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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韩文德最恨鬼子用毒气:要打仗你就好好打,凭本事拼,却要用什么毒气,就像两个人打架,打着打着掉过屁股给人家放一个屁,简直不礼貌,算什么玩意儿。

  不过,日本人的毒气弹可不是屁。韩文德见过的毒气弹一共两种,一种起凝血作用,毒气进入动脉血管以后把血变得黏稠不流动,人就没命了;另一种是腐烂剂,沾到哪儿,哪儿的肌肉就开始腐烂,很难长好。韩文德中的毒气弹片是腐烂剂,伤口在手上,他一开始没太在意,后来伤口越来越大,已经看见了白生生的骨头,这才被马连长强迫着上高安医院治疗。这是韩文德在部队上第二次进医院。

  医生说:"情况不好,你治疗得迟了,要截手。"韩文德听说要截手,想起那次在德安,医生要截腿,他没有截,还不是照样好了,就一口咬定不截。还说:"谁愿意截谁截,反正我不截。"医生说:"如果不截手,将来要向上烂,最后得把胳膊截了。"

  韩文德不听,说:"没有手我怎么打枪。"

  他不愿截谁也没有办法。按说照此下去,韩文德最后非截胳膊不可,如果截了胳膊,韩文德就不能当兵了,回去种田一只手也不方便。

  谁知韩文德运气好。一天,马连长碰到一位走江湖的游医,自称能治各种跌打损伤,马连长就把那个江湖游医领到部队,让他看韩文德的伤。那游医说:"小毛病,贴了我的药,三天内长出新肉,七天伤口愈合,半个月就彻底好了。"

  马连长就买了几包药,让韩文德试试。

  韩文德见那药面是粉红色的,看不出什么神奇的地方,想,反正就这样了,死马当活马治吧。

  他贴了那江湖游医的药,虽然没有游医自吹自擂的那么神奇,但是确实有效。五天以后烂肉的地方开始长上新肉芽,半个月伤口基本愈合了。韩文德觉得那游医的药好,想再买点,以后碰到受了伤可以用,但是寻遍高安,也没见着那个马连长领到队伍上的游医。

  这时候部队又补充新兵,营部传令兵转来新兵训练团卢团长的手令,卢团长知道韩文德上过军事学校,调韩文德和九班长到上高地区训练新兵。

  他俩立即向上高出发,到达目的地,找卢团长报到。卢团长让韩文德到新兵一连七班任上士班长。

  韩文德只当过副班长,没当过正班长,心里有点胆怯,与团长商量着说:"团长,你给我个副班长就行啦。"

  团长很奇怪,问:"为什么给个副班长?"

  韩文德说:"我怕我年龄小,管不好。"

  团长说:"不行,你小小年纪就怕负责任,这还行?你受过军事学校的正式教育,熟悉各种机枪,还要你主教轻机枪呢,你敢不敢担责任?"

  韩文德的英雄气又上来了,说:"敢!"

  团长说:"好,这就对了,你去吧。"

  韩文德来到连上见了连长,连长是湖南人,训练的新兵有湖南、四川的,还有福建、贵阳的,语言各有不同。在连上,韩文德是七班长,在操场上,他是全营三十六挺轻机枪的总教练。韩文德年轻,口令又洪亮,动作标准,经常受团上的表扬。

  这时候的韩文德很有一种成就感,他没想到他当了两年兵,不但做了上士班长,还是三十六挺机枪总教练。兵里面好多比他年龄大得多,有的已经四十多岁,都得听他的话。但是,参加训练的机枪手都是从全团挑出来的,都是些身体结实、个子大、有力气的兵,他们看韩文德个子不大,身体也单薄,有时就给韩文德出点善意的小难题,韩文德都一笑了之。

  在一次实弹射击中,有一个调皮的新兵提出,韩教练,你给我们讲机枪的点射和连发,是点射打得准还是连发打得准?

  韩文德说:"肯定点射打得准,连发是用来对付集团冲锋的敌人。"

  那新兵又说:"你给我们打点射和连发表演一下,看哪个打得准。"

  韩文德心里明白,这个新兵是考他,他就把眼睛转向连长,征求连长的意见,问连长:"连长,我打两个点发和两个连发,行不行?"

  连长平常看韩文德讲机枪理论,没见韩文德打过枪,也想看看韩文德打机枪的本领到底行不行,就点点头同意了。

  韩文德卧倒,把枪把子抵在肩窝,略一瞄准,"嗒嗒嗒",一个点发,再"嗒嗒嗒",又一个点发,然后让人过去验靶,过一会儿,验靶的人过来了,说:"六发子弹都打在靶上。"

  那些学打机枪的兵就露出敬佩的神色。

  韩文德毫不在意,然后又卧倒,连打了两个连发,又有人去验靶,过会儿惊喜地跑过来说:"子弹都打中了,靶子上有二十多个枪眼。"

  韩文德说:"肯定有没打中的。连发就是打一群人,不可能每一发子弹都能打中,但是,机枪扫出去是个扇子形,就能把鬼子往上冲的路封住,让鬼子攻不上来。进攻的时候机枪是端着射击,打的是手劲,我过去在七十四军的时候,我们张灵甫旅长就爱端着机枪冲锋。"

  有一个新兵问:"韩教练,听说你也爱端着机枪冲锋,一定是学的张灵甫。"

  韩文德不好意思地说:"我学得不像,没有张旅长威风,端机枪冲锋也不大打得准。"

  新兵由于大部分都是派来的壮丁,有的还是有钱人雇的,所以常有逃跑现象发生。团上已经枪毙了好几个逃跑的新兵。

  这天晚上,他们连里一个姓程的老兵带了一个新兵逃跑,新兵在逃跑的路上被打死了,老兵被抓回来,五花大绑,在韩文德这个排关押,被吊在一个房间的屋梁上,两只脚离地,手被枪打伤,已经肿成青紫色。晚上送来的时候,韩文就听说团里决定明天一大早在团操场上枪毙。

  这个姓程的老兵叫程久和,和韩文德家离得很近。现在他虽然吊得难受,还不敢出声哭叫,怕挨打。

  韩文德去看了两次,心里难过,就想把这个程久和救了。可是怎样救呢?他坐卧不安。

  韩文德是十二点至两点带班。到交接班的时间,机会来了,他让哨兵去叫岗,然后急忙进屋把逃兵解下,把大衣吊在绳上伪装逃兵,急急忙忙把逃兵拉到庄后,用绳绑在竹子上。又悄悄跑回来换了哨,到铺上点上灯,取出铅笔,给骑兵连马连长写了一封信,将七角钱装到信内,跑到竹林把逃兵解开,对程久和说:"你快走吧。"

  程久和连爬带滚地离开了韩文德,月光下已经望不见身影,韩文德才到八班,对八班长说:"轮你带班了,哨我都叫替你换了,你起来晚点不要紧,到时候把九班长叫起来就行了。"

  八班长睡着没动,朦朦胧胧地说:"好,你去睡吧。"

  韩文德当新兵的时候救过老乡王志杰,这次是第二次救逃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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