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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名人传记(64部)

罗斯福

作者:盛震江 编著

第十五章 运转乾坤

 竞选结束时,罗斯福给人的形象是决心、信心和希望。人们激动地期待着他……幸福的一天终于来到了!富兰克林·罗斯福以2280万票对1575万票获胜,当选为美国总统。

 1932年6月下旬,民主党人兴高采烈地从四面八方云集芝加哥,他们坚信美国下一任总统必将是民主党人。在同一个城市里,共和党人召开了给人以凄惨之感的全国代表大会,怏怏不乐地重新提名赫伯特·胡佛为候选人,民主党人的一切疑虑和担忧从而消除了。他们三三两两地簇集在湖滨饭店的休息室里和高级的酒店里。这些人互相拍肩道贺,互相传达最新消息,并且秘密地共同计议竞选的事情。 《纽约时报》的安妮·奥哈拉·麦考密克说: “共和党人说政治是业务,民主党人说政治是乐事。”

 富兰克林感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不太方便,所以未去芝加哥,他留在奥尔巴尼,独自一人无拘无束地作出战略决策。路易斯·豪、吉姆·法利和埃德·弗林在国会饭店设立了一个总部,但是每一次重要行动都得向首长请示。

 弗林说:“我们做任何事情都必须同他商议。”在州长官邸与设在1702号房间里的路易斯·豪的指挥所之间建立了专用电话线。代表们到达时,由法利出面迎接,把他们带到那边去听扬声器里传出来的罗斯福欢迎“来自内不拉斯加州”或者“印第安纳州”或者“亚拉巴马州”的“我的朋友们”的令人欣慰的话音——罗斯福正在为赢得他们的选票而开展宣传活动。

 罗斯福喜气洋洋,当时他正在奥尔巴尼通过电话与芝加哥保持联系,抽空同萨姆·罗森曼一起草拟接受提名的讲话①。 《纽约时报》的阿瑟·克罗克 声称他已听到不远处罗斯福的竞选车正隆隆开动。

 ① 讲话的初稿已由法利和罗森曼写好,罗斯福加以修改。

 “在此悬疑时期,精神紧张的程度几乎超过了身体所能忍受的限度”,法利说。“我每天工作十八九小时,与几百人交谈,不断地和其他领导人商量,接受每个代表团送来的汇报,每天至少两次接见几百名记者。我吃的是普通的便餐,通常是三明治加牛奶;在天亮前睡几个小时。人们围着我索取我所没有的大会入场券,这又增加了我的负担。还有其他几百个人也同样忙得晕头转向……”由于暑热的缘故,路易斯·豪的气喘病加剧了。他躺在办公桌旁边的一张小床上,缩着两腿把膝盖顶在胸口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同时从收音机里收听大会的实况。他的一个秘书莱拉·斯泰尔斯担心他会一命呜呼。“真见鬼”,一名记者说,“路易斯·豪竟病得这样厉害,半死不活的;但你知道得很清楚,他不看到富兰克林·罗斯福被提名为总统候选人是决不会瞑目的。”

 三天来的暑热使得代表们疲惫不堪,管风琴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乱七八糟的主题歌,使人震耳欲聋,直到6月30日下午,代表们才开始提名总统候选人。罗斯福是由达切斯县的约翰·麦克提名的;20年前,他把罗斯福引进了政界。罗斯福原想让克劳德·鲍尔斯或者罗伯特·瓦格纳参议员来提名,但鲍尔斯害怕激怒他的雇主赫斯特;瓦格纳则决意不得罪坦慕尼厅。正当麦克要走向讲台时,莱拉·斯泰尔斯急冲冲地闯进了豪的房间,豪躺在一张小床上。

 “天啊,你怎么啦?饭店失火了吗?”豪高声问。

 斯泰尔斯小姐告诉他,大部分工作人员都认为罗斯福的主题歌《起锚》听起来像一首挽歌,而适合他的主题歌应是《幸福的日子又来了!》,“你也这样说!”他吼了起来,用手抱着头。埃德·弗林也曾对他说过《起锚》听起来像是一首葬礼进行曲。“他们在会场里把我追问得心烦意乱。我们得演奏什么曲子?我们得演奏什么曲子?管风琴手只隔 5分钟就打电话来问我。他们要想演奏什么我满不在乎。”

 斯泰尔斯小姐满口称赞主题歌《幸福的日子又来了!》,她唱了起来,在房间里翩翩起舞,还捻响手指打拍子,豪吃惊地在旁观看着;接着他嘟哝了一声,拿起电话筒,吩咐管风琴手在罗斯福得到提名时立即演奏主题歌《幸福的日子又来了!》后来,在为罗斯福的提名出过力的每个人都一致声称自己在使胜利成为定局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巴兹尔·奥康纳对罗斯福开玩笑似地说:“在自称曾到芝加哥参加这次代表大会的55000名民主党人中,无疑有大多数人竭尽全力地促成了这种……转变。”实际上是加纳的决定保证了罗斯福得到提名。他为什么作出这种决定呢?不是为了当副总统,因为他认为这个职务并无实权——一泡尿也不值——他宁可继续当众议院议长。加纳是一个优秀党员,他不愿看到代表大会陷于僵局并选出一个难望取胜的折衷候选人。

 “麦卡杜好样的!”罗斯福叫喊起来,霍地又坐回椅子上去,咧开嘴笑。

 在芝加哥,闹剧还在继续。法利挤开人群在这位加利福尼亚州人的背上击了一拳。塞尔麦克抓起话筒宣布伊利诺斯州有58个代表投罗斯福的票。管风琴奏起了《幸福的日子又来了!》随着这轻快的节奏,罗斯福的对手一个个地爬上了罗斯福的竞选车。只有史密斯的 190又二分之一的票没有支持罗斯福。当有人问他是否支持党内这位候选人时,这个失意的勇士既恨又恼,狠狠地咬着雪茄烟回答说:“无可奉告!”豪同自己的工作人员喝着用纸杯装的香槟酒表示庆贺。在奥尔巴尼,罗斯福夫人、格雷斯和利汉德小姐互相拥抱;约翰·罗斯福和埃利奥特·罗斯福把他们的计票单撕成碎片撒向空中。

 朋友、同事和祝贺者都拥进州长官邸——过去五天来这里几乎无人问津——去和这位被提名的候选人握手。而在华盛顿,已确保获得副总统候选人提名的仙人掌杰克·加纳对一名记者说:“政治是滑稽可笑的。”

 按照传统的做法,被提名的总统候选人要等待委员会给他送来得到提名的正式通知书——这个手续可能得花费几周的时间——但是罗斯福告诉全国代表大会,他将于次日飞往芝加哥亲自接受提名。

 罗斯福这时已是一个把握民心的老手。他意识到一个沮丧失望的国家会欢迎一种表示与过去决裂的惊人举动。空中航行当时还是一件新鲜事,总统候选人坐飞机旅行更是破天荒。

 上午八点半钟,罗斯福和随行人员——埃莉诺、两个儿子、三个秘书,两名警卫人员,还有萨姆·罗森曼——搭乘一架三发动机的福特型包机,在阴沉的天空中飞离了奥尔巴尼。记者们早已在机场上注意到这架飞机,并且得知总统候选人乘坐专机进行一次竞选旅行。“我们准备骑自行车到芝加哥去”,罗斯福假装正经地说。强劲的逆风冲击着飞机。约翰·罗斯福开始晕机了。罗斯福和罗森曼不顾噪声和寒冷,最后一遍审阅了接受提名的讲话稿,不时地加以修改和润色。由于天气恶劣,飞机越来越落后于时间表,无线电报告说,有些不耐烦的代表不等听罗斯福讲话就离开了体育场。

 从奥尔巴尼起飞经过九个钟头后,飞机在芝加哥降落了,受到了一大群人的热烈欢迎。小约翰头一个跌跌撞撞地走下飞机,紧接着是罗斯福夫人和被提名的总统候选人;罗斯福走出机舱时满面春风,安娜和他的另两个兄弟急忙走上前去迎接他,他和他们一一拥抱接吻。看到人群中这种热烈的情绪,人们对罗斯福是否深得民心的任何怀疑也就烟消云散了。罗斯福在汹涌的人群中发现了法利,他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喊着:“吉姆,你干得挺好!”

 罗斯福向莫利和特格韦尔招手。豪也喜气洋洋地走到罗斯福身边。在激动之中,罗斯福的帽子被挤掉了,眼镜滑到鼻梁上,幸亏他没有负伤。罗斯福一坐进塞尔麦克为他准备的一辆大型白色旅游车后,豪就把他自己草拟的一份接受提名的讲话稿塞到他手上,并且一个劲儿地批评起在奥尔巴尼写的那份稿子来。“真见鬼,路易斯,我是被提名的候选人!”罗斯福不以为然地说——但一想到豪对自己这份讲稿如此重视,他于是就用一只手翻阅讲稿,用另一只手向前来参观车队飞速通过闹市区街道的人群挥手致意。

 到了体育场,罗斯福就径直走上讲台。他紧紧抓住放讲稿的台座,好不容易地把身子平衡在两腿支架上,踌躇满志地凝视着狂热欢呼的人群。全国大约有1000万人簇拥在收音机旁,不安地期待着听到充满希望的讲话。豪同法利和党内高级领导人一起登上了讲台。这是豪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让自己在这样一个引人注目的场合抛头露面。喧声稍减,罗斯福就开始讲话。他的声音清晰洪亮。“我在履行使命之前就打破了一个荒谬的传统,那就是一个候选人要在几周内对所发生的事假装一无所知,一直等到数周后才由人向他通知这件事”,罗斯福说。“你们提了我的名,而我也知道这件事,我现在上这里来就是要感谢你们给予我的荣誉。让这件事也作为一种象征,表明我这样做就是要打破传统。”但是,有一个传统他希望能得到保持,那就是民主党要成为“自由与进步的旗手”,成为“使国家不断地走向正义之途,全体公民享受平等之途”的先锋。他继续说,“美国人的良知和信念使我们在面临经济危机情形之下不至于推行 ‘疯狂的激进主义’,而为防止激进分子 得势,我们必须有 ‘一个切实可行的重建纲领’”。 “美国人最需要的是什么?”罗斯福问道。“我认为他们需要两件东西:

 包括一切道德和精神价值在内的工作,还有适度的安全——自身的安全、妻子的安全和儿女的安全。工作和安全——这不能空谈而已,乃是一种精神价值,是我们的一切重建工作所要达到的真正目标。”为实现这种目标,罗斯福提出了类似他作为纽约州州长所提出的那些计划:为贫苦大众提供联邦救济,兴办自给的公共工程项目以提供就业机会,废除禁酒法,植树造林以便合理地使用土地、降低对房屋和农场抵押品的利息、调节证券交易,自愿执行农作物控制计划以减少剩余农产品以及降低关税税率。

 引人注意的是罗斯福讲话的结尾充满近乎宗教热情的话语:“我向你们宣誓,我为自己宣誓,要执行有利于美国人民的 ‘新政’。让我们全体同仁 都成为未来那种富有成效的新秩序的预言者。这不仅是政治竞选,而是战斗号令。请你们帮助我,不仅是为了赢得选票,而且是要在这次进军中取得全胜。”

 第二天,罗林·柯尔比的一幅漫画上出现了一个农民,他扶锄而立,迷惘而满怀希望地仰望着天空中的一架飞机——罗斯福乘坐的专机——,机翼上赫然标有“新政”二字。不久后这两个字就成了一种生气勃勃的政治信仰的口号。

 “竞选于今晚10点钟开始!”

 当欢呼声还在芝加哥体育场中回荡时,罗斯福就热情洋溢地开始了竞选总统的战斗。大家都认为他已胜券在握。“你务必坚持到大选那一天”,加纳对他说。路易斯·豪和罗斯福的顾问们都持有这种看法。他们主张“在家门口”竞选。但罗斯福欣赏有一定声势的竞选活动——匆匆的集会、发表演说、乘火车到各小站去拉票。此外,他还想在公共场所露面,藉以平息人们有关他的身体和工作能力的谣言。

 罗斯福让自己的助手们去组织竞选工作,自己却钓鱼去了。他由三个较小的儿子陪着,乘坐一艘40英尺长的小帆船“神话二号”,沿新英格兰海岸航行,撰稿人与顾问们乘坐的一只包租的游艇和一艘记者船跟在它后面。每天晚上船一进港停泊,他们就去见罗斯福。罗斯福的意图如果是想给人造成一种他的生活丰富多彩的印象,那他已经达到了目的,因为报纸上登满了这位朝气蓬勃的总统候选人把舵扬帆的照片。他宣称:“我喜欢水上生活,它真是其乐无穷!”

 竞选本身倒显得平平常常。罗斯福旅行了大约13000英里,发表了几十次演讲,而且从火车——“罗斯福专车”——后部的讲台上发表了无数次不拘形式的谈话。竞选的目的在于取得美国人民的信任,据莫利说,“对他来说,竞选是天大的乐事。这里有宽广的河流,绿色的森林,玉米摇曳,麦浪翻滚;这里有三五成群的朋友——从坐在行李卡车上向飞驰而过的车窗内的笑脸挥手致意的人们,直到赛马场上或市集上汗流浃背的千千万万人,这里有伸出来表示欢迎的手,亲热的问候的话语和能映照出微笑的一张张脸孔。”

 表面上,罗斯福还像平素一样非常快活,但他所看到的景象却使他深感不安,情况要比他想象的更糟。他对安妮·奥哈拉·麦考密克说:“我观察过千千万万个美国人的面孔,他们露出了迷途羔羊似的惊惶之色。”罗斯福于是忆起了停战后的欧洲,仿佛又看见了人们在夹道欢迎伍德罗·威尔逊时呈现出来的那种渴望的心情。“当时他们想到战争,他们的眼睛似乎在说,也许这个人能够把我们的后代从灾难中拯救出来。现在他们的眼睛似乎在说: ‘我们碰到了自己也难以理解的某事某物,也许这个人能够拯救我们 了。’”早先罗斯福曾用以下几句话概括了他对胡佛政府的指责:一、胡佛政府凭藉错误的经济政策鼓励投机倒把活动和过剩生产;二、它企图尽量缩小总崩溃的涵义,使人民认识不清它的严重性;三、它把总崩溃的根源错误地归咎于其他各国;四、它拒绝承认和消除自己给国内造成的不幸,它迟迟不施行救济,它把政治、经济改革置之脑后了。

 罗斯福再三提出这类批评,直到竞选将近尾声时,他才在巴尔的摩宣布要掀起一场战争来打垮“共和党领导的‘四骑士’:破坏、延误、欺骗、失望”。人们想从罗斯福的历次讲话和声明中寻找出始终如一的治国政策,但是失望了。经过仔细检查后,人们才发现,他的建议往往暧昧不清,有时甚至前后矛盾,正如他在接受提名的讲话中所许下的诺言,既要平衡预算,又要增加用于紧急救济的支出。例如,莫利声称,有一次罗斯福收到两份互相矛盾的有关关税政策的草案,他随口对莫利说:“把这两份材料合编成一份”,弄得莫利无言以对。

 在俄亥俄州哥伦比亚市时,罗斯福建议对银行和股票市场实行广泛的改革,主张拆散托拉斯者表示赞成,但他同时又许诺不准“无孔不入的官僚机构”过多地干预人民的生活。在托皮卡时,他根据约莫25人提供的材料炮制了一项农业政策,其中隐约暗示了实行国内分配计划以减少过剩的产品,而同时又许诺不增加消费者的费用。在匹兹堡时,他因为受到像巴鲁克这种保守派的怂恿并得到路易斯·豪的赞同,一反以前避免表态的策略,表示愿意把政府开支缩减25%。罗斯福宣称:“我认为减少联邦开支是政府能对实业界做出的最有效的贡献之一。”在苏城时,他批评胡佛铺张浪费和扩大官僚机构。外交政策几乎被完全忽视。在底特律时,他拒绝讨论劳工问题。因为那天刚好是礼拜天,他需要休息。他在关税问题上迅速地改变立场,难怪胡佛轻蔑地说他是“一条穿苏格兰方格呢的变色龙”。

 罗斯福并不介意这些根本上互相矛盾的地方,而知识界却对此感到心灰意冷。一个知名的新闻记者埃尔默·戴维斯说,他敢肯定罗斯福是赞成废除禁酒法的,但他摸不透他在其他问题上的态度。他这样写道:“对他提出的任何一项原则,他都没法提出反对意见,很少能提出异议。至于这些原则的含义,那只有罗斯福和上帝心中才有数。”某些诋毁他的人称他是“民主党内的哈定”,而门肯则挖苦他是“小字辈罗斯福”。斯蒂芬·怀斯先生曾对费利克斯·弗兰克福特说,他后悔自己为何要支持罗斯福。他说:“这个人肚子里没有文墨,没有坚定的信念。他为人和顺,讨人喜欢,但立场不稳。

 他全身是用泥巴捏成,里面没有岩石。”弗兰克福特这样回答:“我拥护罗斯福,主要是因为我认为当前最紧迫的要求是把胡佛赶下台去……也许你有时会忘记,政治就是选二等货色。”威尔·罗杰斯发表意见说:“依照大部分人的心情看来,如果可能的话,他们宁愿不推选任何一个人。”这几个字道出了美国人对竞选过程感到失望的心理。

 但是,罗森曼和莫利后来都认为,“新政”的每项重要计划,除开国家工业复兴法、赤字开支和放弃金本位这几项而外,都已在罗斯福1932年发表的竞选演说中预先提到了。他们指出,罗斯福在盐湖城曾提出振兴铁路的计划。在俄勒冈州的波特兰,他赞成把公营电力的发展作为“全国的尺度”,并主张政府管理公用事业。在波士顿时,他说过“不能饿死一个人”,并答应实行联邦救济计划、失业保险和养老金制度。甚至在强调预算平衡的匹兹堡演讲中也留了一条后路:“如果我们的公民中有人忍饥挨饿,必需我们额外拨出一批资金,因而使预算难以保持平衡,我就会毅然把全部真相告诉美国人民,并要求他们批准拨出这笔额外的开支。”威廉·E·勒西坦伯格有不同看法,他指出罗斯福的竞选活动中没有提到有关新政的某些里程碑式的内容,比如规模宏大的公共工程计划、联邦建房和清除贫民窟、成立田纳西水利局、大大增加对富翁的征税、通过联邦制裁来推行集体谈判以及实施广泛的救济计划。

 罗斯福在旧金山给联邦俱乐部讲了一次话,这次讲话最富有说服力,也是他的进步主张得到充分表现的标志。从这个提倡全国一盘棋的演说中可以看出新政的计划和指导思想,可以看出罗斯福的意图是想发挥国家作为社会福利保证人的作用。他着重强调,美国有必要巩固已得的利益,而不要进一步扩张,因为这个国家的经济已经成熟了。他在回溯1912年的特罗伊演说及其新民族主义含义时着重指出,私人经济实力已成为众望之所归,如果企业界不能负起伴随实力而来的责任,如果市场不再起到平衡的作用,那末国家就有责任迅速采取行动来保护公众的利益。“每个人都有生的权利,而且这意味着他也有享受舒适生活的权利”,罗斯福说。政府在社会中的作用“就是维持一种平衡,使得每个人都能各得其所,使得每个人都能得到他所希望的安全,使得每个人都能获致符合其能力的权力……”

 大多数美国人可能还猜不着罗斯福的想法,但赫伯特·胡佛则不然。他一开头就从对手的轻率诺言中洞察到面临变革的危险性。他被迫在竞选中顽强抵抗,虽然他已失去获胜的信心,又缺乏罗斯福的那种从容不迫的风度和辩才。总统的公务已很繁重,但他仍旧亲笔起草讲演稿;这些讲演华而不实,他在发表时语调低沉。里面既有关税激进主义临头的警告和对自己行为的辩解,又有对复兴在望的乐观预告,这一切都杂乱无章地堆砌在一起。人们有时向他喝彩,但多半是面露愁容,有时甚至是阴森可怖。在威斯康星州,胡佛的火车有一次误了点,因为发现有个人在铁轨上偷拔道钉。底特律有 25万人靠救济维持生活;当胡佛到达火车站时,一群暴民向他狂呼:“吊死他!吊死他!”在内华达州,州长拒绝同他一起公开露面。胡佛成了一种原始冲动的牺牲品——大萧条的替罪羊。

 1932年10月31日,总统在麦迪逊广场花园发表了竞选中最后一次重要讲话,他说:“这次竞选不仅是两个人之间的竞赛,也不仅是两个政党之间的竞赛,而且是两种统治哲学的竞赛。”罗斯福及其追随者“主张变革和所谓新政,它只会从根本上破坏我国现有制度的根基”。胡佛急中生辩才,他把这批主张革命的人一一点名——休伊·朗、智囊团、参议员乔治·诺里斯以及其他一些人——罗斯福当选后,这些人一定会得势。“这批民主党要人和帮手所提倡的革命变革非常彻底而深刻,这些变革一旦实现,美国便不再是我们过去熟知的美国了”。结果将是赤字开支,通货膨胀,政府干预企业和“联邦政府的无限扩张”。与此同时,“官僚政治的滋长会达到史无前例的程度。……无数都市城镇的大小街道上杂草蔓生,千百万亩良田荒芜……”

 罗斯福在波士顿的一家旅店里收听到这篇演说时忿怒万分。他斩钉截铁地对助手说:“我决不能让胡佛怀疑我的美国主义。”助手们好不容易才说服他在晚间的讲演中不要理会胡佛的这番话。正如欧内斯特·林德利指出的,在1932年,罗斯福还不是一个“人们膜拜的伟大偶像”。“全国渴望有一个救世主,但罗斯福先生的外貌和声音都不像是一个救世主。他甚至还不配称做布赖恩……这个教养有素、风度翩翩的贵族,演说时有根有据,妙趣横生,但从他的仪表和谈吐中完全看不出有半点革命的气质。他没有许愿要建立乌托邦,他冷静地声称自己不懂得万灵药方,也不相信有万灵药方……但他肯定是斥责执政党的一种潜力……”

 竞选结束时罗斯福参与了波基普西传统的大选前夕的活动,这时他脑子里浮想联翩:“……内布拉斯加州麦库克的日落、进步的农民、苏城、密尔沃基、芝加哥、底特律……遭受苦难而又无畏的比尤特矿工……洛杉矶,在瞬刻之间——按历史的时间量度——建成一个城市的奇迹……在佐治亚州的老家的乡邻……儿童们坐在温泉边的轮椅上……波特兰、波士顿、普罗维登斯……把我目睹的一切编织在一起……为了实现美国人民的理想与希望,人人都需要付出自己最大的努力;我本人意欲成为这次复兴运动的一个平凡的象征。”

 11月8日一早,罗斯福在海德公园村投票后回到了纽约市;他一家人和朋友们都在比特莫尔的民主党总部听取这次选举的结果。只有路易斯·豪不在场。他还呆在麦迪逊大街对过的一间办公室里。这里现已几无人影,他在竞选活动所遗弃的一片废墟中忧虑重重,惟恐在最后一刻会出现不幸。罗斯福一跃领先,但豪对这些报告不太乐观。他说:“败北者在失败前总还要挣扎一番。”罗斯福洋洋得意地亲自接听现场指挥人员打来的电话。“你是说顽固的宾夕法尼亚州也投了我的票吗?”当他得知这个基石州60年来第一次投向他民主党时,他哈哈大笑起来。罗森曼注意到有两个穿黑衣裤的人溜进屋里来,整个晚上都在州长左右值勤。他们是特工人员——罗斯福今后终生都要在他们的监视之下生活了。

 最后,连豪都深信罗斯福会以绝对优势获胜了。当法利和罗斯福及埃莉诺一同去请路易斯·豪参加欢乐人群的行列时,他们发现豪“像守财奴数点黄金似的”正在埋头统计投票结果。他宁愿亲自打电话表示祝贺。“你好,富兰克林”,他说。“看来我现在总算大功告成了。”罗斯福请他过去,以便当众宣告:“为赢得这次胜利,有两个人的功劳比谁都大。一个是我的老朋友和同事路易斯·麦克亨利·豪上校,另一个是美国人的模范吉姆·法利。”

 罗斯福以2280万票对1575万票获得全胜。选举团票数的多寡更具有决定意义。胡佛只赢得六个州的拥护,其中除去两个州外均在新英格兰。民主党人在国会里赢得了多数。赫伯特·H.莱曼当选为纽约州州长。在胡佛败北后,洋洋得意的罗斯福就返回第65街自己的住所,母亲在门口拥抱他。“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夜!”他这样宣告。接着他的儿子詹姆斯扶他上床。

 这时候这位当选总统罗斯福已经平静下来了,陷入了沉思。当詹姆斯弯下身子吻他父亲并且祝他晚安时,罗斯福抬头望着他儿子说:“吉米,你知道,我一生只害怕一件东西——那就是火。今晚我觉得我害怕的是另外一件事。”

 “爸爸,你害怕什么?”

 “我担心我也许没有精力去出色地履行这个职务。”

 于是他请求儿子替他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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