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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下午3时,敌人又集中大量兵力,在猛烈的炮火掩护和军官督战的威逼下,潮水一样涌向了营阵地。

  形势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旅长戴润生狠着心抓起通往第4团的电话:“晋士林同志,不管情况如何严重,我交给你的任务只有两个字——守住!不准后退一步。否则,按军法从事。要告诉全体指战员,现在离天黑只有三个小时。天一黑,就是我们的天下,胜利就是我们的了!”

  l营、2营的电话通讯正常,唯有3营的线路被炸联系不上。晋士林派通信员传达命令。

  炮火已经把3营副营长张申明的耳朵炸聋了。团部通信员一个接一个地上来,他模模糊糊听到的总是那几句:

  “张营长,你不能退!”

  “张营长,剩下一个人也要打!”

  “张营长,守不住阵地,杀头!杀头!!”

  这仗怎么打,阵地怎么守?500多人的一个营,只剩下不足百人。而冲上来的敌人却是整营、整团。张申明巡视着战士们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突然发现五个号兵都还活着,大叫:“好!”他招拢来全体指战员,吼得连他自己被炸聋的耳朵都听到了:

  “我没有什么可动员的了。守住阵地可能是死,丢了阵地一样掉头!该死该活,家伙朝上,咱们都豁出去了!把武器清点、集中一下。等我命令,你们五个一起把号给我吹破天!”

  号声响,石破天惊,杀声骤起,鬼神嚎泣。3营发起了最后的反冲锋……

  阵地恢复了平静,天也黑下来。

  北向店战斗从拂晓6时到晚上9时,打了15个小时,第4团顶住了敌人三个团的冲击,第2旅抵抗了敌人三个旅的数十次进攻。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第4、5、6团伤亡总计近千人。但赢得的胜利也是巨大的:毙伤号称“王牌”的国民党整编第11师官兵3000余人。更大意义还在于,保证了刘邓大军的战略再展开,保卫了刘伯承和“后指”以及中原局顺利到达淮西。

  17日深夜,刘伯承率兵北渡淮河,开辟新的战略地区。

  §鄂豫皖大别山区 1947年12月-一月

  严冬。

  野战军前后指的分遣,以及桐柏、江汉根据地的建立虽然调动了敌人,吸引了三个整编师和一个旅的兵力,但白崇禧仍集中主要兵力不放,采取军事和政治相结合、围攻与“清剿”相结合的总体战——网罗地主恶霸,发展特务组织,恢复保甲制度,建立“碉堡网”、“公路网”,配合正规部队,摧毁共产党地方政权和武装;实行“三光”、“移民”、“并村”政策,掠夺粮食,捕杀共产党干部,制造无人区。

  坚持在内线斗争的野战军主力为了保存力量、寻机歼敌,以大踏步的分遣调动敌人,粉碎敌人合击阵势,以突然向中心地区的集结,寻求敌人弱点,主动出击。地方各级组织则转入半地下活动,“县不离县,区不离区,乡不离乡”,在本地区与敌周旋。

  在敌我力量极大悬殊的“围剿”中周旋,每时每刻都处在艰苦卓绝、惊心动魄之中。

  于乔她们进大别山后,奉命到了腾家堡,安定下来继续制图。敌桂系主力第7师“清剿”到这里,她们即转人半地下,分散活动。

  她们躲在大山里。大别山林海莽莽,马尾松长年不落叶,到处是山洞、石拗。搜山的小保队一股一股地来,“清剿”的正规军也不时出没。一有风吹草动,她们便迅速转移,一天换四、五处,翻几座山头。天黑了,悄悄下山,摸黑进村,在老乡家里弄些吃的。不愿打扰老百姓,就钻柴禾堆或马棚、牛栏里和衣而睡。听到老乡一喊“同志女”(当地老乡对她们的称呼),连忙起身转移。

  于乔过黄泛区落下的“月经病”一直没好,一张脸因极度贫血愈显苍白。“清剿”开始,几天不进颗米是常事,干脆“闭经”了。她对陈晓静笑语:“白崇禧想不到,他竟治好了我的妇科病。”

  陈晓静已经没有力气开玩笑。本来就单薄的身子现在像个细柳枝,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最难的是黎曼。七个月的身孕了。这种动荡、恶劣的环境对于她真是雪上加霜。爬山,钻洞,奔跑,转移。刚刚有间隙,她双手抱着凸凸的腹部,痛苦的喘息还没有平伏,忽然一阵冷枪,于是又开始转移。

  “求求你们,别管我,你们走吧!”

  黎曼不愿再拖累于乔她们。她的腰折了一样,肚子一阵阵坠痛,濒临死亡般闭着眼。

  于乔、陈晓静把黎曼抬起,转移到不远处一个山洞里。刚伪装好洞口,洞顶已经被搜山的敌兵踏踩得碎石滚流。

  鲜血湿透了黎曼的棉裤,出现早产先兆。黎曼不能再受折腾了。这天夜里,她们把黎曼送进村子。第二天天一黑,她们摸进村子看望黎曼。人未见到,却得噩耗:黎曼被小保队供出,一扇门板,把她抬走了。

  于乔、陈晓静抱头痛哭,又不敢在村子久留,忙又撤出。

  走到几里外的一个村子,一位40多岁的大嫂给她们两个菜团子,把她们安置在马棚的干草堆里。马棚里还藏着一个第6纵队的伤员,伤势很重,眼角、鼻子都生了蛆。大嫂用盐水一点一点给他洗伤口,用镊子细心地挟蛆虫。伤员是山东人,管谁都叫“二哥”,见到于乔她们,亲得不得了:

  “二哥呀,想死同志们啦!”

  陈晓静背过脸擦泪。

  他很乐观,嘴角挑着笑,问:“碰到过咱们的大部队吗?打胜仗没有?”

  于乔说:“碰到过,你们6纵在宋埠打了大胜仗,消灭了保安团八个中队,2400多人。”

  他那混饨的双眼在月光下兴奋地转动,一把抓住于乔的手:“二哥,替俺写封信吧。俺是打定陶解放的。俺娘还不知道俺当了解放军。告诉她,俺是打老蒋光荣的,叫她别哭。”

  “信一定替你写。但是,大嫂冒死把你藏在家里,你也一定要安心养伤。别想着死,伤好了,还要回部队呢!”

  陈晓静喂他喝了几口水:“伤很疼吧?”

  他摇摇头,嘴角浮起一丝孩子气的笑:“就想吃碗面条……”

  天没亮,他就咽气了。

  于乔和陈晓静白天还是满山钻,碰到自己的部队在本区打仗,就跟着转几天;部队到外区执行任务,她们就再单独行动。漫天风雪,她们像羚羊一样在大山里出没,不敢有一点大意。前几天,文工团的四个女团员被敌人抓住,集体轮奸后,把她们吊死在树上。恶劣的环境把于乔和陈晓静的各种器官的灵敏度训练得极高,一里外的一声鸟叫她们也能捕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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