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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杂谈

中国古代城市是怎样处理垃圾秽物的?

 武侠小说宗师金庸先生,出名的对明朝没好感。但在其一部从头到尾痛贬明王朝的小说里,却突然结尾处笔锋一转,意外狠夸了明朝好几句:“(同时期)伦敦还由于太污秽太不卫生,爆发了恐怖的大瘟疫。在万历初年,北京、南京、扬州、杭州这些就像万历彩瓷那样华美的大城市,在外国人心目中真像是天堂一样。”

 难道这是武侠大师脑洞大开的想象?明朝年间诸多造访中国的欧洲人,却以鲜活的记录证明,这是百分百的大实话。尤其叫生活在“太污秽太不卫生”中的欧洲人无比羡慕妒忌的,正是明代中国整洁考究的生活品质。套西班牙学者门多萨的话说:“他们(明朝人)第一是极其清洁,不仅在他们的屋内,也在街上。”

 明朝人这无比考究的整洁生活,就是哪怕习惯了天马行空编故事的武侠小说家们,也无法否认的历史事实。

 造就这“极其整洁”高品质生活的,正是古代中国城市,几千年里遥遥领先世界的一项强大能力:城市垃圾粪便处理能力。

 一:商周时代的零容忍

 中国人的城市卫生的意识有多早?早在商周时代,就已经有了明确的法律,就连随地乱扔垃圾,都成了万万不能犯的大事。以《韩非子》里的说法叫“弃灰于道者断其手”。而且这是“殷之法”。也就是从商朝起,城市乱丢垃圾,逮着就是剁手。后来战国商鞅变法,出台著名的《秦律》,对这零容忍也照单全收——弃灰于道者刑。

 所以,倘若今天有乱丢垃圾的朋友,意外穿越到了战国年间,恐怕甩手之间,就是生命危险。

 也同样从商朝起,就有了最早的厕所。发展到春秋战国年间,当时的中国城市,对于厕所的修造布局,也是从来高度重视。以《墨子》的说法,就连防卫城池安全的城墙上,都要每隔五十步设计一个厕所。而且还有了严格的建造标准,公共厕所要修在道路之外,民用厕所的围墙更必须要有两米七以上高,厕所的排粪池更挖得极深。方便回收施肥。

 而对比下古代欧洲历史,就可见中国人的生活品质。哪怕放在哪怕欧洲贵族一年才洗两三次澡的欧洲中世纪时代,也就是与中国宋元年间同期时,且不说乱丢垃圾的景象随处可见。随地大小便更是寻常事。一个从罗马时代就有的生活习惯,更是流传欧洲各地上千年——老百姓在家排泄完毕后,就直接从窗户里往下倾倒出去。走在中世纪欧洲城市的街道上,稍不留神就这么“祸从天降”。

 所以,今天那些看上去无比整洁考究,引得无数中国游客兴冲冲跑去观光的欧洲古城,往前倒退几百年,基本都是粪便垃圾遍地。1776年美国独立战争时,美国政治家富兰克林急火火来到法国求援,刚进浪漫的巴黎就遭遇满城臭气扑面,当场就被活活熏晕,如果不是抢救及时,险些就这么“出师未捷身先死”。

 二:唐宋环卫处理更规范

 比起号称“千年不洗澡”的欧洲中世纪来,与之同时代的中国唐宋王朝,其实在城市卫生问题上,绝对压力更大。欧洲中世纪的城市,通常就是四五千人,能有几万人的都是超大城市。这么点人口都闹得污臭遍地。放在大城市规模都有数十万人口甚至上百万人口的中国唐宋年间,这事更是大挑战。所以,也更规范。

 比起商周时乱丢垃圾就要剁手的规矩,唐朝虽然没这么凶残,却也从来管的严。以《唐律疏议》的明文规定,随地乱扔垃圾甚至从窗口向外乱倒污水,抓住最轻六十大板。而且不单罚肇事者,主管部门官吏也要连带受罚。所以,倘若唐朝年间有欧洲人移民中国,而且还带着欧洲城市的某些坏习惯,恐怕没几天就要被打的皮开肉绽。

 当然,要解决这卫生问题,单靠痛打显然不够。唐朝的更大进步,就是强大的经济手段。拜唐朝发达的农业生产所赐,对排泄物等垃圾的回收,也渐成火热产业。唐朝的各大城市,都有这样的“创业精英”。典型河东人裴明礼,以《太平广记》的记载,此人一辈子精心从事排泄物等垃圾的回收转卖,居然积累了百万资产。一举跨入唐代富人阶层。这个在唐代越发火热的产业,也维持了唐代城市的整洁生活。

 发展到宋代后,这件事就更进一步。可不止是民营企业在做了,宋朝有了专门负责清理城市市容的“街道司”,下辖环卫工人上百人。诸如汴京临安这样的超级城市,负责清理城市卫生的工人,更有五百人之多,每天早晨都会有环卫工人,集中打扫各大街道,然后按天领取工钱。所以,在唐宋年间许多造访中国的阿拉伯商人笔下,经常忍不住惊叹的,就是中国沿海城市那整洁的街道。

 而比起中世纪欧洲人方便过后随意朝窗外乱倒的任性行为。宋代的中国城市平民们,却是格外规矩。每天都有专门的“粪夫”上门服务,清理并带走各种家用垃圾。这样的周到清洁,也沿用明清两代。

 三:羡煞欧洲人的明朝城市

 明代的城市卫生管理,基本沿袭了宋代时的制度,但技术水平显然更强。就以城市污水排泄来说,明朝时的北京城,就已经有了四通八达的排水管道。甚至20世纪五十年代,苏联专家帮助新中国修建北京排水系统时,苏联专家高莱托夫,就曾亲自钻到明代留下的暗沟里考察,然后被深深的震撼到:“这些在明朝时修建的暗沟,再使用几十年也没问题。”

 而在十六世纪下半叶,那些从污水横流的欧洲城市里走出来,飘洋过海来到明朝的欧洲传教士们,不但收获了深深的震撼,更见识了无比宝贵的古代垃圾回收经验。以传教士曾德昭的亲眼见识说,明朝的城市和乡村间,已经形成了完备的产业链,不但耕作所需要的各种粪便,都有专门的人员从城市里回收,然后运载到乡村里出售。甚至各种城市生活垃圾,都有专门人员回收。哪怕”扔到街上的破布”,都会被迅速回收。

 如此运转成熟的产业链,也造就了他们眼中,那整洁到不可思议的明朝生活品质。何为门多萨所说的“极其清洁”?利玛窦在逗留苏州时,就曾大段笔墨描绘过苏州城那清澈的河水:“这里的水是淡水,清澈透明,不像威尼斯的水那样又咸又涩。”

 而曾在杭州居住了十年的传教士曾德昭,除了见识了杭州连“扔到街上的破布”都会迅速回收清理的卫生水平,更大段描绘了西湖整洁美丽的风光:“优良的宫廷”,“水之清澈令人乐于观赏”。

 而曾在广州居住的葡萄牙人科鲁兹,对广州的深切印象,也有那令他流连忘返的整洁。身在这个南中国手工业高度发达的城市里,科鲁兹详细记载了广州手工业的各种奇特工艺,更见识了那些整洁得让他惊讶的中国工匠们。所有的手工业大集市上,都没有常在欧洲闻到的那种恶臭,相反每一个工匠都是衣着整洁,每一样物品也都清洁得叫人爱不释手。

 如此高品质的生活,也就变成了利玛窦的书信里,对于明代中国人一句至高的评价:“中国人的智识与能力,真是卓越异常,太高太大了。”“高大”得在当时轻松碾压欧洲人的,就是中国古代城市恪守了数千年的卫生传统,还有古代史上无比强大的垃圾清理能力。

 一个民族真正的强大,不止在科技军事领土版图等硬实力,无比重要的一条软实力,正是这远远领先的整洁生活品质。日常的生活讲究一点,中国就能更强大一点。领先世界的古代中国,就是这个道理最好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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