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从食堂出来,和几个女兵拿着饭盒在走。
然后就看见了我。
我就那么看着她。
她就那么看着我。
都没有说话。
那几个女兵都认识我,小心的跟我打了个招呼就赶紧走了。
我和小菲就那么对视着,都不说话,都说不出来。
只有罗大佑在军区总院的上空自己孤独的唱着:
“我听到了传来的谁的声音,
象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
我看到的远去的谁的步伐,
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
……
不变的你,伫立在茫茫的尘世中,
聪明的孩子,提着心爱的灯笼;
潇洒的你,将心事化尽陈缘中,
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
……”
罗大佑就那么在军区总院上空用他嘶哑磁性的声音孤独的吟唱着——我不得不指出,我很少佩服什么人,尤其是搞艺术的,但是罗大佑绝对是值得我顶礼膜拜的,他的音乐我基本上不能说是喜欢了,应该说是基本上属于不敢听不能听,一听就要掉泪——好像现在,我写这个小说不得不把他的音乐作为背景,因为事实也是如此,我有他的碟但是就是不听——我不敢听不能听绝对不能,不然马上就不行不行的了,根本就写不下去。
——我和小菲就那么站在军区总院的食堂门口,就那么看着对方。
谁都不说话。
只有罗大佑在唱。
我当时就恨死这个人了,因为我当时就想哭了——但是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军区总院,不光有部队的,还有很多地方的,我当然不能哭不能丢当兵的人——我当时刚刚脱下军装,但是脑子里面的军装还没有完全脱掉——那到很久以后才彻底消失掉。
小菲看着我,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眼圈一点点红了。
我还是忍着。
她的眼泪就那么一点点溢满了眼睛,然后就掉下来了。
吧嗒。
我赶紧闭上眼睛,把眼泪咽下去。
再睁开,小菲已经走到跟前。
“什么时候走?”她问我。
“马上。”
“这么急?”小菲有点意外,但是随即就明白了。“要不,我找个车送你到车站?几点的火车?”
“我爸爸派车来接我。”我说。
小菲点点头:“早走,比晚走好。”
我也不去想她的话里什么意思,我努力不去思想。
小菲擦擦眼睛:“小……”她随即就不说小影的名字了,“她,她有东西留给你。”
我没说话,不敢说话,一说话就要哭。
“跟我来吧,我拿给你。”
她在前面带路。
我在后面跟着。
然后,我就看见路上真的有小影……她的黑白遗照,还有黑色纱布、挽联、各个单位部门送的花圈,还有她的很多姐妹写的很整齐的挽诗和散文什么的——部队就是这样,你有什么办法?
我连看都不敢看。
低下头,就那么跟着小菲走。
在罗大佑沧桑的《你的样子》的歌声中,默默的走。
我还是忍着眼泪。
就那么默默的跟着小菲走。
军区总院。
女兵宿舍的走廊。
熟悉的女孩宿舍特有的味道一下子扑面而来,走廊里面还是乱的可以,一点都没有变。
我还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我努力不去想往日是如何走入这里的,那时候是带着什么样子的期待和憧憬。
我不去想,压制自己不去想。
小菲在前面带着我——其实不用她带,我来的这里次数不多,但是在梦里,我几乎次次都会来。
但是我现在什么都不敢想。
小菲走到她们宿舍门口,一推门就开了。
然后掀起帘子:“进来吧。”
我就进去。
我一下子看见了小影的床——空了。
空了。
小影的床,真的就空了。
眼泪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出来了。
哗啦啦的流啊,但是无声。
小影的床,真的就空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
屋里还有两个女兵,但是见我进来都站起来不敢多说话。
小菲就说:“你们先出去吧。”
就出去,谁都不敢看我,不敢跟我说话。
我就流着眼泪无声的站在门口看着我的小影的床。
空了,真的空了。
小菲把我拉进来,把门关上。
“哭出来就好点了,哭吧。”小菲说着说着也忍不住,哭了。
我流着眼泪慢慢走到小影的床前——她是下铺,她是个爱干净的女孩,每次都把床收拾的很整齐很温馨;她也是个爱舒服的女孩,每次都把床铺的软绵绵的;她还是个爱香味的女孩,所以她的床上总是香喷喷的。
我把手放在空空的床板上,慢慢的跪下,把自己的整个上半身都趴在床上,脸紧紧的贴着粗糙带着木碴子的床板,贴的紧紧的紧紧的——我知道,这是小影睡过的床。
我知道,这是小影睡的床。
我知道,这是小影……睡过的床。
我流着眼泪闭上自己的眼睛把整个身体和脸贴紧小影睡过的床——去感觉我的小影,我的消失的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的小影——她去哪儿了呢?
我不敢再继续想。
真的不敢。
我就那么闭着眼睛,哭了好一会儿。
小菲才慢慢过来,坐在我旁边的床板上。
我睁开眼睛,看见了她的手。
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擦去我的泪水。
我就那么哭着,我流出多少眼泪她擦去多少。
“这是小影留给你的。”
小菲把一个蓝色封皮的日记本轻轻的放在我的眼前——这种笔记本我们都发了一个。
我起来把日记本打开,熟悉的芬芳浓郁的芬芳扑面而来——是的,是那束风干的野兰花,它夹在日记本里面,时间越久,它就越香,它的香味,和小影的香味一样。
打开,就是那首小诗:
“我呀,我也想
把我的芬芳,留在大地上,
告诉后来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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