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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军旅小说 > 巴格拉米扬元帅战争回忆录

五九

  三十二天中,被疲劳和饥饿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战士们,在敌后转战近六百公里,任何力量都阻挡不住他们。这次英勇的远征如同一面镜子,反映了苏联军人对胜利的热烈向往。

  方面军司令员的推测得到了证明。德军统帅部对第26集团军的顽强冲击深感不安,于7月底集中了相当大的兵力来对付该集团军。(后来我们得知)哈尔德将军早在7月21日就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在基辅以南作战的俄军第26集团军被击溃之前,不可给坦克第1集群赋予任何南进新任务。”

  “南方”集团军群头目于7月25日中午在我第26集团军全线发动进攻。坦克和摩托化兵团的冲击得到了猛烈的炮兵射击和航空兵袭击的支援。主要突击指向白采尔科维以东和东南的步兵第6军和骑兵第5军所属各师。很清楚,希特勒统帅部不但想击溃第26集团军主力,而且不让其向第聂伯河退却。我们派到部队去的军官察明,两个军所属各师都一边进行苦战,一边缓慢退却。

  基尔波诺斯将军判断情况后,要求科斯坚科将军无论如何要将敌军阻于罗西河,即不让它进至第聂伯河。同时,他命令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让由预备队开去的两个步兵师停止从博古斯拉夫地域向兹韦尼戈罗德卡总方向实施冲击,以便阻止敌坦克和摩托化师向第6集团军后方推进。

  而我左翼军队的态势越来越糟了。他们向南面越退越远。

  通过迂回线路同他们建立通信联络的尝试也未取得明显结果。方面军司令部代表要乘飞机飞越敌人占领的广阔地带才能勉强到达那里。方面军司令部对这些军队行动的指挥一天比一天困难。但更糟的是我们不能从我们的基地对第6、12集团军进行供应。我们不得不越来越频繁地请南方面军首长多少给这两个集团军一点弹药、油料。这种不正常情况迫使C·M·布琼尼于7月25日早晨给总参谋长发去以下电报:“第6、12集团军向东和东北突围的一切尝试都未成功。情况要求尽速将这两个集团军撤至东南方向。为此,我认为必须把第6、12集团军转隶南方面军司令员,并要求他将它们撤至塔利诺耶、赫里斯季诺夫卡、乌曼地域。我们之所以采取这一措施,除因为必须组织第6、12集团军与南方面军右翼更密切的协同外,还因为需要改善指挥和物质保障。请大本营批准这一决心。”

  正如通常由B·C·朱可夫经手解决问题时会出现的情形一样,大本营的批复马上就下来了:第6、12集团军转隶南方面军。

  我们先提前说说。应该指出,这两个集团军同敌人实施猛攻的重兵进行了英勇奋战。但是,斗争是在极为不利的条件下进行的。我军陷入了敌人的合围。能不能象某些同志所想的那样,认为这是因为把第6、12集团军由一个方面军转隶另一个方面军呢?当然不能。我深信,假如这两个集团军继续由我方面军指挥的话,那么由于没有通信联络和得不到供应,它们的处境会更加困难。

  大本营虽然准许将第6、12集团军转隶南方面军,但仍要求我们不得减弱在我们左翼实施的反突击,以便阻止敌人向退却军队后方继续推进。这一任务同以前一样由第26集团军承担。为使该集团军司令员能集中全部精力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基尔波诺斯将军决定步兵第64军不再归他指挥,而同防守基辅接近地的所有兵力一样,直接隶属方面军首长。

  从此,G·F·科斯坚科将军和他的司令部就作出了真正巨大的努力,以便既阻住拼命向第聂伯河岸进犯的敌人,又援助处境日益恶化的南方面军第6、12集团军。集团军司令员未能最后完成任务不能归咎于他:他所掌握的兵力已经很少了。

  7月28日夜晚,作战部参谋萨拉库察大尉送作战汇报来给我签字时说,方面军新参谋长到任了。我已知道上面召普尔卡耶夫将军去大本营,可是没料到事情会发生得这样快。

  我来到方面军参谋长办公室。普尔卡耶夫坐在桌旁,他旁边坐着一个相当年轻的深色头发将军。他有一张宽宽的富于表情的脸。黑眼睛流露着留心和好问的神采。

  我作了自我介绍。将军灵巧地站起来,和我握手,并回答:

  “图皮科夫。”

  这就是方面军新参谋长。

  我已知道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图皮科夫少将是1922年入伍的。曾毕业于伏龙芝军事学院。1939年领导过哈尔科夫军区司令部。战争前夕任驻德国武官,他是从那里艰难地回到祖国来的。

  他对法西斯将军们的战术和战役观点了解得很详细。我们很快就确信这一点了,因为他对方面军战事进程的预见,比我们所有人都强。很遗憾的是,人们并不总是倾听他的意见。

  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和善地微笑着说:

  “总参谋部有人对我谈起过您,伊万·赫里斯托福罗维奇。我想,我们在工作过程中会亲切地互相了解。而现在我要同志式地请求您:假如我发火,不要感到委屈。我想预先说一下,假如我的决心里有些地方使您感到怀疑,您要爽直说出来。我喜欢部下信服地,而不是勉强地执行命令。”

  普尔卡耶夫将军没有参加谈话,不声不响地把自己的东西装进皮包。

  “现在我向您提第一个请求。”新参谋长留神地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马克西姆·阿列克谢耶维奇将介绍我同司令部全部领导人员认识。而您要尽可能使我较详细了解情况……不过您知道,”他象请求原谅似地补充说,“我到你们这里来后累极了,现在勉强能站稳。我想在头脑清醒时了解情况。现在打算在旅行后稍微恢复一下。因此,请您明天早上四点钟带着报告来找我。”

  我准确按指定时间去敲参谋长的门。没有回答。门半开着,将军伸开胳膊睡在行军床上。我想叫醒他,可是叫不醒。而我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休息过了:前线的情况那样紧,根本谈不上睡觉。乘参谋长在休息,我也喘口气吧。我便在这里的沙发上躺下来。一阵阵高射炮射击声和轰隆隆的爆炸声把我惊醒了。这是敌人航空兵又在进行袭击。忽然,我透过震耳欲聋的响声听到:

  未来会为我准备下什么?

  我的目光空自窥望……

  我茫然半睁开眼睛。新参谋长正在办公室里大踏步走来走去, 并且沉思地低声哼着:

  我究竟会饮弹而倒下,

  还是子弹会飞向一旁?……①

  【①这是普希金名著《叶夫根尼·奥涅金》中连斯基在决斗前夜吟颂的诗句。——译者注。】

  “的确,”我伸伸腰,想道,“下一颗炸弹是掉到我们房顶,还是会‘飞向一旁’?”

  高射炮的隆隆声经久不息,而航空炸弹的爆炸声此伏彼起,窗玻璃诉苦似地叮当作响,灰泥从天花板上纷纷撒落,吊在天花板下的电灯象钟摆似的摆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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