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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正清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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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彪的覆灭

  在一定程度上,中共九大应该标志着恢复正常状态:毛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取得了支配地位,他的政敌被打倒了,一个新的领导集体已经形成,内乱得到控制。早在1968年10月,毛就宣布文化大革命已经取得了“伟大胜利”。在九大的政治报告中,林彪宣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取得了伟大胜利。”⑤,也就是建立一个发动文化大革命所要建立的新社会。对胜利者(如果不是对受害者)来说,当他们能够最后重写历史时,文化大革命到此便应该结束了。1969年这一年,原预定标志着文化大革命后一个新的开端,就像20年前的解放那样。

  但假如这是一次“胜利的大会”,它本应预示的平静却是短命的,就像人们用这一名称所形容的1934年苏联共产党第十七次代表大会后那样。既然文化大革命是一场精英们之间决定谁有权塑造未来的权力斗争,它就远未结束,而且实际上不久就发生了更危险的转折。斗争将在三个领域展开:党的重建;国家机构的重建;以及外交事务。在所有这三个领域的斗争背后,是林彪权力上升召致的波拿巴主义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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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的重建

  由于所有正当组成的基层党委都遭到破坏,参加九大的代表恐怕只能通过地方革命委员会和“造反派”组织“协商”产生,③军队代表人数在九大急剧增加,就没有什么好惊奇的了。随着许多解放军干部在九大上得到提升,地方党的建设过程反映军队占优势的现实,就更没有什么好惊奇的了。

  早在1967年10月“五十字建党方针”的批示中,毛就指示,党组织应该由无产阶级先进分子所组成,号召开始党的重建工作。在九届一中全会上,他重申恢复党的组织生活的号召。虽然中央领导人希望从基层开始重建,1970年又大力宣传北京大学、北京二七机车车辆厂,以及上海国棉17厂的整党经验,作为各地整党的样板,①但各地的党组织仍然难以建立起来。

  到1969年下半年,整党重点转到县市一级,但即使在这一级,进展也十分缓慢。1969年11月到1970年11月,全国2185个县中,只有45个县建立了党的委员会。大概认识到从基层建党的做法已经失败,中央领导人指示先在省一级建立党的委员会。1970年12月,毛泽东的故乡湖南省第一个建立了中共省级委员会,华国锋担任省委第一书记。到1971年8月中旬,全国29个省、直辖市、自治区全部建立了党的委员会,解放军在其中占有明显重要的地位。29个省委第一书记中,有22个由解放军将领担任;各省级党委中62%的干部是军人。②

  根据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的报道,在党的重建过程中,清除了大批老干部,同时接纳了大批具有破坏性的“造反派”分子。1968年5月发动了继续“清理阶级队伍”运动。这场运动重点虽是清除极左派分子,但据说网撒得太宽,无辜干部也遭到打击。④早在最后几个省委组成之前,形势已经十分明朗,解放军要像控制省革命委员会那样控制省委。而且,林彪也表明他要控制省和国家的核心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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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国家结构

  1970年3月8日,毛提出了他的重建国家结构的意见。他提议召开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修改和通过新宪法,新宪法规定不再设国家主席。第二天,政治局同意了毛的意见,并在3月16日确定了有关四届人大会议和修改宪法的几项原则,送交毛审阅,得到了他的赞同。3月17日召开中央工作会议讨论和充实业已同意的事项。但不久林彪亲自参与了有关设置国家主席问题的争论。4月11日,他提出了一个书面建议,并请毛担任国家主席,否则“就不符合人民的心理状态”。①而在1959年,毛泽东就把此职交刘少奇担任。毛泽东很快拒绝了这项建议,并在4月12日告诉政治局:“我不能再任此事,此议不妥。”在4月底的一次政治局会议上,毛又引用公元3世纪三国时期的一个历史故事进行类比,第三次明确表示他不会担任国家主席,并且主张不再设置国家主席一职。

  然而林彪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进行活动。他在政治局的两个军队里的盟友,空军司令吴法宪和海军政委李作鹏,是宪法起草小组的成员,5月中旬,林让他们在宪法修改草案里写上国家主席一款。尽管7月中旬毛第四次表示反对,指出不可因人设事,林的夫人叶群在幕后仍不断要林的支持者们提出设国家主席。叶抱怨地对吴法宪说:不设国家主席,林彪往哪里摆?表明如果毛继续拒绝担任此职的话,林彪对国家主席一职有兴趣。

  为什么毛在党章里正式确定的接班人会在这个问题上对抗他呢?为什么林要求得到国家主席这样一个没有实权的礼仪性职位呢?须知当国家主席的威信并不比他在党内的地位高到哪里。菲利普·布里奇海姆认为,新宪法将使林彪在政府中的位置低于周恩来,周是总理,而他只是副总理、国防部长。而且,这暗示毛正在仔细考虑确立林、周联合领导来接他的班,这使林彪很沮丧。②我们也可以认为,毛曾经担任过国家主席,给这个职位抹上了一层光辉,从而使它成为比总理更高的职位,而且文化大革命前刘少奇担任国家主席的经历也已经表明,它意味着能在国际舞台上频频曝光,并保证了值得重视的知名度。

  不管怎么说,几乎可以肯定,林彪在这件事中的行为,关键是反映了一种深深的不安全感。他的性格和疾病所造成的相对孤独,又可能加剧了这种不安全感。②林彪覆灭以后流传出来的文件表明,他似乎已经把毛看成一个随时准备在他最亲近的伙伴背后捅上一刀的人:

  今天他用甜言蜜语诱惑你,明天就会捏造罪名置你于死地。……回顾过去几十年的历史,(你是否明白)那些他最初支持的人,谁最后没有被他宣判政治死刑?……他以前的秘书,不是自杀就是被捕。他的少数几个亲密战友或可以信赖的助手,也都已经被他送进监狱。③

  那么,为什么林彪胆敢公然反抗毛呢?可能他认为主席会宽恕;可能他想利用这个问题试探一下毛对他的态度;也可能因为那些聚拢在他周围的军方伙伴,使他感到自己现在已强大到足以迫使毛让步;毕竟,由于红卫兵的得势,毛曾经依靠人民解放军,但后来将军们对局势的忧虑,又促使毛对他们进行了压制。难道将军们在政治局的支配地位,不能用来促进国防部长的利益吗?

  进一步说,在林彪追求国家主席一职的过程中,他还有另一个重要的盟友陈伯达,毛长期的意识形态顾问和一段时期的政治秘书。①陈从1966年春天中央文革小组成立时起,就主持中央文革小组工作,这证明了他和主席的亲密关系。不久他就擢升到中央领导层的第四位,紧靠毛、林和周恩来之后,从九大上摄制的照片证实了这种地位。然而一年以后,在多年忠诚地为毛服务之后,陈却选择支持林彪,向毛反复讲的观点进行挑战。

  一种解释是,1969年下半年解散中央文革小组,剥夺了陈在九大后的群星中的明星地位,他可能已经感觉到反对极左派的运动对自己构成了威胁。①

  另一方面,林彪以解放军为基础,巩固了他的地位,似乎不再需要左派的支持了。确实,林彪和他的追随者,同江青和她的追随者逐渐分化为两个互相对立的集团;虽然林可能对他的位置是否安全可靠长期以来一直抱有担忧,但他似乎绝对相信短期内可以支配江的集团。可能陈伯达远瞻未来,认为他最好的前途,是像他过去为毛服务那样为林彪服务,②当然,这个决定对陈个人的生涯是灾难性的。

  有关设置国家主席问题的斗争,在中共九届二中全会上达到高潮。1970年8月23日到9月6日,会议在避暑胜地庐山召开。毛又一次卷入一场与一位国防部长的斗争,虽然这次他对自己的力量无绝对把握,也不能肯定这位部长是否敢于在这个阶段冒直接对抗的风险。

  会议召开的前夕,8月22日,由毛泽东、林彪、周恩来、陈伯达和康生组成的政治局常委会,开会讨论了全会的主要议题。毛着重强调了加强团结、避免宗派活动的必要性,这是他每次剪除反对派之前的习惯性动作。④

  第二天,全会正式召开。周恩来宣布了全会的议程:讨论修改宪法问题;国民经济计划问题;战备问题。没料到,在没有事先向毛打招呼的情况下,②

  像过去一样,林彪强调毛的卓越天才和伟大作用,以表明他的忠心,从而实现他自己的目的。甚至从文化大革命一开始,毛似乎就对这种策略有所警觉,并且为此感到不舒服。⑤

  毛是否参加了8月23日晚的政治局会议,尚不清楚。很可能没有参加。也不清楚吴法宪的建议是否被采纳,第二天上午,全会听林彪讲话的录音。但8月24日下午,在就其行动计划进行密商后,陈伯达、叶群、吴法宪、李作鹏和邱会作分别在华北组、中南组、西南组和西北组的会议上发表讲话赞同林彪的方针。他们向会议散发恩格斯、列宁和毛有关论天才的语录,以支持林的观点。陈伯达在华北组会议上说,谁要是反对毛担任国家主席,谁就是反对毛泽东同志是天才的说法。他们在分组会议上的讲话被印成简报,四处分发。分组会议上没有人提议林彪为国家主席。②真是这样的话,全会开幕前毛在政治局常委会议上的讲话,可能是故意告诉林彪,他只不过是自己不想担任这一职务,并非真的反对设置这个职位。这样,林彪和他的支持者们将从中得到鼓励,从而刺激他们提出设置国家主席的建议。而这就会为他们准备足够的绞索。

  林彪的支持者们在分组会议上的讲话很快由江青和张春桥报告给了毛,他十分重视并在8月25日迅速采取了行动。后来毛泽东说,他的夫人江青在这次反对林彪的斗争中立了大功。随着红卫兵上山下乡和内乱得到控制,除了上海之外,江和张的政治基础被瓦解了,因此他们可能再也不愿意看到林彪已经令人生畏的权力、地位进一步膨胀。确实,处于现在的形势下,他们要继承毛的政治遗产,只有摧毁林彪的地位。早在分组会议上,张春桥已经同吴法宪就林彪的纲领发生了冲突。③

  毛肯定已经意识到,林的支持者们行动如此迅速,如果他再不表明自己的态度,全会就可能在被瞒骗的情况下支持设置国家主席的建议。甚至张春桥的紧密追随者,他在上海的副手王洪文,也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在上海的核心小组会议上,热烈地,或说是天真地颂扬林彪的基调讲话,还准备在华东组的会议上重申自己的观点。②

  8月31日,毛泽东发表《我的一点意见》,为反击定了调子。在这个文件中,他揭露自己以前的意识形态顾问的“资产阶级唯心论”,谴责他谣言惑众,诡辩生非。毛的这篇文章,为在分组会议上批判陈伯达、吴法宪和林的其他支持者们提供了重磅炸弹。④

  即使这样,林彪已经获得了确切的信息。在短短的两天半时间里,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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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外交政策的争论

  在党的建设和重建国家结构两方面的争端基本上是权力斗争。在毛和林之间似乎还有过一场政策争论,虽然中国的有关材料对它甚少关注:中国对美国开放问题。既然本书其他部分已经讨论这个问题,②这里仅仅大概描述一下。

  导致1972年2月尼克松总统访华的中美关系的惊人转折,其根源已经人人皆知。1969年3月,中苏在乌苏里江的珍宝岛发生了一次武装冲突,两国关系急剧恶化。这明显地引起了北京的关注:莫斯科是否正在将迄今为止的一系列小的对抗逐步升级。随后在中国西北边境地区发生了一系列摩擦,尤其是8月在新疆发生了一次严重的摩擦,谣言开始从东欧方面流传出来:苏联人已通知他们的盟友,它准备对中国的核设施进行一次“外科手术式的打击”。

  9月11日柯西金总理和周恩来总理在北京机场的短暂会晤,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紧张局势,但很明显中国人仍然把危险看得十分严重。乌苏里江摩擦发生的当天下午,北京的报纸就把它与1968年夏天苏联入侵捷克斯洛伐克的行动进行类比,苏联人用勃列日涅夫主义为其入侵捷克斯洛伐克进行辩护,该主义主张苏联可以推翻任何一个它不同意的共产党政府。中国领导人面临着在新的环境里如何实现国家安全的问题。

  有人认为,珍宝岛冲突是由中国人的一场伏击战挑起的。它是由林彪故意制造的,以引起边境的关注,从而促使参加中共九大的代表们认识到英雄的人民解放军的重要性,证明它现在在党内扮演的角色是必要的。④

  中美关系改善在林彪看来像苏德条约在亚洲的翻版,他对此十分厌恶。他可能认为,如果中国确实不能单独顶住两个超级大国的同时进攻,那么与修正主义的苏联达成妥协,不是比与帝国主义的美国达成妥协要好?林彪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从来没有得到充分的阐述。他后来被斥责为“孤立主义”和“大国沙文主义”,①

  如果毛的话真实可信,那么很容易理解他的动机。在中国被孤立、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人民解放军的权力就会大大膨胀。当国家处于危险状态时,由一位伟大的革命元帅接毛的班,就无可争议了。而和平与外交艺术(周恩来的所属范畴)的地位就会下降。

  对林彪不幸的是,毛感到必须用外交手段争取时间。10月7日,新华社发表消息,中苏边界谈判即将举行。然而,毛仍然对苏联人存有戒心,10月中旬政治局决定迅速提高警惕。1969年10月17日,显然是根据毛对国际形势的冷静分析,林彪发布“一号通令”,命令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入紧急战备状态,城市开始进行疏散。

  林彪当时在苏州休养,住在蒋介石夫人以前的别墅里。根据曾把林的命令给在北京的总参谋长黄永胜的林彪秘书的回忆,国防部长所关注的是,因为苏联谈判代表团的到来,中国放松警惕,苏联人可能正在准备一场突然袭击。在黄永胜收到命令前两个小时,毛看来也收到了等待批阅的这份“一号通令”,他显然没有撤销这个命令。后来林的命令遭到谴责,可能至少部分是因为苏联人、美国人以及台湾当局迅速作出反应,引起了中国领导层的担忧;这个明显的备战措施,可能被苏联人用作在边境采取进一步军事行动的借口。在林失宠以后,毛能够就这个他自己引起的行动责怪林彪。①

  边界谈判于10月20日如期开始。同时,中美双方开始接触,在20年的敌对和猜疑之后,双方都十分谨慎,亨利·基辛格后来称这段时期的谨慎接触为“复杂的小步舞曲”。③林彪和平夺权的道路已经走到尽头,他被推上了一条更危险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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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石头,掺沙子,挖墙角”

  几乎可以肯定,林彪决定武力夺权是由他在庐山会议上的政治失败激起的,但促使他那时将计划付诸实施的原因可能是庐山会议后毛发起的针对他的同党的毫不宽恕的运动。1970—1971年之交的秋天和冬天,林彪肯定已经明白,如果他不迅速采取行动,他就完了。毛的行动看起来像是挑衅性的,似乎他希望迫使林彪采取鲁莽的行动。如果他采取这样的行动,那就会自取灭亡。

  全会以后批判陈伯达的运动采取以下几种形式:首先,陈伯达自我检讨,并且批判了陈伯达反党、假马克思主义者的实质,1970年11月至1971年4月逐渐展开。同时,号召高级干部学习马列主义,向他们推荐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六部著作和毛的五篇文章,要求他们通过学习,提高识别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能力。事实上,毛是在打击林彪,因为,林彪过去不主张学习马列主义经典著作,把学习毛泽东思想也简化为背诵语录。叶剑英在福建、广东和广西调查了陈伯达的材料,以确定他的罪行。陈的罪行为发动一场整风运动提供了借口,而这场整风明显是用来削弱干部对林的忠诚的。①

  毛后来形容他对付林彪及其追随者的策略为“抛石头,掺沙子,挖墙角”①

  “掺沙子”,指选派忠诚毛的人参加由林彪的人控制的机构。九大当选的政治局候补委员纪登奎和张才千将军,于1971年4月7日被任命为军委办事组成员,以抵消黄永胜和吴法宪在军委办事组的权力。毛已经采取了其他组织措施,以保证对人事和宣传的控制。1970年11月6日,成立了中央组织和宣传组,直接对政治局负责,领导和监督中央组织部、中央党校、《人民日报》、理论杂志《红旗》、新华通讯社、中央广播事业局和其他一系列机构。该小组组长为康生,成员有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纪登奎和李德生将军。康生随后因病退出,李德生于1971年1月担任新成立的安徽省委的第一书记,毛的夫人和她的上海同僚留下负责,接管了曾经被陈伯达所把持的宣传王国。③

  “挖墙角”,指改组北京军区。在与他的国防部长紧张对抗不断升级时,毛必须确保控制首都的部队对他而不是对林彪的忠诚。1970年12月16日,他提议召开华北会议,讨论华北局和华北军区为什么允许陈伯达成为他们的太上皇,既然中央没有授权于他。这种谴责也许有点道理——人们很容易把书生气十足的陈伯达看成林彪的代理人,而不是某支部队的幕后操纵者——但华北局和华北军区听从陈伯达的命令,可能仅仅反映了任何一位明智的党的干部都会表现出的,对一名中央政治局常委的正常的尊重;很难想象会有人对陈伯达这样的高官的身份提出疑问。不论毛本人如何蔑视规矩,任何一点违反组织纪律的行为,却都可能被他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1970年12月22日,华北会议宣布开始,周恩来主持了会议。会议表面上是要批判陈伯达及其在华北地区的追随者,但实际上,在长达一个月的会议期间,改组了北京军区的领导班子:撤换了林彪的追随者,北京军区司令员和第二政委;38军(它被认为忠于林彪)也被调出了北京地区。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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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1”:林彪的未遂政变

  根据后来的证言,林彪于1971年2月携夫人和儿子视察苏州期间,授意制定政变计划。政变计划是以他儿子林立果为首、以空军为基地的几个较低级军官具体负责制定。促使林彪这样做的原因可能是,毛在最近的军委会议上谴责了林彪同党的立场,以及北京军区的改组。林彪将对此作何反应?他显然认为以攻为守是唯一出路。

  林彪夺权斗争,除了不合时宜,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其如此脆弱的权力。尽管他身为国防部长,但他没有依靠负责解放军各部门的政治局盟友。根据1980—1981年审判林彪那些幸存的支持者时出示的证据,不管他们在其他方面做了什么坏事,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和邱会作都没有参与谋杀毛的任何阴谋活动。②

  林立果在空军的正式职务是司令部办公室副主任——这是一个关键职位,所有文件都要经过这里——同时兼任作战部副部长,他担任这些职务,完全是由于林彪的影响。根据他的上司吴法宪在1980年审判中的证词,从1970年7月6日起,“空军的所有事情都向林立果报告,所有事情都得经他处理,听他的命令。”③

  林立果建立了他的阴谋小集团(参见表5),定名为“联合舰队”,该小组最初是吴法宪授权林立果成立的一个调研小组,绝大多数成员是人民解放军空军的军官。林立果的“司令部”人员,除了他自己之外,全部来自控制华东的南京军区。

  1971年2月,林立果带着空军政治部副主任于新野到杭州;而后又将另一位副主任周宇驰自北京召到上海,从3月20日至24日在上海与他们及空4军政治部秘书处副处长李伟信等召开秘密会议,根据他父亲的命令,多次密谋。

  从他们讨论的情况看得出林氏家族对政治形势的估计。他们认为出击的时机几乎成熟;在政局稳定的情况下拖延时间,会使文职领导人得以巩固他们的地位;毛正采取利用一派打一派的习惯做法,逐步用张春桥来抵消国防部长的权力。②

  林彪的第三种选择是“提前”接班。他们考虑了两套方案:搞掉林彪的竞争对手,主要是张春桥;搞掉毛泽东本人。密谋者们对后一套方案没有感到什么不安,只是担心如何向全国解释,不产生消极影响。周宇驰建议,谋害毛泽东的罪名可嫁祸于他人,甚至嫁祸江青,但他补充道,从政治上考虑,林“将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最后议定:争取和平(过渡)接班,作好武装起义的一切准备。①

  表5       林彪集团:同党和同谋者

  林立果决定将政变计划定名为“571”,在汉语里“571”是“武装起义”的谐音。毛的代号为“B-52”。在最初讨论时,政变计划仅仅是逮捕张春桥、姚文元,谋害毛的计划似乎是那天晚上由周宇驰设计的,①可能是针对毛主席在南方的行动所作出的反应。

  1971年8月中旬至9月中旬,毛到南方许多省市作了一次短暂巡视,他主要访问了武汉、长沙和南昌,接见了湖北、河南、湖南、广东、广西、江苏和福建各省党、军负责人,②和他们进行了谈话,他把林彪的同党在九届二中全会上的行为说成是“两条路线的斗争”,因此,与同刘少奇、彭德怀、高岗和其他被打倒的领导人的斗争具有同样的性质。主席的任何其他行动,都没有他的这些讲话如此深思熟虑,使得林彪惊恐不安。

  开始时,毛泽东并没有直接点林彪的名,着重谈了他的追随者在九届二中全会上的表现,是“有计划、有组织、有纲领的”,是“突然袭击和地下活动”。当他谈到:“有人急于想当国家主席,要分裂党,急于夺权”时,谁都能明白他实际上指的是谁。他最后提到林彪的名字时,更多的是悲哀而不是愤怒:“这次,要保住林副主席,不做个人结论,但他当然要负一些责任。我们怎样对待这些人呢?”③但是作为国防部长的林彪是不会被假象欺瞒的。

  毛对他自己提出的问题的可能答案是什么,林彪一家是十分清楚的。同样令人感兴趣的是,主席在他的谈话中,明显表明了他进行这场针对他自己选定的接班人的斗争的原因。一方面,他批评了地方党委把他们的决定送交部队党委批准的做法;另一方面,他修改了他以前提的:“全国学人民解放军”,加上了:“解放军学全国人民”。④军队控制国家政权所构成的威胁,促使毛做出了以上选择。

  主席一定明白他的谈话很快会传到林彪那里,他也打算这样做。事实上,他的谈话于9月6日被报告给海军政委李作鹏,李又分别告诉了总参谋长黄永胜、后勤部长邱会作。黄永胜立即用保密电话通知了叶群,她当时正与林彪、林立果在北戴河度假。两天后,林彪签发了他的武装政变手令:“盼照立果、宇驰同志传达的命令办。”同日,林立果飞回北京,为谋害毛泽东进行最后安排。①

  从9月8日到11日,林立果和他的“联合舰队”讨论了在毛专列北上回京途中谋害毛的一系列办法:一是用火焰喷射器、四○火箭筒打B-52的火车;二是用100毫米口径的改装高射炮,平射火车;三是炸毁火车必经的桥梁;四是从空中轰炸火车;或者,用手枪面对面谋害毛泽东,这样虽然缺少戏剧性效果,却可能更可靠。②

  实践证明,所有这些计划都是无效的,当林彪的同伙正在估摸毛的行动时,8月底主席在南昌听到风声,林彪可能正在筹划什么阴谋。①南巡顺利结束。没有迹象表明,毛泽东改变行程是因为得到了有关阴谋活动的情报,更不用说细节了。也许是长期游击战争中养成的求生本能,促使他这样做的。不管他南巡的动机如何,这一行动促发了中国人现在所称的“九·一三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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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三事件

  当林立果获悉毛逃脱谋杀的消息时,他立即决定加速实施林彪和叶群此前设想的南逃广州,另立中央的计划;其实,就在林立果主持筹划谋杀计划的同时,林彪、叶群便在着手准备南逃了。他们决定9月13日早晨8时离开北戴河,南逃广州,与林彪的高级军事盟友——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以及林立果的密谋助手在那里会合。在北京安排妥当后,林立果乘坐一架英国制造的三叉戟飞机飞往北戴河的机场所在地山海关。当时中国只有很少几架三叉戟,为了让他的父母顺利出逃,②他通过在空军系统的支持者,秘密搞到了这架飞机。要不是她姐姐林立衡的干预,他可能已经成功了。

  很多人都知道,林立衡昵称豆豆,林彪很喜欢吃豆子,因而给女儿起了这个小名。豆豆与林彪关系很要好,与她母亲叶群却搞得很僵。叶群对她很粗暴,她和弟弟也不喊她妈妈,却都叫叶群“叶主任!”②

  9月6日,借口她的父亲生病,豆豆的弟弟把她从北京接到北戴河。她到达后,林立果向她通报了毛南巡的情况,告诉她这意味着林彪处境已十分危险,并披露了他们设想的三种方案:谋害毛;在广州另立中央;逃往苏联。豆豆与弟弟争论了两天,拒绝了所有上述三个方案,建议林彪像朱德一样,从众人注目的政治中心位置退下来。③

  根据豆豆的描述,她考虑的只是父亲的安全。她布置服务人员偷听林彪、叶群和林立果的谈话,以了解他们想干什么;9月8日,她弟弟去北京后,她把情况报告了8341部队。8341部队是中央警卫团的番号,该部队的一个分队布置在她父母的住处附近,用以在任何情况下确保林彪的安全。⑤因此,没有人敢相信那耸人听闻的消息。

  9月12日下午,在林立果从北京返回以前,林豆豆的订婚仪式已经开始。到来后,他告诉姐姐他是专程赶来参加订婚仪式的,但他随即匆匆离去,与他的父母进行密商。他的举动引起了她的怀疑。大约在晚上10时20分,豆豆亲自向8341部队副团长(原文为“团长”——译者)汇报了情况,这次,这位首长立即报告了北京。①

  当周恩来在晚上10时30分接到报告时,他正在人民大会堂主持讨论将在四届人大会议上作的《政府工作报告》草稿。他立即打电话向吴法宪和李作鹏查询是否有一架三叉戟飞机在山海关机场。

  与此同时,叶群在接到林立果系统的人报告说周恩来正查询三叉戟飞机下落后,故意在电话上与邱会作夫人闲谈了一个小时,试图以此消除怀疑。晚11时30分,她打电话给总理,告诉他林彪一家想离开北戴河,去一个温泉疗养地。当总理问她是空中动还是地上动时,她答道是空中动,但尚没有安排飞机。周告诫她,最近天气不好,他将与吴法宪讨论有关事宜。②

  叶群刚放下话筒,周立即又打电话给吴法宪和管山海关海军航空兵基地的海军负责人李作鹏,命令停在山海关机场的三叉戟飞机不要动,要动的话,必须有周、黄永胜、李作鹏和吴法宪四个人一起下命令才能起飞。在北戴河,叶群在与周恩来通话后,立即采取行动。她与林立果一起,喊醒吃了安眠药睡下的林彪,告诉他有人要来逮捕他。他们焚烧了文件,然后钻进汽车,驶往机场。8341部队警卫人员过于胆小,没敢拦住他们。对叛逃者幸运的是,李作鹏篡改了周恩来的指示,告诉山海关基地,只要周、黄、李、吴四位首长有一个同意,三叉戟飞机就可起飞,而李自己批准起飞。夜里12时32分,林彪携带他的夫人和儿子起飞了。①

  大约午夜时分,周恩来得到报告,林彪一家坐飞机跑了。听到这个消息后,周立即命令吴法宪:关闭全国机场,所有飞机停飞,并派一位助手去吴的司令部监视吴法宪。③由于不了解林彪行动的详细情况,为了毛的安全,周立即安排毛离开住处,转移到人民大会堂。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毛才命令周恩来召集在京的高级官员,召开一次政治局会议。这最清楚地显示了共产党统治中国的方法。会议在凌晨3时举行,但毛没有出席,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由于他自己选定的接班人的背叛对他的沉重打击,不得而知。周恩来向与会者通报了毛昨天下午返回首都以及林彪出逃的有关情况,告诫他们要对发生任何事情做好准备。⑤

  较近的一篇非官方文章对“九·一三事件”的有关描述提出疑问,集中讨论了以下问题:为什么林彪夫妇不按事先安排的那样往南飞呢?该文认为,林彪一家并没有立即放弃原先设想的南逃广州、另立中央的计划,毕竟,他们只要飞8个小时,就可以实现该计划。文章指出,这架三叉戟飞机在空中飞了近两个小时,而这样一架飞机从山海关飞到温都尔汗要不了一个小时,因此,三叉戟飞机实际上首先往南飞了约10分钟时间,然后掉头返回山海关,但发现山海关机场已遵照周恩来指示关闭。为什么林彪一伙放弃南逃计划不得而知,但该文暗示,是周恩来不让林彪着陆,以迫使他飞往苏联,这样他就站在了人民的对立面,成为国家的叛徒。①不管真实情况如何,解放以来对毛的权力及其人身安全最危险的威胁解除了,波拿巴主义的幽灵从此驱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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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彪覆灭的影响

  林彪之死,使毛和周得以顺利清洗他在政治局中的军事盟友。9月24日上午,周恩来召集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黄永胜、空军司令员吴法宪、海军政委李作鹏,以及解放军总后勤部部长邱会作到人民大会堂,宣布解除他们的职务,要他们进行彻底的自我检查,四人离开时都已被捕,并将最终接受审判。林立果联合舰队的幸存者也得到清除。

  虽然人民解放军失去了它在文职官员领导班子中最强有力的人物,它的崇高形象也受到损害,但这远非人民解放军在文官政府中结构性支配地位的终结,党政部门中的重要军事作用仍然在运行。十大元帅之一、周恩来长期的盟友叶剑英,主持改组后的中央军委,负责调查林彪在各大军事单位的活动,③但他的确不是文职干部。与林彪相比,在毛还政于民、重建文官政府的不断努力过程中,将忠诚地支持毛。

  军队干部在省级地方政府中的权力继续得到维持,这可由政治局内的三位将军仍然继续担任省级最高领导职务这一点反映出来:许世友,江苏省革委会主任,南京军区司令员;陈锡联,辽宁省革委会主任,沈阳军区司令员;李德生,安徽省革委会主任,安徽省军区司令员。在文化大革命期间,他们都坚决站在毛一边。

  比较难估量的是林彪覆灭对毛泽东所造成的影响。在文化大革命最激烈的时候,当毛积聚了足够的力量,从而获得了更换一位领导人所需要的广泛支持时,刘少奇被搞掉了。甚至刘少奇原来的秘书邓力群后来也承认,1966年时,他也感到毛的接班人应是一位既能处理党务又能处理军队事务的人,这样一种看法可能是对的;而且他证实这是当时党内一种普遍看法。④林彪是一位真正的革命英雄,无疑也是毛长期以来的信徒。主席认为林彪是比刘少奇更合适的接班人这样一种估价,可能招致刘少奇在党内的追随者的反感,但却可能在政界的更大范围内,为人毫不置疑地接受。

  但实践证明,这位“最好的学生”不仅不合格,而且,如同周恩来将要在1973年党的十大上所披露的那样,甚至阴谋暗杀毛主席本人。50000447_0350_0②但这并没有为毛挑选这个危险的人物作为正式指定的接班人的失误提供辩解,相反使得这种失误更加突出了。难道主席不能在那些数十年来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人中,辨别出叛徒和假马克思主义者吗?

  可能同样具有破坏力的是,林彪的覆灭暴露了中国共产党的最高层充满着类似传统中国政治里的背叛和阴谋,充满大量明显类似皇后和太监、官员和将军的传统礼节。难道文化大革命要实现的纯洁政治就是这个样子?文化大革命初期的骚乱和清洗,可能使毛绝大多数最亲近的同事的幻想破灭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林彪的覆灭,使这种幻灭感在更大的范围内扩散。③在毛泽东逝世后,他的接班人拨乱反正时,这将是政治冷漠的一个根源。


  ④《当代背景材料》第880期(1969年5月9日),第37页。

  ⑤同上,第34页。

  ①这里指那些蓝领工人的组织,红卫兵组织已经被解散。

  ②解放军政治学院党史教研室编:《中国共产党六十年大事简介》,第559页。

  ③在21个省革命委员会中,有20个省革委会的头儿是军队干部。见多姆斯;《中国国内政 治》,第205页。

  ①郝梦笔和段浩然编:《中国共产党六十年》(下),第610页。

  ②参见多姆斯:《中国国内政治》,第215页。

  ③赫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下),第608—611页。

  ④利普·布里奇海姆:“林彪的覆灭”,《中国季刊》第55期(1973年7—9月),第429—430 页。

  ①王年一:《大动乱的年代》,第392—394页;郝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第613页。

  ②布里奇海姆:“林彪的覆灭”(英文版),第432—433页。

  ①参阅张云生:《毛家湾纪实》,书中随处有这方面的描述。从 1966年8月19日到1970年11 月17日,张一直是林彪的秘书之一。林似乎怕光、风、水和寒冷,怕出汗。他不爱洗澡,不吃水果。他坚持他的居室保持恒温摄氏21度,上下不超过半度。(叶群喜欢她的居室温度在 摄氏18度!)但是,就林彪行使他的职责来说,他的条件最差的方面,是他没有能力或者不愿意阅读文件,因此他的秘书不得不在送到他的办公室的大量文件中,进行挑选和概括,使 他能在30分钟内阅读完毕。同上,第8—12页;王年一:《大动乱的年代》,第373—375、 377页。

  ②《大动乱的年代》,第387—388页。

  ③高英茂:《林彪事件:权力政治和军事政变》,第87页。这些话可能由林彪儿子所写,但明 显反映了更成熟的人的知识和经验。

  ①有关毛泽东有恩于陈伯达的情况,参见怀利:《毛主义的崛起》随处可见有关描述。

  ②布里奇海姆:“林彪的覆灭”,第 432页。

  ①参见仲侃:《康生评传》,第15—16、146—147页。关于陈伯达对康生的妒忌,请参阅张云 生:《毛家湾纪实》第190—192页;关于陈在九大上的问题,请参阅该书第210—211页及 王年一的《大动乱的年代》第387页。根据该书的介绍,陈伯达发了脾气,并继续进行他的 起草工作,但经过几次修改,最后毛采用了张—姚的草案。林彪似乎仅仅对毛介入并最后确定的报告有兴趣。

  ② 1980—1981年冬天审判时,陈伯达说,仅仅是在他“意识到林彪和江青之间的权力斗争之后,才开始同情林彪”;参见《中国历史上的一次大审判》第116页。关于两个对立的集团 的发展和他对林彪集团的信心,参见张的《毛家湾纪实》,第382—389页,和王的《大动乱 的年代》,第 382—388页。

  ③参见毛1959年在庐山会议上的行为;参阅罗德里克·麦克法夸尔的《文化大革命的起源》, 第2卷,第220页。

  ④郝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第613—614页。

  ①高皋、严家其:《“文化大革命”十年史(1966—1976)》,第348页。

  ②同上,第614页。

  ③参见1966年7月8日毛给江青的一封信,该信收在《中国的法律和政府》(1973年夏季 号)第96—99页。那年年底,林彪在军事学院的讲话中以把学习毛主席著作推向一个新阶段为主题,吹捧主席为“当代最伟大的天才”,要求每个人在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过程中, 要用99%的精力学习和领会毛主席的著作;参见《问题和研究》第8卷第6期(1972年3 月),第 75—79页。

  ④郝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第614页。

  ⑤《中国共产党六十年大事简介》,第561—562页。

  ①胡华主编:《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史讲义》,第300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大事简介》, 第562页;高和严:《“文化大革命”十年史》,第348页;郝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 第614页。这些讲话的摘要,参见该著作第614—615页;王:《大动乱的年代》,第398— 399页。

  ②郝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第615—616页。

  ③郝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第616页;王年一:《大动乱的年代》,第402页。

  ①高和严:《“文化大革命”十年史》,第349页。在毛干预以后,王迅速改变调子,转而批评 陈伯达。

  ②(解放军政治学院)中共党史教研室:《中国共产党六十年大事简介》,第562页。

  ③郝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第616页;毛的讲话全文见王年一:《大动乱的年代》,第 403—404页。

  ④高和严:《“文化大革命”十年史》,第349—350页。

  ⑤即从8月23日到8月25日中午;《“文化大革命”十年史》,第349页。

  ①参见胡华:《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史讲义》,第302页。

  ②参见本书第5章。

  ①一位参加珍宝岛冲突的29岁的指挥员孙玉国,由解放军总参谋长黄永胜介绍到九大,受到 了毛的激动人心的欢迎;参见毛在九大上的简短讲话,该讲话收在“九大主要讲话汇编”中,现藏在哈佛费正清中心。

  ②例见内维尔·马克斯韦尔所报道的一名参加了这场冲突的中国军官的估计,“中国对1969 年珍宝岛之战的看法”,载《中国季刊》第56期(1973年10—12月),第734页。亦见本 书第3章。

  ③亨利·基辛格:《白宫岁月》,第184页。

  ④例见在昆明军区内部传阅的有关文件。这些文件收在《中国共产党的国内政治和外交政策》 第115—145页。

  ⑤《中国共产党的国内政治和外交政策》,第132页。

  ⑥参见本书第3章。

  ①基辛格:《白宫岁月》,第1061页;1972年7月28日《纽约时报》引用的布里奇海姆的 “林彪的覆灭”第441—442页中的一段话。也可参见本书第5章。但林彪的秘书证实,他后 期实际上对外交政策没有什么兴趣,参见张云生:《毛家湾纪实),第329—333页。

  ①张云生:《毛家湾纪实》,第316—323页;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共党史大事年表》,第 372页。张的描述使人们清醒地看到,中国领导人中有些人在采取可能导致战争的行动时, 是多么轻率。这道疏散命令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动机:把那些对林彪的权力构成潜在威胁的高 级干部遣送出北京。好几位元帅被沿着京广线疏散:陈毅去石家庄,聂荣臻去邯郸,徐向前 去开封,叶剑英去长沙,刘伯承去杭州,朱德和原计委主任李富春去广东省从化县。这其中 有些人在不久前的庐山会议上曾联合反对林彪;除了李富春之外,所有人都是林彪运用军事 手段夺权的潜在障碍。关于疏散过程,请参考聂荣臻的《聂荣臻回忆录》第三部分。叶剑英 因为调查陈伯达的任务,不久返回北京。新华社有关中苏谈判的报道,引自基辛格的《白宫 岁月》第186页,也可参考本书第3章。

  ②基辛格:《白宫岁月》,第187页。

  ③同上,第193、684—703、714页。基辛格推测,当中美关系正在改善时, 7月2日,中华 人民共和国的战斗机试图在中国海岸线100英里以外拦截美国侦察机的行动,可能反映了 北京的内部权力斗争;同上,第697页。鉴于林彪与人民解放军空军司令员吴法宪的密切关 系,这可能是一个合理的推测。

  ①中共中央第一个反陈文件于1970年11月16日发布,列举了他的主要错误事实:反党,假 马克思主义者、野心家和阴谋家。1971年1月26日,中央又发布了陈在整个生涯中的“罪 行”材料汇编。2月21日和4月29日,中央发布两个通知,指出了批陈整风的具体实施方 法。见郝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第617—618页;王年一:《大动乱的年代》,第406— 409页。有关叶剑英的调查情况,见《萦思录:怀念叶剑英》,第265、294、301—304页。

  ② “抛石头,掺沙子,挖墙角”,《中国的法律和政府》第5卷,第3—4期(1972—1973年秋 冬季号),第38页;胡华:《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史讲义》,第302页。

  ③高和严:《“文化大革命”十年史》第349—350页。

  ①郝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第619—620页;胡华:《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史讲义》, 第302页;《中国的法律和政府》第5卷第3—4期(1972—1973年秋冬季号),第38页。

  ②《中国历史上的一次大审判》,第226页。

  ③赫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第618页。

  ①同上,第618页;胡:《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史讲义》,第302页。

  ②参见《中国历史上的一次大审判》,第117—125页。有关林彪政变阴谋的材料从各种渠道汇 集起来,但实际上都是官方或半官方的描述,由胜利者写的或基于他们提供的证据写的。关于一位接班人死亡这样重大的事件,有许多理由说明证据一定得经过加工处理的。一旦某一 天中共中央内部档案开放了,不能保证不出现另一种解释。为了解剖当时中国政治的实质, 似乎仍有必要对流行的最可信的说法进行探究。任何经过修改的描述可能都强调了,中国的 命运是由极少数铤而走险的领导人和他们的家庭的野心和阴谋决定的。

  ③同上,第93页。

  ①高英茂:《林彪事件》,第90—91页。

  ②同上,第92页。

  ①高英茂:《林彪事件》,第92—93页。

  ①高英茂:《林彪事件》,第93—95页。

  ②郝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第621页。

  ③高英茂:《林彪事件》,第57—61页。

  ④同上,第64页。

  ①《中国历史上的一次大审判》,第96—97页。根据后来采访林彪女儿林豆豆所获得的大量材料,黄永胜于9月5日电话通知叶群。但既然黄永胜打电话时林豆豆不在北戴河,而审判时又出示了电话记录,所以9月6日似乎更可能是黄永胜打电话通知叶群的时间,参见“生活在历史阴影下的林豆豆”,《华侨日报》1988年6月15日第3版。可是,大陆最近出版的一本史书称,林立果是由参加毛于9月5日深夜召集的会议的一位与会者直接告知的;见郝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第621页。

  ②《中国历史上的一次大审判》,第97页。

  ③郝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第622页;“生活在历史阴影下的林豆豆”。

  ④高和严:《“文化大革命”十年史》,第379—380页。

  ①胡华:《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史讲义》,第309页。

  ②高和严:《“文化大革命”十年史》,第381—383页。

  ③ “生活在历史阴影下的林豆豆”,《华侨日报》,1988年6月14日。根据一条公认可疑的信息,林豆豆于1941年出生在苏联。当时正是林彪在苏联养伤三年的最后一年;参见姚:《毛继承人的密谋与死亡》,第130页。

  ① “生活在历史阴影下的林豆豆”,《华侨日报》1988年6月14日。可能正是以这个故事为依据,雅普·冯·吉内肯断定豆豆是林彪第一个夫人刘小萌所生,叶群和林彪直到1960年才结婚;《林彪沉浮录》,第263、272页。叶群嫁给林彪的时间有待确定;见克莱恩和克拉克:《中国共产主义传记辞典(1921—1965)》第1卷,第567页;但40年代中期在延安居住过的一个人确认,林彪和叶群是在那时结婚的。有关豆豆在林—叶家庭中的不愉快生活,请参见张云生:《毛家湾纪实》,第256—292、429页。尽管张对叶群的行为进行了批评性的描述,但他断定,为叶群工作比为江青工作要稍好一些;同上,第429页。

  ②《华侨日报》1988年6月15日。

  ③同上。

  ④同上,6月15日和16日。

  ⑤高和严:《“文化大革命”十年史》,第384页。

  ①高和严:《“文化大革命”十年史》,第384—386页。另一种说法是豆豆在大约晚上8时30分报告了警卫团副团长(原文为“团长”——译者);参见“生活在历史阴影下的林豆豆”,《华侨日报》,1988年6月16日。王:《大动乱的年代》,第427—430页,记载了9月11日和12日林立果的未婚妻张宁所目睹的有关事情。

  ②于南:“周总理处置‘9· 13’林彪叛逃事件的一些经过”,《党史研究》1981年第3期,第59页;王:《大动乱的年代》,第431页;郝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第622页;高和严:《“文化大革命”十年史》,第386页;《华侨日报》。《华侨日报》1988年6月16日认为是周给叶打电话。

  ①《华侨日报》,1988年6月16、17日;郝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第622页;《中国历史上的一次大审判》,第99页;高和严:《“文化大革命”十年史》,第387—391页。根据王的《大动乱的年代》第432页的说法,飞机要起飞,还必须得到毛的批准。

  ②《党史研究》,1981年第3期第59页。空军司令员吴法宪没能阻止林立果联合舰队的一些成员乘直升飞机逃跑;《中国历史上的一次大审判》,第99—100页。

  ③参见郝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第623页。

  ④《党史研究》1981年第3期,第59页。这篇文章部分目的在于辟谣——周只是在飞机即将越过国境线时,才从毛那里获得林彪出逃的消息。一些学者提供的一个嗅觉欠佳的观点认为,毛似乎故意放林彪逃走的态度,表明中国空军夜间作战能力太有限,以致于无法迫降叛逃飞机。

  ⑤同上注。

  ①参见《华侨日报》,1988年6月17日。一种解释是三叉戟飞机没有直接飞往蒙古,而是转了几个弯,以避开拦截。另一种说法是由中国一位前国家安全官员向一位学者透露的,当时周恩来成功地劝说飞行员返回中国领空,但这个飞行员随后被林立果枪杀,林立果接替了飞行员,但他不能很好地驾驶飞机,致使它坠毁。另一篇由一位自称“了解内幕的人”撰写的著作提出了一种更耸人听闻的说法:9月12日,林彪在参加毛泽东举办的宴会后返回途中,8341部队根据毛的命令,在北京郊外设置埋伏,用火箭射击汽车,搞掉了林彪。参见姚:《毛继承人的密谋与死亡》,第16章。

  ①郝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第624页;《萦思录》,第305-308、346页。有关林的高级军事盟友的清洗,参见《党史研究》,1981年,第3期第59页。

  ②在毛泽东1971年夏天南巡期间发表的一系列讲话中,他在8月28日的讲话里,提到1935年他与张国焘的斗争中叶剑英对他所表示的忠诚。要求大家对叶剑英这种在危机的关键时刻立场坚定的精神表示尊敬。这段评价,可在毛泽东讲话的一个未经删改的手稿中找到,现藏在哈佛费正清中心图书馆,它既表明毛泽东永远不忘一恩一怨,也表明叶剑英在这次毛处理军队有关领导人过程中的重要地位。十分感谢迈克尔·舍恩哈尔斯提请我注意这段讲话。

  ③《中国人民解放军将帅名录》第1、2卷,在为“汪”姓将领写传记时,没有列入汪东兴。

  ④参见邓力群:“学习‘关于建国以来党内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的问题和回答”,该文收在《党史会议报告集》第153页。谭宗级:“林彪反革命集团的崛起及其覆灭”,《教学参考》(下)第42、43页对这个问题也有类似描述,说明邓力群的观点不是偶然的。根据后一篇文章,当刘少奇在八届十一中全会上遭到批判时,必须在政治局常委里找到一位新的二号人物。邓小平因为也受到批判,被排除在外;陈云,则因为最右;朱德,因为他太老了;周恩来,因为毛泽东对他不满意,而且周自己过去也常说,“我这个人是不能挂帅的”,这样,就只剩下林彪了。谭:同上,第42页。

  ①《中国共产党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文件汇编》第5—6页。

  ②郝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第625—626页;也可参见该书注释(43)。在林彪死后,毛公布这封信如此方便,以致于文革结束后,中共党史学家似乎对它的真实性提出了怀疑。为了回答这种怀疑,一位老历史学家回顾了以下一段情节:当林彪知道毛1966年的那封信后,他极为焦虑,以致于毛决定不将它公布,并且确实命令销毁它。但正要销毁时,左派宣传家戚本禹向周恩来抗议说,毛的话太珍贵了,不能用这种方式毁坏;总理反复向他保证说,已命令那时的宣传部长陶铸复制一份。林彪摔死后,公布的是这个复印件的复制品,因此容易引起对有关真实性的怀疑。请参考谭宗级在《教学参考》(下)中的描写,第41页。这段关于周恩来和林彪的有趣的轶事,最初是由迈克尔·舍恩哈尔斯注意到的。

  ③郝和段:《中国共产党六十年》,第624页。作者那些经历了那个时期的幻灭感的中国朋友,也向作者表达了这种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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