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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有人这样描绘了当时敌我双方斗争的态势:在这块平得像地毯似的大约六万平方公里的平原上,四边围着平汉、津浦、石德、京山四条铁路构成的封锁圈。圈里分布着八千多座村庄。敌军在主要村镇上建立了军事据点一千七百五十三个,路沟总长二万五千余里,冀中抗日根据地由之被分割成二千六百七十多小块。就在这棋盘似的战场上,日军集中了十万人(笔者按:此数包括伪军等在内,敌主力实为五万余人),来与吕正操、程子华将军领导的冀中部队两万余人决战。战争从5月1日开始,直打到6月底。两月中,大战二百七十二次,小仗则日达数十次。

  富有戏剧性的是,敌人选择五一国际劳动节这一天发动“扫荡”,沿滹沱河北岸设立临时据点,封锁滹沱河;而冀中区党委却在滹沱河以南饶阳县张保村的枣树林里,在同一天召开了劳动节纪念大会,并当真演了一场《日出》。在纪念大会上,黄敬和吕正操都讲了话,分析了形势,作了动员。大会进行中,有敌机盘旋侦察,吕正操还风趣地说:“也许是冈村宁次坐飞机来看望我们了。”

  孙犁于1942年春末,回到平汉路西晋察冀文联的岗位上,看来他并没有亲身经历五一大“扫荡”。但是,他经历过敌人发动的其它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扫荡”。据梁斌回忆,在五一反“扫荡”前夕,孙犁来冀中深入生活,曾经和他领导的“新世纪剧社”打过游击。这说法和孙犁自己的回忆也颇为符合:“就在这个秋天(按:指1941年秋天),冀中军区有一次反‘扫荡’。我跟随剧团到南边几个县打游击,后又回到本县。滹沱河发了水,决定暂时疏散,我留本村。”

  1983年,河北省博物馆一位同志从1941年10月冀中区的一个油印刊物《通讯与学习》上,抄下一篇孙犁的佚文——《报告文学的感情和意志》,文后附录了几篇通讯,都是“死者的血流未干,生者的嘶啼还相闻”的时候记下来的。这时,正是孙犁所说的那个打游击的秋天。孙犁的文章,从写作的角度对这几篇通讯提出了意见,在真实性上却肯定它们:“报告者曾向人民的血流前面走过,差不多用即刻的工夫,把仇恨转写到他们的报纸上。”其中,《角邱血》一篇所记录的,就发生在孙犁的家乡安平县:八月十五日——记录者很可能在习惯上用了农历,如果是这样,这一天正是中秋节。敌人纠集上千兵力,不发一枪,在黑夜悄悄包围了角邱村。这一次,幸亏人民警惕性高,耳目灵,他们早已躲进青纱帐,敌人扑了空,只悻悻然烧了房子,杀了两个老妇,捉了几个老人。八月二十日,敌人卷土重来,利用汉奸,布置阴谋,终于使角邱村七十多人惨遭杀害。题名《谁能忍受》的一篇,则这样记录了角邱村的悲剧:“在安平六区角邱村近百个死尸中,有这么一幅惨图:一个全身衣服都被撕破的少妇,尸身横躺着,乳房边被刺刀扎了几个紫色的大裂口,下身也是模糊的血泊……她之血体外边,躺着一个幼儿,死去了的白色的小眼睛,依然在凝视着他的母亲,而死者的丈夫,则握住了孩子在痛哭。”《坑水红了》写的仍是安平县六区某村发生的事件:日本兵绑了十三个村民,让他们在水坑旁跪下。十三个人挺得直直的,不仅不跪,反而大骂敌人。最后他们被砍头,头颅被踢进水坑,“坑水连续泛起十三个红圈以后,完全变红了。”……

  这些血的场面,孙犁在编《冀中一日》时,就看到不知多少次了。不仅如此,那时和他一道工作、参与研究讨论的不少人,就在1942年5月,“把血洒在冀中平原上了”。不只是血的场面,还有战斗、新生、力量和欢乐的场面。这些场面就发生在作者的周围或身边,激励着他的感情,浸润着他的笔,使他不失时机地捕捉了那些历史性的镜头,用新鲜而热烈的画面,充实着历史的篇章:以后不多几天,这一家就经历了那个1942年5月的大“扫荡”。这残酷的战争,从一个阴暗的黎明开始。

  能用什么来形容那一月间两月间所经历的苦难,所眼见的事变?心碎了,而且重新铸成了;眼泪烧干,脸皮焦裂,心脏要爆炸了。

  清晨,高粱叶黑豆叶滴落着夜里凝结的露水,田野看来是安静的。可是就在那高粱地里豆棵下面,掩藏着无数的妇女,睡着无数的孩子。她们的嘴干渴极了,吸着豆叶上的露水。如果是大风天,妇女们就把孩子藏到怀里,仄下身去叫自己的背遮着。风一停,大家相看,都成了土鬼。如果是在雨里,人们就把被子披起来,立在那里,身上流着水,打着冷颤,牙齿得得响,像一阵风声。

  这是《“藏”》这篇小说对五一大“扫荡”开始后群众生活的一个掠影。人们可能还记得小说叙述的那个挖洞的故事。著名的冀中平原的地道战是从挖洞开始的,是真正的人民的创造。开始是单一的洞,后来发展为多户相通的初级地道,但目的仍是为了隐蔽,再后才发展成为能攻能守的网络式作战体系。挖洞的事最早出现在蠡县(孙犁的小说《第一个洞》,几乎以完全纪实的手法写了这件事),这和小说描写的背景完全一致。据《吕正操回忆录》说,开始有的领导同志对蠡县一带发展地道很不满,认为是逃跑主义,后来程子华政委带工作组亲往调查,才肯定了这是人民的伟大创造。蠡县靠近保定,环境艰险,最先出现地道是不奇怪的。如果在五一反“扫荡”前就开展地道战,那就更好了,冀中人民会减少很多损失。

  折城、破路、挖地道,被认为是抗战时期冀中平原上的三大工程,是开展平原游击战的伟大创举。这三大工程,在孙犁的作品里全有反映。前两项工程是在抗战初期进行的,《风云初记》里有很生动的描写,我们不妨掇拾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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