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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小平系列合集

1·13 “ 1975年反对资产阶级右派的斗争,有太过火的地方,应当平反。但我们对它没有全盘否定”

  在邓小平平反冤假错案、解决历史遗留问题的一系列举措中,最能表现他政治家谋略的要算他对右派分子的处理方法。

  毛泽东1957 年大约划了55 万名右派。根据毛的定义,右派形式上在人民内部,实际上是敌人。“文革”中把他们紧排在地、富、反、坏之后,成为“黑五类”之一,可见戴上这顶帽子不是好受的。

  1959 至1964 年间,经周恩来、刘少奇、邓小平等人的争取,先后分五批摘掉了约30 万人的右派帽子。可是这30 万人并没有享受到脱帽的痛快,他们在以后的岁月仍然戴着一顶无形的帽子——“摘帽右派”。

  为什么摘了帽子以后还有一顶无形的帽子?似乎可以这样解释?这摘帽并没有否认当初戴帽是错的。你本来就该戴上这顶帽子,现在把帽子拿掉,让你回到人民中来,这是党和政府的宽大。如果你不珍惜这份宽大,再翘尾巴,这帽子有可能物归原主。

  因此邓小平所面临的不只是摘帽问题,还有个改正问题,即重新判断当初的帽子戴得对不对。只有说明这帽子本来就戴错了,帽子才会真正被摘掉。

  1978 年4 月5 日,中共中央批准了统战部和公安部《关于全部摘掉右派帽子的请示报告》。7 月19 日,又批发了关于摘帽问题的“实施方案”。这次行动跟以往有两点不同:一是全摘,不论是错划的,还是没错划的;二是改正,凡不应划为右派而被错划了的,据实予以改正,恢复政治名誉,分配适当工作,恢复工资待遇,至于没有错划的,则不予改正。

  邓非常重视这次行动,称这是“一件很必要的、重大的政治措施”。(《邓选》ⅢP.208)因为这部分人中,不少是有用之才。据工业、文教两部分统计,被划为右派的人中,知识分子、技术人员和专家占了60%以上,有的单位达80%。邓对知识分子的作用估计得比毛泽东要高些,毛虽然也知道知识分子对经济文化落后的新中国是相当宝贵的,但是一当地发觉这些人翘起了资产阶级的尾巴,想同无产阶级进行较量时,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打下去,宁可再造一支属于无产阶级自己的知识分子队伍。邓则感到有点惋惜,“他们多年受了委屈,不能为人民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这不但是他们个人的损失,也是整个国家的损失”,(《邓选》ⅢP.207)可见邓决心把这批人解放出来。并不仅仅是为了给他们讨个公道,或仅仅为他们的生计着想。更主要的是因为邓的整个现代化计划迫切需要这样的人才。这些人被压抑了20 年之久,几乎已经心灰意冷,现在重新解放,自当感谢邓的知遇之恩,虽然他们在新长征中于不了多久,但他们对邓政权的拥护是毫不含糊的。

  但要解放这批人,必涉及到对1957 年反右斗争的评价问题。邓的总体评价是两句话:“一句是必要的,一句是扩大化了。”(《邓选》ⅢP.335)另一说法是:反右斗争本身没有错,错误在于扩大化。

  邓多次重申:三大改造完成后,社会主义制度刚刚建立,这时出来一股势力,一股思潮,是资产阶级性质的。有些人杀气腾腾,想要否定共产党的领导,扭转社会主义方向。他说,“当时不反击这种思潮是不行的”。“不反击,我们就不能前进”。因此,“1957 年的反右是必要的,没有错”。(《邓选》ⅢP.207,208)

  没有错而宣布全部摘帽,这不难理解,因为摘去帽子与这帽子该不该戴是两回事,理同囚犯刑满出监后就不再是囚犯。但是,没有错,何言“改正”呢?邓回答:“问题是随着运动的发展,扩大化了,打击面宽了,打击的分量也太重”。(《邓选》ⅢP.207)看来,”改正”就是要把这搞过了头、扩大化了的部分改过来。扩大了多少呢?1980 年公布改正的数字近55 万人,而只摘帽子,维持右派原案,不予改正者不到100 人。就是说每一万顶帽子中,没有戴错的不足两顶,反右斗争被错误地扩大了5 千倍。邓小平那反右本身没有错的结论就建立在这五千分之一“没有错”的比例之上。

  人们记得右派摘帽和改正工作的进程表:从9 月17 日文件下发,到11月中旬,仅两个月时间,全国约55 万名右派分子的摘帽工作即全部完成。至于错划右派的改正,则颇费时日,直到1980 年5 月,即用了20 个月时间才基本结束。改正要一个个审查材料,但更重要的是确定多少人、哪些人维持原案不变。这是需要仔细推敲、权衡再三的。最后从上层爱国人士中挑选出5 名右派作为没有错划、不予改正的中央一级的代表。这5 人是章伯钧、罗隆基、彭文应、储安平、陈仁炳。就是对这5 名不予改正的右派,邓也是颇同情的,他要求“在他们的结论中也要说几句:在反右派斗争前,特别是在民主革命时期,他们曾经做过好事。对他们家属应该一视同仁,在生活上、工作上、政治上加以妥善照顾”。(《邓选》ⅢP.258)据说在这5 名真右派当中,“章伯钧同志”的骨灰已于1982 年深秋,郑重地移人了八宝山革命公墓,“罗隆基同志”1987 年在他90 岁冥寿时,还单独享受了一个由公家主办的纪念会。

  邓小平对这50 多万名右派,没有像对待地主、富农那样,争取只摘帽子不予平反的办法,因为这样做,不符合他实事求是、有错必纠的原则。那么,为什么不仿效解放干部的办法,来个干脆利落, 99.98%的右派都平反了,却留下0.02%的尾巴(其实这个小尾巴只要稍微马虎一点就过去了)不予改正呢?简单他说是为了证明反右本身没有错。但是进一步追问,为什他要极费力地坚持反右本身没有错的结论呢?是为了照顾毛的形象吗?说不通。因为邓连此前的“胡风反革命集团案”都全盘否定了。是为了逃避自己的责任吗?也不成立。因为邓不是怕担责任的人,他公开说过:“1957 年反右派,我们是积极分子,反右派扩大化我就有责任,我是总书记呀。”(《邓选》ⅡP. 241)如果全盘否定反右斗争,势必在知识分子中造成一个印象:共产党再不会划右派了,以后再怎么放也不要紧。这岂不是自由化了吗?

  1986 年底发生学生闹事现象。邓作了《旗帜鲜明地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讲话,点名批评了方励之、刘宾雁、王若望三人。这三人1957 年都当过右派,还是几年前改正的呢。这一次“他们狂妄到极点,想改变共产党”。邓重复了他的观点:“1957 年反对资产阶级右派的斗争,有太过火的地方,应当平反。但我们对它没有全盘否定”。“没有专政手段是不行的。对专政手段,不但要讲,而且必要时要使用”。(《邓选》ⅢP.196,197)可见邓在右派改正问题上留点尾巴是很有远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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