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读书
名人传记

首页 > 名人传记 > 上官云珠

一三

  6

  上官云殊作梦也没料想到,自己刚从一个带着七分乳香的孩童悄悄地步入少女时代,花蕾儿含着苞,尚未吐出芳香的蕊儿的时刻,现实却已无情地把其推入少妇的行列,芳龄才十七呵,她已成了张家的儿媳妇。

  娘家和婆家,虽都是家,但却有一字之差。这一字之差异,却大至无限、大至微妙。在娘家,她是个收末梢的小小女儿,她可以任着性子说话、行事,无拘无束的,即使有时言重得罪了父母,长辈出于骨肉情份亦不会记恨、刻仇。可是,在婆家景况就截然不同,她是异姓的“外路人”,虽说“隔重肚皮隔重山”此话并不四海皆准,但上官云珠而今作为张母的儿媳妇,此话是十分效验的。她必须处处谨慎处事,也必须逐步“适应”她毫无感性认识的富皇家规,说话、走路、穿着、用餐,乃至于外出一步均须谨小慎微,她顿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六神无主。

  张母自娶进了这位刺她眼睛的媳妇后,没几天便病倒了。与其说是病倒,不如说是她对新媳妇的“进门一试”。上官云珠见婆母卧床不起,便请医诊疗,端场送药,抚腰捶背、问暖嘘寒,曲尽为媳之道。这使张母稍稍消了点气.但她知道,“撒”惯了“野”的媳妇,若要“收野归正”,须用张家祖规来训导、镇服。她从“进门一试”中察觉出这个“野细娘”既有意料不到孝顺长辈的“德”性,亦有百依百顺的“奴”性。她自信,在她手下当媳妇,倔硬的铁条也能当绳索搓折,要其弯便弯,欲其曲便曲;命其“方”,不准“圆”,令其“圆”不准“方”!

  那天中午,上官云珠忙完炊事,照例地把饭、菜、碗、筷端于桌上,便搬了个小凳静坐序堂口,专候丈夫从学校回归,然后再禀告婆母一起共进午餐。往日里,日照头顶之尉,张大炎必是拖着一身沾着油画色彩的纺绸长衫珊珊而归,他一进门,必然先招呼上官云珠:“亚弟,等急了吧?”上官云珠也总是微微一笑,忙站起身来把丈夫迎进厅堂,为他脱去长衫,挂上衣架,尔后轻轻唤道:“娘,大炎回来了。”于是,张母便手捻“佛珠”,慢条斯理走出她的内房,下着“开饭令”。

  可是今天,日头早已甩过头顶心,上官云珠坐于厅堂前左看右盼也不见丈夫的影踪。该用午饭的时辰过去了,上官云珠还是呆呆地坐在那里恭候着丈夫。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上官云珠腹中饥饿起来,她料想丈夫兴许不回家用午餐了,于是站起身来走入厅堂,轻声唤着张母:“大炎该是在外吃饭了。请娘出房用饭吧。”唤了三声,并不见张母口念佛经而出。上官云珠只得又回原地等待她必须恭候的丈夫,可是,偏不闻丈夫的声息。此刻,她已饥饿难忍,于是进得厅堂,抓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尚未把它送人口中,张母却突然仁立于厅堂之内了。

  “亚弟——”她瞪起了双眼。

  “娘……”上官云珠一怔,忙放下手中抓的竹筷。

  “饿急了吧?”她又手捻起“佛珠”来。

  “嗯……”

  “大炎在哪儿呀?”

  “他还没回来。”

  “哦……大炎没到家,你就可以“抢’丈夫的‘先’头?是你娘教你的么?”

  “不……我肚子……”

  “这里不是韦家。张家的规矩你该知晓吧?丈夫不回归,妻子饿死也得等候!‘抢筷头’会‘折死’丈夫的!懂吗?”

  “懂……”上官云珠只得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珠,来到厅堂口,坐到小板凳上,把滚动着泪珠的双目重又投向黑漆大门。

  又过了一个时辰,张大炎终于带着一身酒气回家来了。他一眼瞥见自己妻子在偷偷啜泣,又见他母亲铁板着脸面,端坐于厅堂之中,紧闭着眼睛,手捻“佛珠”、口念着“佛经”。他心里一怔,忙问张母:“娘,这是……”

  “问你那贤惠的‘女人’去吧!”

  “亚弟——”

  “呜……”上官云珠突然哭出声来,她双手掩着脸蛋,哭进了自己的内房。

  “好哇,‘男人’一回家,便哭诉告起状来了!”

  “娘,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哭赢哭赢’,你一哭便会‘赢’了么?”张母把刚才的事儿诉说了一遍,张大炎听罢,舒了一口气,说道:“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是芝麻大小事一桩。”

  “什么?还芝麻大的小事?!”张母猛地站起身来,责备起儿子来,“你这书呆子懂个啥!她今天偷吃一筷豆腐,抢你一个‘先头’,明天便会爬到你的头顶心上‘克’你的阳寿!”

  “娘,未必会这样吧?我看亚弟她……”张大炎的话头给张母夺去了,她用佛珠敲着桌面骂起儿子来:“开口亚弟,闭口亚弟,亚弟天天给你灌了‘迷汤’了!你连生身娘也不放在眼中了!”

  “娘……”

  “亚弟是你的‘甜娘’你亲亲热热地去叫唤她吧!”

  “不,你是我的亲娘,我该唤的娘,只有你一个。”张大炎为息事,只能退让屈从了。张母见儿子“屁股”摆在自己一边,心中怒气退了一些,她指桑骂槐了一番,才进自己房里去了。

  上官云珠哭进了内房,一听张母在厅堂上大发雷霆,吓得不敢哭出声来。张母的每一句话,都象针、象刺,扎在她的心上,她欲嚎啕痛哭一场,以吐出受屈之气,但又不敢这样作,她只得抱住被子,蒙头偷泣,让棉絮饱吸着她辛酸的泪水和不自的冤气。

  张大炎此时好比风箱里的老鼠,两面都得受气。他刚忍受完母亲的训斥,现在又得在妻子面前赔不是。他把今天发生的不愉快的事的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担:“千不怪,万不怪,只怪我今日贪杯在外!往后,我决不再让你为了我受委屈了……”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 推荐:抗日战争书籍 心理学书籍 茅盾文学奖作品

点击收藏 小提示:按键盘CTRL+D也能收藏哦!

在线看小说 趣知识 人生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