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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名人传记

首页 > 中国古代名人传记 > 大清三杰·曾左彭

九九

  “我曾经听见先母说过:生我的那天晚上,风雪严寒,甚于往岁。先父仅任微秩,家境很是艰窘。那晚上守伴的人们,并非丫环仆妇,乃是四邻的妇女。因为先母为人和善,一班老辈姊妹,时常过去相帮先母做事的。先母当时既被那个黑面的伟丈夫惊得晕了过去,那班邻妇,虽未瞧见甚么,但因风声怪异,反而先比先母惊仆于地。等得先母苏醒转来,旋即生我,始将此话,告诸那班邻妇。当时先母和那班邻妇的意思,自然都认我就是那个黑面的伟丈夫投胎的,其实那个黑面的伟丈夫,乃是护卫我的。

  “我前生本是一个女子,老师和诸位倘若不信,你们且看我的耳朵,现在还有戴过耳环的穿痕。”曾国藩、曾贞干、郭嵩焘三个,一听彭玉麟说得如此认真,大家真的围了拢去看他耳朵。及至仔细一看,耳朵之上,并没甚么痕迹。

  曾贞干先问道:“雪琴,你耳朵上的穿痕,究在那里,怎么我们都瞧不见呢?”

  彭玉麟见问,忽又笑而不言。

  郭嵩焘却在一旁啧啧称异道:“这真有些奇怪,岂非活龙活现了么?”

  彭玉麟接口道:“此事还不奇怪。先母曾经对我说过一件事情,那才有些奇怪。先父任三桥镇巡检的时候,一天因公进省。先母一个人独居廨舍。头一天晚上,大约十点钟的时候,刚才睡到枕上,忽然听见似有妇女呼号的声音,似在诉说冤苦的样子。幸亏先母的胆子素壮,听了也不在意。哪知一连几天,夜夜都是如此。最后的一晚上,那个女鬼,竟在先母的窗外站着呼号,非但声音更加凄惨,甚至现出其形。”

  曾贞干听到这句,忽然拦着彭玉麟的话头,笑问着道:“现出其形,到底怎样一件东西,我是平生最不相信鬼的。”彭玉麟接口道:“据那时先母对我说,那天晚上,约莫在十点半钟的当口,天上的月光很亮。她老人家因为素来没有见过鬼的形状,一时好奇心起,就在帐子缝中,偷偷的朝那窗子外面一看。岂知不看犹可,这一看,也把先母吓得浑身汗毛凛凛起来。你道为何?原来那时没有下着窗帘,月光照着窗子,恍同白昼一般的亮着,窗子又是一面大玻璃,并没甚么格子隔住。当时只见一个年约二十岁,满脸雪白,七孔流血的女吊死鬼,把她身子直挺挺的站在窗外,那张红白不分的鬼脸,紧紧的靠在玻璃之上。莫说别的,单是乱蓬蓬的头发,直竖得有一尺多高。你们诸位想想看,这个形状怕人不怕人。”曾国藩、曾贞干、郭嵩焘三个,一齐且骇且笑的答道:“雪琴倒是一个会得传神的好手,我们此刻被你这样一说,仿佛眼睛前头,就有一个形状奇丑的吊死鬼站在这里。”

  彭玉麟连点其头道:“我也是照先母口述的。那时的那个女鬼,真的有些吓人。”

  郭嵩焘单独问道:“这末后来又怎么样呢?”

  彭玉麟道:“当时先母虽然躲在帐子里面,但是觉得那个女鬼,已经瞧见先母在偷看她的样子,顿时又把她那两只极大的血眼一突,一张血口一张,露出白生生的獠牙,大有扑进窗子,要去攫我先母之意。当时先母因为房间业已下闩,既无地方可逃,又没地方可躲,只好悄悄的缩入被中,听天由命而已。又过好久,不见甚么声响,先母忙又轻轻地掀开被窝,往外偷看。忽见一天月色,却将天井里的那些花影,映到窗上,很觉幽雅。那个女鬼,早已不知去向。先母至此,还当起先眼花,胆子一大,便也睡去。

  “第二天白天,偶将夜间所见之事,述给一位邻妇去听。那位邻妇一愕道:‘夫人所言,莫不是那个陈姓女鬼,又在出现不成。’先母问其底蕴。邻妇说道:‘此地本非廨舍,乃是陈姓孀妇的住宅。因为这个陈姓孀妇,颇有几分姿色。她的堂房伯伯,本是一个无赖,一晚上吃醉了酒,忽去调戏。陈姓孀妇自然不肯允从,当场哭骂起来。那个堂房伯伯,老羞成怒,竟把陈姓孀妇饱打一顿,方始走出。不料陈姓孀妇,就在当晚上,一索子吊死了。那个堂房伯伯,便去买上一口薄皮棺材,将那陈姓孀妇埋了,诡称是暴病死的。当时的四邻,虽然无不知道此妇死得冤枉。因为惧惮那个堂房伯伯,是个无赖,不敢多事。此室旋为官中价买,改作廨舍。这件事情,先后不到十年。谁知这个陈姓女鬼,大概冤魂不散,常常出现。以前官府,明明知道,也不过问。昨晚上她的出现,并非要吓夫人,定是来求夫人替她伸冤的。’

  “先母听了此话,等得先父由省回廨,即把此事告知先父。先父即去禀知邑尊,又请那个邻妇作证,旋将那个堂房伯伯缉获到案,一鞠定谳。问斩之日,先母梦见那个女鬼亲去道谢。”彭玉麟说完这话,笑问大家道:“你们说这女鬼,是不是活龙活现的呢?”

  郭嵩焘道:“敬鬼神而远之,孔圣人本已说得清清楚楚。这样看来,鬼是有的。”

  彭玉麟听说,又对曾国藩说道:“老师,六合县的那位温忠愍公,他竟前去托梦百姓,说他已奉上帝封为六合城隍,岂不更奇。”

  曾国藩道:“正直成神,史书所载甚夥,并不为奇。”曾国藩说到这句,忽问曾贞干道:“你知道城隍二字,典出何处?”

  曾贞干答道:“据俗谚说,省城隍例于阳世巡抚,府城隍例于阳世知府,县城隍例于阳世知县,土地例于汛地。典出何处,倒未知道。”

  曾国藩又问郭嵩焘和彭玉麟两个道:“你们二位,应该知道城隍二字如何解法。”

  郭彭二人,都一愣道:“这倒有些答不出来。”

  曾国藩道:“《礼记》祭法曰:大夫以下成群立社曰置社。郑注谓百家以上共立一社,今时里社是也。此即后世祀土地神之始。至城隍则始于春秋时四墉之祭,或引礼坊与水庸为证。然孔颖达谓坊者所以畜水,亦以障水,庸者所以受水,亦以泄水,则是田间沟塍,非城隍也。夫土地之所包者广,城隍亦止土地之一端,宜乎土地大而城隍小。然城隍必一州一县始有之,而土地则小村聚中亦无不有。此城隍之神,所以反尊于土地也。城隍与土地皆地祗,非人鬼。然古者以句龙配社,王肃之徒,并谓社即祀句龙,则如吴越以庞玉为城隍固不足怪矣。”曾国藩说完,郭嵩焘、彭玉麟、曾贞干三个,敬谨受教。

  这天大家又畅谈了一天。第二天大早,曾贞干便与郭嵩焘二人,辞别曾国藩,迳往安庆去了。彭玉麟也想辞行,遇返湖口防地。曾国藩留住他道:“雪琴,你再在此地耽搁一两天,我还有事情与你商量。”彭玉麟听说,当然住下。

  就在这天的傍晚,曾国藩忽据戈什哈入报,说是欧阳柄钧大人,新从湖北到来,有事要见。曾国藩一听他的内弟到了,连忙吩咐快请快请。等得欧阳柄钧走入,一见彭玉麟在座,赶忙见礼。原来欧阳柄钧,虽是曾国藩的内弟,因为才具不甚开展。从前在京,既不能扶摇直上。出京以后,凭着曾国藩的面子,荐到胡林翼那儿,无非委在粮台上办事。这几年来,银钱虽然弄了几文,可是他的官阶,还是一个记名知府。此次因奉胡林翼之命,去到四川成都,和那川督骆吁门有所接洽。眼见翼王石达开已被骆吁门生擒正法。入川一路的发军,也和北进的那个威王林凤翔一样,都是寸草未留,全军覆没的。骆吁门因见欧阳柄钧到得很巧,正遇着在办保案的时候,看在曾国藩的面上,便也送他一个异常劳绩。欧阳柄钧于是便以道员送部引见。此次顺道祁门,特来一见他的姊丈。他和彭玉麟本是熟人。相见之下,各道一番契阔。

  说了一会。始向曾国藩说道:“姊丈接到骆制军的喜信没有?”

  曾国藩听了一愣道:“甚么喜信,我没有知道。”

  欧阳柄钧道:“骆制军已将入川的发军,伪翼王石达开生擒正法了。”

  曾国藩和彭玉麟二人一齐喜道:“此人一除,现在发军之中,只剩伪忠王李秀成一个了。这真正是新主的洪福。”彭玉麟又问欧阳柄钧道:“我不知几时,还听见一个传言,说是骆制军想将石达开招抚的,怎么又会把他擒下。”欧阳柄钧道:“此次兄弟奉了胡润帅所委,去到成都,和骆制军有件紧要公事接洽。等得兄弟一到,骆制军正奉到将那石达开就地正法的上谕。骆制军亲自验明正身,始把石达开绑到青羊宫前正法。

  “哪知成都的老百姓们,忽然起了一派谣言,说是正法的那个石达开,乃是石达开的干女婿姓马的。至于石达开的本人,早已先期走出,到了峨嵋山为僧去了。”

  曾国藩急问道:“这末骆吁帅听了此等谣言,你瞧他是何态度?”

  欧阳柄钧道:“我瞧他很是镇定,对于这些谣言,不过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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