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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北风狂肆地呼啸着,一辆双辔大马车顶着刺骨寒风在人烟罕至的山路前进着,两匹黑色骏马俱是万中选一的良骥,在寒风中依然抖擞迈步,两名年纪、样貌相似的马车夫,身上是件单薄的夏衫,却不见畏寒状。

  马车里,龙傲天抱拥着爱侣,为让爱侣能睡得跟在水云阁的大床上一样舒服,他尽量保持着平稳。

  对面,同坐马车里的楼澧峰和高晋之师徒,在这几天中终于见识到小域主深情温柔的一面,看他对爱侣体贴入微的照顾,由此可见他对上官紫音的爱之深。

  当马车走至一个平台处时,龙傲天听见了流水声便掀开帘子朝外望了眼,开口唤道:「在这里停一下。」

  驾车的双卫听见命令,立即拉紧缰绳停下马车。

  龙傲天抱着爱侣步下马车,迳自朝平台的断崖边走去,对面那如刀削般的峭壁,垂落着一条飞瀑,在这天寒地冻的严冬,依然水量丰沛发出巨大的轰响。

  龙傲天凝注飞瀑片刻,低头轻轻唤醒爱侣:「紫音,你看,这里有一条你最喜欢的瀑布喔。」

  上官紫音睁开眼睛凝注他片刻,才转眸去看那飞瀑,好一会儿才声若蚊蚋的赞了句:「好美喔,比我们家的那条瀑布还大呢。」

  悄悄步下马车,站在两人身后的高晋之和楼澧峰师徒,俱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感动得几乎不能自已,也暗暗自责医术的不足,无法救治公子。

  约莫两个时辰后,马车终于抵达了山顶,一行人才刚步下了马车,就看见一群人哭哭啼啼,如丧考妣地低着头下山而去,一看便知是求医不果的人。

  转首抬眼望去,前方依壁建有数间的茅屋,屋前围着矮篱,矮篱竹门的上方悬着一面如磐石大的铜锣,铜锣前方有个内套布袋的竹篓,竹篓旁立着一块直式木匾:

  求医者请用「金艮」让锣发出响声!下面附注:金子更好。

  原来要求医得先付银子呢。高晋之早有所准备,从袖袋里拿出一锭约莫十两重的金元宝,运功朝铜锣中心掷去,金元宝击中中心点后弹至竹篓里,发出的撞击声在山谷中回响不已。

  「来喽——来喽——」

  一对发须皆白的老夫妇,相偕从茅屋里走了出来,老夫妇形貌虽老但健步如飞,不一会儿便已走至铜锣边了。

  怪婆屈无-走至竹篓边,用老眼朝里瞄了一眼,前来求医者一出手就如此大方的,这还是第一个呢。

  屈无-伸手把金元宝捡起收进怀里,拉着老伴走至龙傲天等人面前,笑嘻嘻地说:「锣发出这么人的响声,这还是第一次呢,可见我们真是有缘人,老婆子就破例让老头子看一下脸好了。」

  鬼医巴山丁见老太婆都这么说了,也只好上前准备替求医者看看脸色。

  龙傲天看着这对着实有点怪异的老夫妇,戒心渐生,看着面红如婴的巴山丁,沉声问:「你真的能医吗?」

  这俊朗小子说的是什么话,把他这个对所有前来求医者皆视为最后救星的鬼医,当成骗吃骗喝的江湖郎中吗?龙傲天的话大大地伤了巴山丁的自尊,遂说:「即使是绝症,我也有办法医,天底下只有我有能力和阎罗王抢人。」

  龙傲天还是不怎么相信,迟疑再三后才踏步上前,轻轻拉下披风罩帽,露出爱侣的一张病容。

  屈无-见他把一个大人包得像襁褓中的婴孩,老早就有点好奇了,也跟着凑上前一探,光是张已病得枯瘦但仍不失秀丽的容颜时,想必未发病前定是绝色佳人。

  巴山丁正待开口之际,届无-却已抢先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呀,老婆子我看过很多这样的女人,小子你也很俊,金童玉女不但招人妒也易招天嫉,普通一点的花朵比较容易养。」

  龙傲天闻言不由俊颜一冷,沉声道:「他不是红颜,自然不会薄命的。」

  什么意思?不是红颜难道已是白首了?屈无-想追根究柢之时,巴山丁已开口道:

  「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那可难数了!龙傲天答道:「难以计数。」

  巴山丁闻言两道灰眉微扬,这小子年纪轻轻就仇家无数,难道以四处结仇为业?思毕又问:「是否有得罪过苗疆之人?」

  苗疆?龙傲天微蹙眉思索,但楼澧峰和高晋之一听立刻联想到一件事,不由异口同声问:

  「难道是蛊毒?」

  巴山丁微颔首。

  楼澧峰和高晋之师徒不由相视,难怪他们一直诊断不出病因,原来公子是被人下了最难以诊看出病因的蛊毒。

  这时,龙傲天也说:「我没得罪过苗疆的人。」

  难道是那个病小子自己得罪的?巴山丁暗忖过后便问:「这少年和你是什么关系?」

  「爱侣。」龙傲天答。

  巴山丁闻言吓了一大跳,原本细眯的老眼睁得老大,半晌才问:「当真?」

  龙傲天肯定地答:「当然当真。」

  爱侣?少年?分桃之爱?!屈无-也被吓到了,难怪俊朗小子刚才会说他不是红颜,只是她不相信自己识人无数的老眼会看走了眼,本能就想作个确认,主意打定踏前一步就想把罩帽拉开些看清楚。

  哪知,龙傲天见她突然欺了上来,立刻后退一步,迅即将爱侣交到高晋之怀里,右手则疾如闪电般扣住屈无-的咽喉,冷声问:「臭老太婆你想干什么?找死吗?」

  在什么情况都还没弄清楚下,屈无-的颈项已被一只犹如铁箍般的手给掐住了,只要对方稍加使力,她就得去向阎王报到了。

  俊朗小子的动作快如闪电,只距一步之近的巴山丁,根本来不及抢救老妻。

  屈无-此刻命已是别人的手上物,但她自认筹码在握,冷冷地说:「小子,如果你敢杀了我,你的爱侣就别想活了。」她同时也暗打主意,脱困后就不救人了。

  龙傲天闻言不怒反笑,露出迷人的笑意。「臭老太婆,要杀了你和你的老头子,对我来说比捏死两只蚂蚁还要简单,不必拿紫音的生死来威胁我,因为我已决定,不管是阳世间还是黄泉路,我都不会让他孤单一个人的。不过黄泉路之行,我倒可以让你和老头儿先走一步,帮我们探个路。」话落便加强掐捏的力道。

  活了近七十个年头,怪婆屈无-终于碰到了真正恐怖的狠角色,为了保住两条老命她也不敢再怪异了,忙抬手直挥嚷嚷道:「等……等等,我只是说笑的,想试试你对他是不是真心的而已,现在我知道你对他是真心的,上天想要拆散一对天造地设的壁人,我怪婆还不同意呢,所以我决定抗天命救你的爱侣,对不对呢?老头子。」

  巴山丁怎会听不出老婆子的求救暗示呢,为了老妻和自己的命,他也只好点头应是了,因为他看得出龙傲天是个说要杀人绝不会留情的狠角色。

  龙傲天仍未松手,看着巴山丁问:「说话算话吗?」

  这俊小子真是多疑心如牛毛,巴山丁只得正色地说:「我巴某人当然说话算话,我用一生得来的名号鬼医向你保证绝对会救。」

  龙傲天这才松开手。

  屈无-自觉在鬼门关前观望了一回又回来了,抬手摸摸被捏疼的脖子,抱怨道:「其实我也没有要干什么,只是想确认你的爱侣是不是个小子而已,出手这么快。」

  「确定之后呢,就不救了?」龙傲天从高晋之怀里又接回了爱侣。

  「怎么会不救呢,当然要救,老婆子只是好奇而已。数十年来前来求医的人当中,都是父带子、子携父,或夫带妻,妻伴夫,我们还是第一次碰到分桃之爱的。」屈无-依然不减其好奇心。「可以让我确认一下吗?只看脸就好。」

  龙傲天略略迟疑便同意了。

  屈无-很是小心、轻缓地上前,拉开罩帽仔细端详了片刻,才啧啧有声地赞道:「好个俏小子,若不是病了,一定比你更俊。」

  「那是当然。」龙傲天又将罩帽拉上,眸中净是爱怜。「他是我心目中最美、最爱的人。」

  屈无-几乎可感受到他对那俏小子的用情之深。

  巴山丁注视着龙傲天,活了七十个年头,见过的人不计其数,但这个俊朗小子却十分特别,那显于外的王者之气,隐于内的魔魅之质,令人多注视他片刻便会不由自主感到畏怖。

  「敢问少爷是江湖的哪个名门之后?」巴山丁问。

  龙傲天凝看他,唇边漾起奇异的笑。「既然你已答应医治紫音,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是冥域第八代域主龙傲天。」

  屈无-不知还好,得知了眼前这个俊小子是冥域域主之后,以最快的速度退至老伴身边,张大嘴巴像缺水的鱼儿大大地开合数次后,才呐呐地说:「冥……冥……冥……」她用力咽了口口水:「冥域域主?!」

  巴山丁自然也吓了一大跳,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见到武林中的两位怪杰之一,和万毒圣君齐名,有混世魔头之称的冥域域主。

  龙傲天看着两人,冷冷地问:「怎么,不想医了吗?」

  屈无-立即回神,连迭点头:「医、医,当然要医,而且保证一定医好,请域主放心,请域主放一百二十个心。」开玩笑!即使是天皇老子她都敢拿乔,但面对这传言中的魔头,她还是「乌龟」一点,比较可以长寿。

  片刻,屈无-上前一步,双手交握笑呵呵地说:「不知是域主大驾光临寒舍,我们真是老眼无珠不识泰山,如果域主早表明身分,我们夫妇尽当竭尽所能谨遵吩咐。山风很大赶快带公子进去吧,公子病弱风吹多了不太好。」

  怪婆屈无-如此前倨后恭的态度,看得楼澧峰等人暗笑在心里,在冥域域主之前,连这个号称不受威胁利诱的怪婆也怪不起来了。

  巴山丁领着众人走向左侧一栋茅屋,推门而入后众人才知外观虽是茅屋,但里面是布置得颇为雅致的宽敞睡房。

  「这是我们最好的养病住房,至今还没有人有资格用过呢。」屈无-颇为得意地说。

  岂料,龙傲天眉头一皱自语了句:「太寒酸了!」语毕转首吩咐道:「宗龙、宗虎,你们去把马车上的睡垫、枕被拿来。」

  「是。」两人领命而去。

  怎么?这魔头竟嫌她的上等住房寒酸?那些睡垫、锦被可都是上等货呢!屈无-心里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

  不一会儿,宗龙抱进来一张睡垫上前摊铺在床上,宗虎把丝缎锦被和貂皮睡枕欣在睡垫上并调好位置。

  这睡垫一铺可把巴山丁夫妇看傻了眼,是紫貂皮耶!紫绍是狡猾又难以捕捉的小动物,这么大的一张睡垫是何其珍贵呀,没有价值连城也要半座城了。

  屈无-忍不住走上前摸了摸,赞道:「老头子,这是真的紫貂皮呢,这么大的一张是怎么来的,一定价值不菲。」

  「这只是小张的,我家里有比这个大上一倍的。冥域的分舵有专门做皮毛生意的,更有数名捉紫貂的好手。」

  龙傲天小心翼翼地把爱侣放在床上,然后拿开狐皮披风。

  巴山丁见上官紫音胸前用细金练悬着根尺许长的短笛,短笛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吸引了他的目光,便趋前详看。「原来是这支温玉短笛的作用,否则公子早已性命不保了。」

  龙傲天等人间言全都心头一跳,龙傲天问道:「怎么说?」

  「玉石自古即有避邪镇煞的作用,而这支玉笛更是罕见的万年温玉,作用更大,我猜公子自从把玉笛放在身边后,病况就和缓了下来,也因此得以延命至今,若非这支玉笛?公子应该在七、八天前即已魂归地府了。」巴山丁看着龙傲天等人说。

  难道是爱侣的师尊在冥冥之中护佑着爱徒,否则爱侣怎会在发病后突然说要拿回玉苗?这让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龙傲天有了不同的想法。

  这时,屈无-突然说:「公子除了被人下蛊,还被施与傀偶咒杀术,那是一种可用傀偶操控被施咒者的恶毒邪术。」

  这话不由让龙傲天等人面面相颅,更是想起了中秋夜当晚及之前,在上官紫音身上发生的怪事。

  「可是——」龙傲天真的想不通为何会发生这种事。「他从未离开过住的地方,也没有闲杂人能随便接近他。」

  「应该是你们都想不到的人。」屈无-说。

  人生阅历丰富,见多识广的楼澧峰问道:「想要施咒的话,需要取得被施咒者的什么东西?」

  屈无-想了想:「头发,生辰八字和鲜血。」

  她话音才落,龙傲天和宗龙、宗虎立刻想到一个人,不约而同齐声说:「是苗青青!」

  声落,主从三人不由转首相视,宗龙和宗虎分别把所见到、听过的事说出来。

  龙傲天听了之后俊颜霎时布上一层骇人的煞气,一双俊目也凶芒毕露,声音冷得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般:「该死的贱婢,竟敢对紫音做出这么恶毒的事!」

  魔头果然不是随便叫叫而已,他那凛然的威煞之气,令人见之不禁心寒胆战了起来。

  「巧的是,老婆子我是正宗茅山道派的第六十六代传人,我可以马上摆香案施法让公子暂时不再受邪咒侵害,但根本之道还是要找到那施法之人,并毁坏其法坛才有办法破除公子所中的邪术。」屈无-说。

  「我现在就回去杀了那贱婢,把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龙傲天冷冷地说。

  这时,床上的上官紫音转醒了过来,他用无神的双眼搜寻着熟悉的身影,无力地唤了声:「傲天……」

  龙傲天听见爱侣的低唤声,立刻敛去阴狠之气,坐至床边拉着他的手,柔声说:「鬼医巴前辈已答应要帮你治病,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有个东西我放在家里忘了拿?等会儿要赶回去拿,楼老和高大哥会留在这里陪你,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眼前这温柔深情的男人,和刚才那个煞神魅王般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屈无-的老眼用力地眨了眨似想把这传言中令人畏怖的魔头看个清楚。

  上官紫音把视线投向那对皓首童颜的老夫妇,接着又收回视线看着伴侣点点头,轻轻地说:一你路上要小心了。」

  「我知道,双卫会陪我回去的,你不要担心。」龙傲天低头在爱侣额上印个吻,起身向高晋之师徒道:「紫音就拜托楼老和高大哥了。」

  「域主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公子的。」高晋之保证说。

  龙傲天再深凝爱侣一眼,才颁着双卫离开。

  楼澧峰目送三人离去后,回头看着屈无-笑问:「老大姐,你马上就要开坛作法了吗?缺不缺帮手?我闲着没事可以去帮忙挥挥小令旗等等的。」他从年轻时就对道派符法有兴趣,可惜他的老爹总认为学了这些会走火入魔,结果他还是成了「魔」,只是此魔是靠武功进入冥域,继承了「人魔」的封号,辅佐第七和第八两代域主。

  屈无-一听便知他对此道颇有兴趣,生了两个儿子,娶了两房媳妇,生了七个男女孙子,只有长子的小女儿对继承此道有兴趣,可是她的长子却严令女儿要年满十六才能回来跟她学这行,可是小孙女是长媳中年才生下的掌上明珠,今年才十岁,还要再等个六年,真不知到时候她还活着或健朗吗?老伴对她的家传也不怎么搭理,如今这老小子兴趣盎然的样子,在他面前现现宝也爽。

  思毕,她便一手拍上楼澧峰的肩:「好啊,小老弟,我正缺帮手呢,你来帮我搬桌子,我去穿上那件祖传的道袍,马上就可以来开坛镇邪了。」

  巴山丁见老伴那喜孜孜的样子,不自觉摇摇头。

  一旁,高晋之笑说:「我师父一直对道派法术有兴趣,既然他们成了搭挡,就由我来当老前辈的助手吧。」

  巴山丁回头看着他问:「你学过医?」

  高晋之含笑点头:「我师父除了武功不错之外,医术也精湛,我曾在赛华佗陶然前辈处,待了一段时间接受陶前辈的指导。」

  巴山丁一听便知他的医术定然也精湛,便随口问:「你在冥域的地位不低吧?」

  「我只是域内的香主,但我师父是冥域护法三魔之一,人魔楼澧峰。」高晋之笑答、

  巴山丁闻言心头一跳,原来那老者竟是冥域三魔之一!这小子笑容可亲,对话像是在话家常,但言外之意也似在提醒他,别要花招,好好治病,他们都是行家,凭他们师徒之力要收拾他和老婆子是轻而易举的事。

  反正只要把人给医治好了,这些个凶神恶煞自然就会离开了,思毕巴山丁就说:「我们也来开始吧,应该会比我那摇铃的老太婆还早结束的,你来把公子扶起坐好。」

  高晋之闻言便上前帮忙。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废弃酒窖,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难闻的霉味,地上弃置着破酒瓮和空瓮,走道尽头却透出微微的亮光。

  一个女子背对着通道,她的面前摆了张小桌子,桌上燃着两支已陕烧尽的白蜡烛,正中位置立着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布缝偶人,偶人有着长而柔亮的黑发,身上围着块染了黑色污渍的布,布上有张写着名字和生辰八字的黄纸,偶人旁边还有个陶罐。

  女子对着偶人喃喃自语:「我用计让域主赶走了单氏姊妹,偷了姜媚那只骚狐狸的银剑想嫁祸,本想让域主也赶走她,没想到她却自找死路,现在就只剩你了!你死了之后域主就能和我在一起了,我也不会亏待你的,每年我会以域主夫人的身分,准备很多大鱼大肉来祭拜你的。」

  女子说完拿起偶人,拔下发上的银簪用力地猛刺偶人的心口,边刺边发笑。

  「死吧,上官紫音,快点死吧,你愈是苟延残喘只会愈痛苦而已。快死、快死,去死吧。」女子拼命地猛扎偶人的心口,扎得十分用力似想把偶人扎碎般。

  好一会儿,她似乎力竭了,放下偶人拿来陶罐,凝着陶罐阴狠狠地说:

  「蛊儿,快去咬他的心,吃了他的心,要狠狠地咬,大口大口地吃呀。」说完放下陶罐,看着偶人自语道:「怎么咒术好像不太灵了,会不会血已经干太久了?」说完又得意地嘻嘻一笑,「虽然域主说要带你去治病,但我相信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被我下咒和下蛊,最后你一定会成为一具死尸回来的。」

  说完,她转身想离开这废弃酒窖,却在转过身的刹那,赫然看见通道处如鬼魅股站着三个人,她不自觉惊呼出声。

  「域……域主,您怎么……怎么……」苗青青此时的脸色和她的名字一样,是「青」的。

  龙傲天把她的话和举动全听进耳里,看进眼里,他缓步上前绽开迷死人的微笑,柔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呢?青青,我找你好久了呢。」

  面对他迷人的微笑、温柔的唤声,苗青青几乎忘了身处何地,只是看着他呐呐:「我……我……」

  龙傲天拿出几令所有女人都难以抗拒的男性魅力,笑着柔声说:「青青,你做得很好,我对紫音已经玩腻了,你年轻又貌美,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样得知我爱上你的。」

  苗青青早巳迷陷在他温柔的话语和笑容中,便痴迷地答:「从我到水云阁当差那时,就把你当我心目中的神,但我只敢偷偷地喜欢你,直到你送我那对耳环,又让我睡上你的大床,你不但没有骂我,甚至还帮我盖上被子,更要我不要太累,早点休息,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龙傲天绽开更温柔更迷人的笑。「因此你借刀杀人,利用紫音来让我赶走单厌姊妹,杀了姜媚。可是我不懂的是,中秋夜时你为什么要操控紫音来杀我?」

  「因为这样我才能出面救你,只要他杀伤了你,你一怒之下就会出乎杀了他,这样我们就能毫无顾忌地在一起了。」苗青青对他绽露深情又痴迷的笑。

  站在后边的宗氏兄弟,看着主子稍梢施展魅力,便教这个痴心妄想的丫头全盘托出她的毒计。

  「太好了,你真的做得太好了。」龙傲天抬手轻抚她的颊侧,手掌顺势往下滑,神情倏转变为严厉,眸中的温柔与唇边的笑意尽数敛去,语气冰冷而阴森:「好到——我想即刻把你碎尸万段。」语毕掐捏住她的粉颈。

  苗青青没想到他竟宛若夏天的午后雷阵雨,刚刚还是大太阳,一会儿已风云变色乌云满布,那如铁箍般的手掌,掐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了。「域……域主……」

  龙傲天阴冷冷地一笑。「那对耳环我本来是要丢掉的,是紫音说也许你适合,要我送给你;你违反了我的规定睡上那张大床,我原本是要把你抓起从窗户扔出去,是紫音体恤你,要我借你暂时休息,他怕你着凉还好意地帮你盖被子,结果你这贱婢是如此地报答他,你知道我现在有多么后悔吗?」话落微顿深吸口气,双目射出似要杀人般的骇人光芒注视着她。「如果在你犯了我的禁忌之时就杀了你,紫音就不会受那么多苦,几乎枉送了命。」龙傲天说完唤道:「宗龙、宗虎,动手。」

  「是。」

  宗龙上前拿起那偶人,撕下那张写着上官紫音和其生辰八字的黄纸,接着一脚踢翻那张小桌子。

  宗虎上前将手中所提的一大桶灯油浇上桌子、偶人和陶罐,接着用火摺子打火点燃,霎时烈焰冲顶。

  龙傲天像抓小鸡似的捏着苗青青的细颈,将她提离地面,朝那烈焰走去。

  苗青青无法回头,但可感受到背部的温度愈来愈热,更明白了他的用意,不由惊恐得直求饶:「域主,小婢知道错了,小婢下次再也不敢了,请你饶了小婢!」

  「下次?」龙傲天冷冷一笑。「像你这种包藏祸心的丫头,我是宁可杀一百也不会再放过一个了,而且就算你死个千百次也难消我心头之怒。」语毕一甩手将她去进火堆中。

  哀号一声,苗青青全身着了火,她奋力从火堆中爬起跑了出来冲向三人,口中哀求着:「域主,小婢知道错了,域主——」

  龙傲天唇边噙着残酷的笑意,一脚将她踢了回去,看着她在火堆中翻滚、哀号,直到气绝才领着双卫离开。

  走出酒窖,龙傲天对着早已在外待命的下属喝令道:「把这里给我封了。记住,今晚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他日若公子问起这贱婢的事,就说已送她回老家了。」

  「是,属下谨遵域主命令。」

  走出一段距离后,龙傲天仰天呼出一口怒气,想不到被喻为魔头的他,差点就栽在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手中,将来必定要更加注意防范才行。

  罗子山,在鬼医巴山丁的养病茅屋里,火炉上的炭火正旺着,旁边一个小炉上正温着香气四溢的老参鸡肉粥,外面北风呼啸,屋里暖意满满。

  屈无-和老伴坐在圆桌边,看着龙傲天坐在床缘,温柔细心地喂食爱侣上官紫音吃粥。

  巴山丁悠闲地喝着上等的铁观音,要不是帮上官紫音治病,恐怕他一辈子都喝不到这等味甘色美的好茶,他得好好趁着上官紫音还在这里养病的期间喝它个够。

  龙傲天回去前向爱侣谎称忘了拿东西,结果再度回来时,带了三大马车的东西来,除了厨子、厨娘、仆妇、僮仆外,两大马车全是用的和吃的,一下子就把他们的几间茅屋全数占用,害得他们老夫妇俩常常是无处可待,没办法之下只好跑来待在这间最为宽敞又最为温暖的养病房,而龙傲天似乎也没想像中难以相处,或者应该说上官紫音是个宅心仁厚的好孩子,不介意他们整天泡在这房间里喝好茶、吃点心或打盹。

  虽然茅屋被占用了,但屈无-得到的好处就是不用自己开伙,且餐餐都有丰盛的佳肴可吃,活了这一大把年纪,直到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享受。

  屈无-看着龙傲天一小匙一小匙地喂粥,不由啧啧合声地说:「大域主呀,我听小音说,你晚上睡觉不安份时也会被踢上几脚呀,是真的吗?以你在外面的名声和传言,真令人难以想像呢。」

  上官紫音没想到屈无-会这么大胆地说出他们闲聊时的话,不由觑了伴侣一眼。

  龙傲天却神色白若,语气平淡地说:「那有什么好惊讶的,回到紫音的身边我就是他的伴侣,没必要把我当家作主和在外面耍邪逞狠的那一套也用在他身上。他是我许下一生之爱的伴侣,我自然对他讨好、疼爱,被骂、被踢也心甘情愿,难道你们夫妻一辈子不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屈无-不答,转首瞪着老伴。「你听见了吗?老头子!都已结-五十年了,你从来没有真正疼爱过我,我说三句,你回三句半,踢你一脚,你也回踢我一下,你有资格当人家的伴侣吗?像域主这样的大魔头都做得到,为什么你却从来没做到过,你说呀!」

  老太婆没由来地踢翻醋桶,一定会没完没了的,巴山丁只得假装刚刚打盹睡着了,佯装睡眼惺忪地转首四顾,左右而言它:「什么?有人要上门来求医吗?」

  讲到求医,屈无-这才想起,以前几乎天天都有人上门求医的,不禁自语道:「对呀,最近怎么都没人来求医了?」

  她话才落,龙傲天便接口说:「他们当然不会上门,我在路口处插了支冥域的令旗,想活命的看到今旗自然就会调头回去了。」话落露出森森的一笑。「两老不是嫌前来求医的很烦人吗?我倒十分乐意送两老到永远都不必看病的地方。」

  他的笑容和话意寒意十足,即使屋内温暖如春,屈无-和巴山丁依然不由自主地打个冷颤,不约而同双双起身。

  「茶喝完了,我还是到外面活动活动筋骨比较好。」巴山丁说完就走了出去:

  「今天天气不错,我也出去走走。」屈无-边往外走边向上官紫音招招手:「小音,快点好起来呀,婆婆带你去四处走走啊。」

  待两老离开后,上官紫音才小心地问:「我和婆婆闲聊时,把我们生活的锁事说了出来,你生气了吗?」

  龙傲天温柔地一笑。「没有,让人家知道我这个大魔头也有疼爱伴侣的一面,也没什么不好,我只是不想让人知道,你已成了我最大的弱点,怕你会有危险。」

  原来是自己会成为他人威胁伴侣的筹码,上官紫音想通了这点后便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以后会小心点的。」

  龙傲天温柔地在他额上印个吻。「别太担心,我会把你保护得很好的。」

  上官紫音倚进他怀里。「我这次生病好像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没有的事,大家趁这个机会暂离冥域到外面走走也是不错的经验,你不要想太多,等会儿喝了汤药就休息。」龙傲天把豌中最后一口粥送进爱侣的口中。

  「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会熬不过来,不过——」上官紫音抬眸看着他,绽开抹柔笑。「我现在可以开始想,我拿到你的压岁钱后,我要买些什么东西了。」

  「是啊,你有空就可以开始想,回家过完年后,等你身体调养好了,我一定带你下山去买你想要的东西。」龙傲天温柔无比地凝着爱侣。

  上官紫音回以一个开心的笑容。

  幸福、互爱,就在这四眸交会中。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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