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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名人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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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新来襄阳的荆州长史兼山南东道采访使韩朝宗,正在这里宴集当地人士。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朝野豪彦,济济一堂。日色向午,才听得楼下一声高唱:“韩大人驾到!”众人忙整衣冠,肃立恭侯。楼梯响处,前呼后拥,上来一人,绯袍金带,年约四十余岁。比起苏颋来,官阶虽较低,年纪也较轻,但气派却大得多,使人望而生畏。他上得楼来,径至上首坐定,好像这山公楼仍是他采访使衙门一般。左右执事便来引导众人上前参见,众人也就纷纷跪拜,韩朝宗只是欠身答礼。当众人差不多已拜见完毕,却见一人头戴高冠,腰佩长剑,昂首阔步走了过来,对着韩朝宗,竟不跪拜,只是举起双手深深一揖。

  韩朝宗刚把眉毛一扬,左右执事已上前叱问:“为何不拜?”只听这人从容答道:“昔者,高阳酒徒郦食其,长揖汉高祖;今者峨眉布衣李白,长揖唐诸侯。况今日乃胜地雅集,并非衙署公干,我以布衣进见使君,正该长揖不拜。”左右又欲上前加以喝斥,韩朝宗却将手一挥,示意左右退下。然后望着李白微微一笑,便请大家入座。众人都惊异地看了看李白,然后就低声议论了一番。有的说“倨傲”,有的说“怪诞”,有的说“难得韩大人雅量”……只有一人自言自语说道:“布衣本可不拜,僚属才非拜不可。如今大家见官就拜,不拜的人反倒显得‘倨傲’、‘怪诞’了。”于是在入席的时候,这人就坐在李白旁边。“请问大名?”“襄阳县丞李皓。”“啊,原来是少府族兄,失敬!失敬!”李白特地站起来施了一礼,才又坐下。李皓觉得李白既不倨傲,也不怪诞,倒是很容易亲近的人。

  山公楼宴会以后,李白便写了一封《与韩荆州书》。

  韩朝宗看了李白的书信后,派人把孟浩然请了去,对孟浩然说:“令友李白才气确实不小,但是才大难用啊!”说着便把《与韩荆州书》递给孟浩然:“你看,岂但我山南东道采访使衙门池塘太小,恐怕大唐天子的龙池也不够他回身呢!”孟浩然一看,信中赞扬了韩朝宗举贤任能,又表白了自己的雄心和才智,写得气势磅礴,辞采纵横。作为文章,确实使人不能不叹为观止;但作为求荐书,却未免飞扬跋扈,而且有些地方简直咄咄逼人:

  ……所以龙盘凤逸之士,皆欲收名定价于君侯。愿君侯不以富贵而骄之,寒贱而忽之。则三千宾中有毛遂,使白得颖脱而出,即其人焉!

  ……幸愿开张心颜,不以长揖见拒。必若接之以高宴,纵之以清谈,请日试万言,倚马可待。今天下以君侯为文章之司命,人物之权衡,一经品题,便作佳士。而君侯何惜阶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扬眉吐气,激昂青云耶?……

  孟浩然看了,心里也不由得暗暗埋怨李白:“老弟啊老弟,你不求人就罢了;既有求于人,怎么能这样锋芒毕露呢?”只好对韩朝宗说:“此人确实有些不中绳墨,望君侯不要见怪。”韩朝宗说:“我倒不见怪他。只是要我向朝廷推荐他,我韩某可没有那样的胆量;要把他留在我这里,我这里的职位无非是主簿、参军,恐怕他又不愿‘为五斗米折腰’。还是请他别处高就吧。”

  孟浩然回来,将韩朝宗的意思宛转地告诉了李白。李白大感沮丧,没有想到他那样得意的文章,换来如此不得意的结果。孟浩然只好又劝解一番,特地将他在长安时,从王维那里听到的“七不堪”——官场中种种清规戒律,繁文缛礼,一一讲给李白听了。最后说道:“何况仕途之上,岂止‘七不堪’,恐怕还有‘七不测’哩!与其像李斯那样,临刑时对他儿子叹息:‘吾欲与汝牵黄犬出上蔡东门,不可得矣!’还不如散淡终身。退后一步自然宽。干谒无门,对我们这种人未始不是好事。”一席肺腑之言,语重心长,劝得李白无话可说,但心里总是不平。

  在离开襄阳的前夕,李白在山公楼,友人们为他饯别的筵席上,喝得酩酊大醉。

  对着岘山山头的夕阳,他恍惚觉得自己就是当年的山简,耳际还听到街头小孩们的歌声和笑声。远望汉水碧绿如染,他又恍惚觉得一江春水恰似新熟的葡萄酒。突然,他狂呼大叫,醉话连篇:“换大杯来吧!把那鸬鹚杓拿来,把那鹦鹉杯拿来!让我一天喝它三百杯,喝它一百年!……”

  “你们不看见吗?岘山上的堕泪碑,已经剥落了,已经长满青苔了,羊祜的美名已成历史陈迹了!我既不为它掉泪,我也不为它伤心。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石碑犹且如此,口啤可想而知……”

  “哈哈,月亮上来了!多美的月亮,多好的清风,不用花一个钱,谁都可以享受。达官贵人可以享受,平民百姓也可以享受。与其到头来在咸阳市上感叹黄犬,不如在花前月下痛饮狂歌了此一生……”

  “换更大的杯子来!鸬鹚杓、鹦鹉杯也太小了!拿舒州杓、力士铛来!……啊,舒州杓,啊,力士铛,我李白要和你们同生共死,同死共生!……”

  “朝廷广开才路的恩泽在哪里?诸侯推贤进士的德政在哪里?都成了空话,使人徒增悲愤罢了!”

  李白终于把一腔失望和悲愤,倾泄在山公楼头,最后化为《襄阳歌》一诗,只不过运用了比兴手法,将太露骨的牢骚化作了意味深长的结语:“襄王云雨今安在?江水东流猿夜声。”

  为了排忧解闷,李白向李皓借了一点钱,出游江夏。

  到了江夏,心头的愤懑,依然余波未息。每一提笔,总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在笔端、纸上,在送别酬赠的诗文中,一再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在《送张祖监丞之东都序》中,竟大半是发自己怀才不遇的牢骚:

  吁嗟哉!仆书室坐愁,亦已久矣!每思欲遐登蓬莱,极目四海,手弄白日,顶摩青穹,挥斥幽愤,不可得也!今金骨未变,玉颜已缁,何尝不扪松伤心,抚鹤叹息?误学书剑,薄游人间。紫微九重,碧山万里。有才无命,甘于后时。刘表不用于祢衡,暂来江夏;贺循喜逢于张翰,且乐船中……

  显然他是用三国时候的狂士祢衡来比自己,又用昏庸弱的荆州牧刘表暗指韩朝宗。主人和客人看到这里,脸上都露出尴尬的神色。没有想到本意是请李白来点缀一下芳樽华筵,他却写出如此大煞风景的文字。

  酒阑人散,各奔东西。别人赴京的赴京,回衙的回衙,归山的归山,远游的远游。李白却徘徊路歧,无处可去,最后还是只有回家抱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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