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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父母亲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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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下得足有一尺厚,抬轿子的轿夫们腿上都打着结实的绑腿,一脚下去不会把鞋子陷在雪地中。

  风雪依然是狂乱如群魔乱舞,吹落细小些树上的枝条,吹得铺子里的幌子乱晃,吹得回家的韦大人轿帘,也无端晃动着。

  幸好轿帘下方,套的有手指粗重重的铜杆子卡住,这样风才没有大幅度的往轿中去。

  韦大人的轿子是大轿,四人抬的里面宽敞的安得下一个特制镶死在轿内的火盆。火盆里面炭火红通通,韦大人对着这炭火,却觉得心里有凉意。

  这个年纪小小,出身商家的王妃,又一次露脸了。韦大人不是不服气,是非常不服气,外加不喜欢。

  商人之女,是什么样的人,韦大人觉得自己清清楚楚。这是以前见过多次的,有一次是绸缎铺子里的三个少奶奶妯娌不和打架,打到大街上,你撕我的衣服,我扯你的头发,这是商人女;还有一次是卖牛肉的老汤锅子三兄弟分家,三个媳妇为家产分得不均,把百年老汤掀翻在当街,互相打得衣服破烂都露肉露到大腿根,这也是商人女。

  商人女,生于商家,长于店铺,自小生来都是一副尖牙厉口,这不习惯。不过王爷娶的这一个商人女,似乎格外的不一样。

  韦大人忧心忡忡,发现事情和自己预想的,总是差了那么一星半点。其实,是差得太多太多。王爷早早接来真姐儿,韦大人不觉得这个王妃是个威胁。

  在韦大人想像中,他与吕家争斗,把女儿送进王府去,笼络住赵赦的心,再生个孩子下来,女儿再进侧妃后,进一步染指王妃,也是有可能的。

  人有不生病的吗?人有常在的吗?一旦时机成熟,真姐儿要怎么样,就全看韦大人想如何了。

  现在事情发展的和韦大人想的完全不一样。

  赵赦西北封王,他的亲事和后宅,理当受西北世家们牵制。而赵赦看出来这一点以后,果断地接来真姐儿。当然接来真姐儿也是因为赵赦意识到这门亲事不可能退以后,他要打造自己未来的王妃所致。

  接来真姐儿以后一直摆在手心里,当然在这手心里有两种情况。一种如现在这样,真姐儿不是不聪明的人,赵赦很喜欢,是真心的疼爱她。一种是真姐儿如韦大人所想的商人之女,赵赦如果不喜欢,也可以隆重的大婚,然后把真姐儿束在深宅里。有如两位姨娘一样,只在深宅里走动,就是在家里可去的地方也是有限的。

  接来真姐儿以后,赵赦要了韦姨娘和陈姨娘。如果只要一个韦姨娘,以后处置起来,会让韦大人疑心。

  陈姨娘不聪明,要与真姐儿争宠,这正中赵赦下怀。他先发落过陈姨娘再发落韦姨娘,就不显得单独针对韦大人。

  所以陈姨娘为了一只猫要和真姐儿争宠时,赵赦直接一脚踢伤了她的丫头海棠,而且不发话给海棠医治。他踢这一脚的时候,是心中有数的。

  在韦姨娘和陈姨娘进来以前,赵赦就想到要收拾吕大人了。吕大人的错太好找,他屡屡为财政上的事欺负赵赦不明白,屡屡顶撞赵赦。赵赦装出来一忍再忍,然后震怒中,查抄了吕家,把他早就想要到手的一笔钱拿到了手中。

  吕家和韦家虽然平时争斗,一殿为臣,是心不和面却和。吕家的事情一出来,韦家不管是真心为维护西北世家的利益,还是为假惺惺做戏,都会来求情。赵赦不准,肯定韦家也是顺理成章的让韦姨娘来求情。

  到这一步时,全是赵赦思前想后,又按着赵赦想法走的。所以赵赦训斥了真姐儿,责打了韦姨娘和陈姨娘,把韦姨娘按他早就想好的赶了出去。

  为政治原因而进来的韦姨娘,毫不奇怪的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到这一步时,韦大人的全盘被打乱。由女儿而控制或笼络能打仗的赵赦,而达到在西北世家中脱颖而出,取代吕家位置的韦大人,到韦姨娘被撵时,就步步落于下风。

  主要是他把赵赦估计错了,没有想到王爷能用出来这样毒辣的招数。也没有想到赵赦是风流,不过正因为少年就风流,赵赦从没有专情过,也不知道专情为何物。

  就是不是王爷身份,赵公子生得英俊过人,也是可以得到一大把子女人的。

  韦大人错就错在认为赵赦能相中美色,会中意美色,而韦姨娘是美色外再加温柔体贴,毕竟是世家女从小受贤淑教导出身的,再加韦家在西北的实力,吕家一倒,就首推韦家。

  这个错误就和许夫人千里迢迢跑到西北来,最后伤心怀恨而去一样,他们都把赵赦弄错了。

  赵赦第一见过太多漂亮又体贴又出自于世家的夫人,第二他喜欢事事把握在自己手中,不喜欢受制于人。

  韦大人在轿中抚须沉思,还是没有想明白这两条。他现在最头疼的是沈王妃崭露头角,这事情不应该!

  王妃出风头,全是于王爷有关!王爷教了什么,王爷指点了什么,王爷为什么要让王妃出这风头!

  沈王妃的风头越足,对于以后女儿想当侧妃再生孩子而进王妃的韦大人来说,以后动她,就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情。

  沈王妃的命运,原本就应该是一个和气温柔不敢得罪任何人的柔弱王妃。现在看来,王爷另有用心,他精心树起来,受命于自己的内宅。

  所谓篱牢犬不入,以后内宅里将是一片靖净。这是韦大人和有些人,不愿意看到的。

  内宅里海宴河清,沈王妃稳稳不倒。别人还怎么争,别人还怎么办?韦大人想到这里,轿身颠了几下一沉,稳稳的落在地上。

  “大人,到家了。”随轿的随从打起轿帘,韦大人下轿来,接着刚才的思绪慢慢想着往家里去。到了正厅,家人都来迎接见礼。这些人中,韦姨娘也在其中。

  见到自己的爱女,韦大人更是不悦。她在家里已经过了两个年。第一次过年,亲戚们还会说:“在家里的日子不好,好好过几天才是。”第二次过年,亲戚们也说:“养身子娘家最好。”这第三年还在家里过,还让亲戚们说什么才好?

  一路沉思的韦大人只想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现在主动权全在王爷手里,韦大人手里,是一点儿也没有了。

  不仅没有,为着韦姨娘能重新进府,韦大人次次都得求着赵赦才行。为着女儿的名声,韦大人是暂时受制于人了。

  他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沉着脸命家人散去,韦大人独自在厅上坐着生闷气。王妃有孕不打紧,王妃生多少个也不打紧,打紧的是,赵赦王爷现在,已经是近遨游天外,自己全然不能约束的感觉。

  韦大人,气得心里难过。

  想当初王爷初到西北来,还是将军。那时候当然没有任何交流,韦大人也不会拿一员普通的将军当一回事情。

  后来封王,世家们联合起来抵制赵赦,韦大人是从中推波助澜而又袖手旁观的一个。他觉得自己没有对赵赦落井下石,赵赦应该感自己的情。这样为什么?为自己!

  还能是为赵赦王爷!

  正在气愤中,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老爷,京里有信来。”韦大人接过信一看,是京里和自己有些沾亲的方大人写来的,方大人是清源王门下。

  信中的问话,让韦大人喜欢得不行。句句是他爱看的:“安平王西北,骄奢否?越制否?……。”韦大人兴奋起来,赵赦小儿,不认老丈人的小儿,这京中,看来也不是太平的。

  “来人,去书房里吩咐,研墨洗笔,我就过去。”韦大人说过,站起来手里拿着信,觉得心头烦闷一扫而空。

  腊月近新年还有几天的时候,通往西北的官道上来了一队马车。马车是轻便不显眼的那种,陪着而行的将军和士兵们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这马车里,坐着满面笑容的赵老大人和赵老夫人,安平王的父母亲。

  “夫人,你看那里,”赵老大人手指着车外一片一片整齐的土地。赵老夫人伸头来看,老夫妻两个人对看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土地大得一望无际,这一望无际的土地,是儿子赵赦的。正在看得心旷神怡中,车外传来护送将军们恭敬的声音:“老大人,老夫人,王爷出迎了。”

  马车一到西北,就由将军们亲自一路护送前行。在离城五十里的地方,赵赦带着亲信的官员们将军们,静静候在这里。

  见到马车的影子时,赵赦打马如飞过来。见马车停下,赵赦也下马来就在雪地里行了礼:“没想到父母亲来得这么快,按儿子来算,至少要在正月里才能到。”

  车门打开,露出赵老大人和赵老夫人的面庞来。见到赵赦跪在积雪甚厚的雪地上,老大人赶快道:“你快起来才是。我们来得快,这个要谢你母亲。自你们走以后,她天天在家里念叨,说真姐儿今天有了明天有了,把来的东西全收拾好,一见到你的加急信,我们当天就进宫请旨,皇上当时就恩准了,我们呐,是当天就动身了。”

  赵老夫人笑呵呵,对着儿子格外笑得和蔼可亲,夸奖道:“你很能耐,这才几个月,真姐儿就有了。是你的本事,不能埋没了。”再问赵赦:“害喜了没有?”

  “有十几天了,吃顿饭就吐得不行,一天让她吃上好些顿,也弄不明白她到底存住多少。儿子正在头疼,父母亲来,真是太好了。”

  车门开着,风雪呼呼灌入。赵赦简洁说过,躬身道:“这里不是说话处,儿子奉着父母亲,这就进城吧。”

  “好,我急着见真姐儿,可怜这孩子没有母亲在身边,我再不来,她什么也不明白。”赵老夫人说过,赵赦笑一笑亲手关上车门,自己上马奉着马车进城来。

  城里,是繁华热闹的。这样的雪天,街上办年货的行人络绎不绝,而卖年货的小摊子,从城门口就开始有。

  马车里,赵老大人也连连点头,对老夫人道:“难怪这一年来谣言不少,说儿子西北里生发多少。我听了还要笑,西北这个苦寒地方,能有多少。不想,他果然是治理得好。”

  赵老夫人抚一把鬓角,慢慢道:“所以朝中,总是有人要说话的。”

  “说话就说吧,自他当了大将军以后,我记得,这话就慢慢地出来了。”眼前街上的热闹,让赵老大人是觉得自豪和欣慰。想想赵赦往京里送的东西,一年比一年贵重。却原来,他这西北,居然是个富裕地方。

  赵老夫人在旁边点头道:“不错,真是不错。我最担心的,就是他养不起他的兵。现在我放心了,他的兵也可以放心了。”

  “呵呵,夫人,他的兵早就是放心的,只有夫人你和我,是不放心的。儿行千里,母是担忧的。”赵老大人说过,赵老夫人笑出声来手指着老大人道:“是母担忧,这里,可没有老大人什么事儿。”

  安平王在马上听着马车里的笑声,他心里充满了浓浓的暖意。西北封王到如今,父母亲才能到来。前面有信来,说是奉旨,只能住上半年。不过有这半年,赵赦也觉得欣慰了。

  行过长街,来到王府门前。赵老大人和老夫人下了车,就看到真姐儿带着丫头家人,迎在大门外。

  原本还想欣赏大门气派的赵老大人也顾不得欣赏这大门比京里的大多少了,赵老夫人已经喊出声来:“你呀你,不许出来的才是。”

  真姐儿含笑扶着丫头慢慢走过来行礼:“父亲母亲来了,我怎么能不迎接。可恼表哥今天一早才告诉我,要是我早知道,就不会还在担心你们不能来。只是这大雪天里来了,路上应该是受风寒的。”

  赵老夫人携着她的手往里走:“这手嘛,还算暖,这衣服嘛,穿得还算多,咦,这是什么?”大门内的影墙后,放着三乘暖轿。

  陪着父亲的赵赦近前一步道:“父母亲远道而来,请父母亲上轿才是,真姐儿有身子,也不能多行走。”

  赵赦说到这里是犹豫:“医生说的,没到多走的时候。”赵老夫人呵呵笑着:“王爷你,也打听得很是明白。”转身对赵老大人道:“既然有这轿子让咱们坐,想来是要显摆他的王府大,老大人,咱们坐一会儿吧。”

  赵老大人欣然坐上暖轿,赵赦扶母亲也坐上去,再看着真姐儿也坐好,自己走到父亲的轿前,替换下了轿夫。

  雪花晰晰下着,赵老大人和赵老夫人交换一个欣慰的眼色。儿子大了,是越来的越孝顺。雪地里,赵赦亲手抬着父亲的轿子,领路走在前面。

  在正厅下住了轿,赵赦对着下轿的父母亲道:“这后面是大殿,这左边是儿子的内宅,请父母亲先上厅去家人们见礼,要是不累,去住处看过再用饭。”赵老夫人私下里问真姐儿:“我们住哪里?”真姐儿扶着赵老夫人安坐在正厅上居中高坐,再告诉她:“住在飞花阁,是我以前的住处,那里暖和呢。”

  “会飞花的地方,我记起来了,真姐儿说你疼她,就说这住处好。一会儿,我要好好看一看。”赵老夫人说着,见两个姨娘和家人们上前来行礼,就不再说话。

  赵老大人受过礼看了一看,对赵赦道:“说你在这里还有两个人,怎么不见?”施姨娘是从京里来,水姨娘是今天见过,眉眼不算狐媚的人。赵老大人听说赵赦在西北纳的有人,心里一直担心的就是他风流是不要出什么错才好。

  封王不容易,总要坐得稳才好。赵家是个世家,可是封王,却是以前没有想到的事情。赵赦封王一年后,赵老大人想起来,都是在心里为赵赦一一筹划,心里不踏实。

  儿子的一样事情,全是老夫妻的大事情。赵老大人见不到那两个,也要问上一问。他是想看看眉眼如何,稳重不稳重,是不是轻浮人。

  真姐儿代问道:“韦姨娘犯了过错,被表哥罚了出去。陈姨娘一直在家里养病,现在还不能进来。”

  “哦,这犯过错的人,不进来也罢。”赵老大人听过交待真姐儿:“这养病的人更不能进来。过了病气给你也好,给王爷也好,如何使得?这是你的事情了,真姐儿。”

  赵赦健壮如牛,要担心过病气的,只能是真姐儿。

  真姐儿应道:“是,按着月例,不错天数的送月银去。年节和平时的赏赐衣服,也是如数儿送去呢。”

  “这也就罢了,让她们还外面呆着吧。”赵老大人说到这里,转脸对赵赦道:“等真姐儿生下孩子来,再说吧。”

  赵老夫人也点头称是:“这样时候,家里人越简单越好。真姐儿第一胎,自己什么也不懂,还要分心去管这两个人,不必进来了。”

  施姨娘也罢了,是跟赵赦比较早的人;水姨娘也是第一次见,听到这两位老人这样说话,吓得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吹到了真姐儿,赵老大人和赵老夫人要找自己事情。

  赵老夫人在拉着真姐儿的手和她说话:“害喜厉害不?”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真姐儿觉得胸口一阵作酸,取出帕子掩住红唇,呕吐起来。

  两个姨娘急忙上前来捧唾盒,这厅上站的还有行礼的家人,一起担心关切观望地看着真姐儿。对着真姐儿这样,赵老大人忍无可忍满面欢喜对老夫人道:“夫人,我记得你怀着儿子时,也是这样的。”

  赵老夫人还没有回话,赵赦忍不住接了父亲的话:“是真的?果然是真的。”赵老大人和赵老夫人呵呵笑声中,厅上家人和姨娘们一起惊奇。王爷虽然年青英俊,却是素来威严冷静。今天表现的,很有孩子气。

  在父母亲的笑声中,赵赦也明白自己有些失态。当着这些家人面失态,赵赦王爷忍住没有脸红。看真姐儿已经吐完正在拭唇角,稳稳的吩咐她:“要舒服了,请父母亲先入席吧。这外面雪下得越发得大,住处用过饭再去不迟。”

  “是,”真姐儿答应着,用帕子再拭一下唇角,对赵赦露出难为情的笑容:“只是我不能闻酒气,容我用帕子挡一挡,可行不行?”

  真姐儿也十分在乎自己这第一个孩子,她对于育儿知识懂得不多,不过记得夫妻都要戒烟戒酒。以前夫妻生活时,真姐儿做不到不让赵赦喝酒,现在她有了身孕,却可以做到自己不闻酒气。

  赵赦也帮着真姐儿对父母亲道:“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一闻到酒气就害喜得厉害。酒宴上只有蜜酒,父亲想来是不习惯的,请父亲莫怪,我也不奇怪。”

  “这个不妨,我虽然是久闻西北有好烈酒,不过一顿不喝,又有何妨。”赵老大人一口答应下来,真姐儿肚子里,是他第一个孙子。

  赵老夫人在挑赵赦的话不对:“不是她怎么了要害喜,有身子的人都这样,以前不爱吃的,忽然爱吃了,以前爱吃的,突然不能闻了,就是闻到,也是要吐的。”

  两个姨娘也在支着耳朵听,她们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赵赦听过是喜欢的:“原来是这样,幸好母亲来了。”当下躬身道:“请父母亲去用饭。”赵老夫人携起真姐儿的手,赵老大人是儿子陪着。酒宴上佳肴不断,流水一样的转着上来。赵老大人和赵老夫人也说这样太靡费,不过心里,是满意的。

  菜虽然好,却没有酒。这样大雪纷飞的天气,正是喝烈酒的时候。老大人是京中人,最喜欢的就是京里的大烧缸,虽然不贵,却是入喉如火线一样。

  父子两个人为着真姐儿,一个端了一杯蜜酒在喝。喝了两杯下去以后,赵赦也觉得不是滋味儿。他京中寒冷天气中长大,又在西北常年带兵。草原上不喝烈酒怎么能抗得过去严寒。

  手里执着白玉杯,对着父亲看看。恰好老大人也看过来,父子心照不宣。

  赵老夫人和真姐儿有说有笑吃得不快也不慢,旁边这一对父子吃得飞快,。老夫人对着老大人诧异:“外面这样好雪,又一路马车颠覆到了这里见到这一对孩子,咱们慢慢地吃不好吗?这酒好,咱们吃上一下午吧。”

  “夫人,你只管吃,真姐儿要眼馋了。”赵老大人不明说,指着真姐儿来说话。真姐儿刚抿着嘴儿一笑,赵赦也道:“父母亲都劳累了,吃过请去休息。”

  赵老夫人呷一口酒道:“我不累,我吃多了偏要歪到你们房里去。”赵老大人和赵赦父子一起笑,只能慢慢等着。

  只是说一说的赵老夫人把手中酒吃完,让人添饭来:“我倒要想坐一会儿,只是真姐儿不能坐这么久。快吃了去他们房里闹去。”

  饭很快就吃完,赵老夫人又对着丈夫和儿子诧异一回:“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急着去休息,一个急着不陪我?”

  诧异过,赵老夫人饭也吃完,先站了起来:“走,去他们房里坐坐。”重新上了暖轿,赵赦来抬母亲的轿子。赵老夫人不用他,一语把父子两个人刚才急匆匆吃饭的谜底揭破:“你去抬你父亲的吧,正好把他抬到别处去喝酒。”

  “夫人既然如此说,那我就去了。”赵老大人笑眯眯,对赵赦道:“儿子,你母亲这般客气,为父要受她这番情意的好。”

  也不坐轿:“冲一冲雪,我心里喜欢。”父子两个人相携而去,真姐儿请赵老夫人到了他们房中。

  妈妈们上来见礼,把各样小衣服给赵老夫人看。赵老夫人看过道:“就备这些吧,我带的还有。王爷让备的只是男孩子的衣服,我想着了,还不知生男生女呢。虽然只备男孩子衣服是好兆头,不过我也带来女孩子衣服,要是生个郡主下来,也不用慌手慌脚。”

  丫头们送上红地蓝花的茶碗来,真姐儿接在手里奉过去,再告诉赵老夫人:“表哥备的,也有女孩子衣服,不过他从来不拿出来。”

  “他,想儿子想了这些年。”赵老夫人无意中说漏了嘴。真姐儿浅浅一笑,想儿子想了这些年,表哥还能忍得住等自己。可见赵赦其人,身份观念有多么强。

  再想到身份二字,真姐儿以前的好奇心又起了来。沈吉安的妻子出自于云家,与赵老夫人是结下什么样的善缘,才能有自己这样一门赵家不计较身份的亲事。

  当然赵赦以前是计较的,后来突然大变样决定接受,就一下子变得不计较起来。当然这里面,也有真姐儿进王府以后为人处事有关。

  看上去真姐儿并没有作什么,不过要是换了一个别人,只怕也会有如韦大人所想的,一宠就娇纵,一惯就不知道自己是谁?

  或是仗着王妃身份作威作福,或是仗着婆婆疼爱,要对赵赦管来管去。

  这些事情,真姐儿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真姐儿是平平常常的过日子。就是这平平常常,一般的人,还未必能做得好。

  赵老夫人接过茶吩咐人:“把我带来的描金箱子先送来,那里面,全是孩子的衣服。”再对真姐儿转脸儿笑:“我备了这些年,以前你小的时候给你备衣服,也随便多备两件。你看看我备的,比你们的如何。”

  “父母亲的,当然是好的。”真姐儿忍俊不禁,以前给备衣服的时候就备下来?这是有年头儿的东西了。

  这里婆媳坐着说话,赵老夫人问的全是平时如何饮食,平时如何起居。园子里飞雪蒙蒙下,赵赦把父亲引到可以看梅的暖和处,重新摆上酒宴来,父子两个人把酒高谈,兴致也是极高。

  “哈哈,你这园子,果然比京里好,先说这一个大,就是京里比不了的。”赵老夫人自己虽然不能常住,看到儿子有这样好的地方,比他自己住还要喜欢:“我来的路上,看到各州县里,你粥棚设的也多,这样好。只是有一样,你怎么不鼓励那些商铺人家多设粥棚呢?商人一年挣多了钱,让他们多了一些。”

  “这些商人们,平时最会随行就市。无事就打听要不要打仗,好哄抬物价。去年我新定的,税交得多的人,才允许他们设粥棚。那些奸商想买名声,我不许。”赵赦眼望外面飞雪红梅,心思又飞到战场上:“前方将士们多劳苦,这后方的人,是半点儿了觉不出来。”

  商人在古代备受歧视的一个原因,就是人人觉得他们不流汗不出力,只是动动嘴皮子,就把钱拿到了手里。不如农人一年到头辛苦劳作,保障一国人的衣食周全。

  赵赦和赵老大人说这话的时候,是全忘了王爷的岳父沈吉安,也是一个生意人。

  雪飞又飞,塑造出冰天雪地一个大好银白世界。赵老大人看得赏心悦目,吃酒吃得心旷神怡。有风吹来,不觉得寒冷。反正赞道:“好!来你这里玩一趟,倒是托了真姐儿肚子里孩子的福。”

  “父亲宫中请旨,皇上是如何说?”赵赦见父亲喜欢,自己也有更兴,早就命人:“折下红梅来,这里摆一些,再送到父母亲房中和王妃房中去。”

  雪地里几个小厮争着去摘梅枝,赵老大人是徐徐地道:“皇上就是喜欢,当时就允准了,宫中的赏赐,只怕就到了。”

  “中宫还未有孕?”赵赦看似随口地问一句。赵老大人明白儿子心思:“伍老大人,是病重了。不过老梅耐霜冷,他应该是能撑的。”

  眼前就有几枝老梅,越是风雪越显劲头儿的样子。有半边老梅已经枯倒,另外半边,却花朵儿频频,层层而出。

  “多谢父亲教导,老梅,是耐霜冻。”赵赦说过,又对父亲道:“不过枯树枝子,就不一定了。”父子对望,一起呵呵笑了起来。

  这笑声在这白雪飞花中飘扬着,听起来是畅快之极。

  这一场酒一直喝到晚上,赵老夫人也不催,只和真姐儿用过晚饭,自己先回去睡了。真姐儿早早梳洗过,不想睡,坐在烛下执一卷书等赵赦。

  听到说“王爷回来了”,看阁子上沙漏,已经过了一更。赵赦大步进来,是一身的酒气,见到真姐儿含笑掩面,自己先吩咐人:“取衣服来,我要洗一洗。”

  说过对着真姐儿扬眉一笑:“等着我,就来。”转身要走时,又回身一笑:“不要着急。”真姐儿受了这样的打趣,高高的噘起嘴:“人家不急,表哥你要好好的洗一洗。”

  “不急,果然是不急?”赵赦站在那里不走了,浓眉微耸着,黑亮如宝石闪光一样的眸子里全是笑意,有些耍赖地道:“既然真姐儿不急,表哥也不急着去。”

  真姐儿赶快道:“我急,我急着呢,表哥,请你快些洗了来吧。”赵赦满意了,点了点头道:“真是个好孩子。”这才离去。

  榻上的真姐儿微微笑,眼角看到旁边侍立的丫头们,也是都有一丝笑意。

  赵赦果然是洗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过来,自己先闻一下:“我还用青盐擦了牙,”再凑过来让真姐儿闻:“你闻闻,我喝了好几碗醒酒汤才过来的。要不是为着你不能闻,我几时喝酒要喝醒酒汤的?”

  “我知道,为了孩子对不对?”真姐儿不闻,把面庞埋在赵赦身上干净的衣衫里:“这衣服上香,更好闻。”

  她坐跪在榻上,赵赦轻轻抚着真姐儿头发,低声笑:“你这个孩子,”哪里来的这些事情。把真姐儿小脸儿从自己怀里挖出来,赵赦柔声问她:“生什么?”真姐儿响亮地回答一声:“男孩子。”

  安平王笑容满面,答应一声:“好!”抱着真姐儿往房中去。真姐儿伏在这怀里,不知道该不该笑他痴。

  备的小衣服,也有小郡主的。不过赵赦平时,从不让人提女孩子。安平王打心眼里儿盼着自己的长子,这一胎,一定要是个男孩子。

  真姐儿到了床上逗赵赦:“我听人说,去庙里烧什么香有用来着。”赵赦立即来了精神:“真的吗?是了,应该去求送子观音。”

  这战场上不信鬼神的人勾起手指敲敲自己额头,喃喃道:“是了,应该让人去敬香。”因为他不相信,所以家里人没有人敢对他说去烧香的事情。

  见到赵赦如此,真姐儿格格一声笑,扮个鬼脸道:“表哥,你这样子,真的很讨人喜欢。”赵赦回过神来见到真姐儿调皮相,笑骂道:“淘气包。”手指已经勾起在自己额头上,顺便过来在真姐儿面颊上敲一下:“捣蛋。”

  “要是,这一次表哥不能如愿怎么办?”真姐儿越是见到赵赦如此,她手里越是没有底气。赵赦虽然不让提女孩子这三个字,不过真姐儿还是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这面上幽幽的神色让天天只能抱着不能吃的赵赦心动,他抱真姐儿在怀里:“不会的,你还年青,能生很多个。”

  “要是……”真姐儿觉得自己应该在这样的时候让赵赦平衡一下,这话才出口,赵赦就用手指放在真姐儿唇上,重新问她:“生什么?”

  真姐儿又要被引得一笑。眼前这乌黑俊挺的眉头上全是认真,眼睛里只有三个字“男孩子”。面对这样的认真,真姐儿不能不回答出来:“生男孩子。”

  “这就对了,”赵赦释然,在真姐儿红唇上亲了一口,抱得再紧一些道:“这样说,就是对的。”

  床上传来格格几声笑,然后淹没下去……。

  第二天赵赦见到父母亲,就问母亲:“要拜送子观音吗?”赵老大人是哈哈大笑,手指着儿子对妻子道:“你看看他,着急上了。”

  “你要拜菩萨?”赵老夫人是揶揄儿子:“还是我去吧,你身上有杀气,只会冲撞到菩萨。”

  赵赦听过大喜,他对父母亲说这件事情,就是希望母亲也去拜拜。当下拜倒:“母亲亲去,这是最虔诚的了。儿子要去了,还真的不虔诚。”

  他虔诚不起来,压根儿以前就不信。

  两位老人在这里,施姨娘和水姨娘一早来请安。赵赦看到她们,正好一古脑儿全算上:“你们无事,也念几卷经卷吧。”

  赵老夫人也觉得很对:“念观音经最好,让人送藏香给她们,别的香可不虔诚。”施姨娘和水姨娘答应着,心里开始动起主意。念观音经,给自己多念念倒不错。

  坐在一旁的真姐儿对着赵赦这样子,在心里又想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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