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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什么?"张一鸣怒道,"这么重要的资料居然弄丢了,你这个镇长是怎么当的?"

  镇长一脸的委屈:"工事是上任镇长修的,他已经走了,我是三天前才当的这个镇长,我确实不清楚。"

  "没有图,那你去给我找几个参加过修建的人来,要快!贻误军机你担当不起!"

  镇长脸色发白,急匆匆地出去了。张一鸣余怒未息,伸手在桌子上猛拍了一下,竟把桌边的一个茶杯震到了地上,"哗啦"一声摔了个粉碎。

  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几个当年参与过修建的人。把那些工事找出一看,国防工事由锈迹斑斑的铁锁把门,工事也破败不堪,大概修好后既没有守备部队看守,也没有人修缮管理。工事找到了,钥匙却又拿不到。钥匙在地方上的乡、保长手里拿着,现在已经找不到这些人,前线战败,他们早就闻风而逃,跑得无影无踪了。

  "给我砸开!"张一鸣怒不可遏,眼前的一切,竟然又是苏州、无锡的重演。他最气的就是在苏州,他找人、找工事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等他找到了,还没来得及打开工事,敌人就已接踵而至,部队仓促应战,被打得几乎无还手之力,这是他带兵以来还从未有过的,让他觉得颜面尽失。

  铁门砸开了。他走进一个工事一看,工事倒是钢筋混凝土的,可是机枪眼的大小、方位根本不对,更来气了:"这是哪个王八蛋设计的?"

  一会儿,武天雄急匆匆地找来了:"师座,这些工事,只有少数是钢筋混凝土,大部分就是普通水泥的,根本承受不起敌人的大炮。"

  张一鸣没有说话,迈步走了出去。他接连看了几个工事,发现和武天雄说的一模一样。看到国家花费巨资打造的国防工程是这番模样,他痛心疾首:"贪官误国啊!"

  武天雄问道:"师座,我们怎么办?"

  "眼下还能怎么办,只有叫弟兄们尽量加固工事,把不合理的地方改一改。另外多挖隐蔽壕,别净指望着这些工事啦。"

  返回师部后,他把军需处处长叫来问道:"军部征调给我们的车子到了没有?"

  "到了。"

  "那好,你马上给我安排一辆,我要用。"

  十几分钟后,他和白曼琳坐着一辆破旧的卡车前往南京城。此时下起了蒙蒙细雨,寒风夹着冰凉的像雾气一样的雨丝从失去玻璃的车窗飘进来,沁人肌骨。白曼琳竖起衣领遮住脸颊,打量着车外的景色,柔细的雨丝像轻烟笼罩着大地,公路两旁的柏树荒草半隐在烟水雾气里,有着幽远朦胧的诗意。不过,公路上的喧闹景象打破了这番诗意,一队队步兵、工兵、辎重兵正开赴各自的防区,急促的脚步声、枪械的碰撞声、战车沉重的隆隆声、拉弹药的牛车吱吱呀呀声、战马的蹄声和嘶叫声,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人油然而生豪迈之气。

  到了中华门,高大宽阔的城门洞里车水马龙,人头簇簇,拥挤不堪。夹杂在进进出出的军队当中的是出城到乡下避难的百姓,有的全家动手携带行李,有的则雇了牛车、架子车或者黄包车运送物品,每辆车上都高高地堆着各种物品,有的顶上还坐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前线局势紧张,日军占领无锡之后,兵分三路从不同方向攻击:东路日军沿沪宁铁路向南京进军;中路日军占领宜兴后,继而直扑溧阳,明显是想通过句容攻向南京;西路日军已经攻陷安徽广德,正向宣城进发,意图打到芜湖,切断南京守军的退路,从而对南京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眼看战火越烧越近,南京市民纷纷出逃,避往后方。城门内外,军车的喇叭声、黄包车的铃子声、车夫的吆喝声以及行人说话声,闹哄哄地响成一片,一幅兵荒马乱的景象。

  一进城,白曼琳差点哭了起来。三个月不见,这已经不是昔日美丽、整洁的都城了。到处都是炸塌的房子、摇摇欲坠的建筑,瓦砾随处可见,被炸得起火燃烧的民房被消防队的水龙一冲,满地都是泥泞,街上一些被炸坏的车辆没来得及拖走,剩了一个个黑黑的躯壳留在那里,南京已经满目疮痍了。城里住户、店铺多数房门紧闭,门上铁将军把门,街上来往的大部分是荷枪实弹的军人,整个南京好像已经变为一座军人城了。

  到了山西路,那一带是富人区,又接近市郊,平时就行人稀少,现在敌兵压境,这些人家十有九户已经人去楼空,街上静悄悄的一个行人也没有。街道两旁的树木已落光了叶子,只剩了光秃秃的枝丫,一条被主人遗弃了的哈巴狗无精打采地蹲在街边,一双小眼睛茫然地望着街口,使这无人的大街越发显得空冷而凄凉。

  街上有好几户人家被炸,方公馆的顶楼被炸掉,底楼倒还立着,像迎头挨了一棒;李部长家那座威严气派的罗马式房子只剩了两根圆柱子耸立着,好像古罗马遗址;韩公馆则完全倒塌,连昔日的影子都不剩了。在公交车站,一辆被炸成两截的公共汽车还停在那里,车身上到处可见深褐色的血迹,旁边一棵梧桐树的树枝上还豁然挂着一段白色的东西,分明是人的肠子。白曼琳的脸变白了,她害怕回到家迎接她的也是一片惨相,她紧张得微微发颤,恨不得插翅飞回家,好看看她的家有没有躲过炸弹,父兄是否平安无事。

  到了家,当汽车拐过树丛,那栋白色房子完好无缺地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快乐地流下了眼泪。车子刚停下,她忘了脚上的疼痛,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她酸痛的两条腿支撑不起这一跳,立刻蹲了下去,站不起来了。张一鸣慌忙下车把她扶起来,搀着她往里走,她一面走,一面大喊:"爸爸!爸爸!我回来了!"

  白敬文和白少飞父子俩都在客厅里,听到她的声音,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然后猛地站身起来往外疾走,没到门口,她已经进来了,一头扑进父亲怀里,放声大哭:"爸爸!"

  白敬文也是老泪纵横:"你回来了就好,这么久没你的消息,我们都快急死了!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吧?"

  "没有,"她抽泣着说,"我很好。"

  白少飞劝道:"琳儿,不要哭了,你们回来是件高兴的事,怎么倒伤心起来了?"

  她止住哭声,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对她哥哥说道:"谁伤心了?我是高兴得哭。大哥,把你的手绢给我用一下,我已经很久没有用过手绢了。"

  他忙从裤袋里摸出手绢递给她。白敬文看了看女儿,她明显地瘦了,身上的衣服也很脏,他看到她脚上那双丑陋的布鞋和露出来的纱布时,心里紧张了:"你的脚怎么啦?"

  她故作轻快地:"没怎么,就磨了几个泡。"

  "磨几个泡用得着包纱布吗,你不是受伤了吧?"白少飞也很担心。

  "真的没事,不信你问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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