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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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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辜鸿铭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恶意的目光。

  “恕我冒昧,送你小诗两首。”

  “没想到你还是位诗人。”

  “中国远古时候,还不开化时,凡是有文化的人都能写出至少是雅致的诗。”毛姆看着上面的中国字,仿佛是一整幅悦目的图案。

  “你能翻译出来,让我知道写的是什么吗?”

  “做个背叛者?啊,不,你总不至于指望我背叛自己吧。还是去找一个你的英国朋友。那些自命为对中国了解最多的人往往却一无所知,不过你至少能得知其间大意。”

  毛姆向他告辞。他彬彬有礼地送毛姆出来。

  后来毛姆找个机会,把诗交给一个汉学家,当他看到译文时,不免有些惊讶,诗的译文是这样的:

  当初你不爱我,你的声音甜蜜,你的眼波含笑,你的纤手柔荑。

  后来我爱你了,你的声音悲切,双手令人痛惜,爱情蚀了魅力。

  好不令人悲戚。

  企望岁月飞逝,好让你快失去,你眸子的光泽,你肌肤的桃花,连同你青春的全部残酷娇艳。

  那时只我爱你,你也终会愿意。

  当岁月已流逝,而你也失去了你眼眸的光泽,你肌肤的桃色,青春销魂娇艳。唉唉,我不爱你不在乎你心愿。

  毛姆离去后的第二年,1921年春,日本著名作家芥川龙之介受新闻社派遣,到中国游历,采写新闻时事。辜鸿铭引起了他的兴趣。

  芥川龙之介(1892—1927)别号柳川隆之介、澄江堂主人,日本著名作家,创作上有怀疑主义和唯美主义色彩,后因精神苦闷于1927年自杀。

  芥川龙之介首先到达上海,拜访了章炳麟先生。他发觉:章炳麟氏的书斋里,不知因了甚么趣味,有一个剥制的大鳄鱼爬着也似地悬在壁上。那填满了书籍的书斋,冷得真是所谓澈骨,四围都是砖壁,既无地毯,也无火炉。坐的不用说是那没有垫褥的四方的紫檀椅子。并且那时我所着的还是薄的哔叽洋服,坐在那样的书斋里面而不受感冒,至今想起,还以为是奇迹呢。

  就在这样的清冷中,芥川龙之介听着章炳麟的雄辩,竟然忘了吸烟。自命为帝王师的章太炎(章炳麟号太炎)对时下中国时局大发议论。最后,芥川龙之介冷得羡慕起墙上的鳄鱼,希望这鳄鱼怜悯他,怜悯这样活着的他了。

  从章炳麟先生冰冷的书房中跳出来后,芥川龙之介长长出了口气,却在脑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久,在一次宴会上,上海的一位英国人听说芥川龙之介下一步是到北京,握着他的手说:“不去看紫禁城也不要紧,不可不去一见辜鸿铭啊!到那里,保准你会有不同的感受。”

  芥川龙之介一到北京,在日本驻北京报社一打听,原来都知道大名鼎鼎的辜鸿铭,而且此人特健谈好客,一些轶闻逸事从那些人口中冒出,更坚定了芥川龙之介拜访辜鸿铭之心。芥川龙之介就下榻在离辜鸿铭住宅不远的东单牌楼一方的旅馆,次日即步行前往,很容易就找到了椿树胡同辜鸿铭住宅。

  刘二将他引入一间屋子,这间屋子在他眼里,却又与毛姆的观感完全不同,也许他是日本人,更容易理解中国人的情趣吧。在他看来,这间屋子,也不同于章炳麟那间高处不胜寒的书房,这是一间壁间悬挂着碑版、地上铺着地毯的厅堂。看上去虽然似乎是有臭虫的地方,乱七八糟的,却不失为潇洒可爱的屋子。

  不到一分钟,辜鸿铭推门而入,用英语给他打招呼:“来得好,请坐。”

  这时天气已经转暖,辜鸿铭穿着一件白色长褂子,一派轻松模样。可能是呆在家里吧,头上没戴瓜皮小帽,头上拖条灰白色的辫子。芥川龙之介觉得他的面孔很奇特,鼻子短短的,整个面孔看上去就像一只张开双翼的大蝙蝠。辜鸿铭坐下后,递一支烟与芥川龙之介,自己点上一支,猛吸一口。见芥川龙之介穿着一身中国服,便说:“你不着洋服,难得。只可惜没有辫子。”

  芥川龙之介听他这一说,大为惊奇,心下里有了几分明白他的奇异,静听辜鸿铭继续谈着,手操着铅笔在桌上铺的纸上写着汉字,一边口若悬河地操着英语。高谈阔论,不太懂中文的介川龙之介这下可以不用翻译了,他的那些日本同胞也早告诉过他,他身边本也没有带翻译。

  就这么谈了大约三十分钟,辜鸿铭的小女儿娜娃走了进来,辜鸿铭把手放到小姑娘的肩头,告诉她:“这位客人,远从日本而来,你可以唱一首日本歌给他听。因为他不懂汉语。我看就唱伊吕波歌(日本四十七字母集成的歌)吧,这是你很熟的。”于是娜娃羞羞地张开小口(这时她只有十余岁),唱了起来。辜鸿铭满意地微笑着,芥川龙之介却有几分感伤,他本就是位容易感伤的青年,像日后的川端康成,有一副敏锐而又易于感伤的心灵,不幸却自杀了。娜娃唱完后随即离去。

  辜鸿铭转而给芥川龙之介讨论起时局来,一会儿段祺瑞,一会儿吴佩孚,一会儿托尔斯泰。骂,骂得体无完肤;赞,赞得绝无仅有,态度鲜明,言辞激烈。海阔天空,神思飞扬,意气昂昂,眼睛更是明亮,真正其目如炬,脸孔愈像蝙蝠了。到此时,芥川龙之介不由得不信上海那位英国人的话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比见章炳麟,又是另一番滋味,热热闹闹,浓浓烈烈。他禁不住问辜鸿铭:“先生对时事如此慨叹,为何又不愿过问时事?也许这对时局会有所帮助吧!”

  辜鸿铭急急地回答说:“现在中国,政治上不幸已堕落,廉耻全无,不正公行,或比清末还要更甚。至于学术,尤其沉滞。我老矣,时不可为,归去来。”

  芥川龙之介没听明白他这么急急一阵回答,重复着说:“再出去试试,如何?”

  辜鸿铭愤愤以手中铅笔在纸上大书着,口中大声念道“老,老,老,老,……”

  芥川龙之介告辞出来,回东单牌楼旅馆的路上,微风轻拂,斜阳照到他那身中国服上,仿佛给镀上一层淡黄而短暂的光芒。辜鸿铭那张蝙蝠似的脸,又晃动在他的眼前,久久不去。当要转上东四大街时,回过头来,望着辜鸿铭的宅院,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先生,幸勿见责!我在代先生叹老之前,还是先赞美年少有为的自己的幸福!”

  1924年,与辜鸿铭同时提名而最终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泰戈尔,怀着对旅行使节般的着了魔的激情,到处周游,决定到中国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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