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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程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确实有两辆汽车在向这边移动,他睁大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勉强看清楚是两辆救护车。等车子再近一点,他看见了车上随风飘舞的红十字旗:"没事,那是我们红十字会的车。"

  话刚说完,从汽车后方出现了两架飞机,机翼上那血红的太阳标志清晰可见,他不禁失声道:"糟了!"

  救护车也发现了日机,加快了前进的速度,日机飞到了它们的头上,开始盘旋投弹。程刚的心揪紧了,哨兵也紧张地问:"连长,怎么办?"

  程刚没有开口,距离太远了,就是有办法救也来不及了。爆炸声惊醒了正在瞌睡的士兵们,大家急匆匆起来,都望着爆炸地点。日机已经炸翻了前面那辆,引起了熊熊大火,后面的那辆大概是速度太快,想转弯躲避却向左侧翻倒了。日机不再轰炸,对着车子扫射了一阵,这才满意地飞走了。

  程刚叫道:"一排跟我来。"

  孙富贵已是少尉排长,听到命令,他立即带着一排跟着连长跑步赶到出事地点,搜救幸存人员。第一辆车被炸得面目全非,车上的人全部遇难。第二辆车的车身上到处都是弹孔,驾驶室里司机仰躺着,手还牢牢地抓着方向盘,一个童子军的上身挂在上面的那扇门外,下身在车内,还做着往外爬的姿势,两人均已中弹身亡。程刚正在查看,一个士兵大叫:"里面还有活人!"

  果然,车里传出了女人虚弱的哭声。程刚喊道:"里面的人别怕,我们是国军,我们马上就救你们出来。"

  他来到车子后部,想打开车门,但车门已经变形卡住了,怎么用力也打不开。士兵们举起枪托,奋力地砸门。门终于砸开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滚了出来,他的头部中弹,已经死了,车门附近躺着一个少女,左臂被打断,白衣上满是血迹,正在痛苦地哭喊:"妈妈!妈妈!"里面还有两个倒在一起的白衣女人,都是满身血迹,毫无动静,不知是死是活。

  士兵们小心地把断臂少女抬出来,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又进去抬那两个压在一起的。他们先把上面的那个女人抬出来,也放在了地上。不过她早已断气了,她正好被敌机的一梭子弹扫中,从左胸直到右腿是一排整齐的弹孔,她的脸上虽然溅着血迹,但依然看得出是个二十岁左右、面目清秀的女孩子。她眼睛大大地睁着,失去血色的嘴巴微微张开,仿佛想要控诉什么。在场的军人虽说都是经过战火洗礼的,但见了这番情景,也都觉得惨然。程刚抹下她的眼皮,说了声:"姑娘,你闭眼吧,我们会替你报仇的。"

  最后那个女人也被抬出来了,她被那个身中数弹的女孩子压在身下,血流得她满身满脸都是,散开的头发也被血沾在了脸上,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也不知道伤在哪儿。一个士兵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活的,她还有气!"

  程刚命令把伤者抬到团部包扎所。所里的少尉军医急忙抢救断臂少女,但对那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却不敢收治,叫他们立即送到师部。孙富贵和另外一个士兵二话没说,抬起担架就往师部卫生队飞奔。

  在新25师师部,张一鸣正和武天雄、孙翱麟对着桌上的军事地图分析敌我双方的态势。罗店一战,他一夜成名,但是,面对校长的嘉许、媒体的赞誉,他并没有飘飘然陶醉其中,他的内心非常冷静。他知道日军对于罗店也是志在必得,肯定会集结军队,卷土重来,下一步的战斗将更为艰难,所以,一收复罗店,他不等休息,马上调整部署,防止敌人前来报复。

  参谋刘宏进来汇报:"报告师长,我师的伤亡数字已统计完毕。"

  张一鸣抬起头:"情况怎么样?"

  "伤亡惨重。"刘宏的声音发涩,"全师一共阵亡1309人,其中团级军官5人,营级军官14人,连排级军官173人。另外,重伤202人,失踪16人。一共损失1527人。"

  指挥所里一片寂静,空气似乎变得凝重起来。张一鸣心里一阵剧痛,费了两年心血训练起来的队伍,一夜之间就损失掉这么多,这在他的戎马生涯里还是第一次。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对刘宏说:"你马上把这份材料上报给军部,请求补充兵力。"

  他又对武天雄和孙翱麟说:"我去卫生队看看伤员。"

  卫生队设在离镇公所不远的几间大房子里。房子里早已人满为患,门外的空地上,几十个重伤员横七竖八地躺在烈日下,等候医生前来治疗。他们中少数僵直不动,大多数因疼痛难忍而大声呻吟。伤势轻些的靠墙而坐,躲避那毒热的阳光。地上到处是血和极脏的绷带,血腥和汗臭味引来了大群苍蝇,在伤兵们身上嗡嗡飞舞。军医和青年战时服务团的队员们穿梭其中,忙个不停。

  张一鸣逐一看视这些伤员,向他们表示慰问。末了,他还亲自给一个重伤员喂水。那个伤员脸色苍白,赤裸的上身缠满了绷带,虽然痛得脸都变了形,却始终一声不吭。一名服务团的女队员对张一鸣说道:"范排长是和鬼子拼刺刀的时候受的伤,他一个人刺死6个鬼子,真了不起。"

  听了她的话,范排长激动了,用带着四川口音的国语说道:"师长,狗日的东洋人,硬不是个东西哟,几个人打我一个,还偷袭。龟儿子——"

  张一鸣的声音哽咽了:"好兄弟!你为国家尽了力了,是我们民族的英雄,也是我们师的骄傲。我谢谢你!我会给你记大功!"

  自受伤以来,范排长没掉过一滴眼泪,但他现在却泪流满面:"师长,有你这句话,我死都值了。"

  满头大汗的孙富贵抬着担架来了。放下担架,他看到一个少校军医,急忙穿过一排排伤兵来到他身旁:"军医,我们带来了一个伤员,你快救救她!"

  军医正俯身在被迫击炮炸伤的伤兵身上,替他清理嵌在身体里的十几块弹片。听了孙富贵的话,他头也不抬地说道:"等等吧。这个伤员的胸腔里进了一块弹片,我得把它找出来。"

  孙富贵急了:"她伤得很重,快死了。"

  军医直起腰,发火了,当然这火并不是对孙富贵发的。他已经忙碌了二十几个小时,衣服都给汗水和鲜血湿透了,却不能不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士兵因为来不及抢救而死。"死?这里有很多人都要死了。伤员太多了,我们的人手不够。这么多伤员该怎么救?该死的日本人!让他们下地狱!下地狱!"

  孙富贵看着他,他的表情有愤怒、悲伤、怜悯,汗水像溪流一样从脸上流下来。孙富贵见此情景,只得无言地走开了。张一鸣叫住他,问道:"你们抬的是什么人?"

  见是师长,他忙立正行礼,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张一鸣过去看了看担架上的人,觉得她的身形很熟,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叫看护拿了一条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掉她脸上的血迹,拨开她脸上的头发,一张娇美的少女脸蛋露了出来。他呆住了:"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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