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国当时跟他说的话,李思文到现在还记得:“思文,你这事做得很对,我得表扬你,我们鹰嘴镇目前无论是经济还是治安情况都欣欣向荣,容不得污水泼上身。况且小偷的话也不能全信,这样吧,你先压着这个案子,我先约王镇长谈一谈。”
李思文当然不会不顾李保国的意思。他向李保国汇报后的那天晚上,王镇长就拎了两瓶茅台和两条黄鹤楼1916悄悄上门来找他“谈话”了。
李思文没喝过茅台,没抽过黄鹤楼1916这么贵的烟,但价码他是知道的,就王治江拎来的这几样,价钱就超过了五千块。
如果事情没有猫腻,平时一脸正经,高高在上的王镇长会拎这么贵重的礼品到他家里来悄悄说事?
李思文是个守规则的人,当时就拒绝了王镇长的礼物,并强调说:“王镇长,说事可以,但东西不能拿进屋,按法规按政策我该办的一定办,不该办的也绝不会办!”
王治江拎着礼物很不得色,半晌才阴阴地问他:“李所长,那你是不‘合作’了哦?”
“符合政策法规的事我一定合作,这也是我的工作!”
李思文记得自己当时刚说完,王治江就黑着脸拎起礼物一声不响地走了。李思文也没放在心上,事隔两天,他就被“软禁”了。
往好方面想,是检察院真的接到举报办案,往坏的方面想,简直不敢想了!
李思文静静地坐在,回想着事件的经过,越想越觉得其中大有蹊跷。他首先是向镇党委书记李保国汇报,然后就是镇长王治江上门谈“合作”,拒绝后就是“逮捕软禁”,这一连串的事情说明什么?
要说这些事与王治江毫无关联,傻子都不相信!但是这其中依然有一个疑点,那就是自己到底是触动了什么,才会导致这张“网”的反弹,难道是那批三十万的贼赃?一个镇长家里居然私藏数十万现金,这当然是一个很大的疑点,但是就凭这点,还不足以让对方采取这么迅速和激烈的手段吧?
还有一点李思文也想不通,朱明宣他们把自己弄到这儿来关着,既不着急“审问”,又不急着谈“合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因就必有果,想不出来原因,那是自己没想到点子上!
李思文在躺了一会儿,只是心里着急,躺着又哪里静得下来?没躺一会儿又爬了起来,在房间里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能逃出去的洞窗。
结果让李思文很失望,无论是墙壁还是地板,敲击后都是“咚咚”的实心的声音,显然是没有出口。
“要冷静,要冷静!”
李思文在心里对自己说着,越是困难的时候就越要冷静,以前在部队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曾经在边境丛林的一个隐秘地点躲藏了四天四夜,最终发现了敌方的秘密,完成了任务。冷静,思考,反击,本就是他最擅长的。
在洗手间里洗了把脸,感觉脑子清醒了许多,又对着镜子看了看,李思文看到了自己的无奈和憔悴。
不知道朱明宣代表的是要对付自己的利益圈子,还是检察院。如果是代表检察院调查案子,他如果暴力出逃,就是知法犯法,但如果是前者,那说明朱明宣也是“网”里的一员,是某些人滥用职权,对他私自拘禁,这样的话,李思文的余地就大了。
要怎样才能确定朱明宣的动机呢?
李思文姐弟三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品行端正、踏实做人”,从部队转业做警察后,他更是把这八个字当成人生信条。
拒绝王镇长的时候,李思文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此时被软禁在地下室,他才隐隐感觉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被困在这个地方,李思文犹如困兽一般,浑身不得劲儿,因为是“检察机关”抓捕,所以他也没敢反抗,不然以他的身手,朱明宣三个人是拿不住他的。
地下室里很热,待了一阵,李思文浑身是汗,想洗个澡,但手上的手铐没取掉,不方便,只好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把头淋湿。
湿透的头发让李思文感觉清凉,烦躁也减弱了些,扬起头,让发丝上的水珠顺着脖颈流到身上。
李思文无意间看到卫生间的天花板,心里忽然一动。
卫生间的天花板是铝扣,正中间镶着浴霸灯饰,地下室的卫生间里没有中央空调。
盯着浴霸发呆,李思文心里想,铝扣上面有多大的空间?
卫生间的顶部大约有两米,卧房的则有两米五左右,如果地下室的“顶”是装修掏过的,那上面是不是有一个空间?
想到这儿,李思文激动起来,虽然不能“拒捕”,但这里不是检察院,他被非法扣押了,现在逃出去并不算违法。逃出去才有机会找证据证明自己清白。
卫生间的顶是铝扣,李思文在边角处顶开一块,在灯光的衬托下,铝扣顶上的空间至少有一米。
李思文一喜,当即又扳开两片,抓着铝扣上边的龙骨爬上去。
卫生间顶部有透缝而入的光线,所以隐隐能看清里面的结构,虽然下边的厅和房间分隔开来,但上面却是一个整体空间。
李思文沿着龙骨慢慢爬过去,很小心,动作大了就会有响声,而且上面还有很多蜘蛛网似的暗线。
爬到厅的上方,李思文隐隐听到下边有说话声,当即停下来仔细倾听,听到“李思文”“巡查”“名单”几个词,犹豫了一下,忍不住想听得更清楚些,他努力镇定下来,平缓地呼吸了几下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把扣板了点儿小缝。
灯光透进来,李思文瞧得清楚,下边的沙发上坐着的三个人,正是朱明宣和两个下属,三个人一边打牌一边聊天,中间的玻璃茶几上摆了几罐开了口的啤酒。
“一对A。”朱明宣扔了两张扑克牌到茶几上,然后说:“李勇,小黄,我们这两天可不能松懈,得把李思文死死地按在这儿,明天北川市市委书记徐建国会来我们狮子县视察工作,上头可是交代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任何纰漏,这小子就是个‘定时炸弹’,可别让他在这个时候爆了。”
“李思文算哪棵葱,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清廉那一套?活该他倒霉!”
“可别小瞧了他,咱们上头对李思文十分重视,说他有能力,就是脑袋一根筋,原本想拉他过来,咱们圈子缺他这样有真本事的人,奈何李思文不识抬举……”
朱明宣一边出牌一边说。
刚刚说话的李勇又问:“朱科,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我们不能给李思文加点‘料’,让他吐点‘证据’出来?”
朱明宣摇头道:“嘿嘿,你们两个也不想一下,李思文是干什么的,再说了,这家伙可是个真正的廉吏,清白得很,我们跟他玩那一套有用吗?上头交代过了,将他困在这里就行了,至于证据,岳飞那么硬骨头的人不也被‘安’上了‘莫须有’这个罪名吗?”
李勇和小黄“哈哈”地笑了起来。
“四个二,一对王,九个炸,给钱给钱,一人五十!”朱明宣得意地把手里的几张扑克牌亮出去,勾着手指叫李勇和小黄给钱。
小黄懊恼地摸着头说:“哎哟,我出错了……我该这么出……”
朱明宣笑道:“你要出对了,我怎么赢钱?嘿嘿,都说了斗地主是脑力活儿,你们两个家伙要赢得了我,这个科长的位置哪还轮得到我,哈哈,给钱给钱!”
李勇和小黄一边嘀咕一边给钱。
小黄给了五十块钱后又瞄了瞄里间的门,说:“朱科,李思文之前在里边闹腾得凶,现在忽然安静了,是不是在搞什么小动作?”
朱明宣似笑非笑地说:“小黄,才说你这脑子,唉,你也不想一想,这是地下室,李思文要出去,我们这儿是他的必经之地,无论如何他都逃不出去,你只管把心放肚子里!”
小黄尴尬地笑了笑,讪讪地回答:“也是哦,我这脑子,嘿嘿,难怪我做不了科长。朱科,等我做得了科长的时候,只怕你已经是反贪局一把手了……”
“哈哈……”朱明宣得意地笑了起来,明知小黄是拍马屁,但着实受用,双手利索地洗了扑克,然后发牌,正发着牌,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朱明宣腾出一只手把手机拿出来,瞄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当即伸指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安静,然后才站起来走到角落接听电话。
“喂,陈副书记吗?……呵呵,是我,您放心,我们一定严密看守,什么?还有个盘名单没找到?家里和办公室都没找到吗?我们之前搜过李思文的身,除了手机和几百块钱没别的……好好好,我们会严守这里,不会让他跑出去捣乱的……”
李思文上面大气都没敢出一口,越听越心惊。
朱明宣电话中的“陈副书记”是什么人?盘名单又是什么?既然对方在他家和办公室都搜查了,显然那个东西很重要,说不定是王治江那个圈子的“死穴”。
原来对他的“抓捕”并不是光明正大的,把他关起来是因为怕他“扰”到市委书徐建国的视察。
看来整个事件的关键点都着落在那个盘上,里面存了什么名单?
陈副书记又是谁?与鹰嘴镇的镇长王治江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谜团,李思文又发现了更多谜团。李思文意识到,他必须逃出去,既然他的对手怕他在这个关键时刻捣乱,他要是不抓住机会,来个致命一击,那可就对不起对方这般“款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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