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这一阵子,家里是那么宁静。”“孤身主义”者的韦大姐又侍候在她亲妹妹的身旁。
“大姐,真没人来找我吗?”上官云珠重复地问着。
“真的。”
“你不骗我吧?”
“傻妹妹。我真的没骗你,不信,去问老贺嘛。”
“真的……没人再来抓我了……呵……”上官云珠神经质地咕噜着,“我算是……‘解放’了……也许是……毛主席下的命令……呵……”她从愁眉苦脸中绽开了一丝笑容,“我的《影集》呢?”
“那次‘红卫兵’来‘抄家’时……被他们都撕了……”韦大姐这么一提醒,使上官云珠又记起那次“抄家”的情景来——
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造反派余司令”,带着一帮“红袖章”冲进上官云珠家里翻精倒柜地“查抄”什么“黑材料”、“黑赃证”,却把上官云珠心爱的《影集》也当作“修正主义复辟的罪证”,“余司令”把《影集》上官云珠拍的剧照、生活照,一概当众撕碎,当其抓到上官云珠和毛主席、周总理的合影照片时,愣了一下,正欲动手撕碎时,上官云珠上前拦阻道,“这个不能撕!”
“怎么?”
“上面有毛主席、周总理!”
“嗯?”余司令又愣了一下,突然冷笑起来,“哼!你有什么资格和伟大领袖站在一起!哼!”话音未落,照片已撕成两半,丢在地上,扬长而会……上官云珠从地上拾起那撕碎的相片,重新用纸把它糊补起来,把它珍藏在木箱底下……
“唉,我太健忘了,真该死……”上官云珠从箱底下找出那张“补”了“钉”的照片,她深情地望着相片上身材魁惨的毛主席和那慈父般可亲的周总理,仿佛又飞到他们身边,顿受着慈父对宠女的温暖……
安静的日子使上官云珠受损的肌体逐步在康复!但阴云密布天空下的宁静却使韦大姐产生了疑虑:难道她妹妹真的这样被“解放”了吗?是毛主席下了指令拯救了她?还是另有什么蹊跷在里边呢?
韦大姐的疑虑是不无根据的,没隔多久果然招来了“来访者。”
“来访者”象是个军人,他是以军医的名义来关切上首云珠的。他要亲自诊疗一下上官云珠“脑血栓”后有否“后遗症”。
“请问,您是……”韦大姐问。
“我是医生。”来者明确回答。
“是‘天马厂’派来的?”
来者微微摇了摇头。
“那是……部队的?”韦大姐发现对方白大褂里的黄军衣。
来者微微点了点头。
“怎么会想到为我妹妹治病的?”韦大姐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个……我们军人只知道上级要我来干什么就干什么。”军医问:“上官云珠同志的病况如何了?”韦大姐由于一时吃不准对方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只能含糊地答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有时候好些,有时候不好……”
“请问,这‘不好’有何症状?”
“嗯……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那‘好’的症状呢,”
“好的症状么……反正就好嘛……”
“说具体点,比方这记忆力如何?”
“我也说不清楚。”韦大姐在捉摸这位“军医”究竟为什么要问这些。
“她还认识你这个大姐?”
“病情好的时候能辨认出来。”
“哦……”军医请求道,“能与她见见面,直接面诊一会吗?”
“……可以。”韦大姐怎能拒绝呢?于是从内房请出了上官云珠。军医热情地上前与其握手,说:“你受累了。真遗憾。”当上官云珠知道这位军医是特地登门前来看望她病情的,心里十分高兴:“太麻烦……你了。”
“没什么。近来身体感觉如何?”军医关切地问。
“还可以。”上官云珠回答。
“关在‘牛棚’里你受累了。还记得这些骇人的情景?”
“我……忘不了。”上官云珠一提起“牛棚”生活,心中便忿忿不平,“我真不懂,为什么如今的人变得那么冷酷无情呢?”
“这……”军医并没有回答,只伸手搭了搭上官云珠的“脉搏”,看了看她的眼皮及舌苔,安慰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军医走后,韦大姐总觉得这位军医来得突然,去得蹊跷,但她一时怎么也搞不清这位不速之客前来探病的背后,究竟暗藏着什么奥妙?韦大姐的戒备之心,是上官云珠所缺少的。她非常感激这位大夫能在她处于如此劣境之中前来慰问她,又听说是组织上委派前来的,这更使其产生一种幻觉,也许她的“问题”已搞清楚了,那些无中生有的罪名一下都抹去了,要不,能想到她的病情?能派医生前来诊病?
上官云珠这种幻觉尚在发展之中,没过几天,又有一位“探病者”上了门。他却不是大夫,而是什么报的“记者”。他要向上官云珠采访——特殊的采访:
“上官云珠同志,你是著称中国影坛的艺术家,是有着光荣的、战斗的历史,能回忆一下你的这些受人尊敬的往事么?”“记者”态度十分谦逊。
“其实……也没什么可谈的……”上官云珠显然有些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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