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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名人传记(64部)

陈纳德

作者:赵家业 编著

第四章 飞虎队(上)

 1. 昆明

 38年10月25日。

 汉口失守。

 宋美龄面对失败,仍想保存一部分空军,以便日后能与日本空军作战。

 她从香港打电话给陈纳德,让他去湘西的芷江机场,筹建一所航校。

 10月下旬,陈纳德和随从人员赶到芷江。

 这是一个十分简陋的土机场。

 只有3架鹰式飞机,几个中国士官生在接受训练。生活条件相当艰苦。没有电,晚上的照明仅靠一盏油灯。吃的是中国的乡下饭菜。好在陈纳德还能够适应这种条件,他并没有挨饿。

 最糟糕的是,训练工作开始不久,士官生便将仅有的3架鹰式飞机摔坏了两架。

 于是,陈纳德又给正在香港的宋美龄打电话。

 宋美龄命令他去昆明。

 宋美龄在电话里告诉陈纳德:

 “尽力把航校办起来,学校能招募多少年轻的中国士官生,就培养多少。不管要付出多少代价,仗还是要打下去的。”10月27日。

 他们离开芷江,前往昆明。

 陈纳德在这天的日记中写道:

 “上午10时30分离开芷江。细雨濛濛。昨日难以弄到汽油,动身晚了些。我发了火,但我想路上肯定会好起来。下午5时去镇远过夜。路途遥远,路又难走。”

 第二天的旅途也不轻松。他在日记中说:

 “晨6时35分离镇远。下午5时抵贵阳。在贵阳以东65公里处折断了车簧。脾气还没好。在政府招待所宿夜。”第三天的夜间,陈纳德决定改乘飞机,飞抵昆明。位于中国西南高原上的昆明,一年四季气候宜人,也是一处度假胜地。

 城内大多数建筑物是一二层的泥石结构楼房。成千上万幢这样的楼房,坐落在鹅卵石铺成的街道上。两旁都是胡椒树和桉树。

 街上到处是人,挤得水泄不通。狭窄的人行道上,小贩们在叫卖蔬菜、肉食和各种干货。街旁的商店又狭又黑,全是各种调料、香木和食品。

 人力车在行人当中穿行。自行车的铃声、汽车的喇叭声、小贩的叫卖声、锣鼓的嘡嘡声,交织在一起,喧闹不堪。

 然而,陈纳德却非常喜欢这座城市。对这里的一切,他感到兴奋,感到耐人寻味。他爱吃昆明饭馆里辣辣的四川菜,如同他的家乡路易斯安那州的辣味很浓的法国菜一样。

 当时,法国人已将昆明以南的印度支那炎热潮湿的森林地带,变成了他们的殖民地。他们从海防和河内修建了一条通往昆明的窄轨铁路。

 昆明城的西北面,是一片延绵的丘陵地带,与世界上最壮观的喜马拉雅山相连。

 昆明机场离城大约8英里,位于昆明与滇池之间。

 滇池湖东边有一个红岩崖,十分显目,成了机场的一个标志。它曾帮助驾驶员起飞和降落,人人都对它很熟悉,并称之为“老秃子”。

 训练一直没有间断过。

 在昆明航校的这批新的士官生,同以前那些出身于小康之家的士官生不大一样。他们是为了用空军抵御日本人而来学习飞行的,他们经历了从东部城市的撤退,饱受了战争的磨难。

 这时,日本人已经开始逐日轰炸重庆了。

 陈纳德根据他早年在麦克斯韦尔空军基地建立警报网的经验,着手在中国的东部沦陷区到西部的边远地区,建立起一个复杂的地面空袭警报系统。

 这一系统是一种最有效的预报来犯敌机的方法。

 当一架敌机离开基地时,靠近该基地的中国特工人员立即报告。然后,下一个目击者又将敌机的动向传递下去。全中国如法炮制。当敌机飞抵拦截范围以内时,战斗机驾驶员由于提前得到情报,便可及时出击了。

 陈纳德是一个相当有眼光的军事战略家。

 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飞机主要充当步兵的侦察工具。直到1939年,飞机才刚刚开始在战争中发挥作用。日本人懂得,建立强大的海空军是十分重要的。他们只想哪天把中国炸得厌烦了,于是中国人准备向他们求和。陈纳德很快就洞察到了日本人总的意图。他认为,在一个没有几条铁路和几乎连一条柏油公路也没有的大国打仗,发展空军力量是最好的对策。

 生活开始安定下来后,陈纳德进行了一些社交活动:他同美国大使纳尔逊·约翰逊在昆明一起吃饭;他在法国俱乐部,同一些飞行员共进晚餐;

 他不时去重庆,与端纳促膝畅谈。

 天气晴朗的时候,他同比利·麦克唐纳和其他教官一起去打猎。

 在滇池岸边,他们一小时之内便打了十几只野鸭。司机把猎物摊在车盖上,在午间的阳光照耀下,蓝翅膀的野鸭在发光。陈纳德高兴地笑了。

 他转向麦克唐纳说:

 “这弥补了不少思乡之愁,只要有这样的飞禽可狩猎,我便能忍受各种不习惯。”

 陈纳德在他的回忆录《一个战士的道路》中写道:

 昆明是我的行动主要基地,也可说是我的第二故乡。记得我刚到昆明时,这不过是一个落后的东方小城,只有法国人建筑的从安南通到昆明的滇越铁路,便于他们每年夏季,到这凉爽干燥的地方来避暑。

 一到夏天,昆明湖里浮满了在水上起居的船户们,在过去的几世纪中,昆明亦有了些转变,那些以蓝头巾包着头的土著民族,常赶着成群的骡子,载着些盐、锡以及鸦片,穿过了狭窄的山道,来做买卖。

 在昆明,用石子铺成的街道上,破旧的马车隆隆作响。还常可看见水牛、小车和成群肥猪,在街头的树阴下经过。榄青色的树丛中,法国乡村式的小屋,这里那里,三三两两,到处可见,火车的叫声与人力车的铃声,是常可听到的交响曲。

 在郊外,当潮湿的雨季来临时,田里都长满了绿色的稻秧。冬季,则代之以大豆、麦子和金黄的花朵。

 2. 他一直牵挂着中国

 根据陈纳德与中国航空委员会签订的合同规定,1939年10月,陈纳德获得休假一个月的许可。

 路易斯安那州的金德。

 金色的秋天。邓萨斯河上空,一群一群的水禽,来回飞翔。沼泽湖边高大的柏树,在黑色的湖水衬托下泛着银白色的光辉。

 陈纳德被家乡的优美景色所吸引。可是,从他抵达旧金山起,就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这里与东方相比,似乎缺了些什么。

 所有的人都到哪里去了?行人,骑车的人,还有人力车,都到哪里去了?

 在美国,好像见不到步行的人。

 他和妻子内尔开车到拐角处的商店,采购所需的物品。内尔显然已经发胖,体重增加了许多。陈纳德不在家的期间,她似乎并不感到寂寞。身边这一大家子人使她老是忙个不停,从教堂事务到学校里的家长会,还有许多社交活动等待着她去参加。

 他们最大的儿子杰克,已经26岁了。他是密歇根州塞尔弗里奇空军基地战斗机队的一名少尉。

 陈纳德坐飞机去看望了杰克一家子,和他的第一个孙子。孙子取名克莱尔·李,快两岁了。

 接着,他和杰克去底特律,见到了他的次子,24岁的麦克斯。

 麦克斯是泛美航空公司的站长。他的妻子此时正有身孕6个月。

 随后,陈纳德和杰克又乘飞机去纽约州的布发罗市,参观了寇蒂斯赖特飞机厂。这家飞机厂正在生产新式的P-36战斗机。

 转眼间,圣诞节到了。

 三儿子查尔斯从亚拉巴马州的奥本大学回来了。家里人都叫他“扁鼻头”。他也有21岁了。陈纳德见他成了一名大学生,打心底感到高兴。

 四儿子佩特森也带着妻子,从他的工作单位阿姆斯特朗橡胶公司回家来了,佩特森刚18岁,虽然陈纳德对儿子过早结婚,没有念大学有点意见,但是他和内尔都对这桩婚事很高兴。五儿子大卫16岁,还在上学,他像陈纳德一样,酷爱打猎。

 六儿子罗伯特14岁,1925年出生于夏威夷。他告诉父亲,他最大的心愿是,希望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汽车。大女儿佩吉·修,已于1937年结婚。这次,她同丈夫和1岁多的儿子,也特地回家,同陈纳德夫妇一起欢度圣诞节。家中最小的路易丝,年仅11岁。她有一双闪闪发亮的蓝眼睛,很爱笑,看上去像是一个很调皮的孩子。全家人都拿她当逗趣的对象。

 圣诞节这一天,陈纳德的家中洋溢着欢乐的节日气氛。孩子们都聚在一起。

 各地的亲朋好友也来串门。

 壁炉内,炉火熊熊。

 客厅里,充满着家人和朋友的笑声欢语。

 可是,陈纳德此刻却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思绪,他在想那些燃烧的城市,那些中国飞行员所驾驶的老式战斗机从空中掉下来的情景。

 当他看到满桌的精美食品时,他想到了中国的农民和他们可怜的糊口之物。

 他一直牵挂着中国。

 他开始同周围的人有些话不投机了。

 大多数美国人都希望美国不要卷入战争,更不希望远道去帮助“一帮支那人”打日本人。

 陈纳德则坚称,美国应立即参战。他预言,日本人要在太平洋发动战争。

 可是,他的观点却一直遭到嘲笑和怀疑。

 刚过完年,陈纳德就打算回中国了。

 孩子们起先见到父亲回家时的高兴心情,现在开始慢慢地淡化了,他们又投身到各自的朋友、活动、工作和学校中去了。

 妻子内尔也为她自己的生活安排好了:去桥牌俱乐部和同学校打交道。

 1940年2月初。

 陈纳德告别家人和朋友,飞离美国。

 2月12日。天气寒冷,阴霾。下午3时,陈纳德乘坐的班机抵达澳门。

 当日晚上8时30分。陈纳德经过半小时的飞行后,从澳门到达香港。

 宋美龄和端纳在香港启德机场迎接陈纳德。

 这使陈纳德感到意外的惊喜。

 陈纳德回到昆明,继续训练士官生。

 由于昆明雨天很多,每次下雨,用草皮和泥土修建的跑道和滑行道就变成了粘泥。飞机无法在这样的泥沼中起飞、降落。这样,实地飞行训练不得不经常被取消。学生们在田边的小泥屋里上课,陈纳德在黑板上画出机炮和炸弹的弹道,向学员讲授枪炮和轰炸的理论,以及战斗机的作战战术。

 天气晴朗时,他会驾驶一架笨拙的双翼机,为学员们作示范表演。

 驾驶杆,方向舵,节流阀,这些都成了他的第二本能。飞机在晴空中做翻滚动作,旋冲……一系列的特技动作,使得中国学员和美国教官瞠目结舌。

 10月12日,陈纳德接到重庆方面的命令,要他去面见蒋介石。

 第二天,他正想订中国航空公司班机去重庆,日本人出动了30多架轰炸机,来轰炸昆明的航校机场。

 早在4月份,日本人就打算把昆明航校从地面上抹掉,企图阻止中国训练出一支空军队伍。

 这次空袭也是日本人企图扑灭中国空军力量的继续。正如陈纳德10月9日从昆明写给内尔的一封信里所说:“现在,日本人派出最好的歼击机来支援轰炸机。他们已两次轰炸过昆明,尚未造成很大破坏。这两次,轰炸机都在2万英尺以上高空,并且逆风投掷炸弹。但是,这座城市迟早会遭殃,因为它们不久就会飞得很低。”

 陈纳德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到达蒋介石的官邸。宋美龄把蒋介石的话翻译给陈纳德听:

 “你有什么办法能让美国驾驶员和美国飞机帮助中国打仗?”

 陈纳德问:

 “需要多少?”

 蒋说:

 “500架就可以了。”

 一阵沉默。

 陈纳德耸了耸肩,说:

 “要弄到那么多架飞机是不可能的。”

 他接着解释说:“我曾经参观过南加利福尼亚州的各个飞机厂,发现光满足英国订货就难做到了。不过,惟一的可能是弄到一些稍微落后和过时的战斗机和轰炸机,但比起目前所拥有的飞机,那肯定要强得多。”

 蒋介石没有回话,不动声色地坐着,听完陈纳德的解释。5天以后,陈纳德再次接到让他去重庆的命令。蒋介石通过宋美龄对他说:

 “你的工作是尽力弄到更多的美国飞机,战斗机和轰炸机以及驾驶这些飞机的驾驶员。你同毛邦初一起去,而且马上动身。”

 随后,蒋把一叠书面订单让陈纳德带去美国,并向驻华盛顿的宋子文报告。

 这使陈纳德吃惊不小,但他没有丝毫的流露。

 3. 东瓜机场

 飞机在太平洋诸岛屿之间不停地飞行。

 发热,剧烈地咳嗽,犹如刀割心肺,使陈纳德难以忍受。但他感到更加难受的是,他在中国的3年半时间,没做多少工作,觉得他是不应该拿薪金的。他手下的上百名学员,要么被日本人打死,要么在训练中失事身亡。中国空军就像不存在似的,徒有虚名。

 飞机遇上一股气流,颠簸了几下,稍后又恢复了平稳。陈纳德不禁觉得,此次去美国弄飞机和驾驶员,前途渺茫,因为美国第一优先考虑的是欧洲的战事,况且他认识的美国高层人士不多。

 1940年11月1日。

 华盛顿V街,中国国防供应公司。

 陈纳德在昆明时就已经结识宋子文,并且成了密友。此次老友重逢,格外高兴。宋子文在得知蒋介石的意图后,很快为陈纳德安排了一间办公室,并对陈纳德说:

 “钱的问题我会考虑。你的任务是集中力量尽快列出一张供应品的项目表来。”

 经过半年多时间的筹措,陈纳德的梦想开始实现,他觉得很兴奋。

 1941年7月8日,下午4时。

 陈纳德坐上飞往中国的飞剪式班机。他在这天的日记中写道:

 “在抗击日本人的战斗中,我第一次有了我们需要用来打败他们的一切东西。”

 班机降落在昆明机场的一条简易跑道上。

 烟雨濛濛。

 成千上万的中国民工正在抢修昆明机场。按照这种速度,修筑机场的计划看来是难以完成了。

 陈纳德从昆明飞往重庆。

 宋美龄告诉陈纳德说:

 “由于征集志愿队员的时间迟缓,志愿空军又赶上了昆明的雨季,加上昆明机场尚未完工,政府决定同英国驻缅总督协商,让美国志愿空军连同飞机一起进驻缅甸,并劳驾您去缅甸组织志愿空军的训练。”

 “夫人,我们在缅甸何处机场训练?”陈纳德问。

 宋美龄回答说:

 “缅甸的东瓜机场。”

 东瓜机场。

 它距离仰光约有170公里,以铁路计算是166英里。它有一条4000英尺的沥青面跑道,可供训练之用,至少要比昆明机场的泥土跑道强得多。

 机场附近有一个小镇,称为东瓜镇。镇上有一些中国和印度商人开设的铁皮屋顶的小店铺。镇中心仅有一条泥土路,四周为柚木林所包围。

 7月14日,美国驻仰光领事馆通知陈纳德,一共有68架P—40飞机已经抵达,第一批30名美国空军人员也随即到达。

 天气闷热,潮湿。

 陈纳德赶往仰光港码头迎接。原来这批志愿人员是由路德教会教长弗里尔曼率领的。弗里尔曼的中文说得很流利,1937年在汉口时,他就与陈纳德相识。当时他曾向陈纳德建议,他可以担当美国志愿队的随军牧师。

 弗里尔曼后来对他们在码头相会时的情景回忆说:

 “那天,陈纳德站在码头上,像往常一样穿着一身粗制滥造的冒险家式的服装:防蚊鞋,军官衬衫上别着中国军衔,破旧的空军帽,以突出他的好斗的相貌。只要看他一会儿,就会得到一个不拘小节和不讲排场的印象,再加上一种敏捷的、颇有把握的、绝对权威的神气。我想,船上的人没有一个以前见过他。我在船栏边望着这一排人,他们默默地瞪大着眼看他。我可以看出,至少在那时,陈纳德完全能够控制住大家。”

 摆在陈纳德面前的至少有三件事要做:

 尽快使东瓜这个又热又潮、长满臭虫的基地,能够充当战斗训练和作战的地方;

 准备充裕的飞机零件,使P—40机能不断飞行;训练这些不同性格的志愿人员,使他们团结得像一个人那样动作。

 一个月后,8月15日,第二批志愿人员抵达仰光。当时,陈纳德正在重庆参加军事会议。他设法在8月21日回到了东瓜。

 不久,他便发现这里的士气十分低落。

 地勤人员和驾驶员一直在营房周围转来转去,酒喝得很多,还不断地发牢骚。

 5名驾驶员,还有好几名地勤人员,向陈纳德递交了辞职书。他们都是以“情况有误”为由,而要求回美国。陈纳德果断地接受了他们的辞职,让他们打点行李回去。之后,陈纳德召集了一次全体人员会议。

 在会上,陈纳德用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瞪着那些满腹牢骚的志愿兵。他那张久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怒火。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喝了一口水。接着,他严肃地宣布:

 “所有留下来的人,都得按合同办事,如不履行任务,则处以罚款,严重者给予不光荣的开除。

 驾驶员立即开始60小时的飞行训练,人人都得出席地面上的听课,共两门课程,每门72小时。次日早晨6时即开始。”

 台下一片寂静。

 志愿兵们心里都明白,在这里,陈纳德是说了算的。9月初,情况稳定了,训练也开始认真起来了。然而,热带丛林的闷热气候,艰苦的生活条件,严格的训练,以及其他种种原因,使一些人无法适应。在开始几个月的训练中,有23人辞职。他们大多是由于酗酒,完不成任务或不服从命令而被陈纳德解雇。这些人回到美国后,给陈纳德造了不少恶劣的舆论。而且。有关辞职的消息还传到了罗斯福总统的耳朵。

 因此,陈纳德不得不在10月21日发出一份电报,向华盛顿作出必要的解释。

 美国华盛顿特区

 海军部海军作战部部长

 先生:

 来信附上的表格可惜无法说清那些破坏合同离开志愿队的人的原因。这些人分成两类:第一类是少数。我认为,他们要么过于乐观,要么过于鼠目寸光,未曾料到他们为之志愿服务的条件会是这个样子,尽管事先曾向他们作过详细的介绍,在抵达缅甸后,他们完全丧失士气,一蹶不振。我很高兴让他们离开。我不用指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内丧失士气会大大影响这些人的军事价值。

 第二类人都是一些更聪明的合同破坏者,特别是驾驶员。我认为,他们的动机各异,但一般说来是不可置信的。我认为,有几个人有明显的证据说明他们将美国志愿队当作一个逃避在国内服军役的手段。但至少有一人按其自述,是为了偿还债务才参加美国志愿队的,因此,一积累了足够的现金后,就回家去摆脱其窘境了。还有一些人看到最后可能要实战,就无法去面对考验了。

 在那些破坏与我们所签合同的人之中,当然还有一两个确实因家庭有困难或健康不佳才走的。但每一位参加美国志愿队的人都曾被明确告知,他加入的是什么组织;军役是怎么回事,因此,即使退一步来说,在他们觉得这一冒险不完全对他们胃口的时候,很难为这些领取美国志愿队薪金的人找到什么借口。

 你的十分诚挚的

 克·李·陈纳德

 1941年10月21日

 缅甸东瓜

 随着时间的推移,雨季慢慢南下,机场逐渐变得干燥。11月底。陈纳德一边看着在深秋天空中俯冲和翻滚的机队,一边感觉到,他们可以作战了。

 他想,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可以在几周内调往昆明。

 4. 首战告捷

 按照作战需要,陈纳德把志愿队编成3个中队。第一中队,大多是由前美国陆军驾驶员组成。中队长,罗伯特·桑德尔,得克萨斯州人,个儿不高,皮肤黑黑的,是一个顽强而勇敢的驾驶员。该中队的每一架飞机,都画着一只大苹果,亚当在围着苹果追夏娃,因而也称为“亚当和夏娃队”。第二中队的队长是杰克·纽柯克,纽约市郊人,27岁的战斗机驾驶员。该中队叫“熊猫队”,可是飞机上没有画熊猫,每架飞机却画了一个驾驶员的漫画像。

 第三中队,由前美国陆、海军和海军陆战队的驾驶员组成,命名为“地狱里的天使”,每架飞机上画着一个裸体的天使,姿态各异。中队长阿维特·奥尔森,是一个25岁的加州洛杉矶人,瘦长个儿。

 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爆发。

 日本派出由6艘航空母舰和数十艘军舰组成的特遣舰队,突然袭击了美国在太平洋的重要海军基地——夏威夷群岛的珍珠港。由于疏忽戒备,美军遭到惨重的损失。次日,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荷兰等国正式对日宣战。

 12月9日,中国正式对日宣战。

 太平洋战争全面爆发。

 陈纳德在接到日本进攻珍珠港的消息后,立即命令志愿队进入战备状态。

 缅甸东瓜基地营区告示牌上,贴着一道由基地指挥官陈纳德签发的命令:

 美国志愿队

 缅甸“A”点

 1941年12月8日

 9时45分

 1.日本已向英、美宣战

 2.本司令部将每日24小时处于戒备状态,并将抗击敌人的敌对行动。

 (1)第三中队是冲锋队。

 (2)第二中队是支援队。

 (3)第一中队是预备队。

 3.(1)备战的飞机全副武装并装满弹药。

 (2)本司令部所有成员均得随身携带武器。

 在这道命令的旁边,还贴着另一份报告:

 报告主送:所有有关人员

 1.本司令部任何人均不得不向指挥官请假而擅自离开本岗位;

 2.一旦响起空袭警报,一切行政和作战人员应收集一切重要文件将之转移到安全地区。如有普通警报,文职人员应上主要通道,搭乘驶过的交通工具。如有紧急

 警报,所有人员均应撤出楼宇,进入丛林,平躺卧地,并使用一切可用的掩体。

 3.随时密切注意敌人的空降部队。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陈纳德焦急地等待着重庆的命令。

 12月10日,陈纳德下发了第三道战地命令:

 战地命令

 第3号

 地图:仰光部分

 1.据说敌人已攻占曼谷,其地面部队据传正向滇缅公路挺进。

 2.关于中队的安排不变。

 3.(1)第二中队到指定地区进行侦察性飞行。

 起飞时间时1130分。

 (2)第一中队为侦察飞行提供巡逻保护。

 (3)其他在地面的单位将从12时起待命,直到下岗。

 指挥官令

 滇缅公路是中国抗战时期取得国外援助的重要途径。陈纳德奉命派遣第三中队飞赴仰光敏加拉洞机场,协助英国人,阻击入侵的日本人,以便全力守卫滇缅公路。

 数天后,重庆来电,命令陈纳德的志愿队进驻昆明,时间由他自己决定。

 当时在东瓜基地周围,经常有日本间谍出现。于是,陈纳德为了欺骗日本人,想出了一个小小的计谋。他在基地四周的告示牌上贴出命令:

 两个中队在12月17日清晨飞往昆明。

 消息很快传到日本人那里。日本空军的歼击机在滇缅公路的上空——志愿队的必经之路,从那天清晨开始,等了整整一天,才发现上了陈纳德的当。

 当夜,东京电台竟然还得意地广播说,美国志愿队20架P—40飞机已被歼灭。第二天下午,陈纳德就命令第一、第二中队撤离东瓜。傍晚,东瓜基地的设备和其他人员,由中国航空公司的3架运输机悄悄运往昆明。飞机在昆明机场的着陆,是依靠汽车灯光和几百名修筑跑道的民工手持油灯完成的。

 在经历了缅甸丛林的暑热和潮湿之后,再生活在晴朗干燥的昆明机场,真使人有隔世之感。

 20日清晨。

 陈纳德早早起了床。他习惯地点燃了一支“骆驼牌”香烟,然后两眼盯着作战图,思索着。

 凭着多年的经验,陈纳德深知,日本人一旦了解志愿队到了昆明,他们是肯定会来偷袭的。

 这时,他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电话是中国空军第五总队司令兼美国志愿队参谋长,人称“王老虎”的王叔铭打来的。

 “日本飞机已在老街地区越过云南边界,正向西北飞行,请你注意,目标很可能就是你的志愿队。”王说。陈纳德小心地放下耳机,情况完全如他所料。他开始发布作战命令。派出第二中队用4机编队去拦截敌机,另一个4机编队在昆明上空作防御性巡逻。第一中队的16架飞机在昆明偏西方向上空待命。

 这3批飞机升空后,陈纳德站在作战室墙上的形势图前,仔细倾听着每隔几分钟收到的电话。

 “鲨鱼翅蓝色呼叫基地。东西60英里处发现敌机,我们准备进攻。”

 “鲨鱼翅红色向基地报告,鬼子在东南方向80英里处,准备进攻。”昆明碧蓝的晴空上,飘浮着厚厚的积云。

 机场和城里早已响起空袭警报。

 一场激烈的空战过后。

 第一中队全部安全返飞。

 第二中队除了一架飞机迫降在机场东边的稻田里,驾驶员雷克托受了点轻伤以外,其余飞机安全降落在机场上。驾驶员们兴奋极了,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陈纳德好不容易把他们弄到汇报室里,听取有关空战的详情。

 汇报尚未结束,中国空军侦察电台向陈纳德报告说:进袭昆明的10架日本轰炸机,其中6架被志愿队击落,残骸均在中国境内发现;逃跑的4架中,3架损于途中,只有1架逃回河内机场。

 昆明首战告捷。

 中午时分。昆明市长亲自率领一个几百人组成的慰问团,来机场慰问。

 身穿花衣服的小女孩,将紫色的布条系在驾驶员的脖子上。腼腆的姑娘,把一束束鲜花放在年轻人的手里。小伙子们把土特产作为礼物分赠给每一位志愿队员。

 陈纳德觉得嗓子发紧,热泪不禁涌出……

 5. 仰光空战

 缅甸首都仰光城郊的敏加拉洞机场。

 昆明首战大捷的次日清晨,驻扎在敏加拉洞机场的志愿队第三中队,发现了第一批日本轰炸机,共有27架。这些敌机似乎也发现了他们,慌忙将炸弹扔在英国皇家空军的前进基地上,立即调头逃回曼谷去了。

 稍后,一架日本摄影侦察机在2.5万英尺高空飞临仰光,拍摄港口和机场。

 中队长阿维特·奥尔森立即向昆明基地的陈纳德报告。陈纳德在复电中说:

 “据过去日本人的惯例,侦察机出现的区域地面重要军事目标,将会在次日,最迟不超过3日,遭到空袭,务必严加戒备。”

 果然不出所料。

 12月23日,日本人出动54架轰炸机,在12架97式战斗机和8架零式战斗机的掩护下,袭击仰光。

 奥尔森从警报室跑出来,他边跑边喊:

 “敌人来了,立即起飞!”

 15分钟后,志愿队的15架P-40战斗机,英国皇家空军18架水牛式战斗机,几乎同时升入1.8万英尺的高空,严阵以待。

 美国战斗机的机头画着鲨鱼的笑口和利齿,而机身却画着裸体的天使。

 日本轰炸机群的驾驶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飞机。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就遭到志愿队的猛烈攻击。敏加拉洞机场的上空,到处是嘈杂的空战声,子弹爆炸时发出的桔黄色火焰,敌机中弹后留下的一股长长的袅袅黑烟。连机场地勤人员也忘记了隐蔽,纷纷跳出掩体,来观看这场精彩的、无与伦比的空战。第二批日本轰炸机,尽管受到重创,却仍然在战斗机护航下,瞄准敏加拉洞机场扔炸弹。一连串炸弹把机场炸得到处是坑坑洼洼。

 顿时,敏加拉洞机场成了一片火海。

 日本战斗机边飞边向街上扫射,子弹在人行道和建筑物上弹跳。

 一艘停泊在港口的美国货轮,也参加了战斗,船上的机枪手向一架日本轰炸机开火,直把它打得一头栽进海港。空战终于结束了。

 双方损失重大。

 志愿队损失6架飞机,牺牲一名驾驶员,另一名下落不明。

 英国皇家空军损失11架水牛式战斗机。

 英国人以后报告在仰光附近找到了32架日机残骸,其中7架是英国空军击落的,另外25架则为美国志愿队所击落。奥尔森及时向陈纳德报告了仰光空战的战况。陈纳德立即复电:

 发往:东瓜

 1941年12月25日

 东瓜戈耶特收转仰光奥尔森:请再坚持几天,去A点领取弹药,视需要保存飞机。入夜休息时疏散人机。祝贺你们旗开得胜。对两名优秀驾驶员的损失深表惋惜。请将遗体和财物交中央飞机制造公司或美国领事馆以便安葬。希林一队在归途中迷航,一死一伤。所有飞机均丢失。请报所有参加第一次战斗的驾驶员名单以颁发奖金。如可能,将尽快调动你。祝全体人员圣诞节快乐,也祝你和全队快乐。如电话线被切断,请于今日将此电用飞机转给奥尔森。

 陈纳德

 仰光空战大捷后,第三中队队长奥尔森派希林等3名驾驶员,将3架寇蒂斯截击机从敏加拉洞机场运往昆明。不料3架飞机在夜间飞行途中迷航。希林的飞机由于引擎熄火,他在迫降时受了伤。另一名驾驶员也在迫降时受了伤。还有一架飞机撞在梯田上,机毁人亡。

 仰光的空战愈演愈烈。

 12月24日,日本空军再次派出80架飞机袭击仰光,被美国志愿队和英国皇家空军击落19架。

 12月25日,圣诞节。

 中午11时许,日本空军60架轰炸机由30架战斗机护航,分成三批偷袭仰光。

 美国志愿队12架P-40战斗机和英国皇家空军16架水牛式战斗机迎战。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空中激战,共击落日机45架。在空战中,英国皇家空军丢了9架飞机,9名驾驶员没有一人损伤。

 陈纳德收到圣诞节仰光战报后,向奥尔森队长发出下列电文:

 东瓜的戈耶特收并烦转奥尔森:“谨对圣诞节凯旋后两名失踪的驾驶员归队表示祝贺。一有运输机,即派去增援。请告曼宁,在新的作战单位抵达后,你队是否需撤至昆明休整。如需要,请让2~3名志愿队驾驶员和地勤人员至少再留数日。”请将2.2万发7.92弹药装进子弹带;如可能,从眉苗再要7.5万发。

 陈纳德

 这次空战,对于仰光来说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日本人从此停止了对仰光的日间轰炸。

 就连一向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英国皇家空军大队长曼宁上尉,也突然间改变了态度,并且满口答应了陈纳德的要求。自从12月30日昆明首战告捷之后,中国新闻界开始称美国志愿队为“飞虎队”。

 后来仰光上空的连续空战,吸引了全世界报刊的注意。直到1942年1月底,陈纳德开始从一个鲜为人知的、退休的美国陆军航空队的上尉,一跃而为世界各地的头条新闻人物。从此,大批由美国和欧洲来的记者,经过印度蜂拥而来。他们深入到仰光,东瓜机场。又翻山越岭进入昆明,采访坐镇于昆明的陈纳德。

 陈纳德事后写道:

 “怎么会从P—40飞机机头上的鲨鱼得出‘飞虎’这个名字的,我永远也闹不清。不管怎样,我们发现自己被人叫做‘飞虎’总有点感到意外。”

 6. 史迪威

 过度的劳累,使陈纳德的气管炎再度复发。

 他躺在昆明基地的指挥所里,不断地咳嗽,体温继续上升。

 他硬撑着,坐起来,在写字台旁,提笔给马格鲁达将军写报告。马格鲁达是美国空军驻中国代表团的团长。前些日子在重庆开会时,马格鲁达曾向陈纳德要过一份关于美国志愿队战况及其现状的正式报告。陈纳德答应回昆明后再写的。

 次日,马格鲁达给美国陆军部发了一份电报。

 1941年12月27日

 华盛顿陆军部

 阿诺德将军

 自从12月20日以来,据陈纳德报告,美国志愿队已摧毁了13架日本战斗机和14架双引擎轰炸机,打伤的敌机更多。请务必立即向美国志愿队派人机增援。如欲利用日寇所遭惨败,时机十分重要。请优先考虑下列建议以确保美国志愿队在此地区连续作战。考虑到时间和空间因素。第一,紧急派遣54架飞机装上中东的武器飞往加尔各答;第二,为上述飞机配备25%的战斗零件;第三,立即每月派15名战斗机驾驶员到加尔各答作后补和替换用;第四,尽快提供两个中队的轰炸机交上述战区使用。

 马格鲁达

 虽然马格鲁达将军想尽力帮助志愿队,陈纳德总感到放心不下。

 1942年新年刚过,陈纳德便收到宋美龄从重庆发来的电报:

 发自重庆

 至陈纳德

 你能否速来参加有关将美国志愿队编入美陆军航空队事,请告。

 蒋夫人

 果然是有事了。

 陈纳德心里清楚,如果志愿队合并或者编入美国陆军,这将意味着中国空军丧失了一支有效的战斗力量,同时,这也与创办志愿队的初衷不符。

 他借口生病不能启程,给重庆方面复了一电。

 下电请转蒋夫人:“因气管炎复发卧床。鉴于问题复杂,我认为,美国志愿队不宜编入美国陆军航空队。志愿队眼下的地位更能发挥作用。驾驶员均一致愿受我领导和蒋委员长的监督。我愈后是否仍需我来重庆。美国志愿队祝您新年快乐。”顺致敬意。

 你的最诚挚的

 克·李·陈纳德

 美志愿队指挥官

 不久,马格鲁达将军非正式地告诉陈纳德,美国志愿队将成为美陆军航空队的一部分是势在必行的事。

 1月20日,陈纳德致函马格鲁达将军。

 他在信中写道:

 “美国志愿队编入航空队,会引起志愿队的战斗力的破坏,很可能长达4—6个月之久。

 “就个人而言,我的愿望是想迅速和决定性地打败敌人,为此,我愿以任何身份效劳。

 “鉴于我十分了解中国的情况以及日方的战术和其总的态势,我认为,最好的安排是将我任命为美国陆军航空队的一名将级军官和中国空军指挥官。

 “我身负这一重担,就既能领导美国志愿队,又能领导将来派往中国的任何陆军航空队的作战单位。我仍然继续负责中国的飞行训练和对中国空军单位的作战进行领导。我可以监督用租借法设备对中国空军单位进行过渡性和单位性训练。“鉴于我在中国的特殊地位,我不相信,到这里来的任何一位其他陌生军官能像我那样出色地办理这些事情。”同日,陈纳德还给宋美龄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

 亲爱的夫人:

 随信附上我刚写给马格鲁达将军的信件的副本。在该信中,我力求用明确无误的言辞总结一下美国志愿队当前的地位以及一旦它被编入美国陆军航空队后可能具有的地位的情况。我不想佯装谦虚,我还表明了我相信我能对盟军事业作出最大贡献应处的地位。请参阅我给马格鲁达信的副本。

 陈纳德

 正当美国志愿队的补给遇到麻烦的时候,陈纳德收到一份宋美龄的来电:

 日期:1942年2月3日(15时)

 收到:1942年2月3日(16时)

 从PXM发来

 致:陈纳德将军

 加密:在美国志愿队编入美国陆军航空队后,你出任驻华空军指挥官,受委员长领导。你的军衔是准将,任务是协助中国人训练中国空军。你希从美得到哪些工作人员和助手,请速复知。

 夫人

 陈纳德看完电报,顿时觉得精神好多了,欣喜万分。他摸出一支“骆驼牌”卷烟,燃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因为他终于得到了美国陆军航空队的承认,也获得了中国当局的信任。

 然而,美国陆军部的马歇尔和阿诺德将军,对于陈纳德被提升为准将颇为恼火,他们决定限制陈纳德的权力。为此,他们挑选了比斯尔做陈纳德的上司。比斯尔在美空军战术学校时是陈纳德的老冤家,曾经讥讽过陈纳德的空战理论。

 更使陈纳德烦恼的是,美国陆军部接着又任命史迪威为中国战区参谋长。

 史迪威早在1月25日在美国就知道,美国志愿队将成为美国陆军第23战斗机大队,而且置于他的领导之下。

 这样,这两个个性极强的领导人,远隔太平洋就开始了后来的一场旷日持久的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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