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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崛起(图文版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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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是历史的回响

  2005年8月1日

  闲暇的时候,坐在中国都市欧式风格的酒吧或咖啡馆里,一杯在手,透过那琥珀色的液体,也透过你的心,你最向往的所在是哪里?大概莫过于巴黎了。

  在许多人眼中,巴黎是时尚的先锋,是西方艺术的殿堂。巴黎是浪漫之都,有着数不清

  的浪漫故事。

  其实,不独对中国人是如此,对其他国家的人们也是如此。

  米兰·昆德拉是捷克人。在他准备移居国外时,负责办理签证的官员问他:“你准备到哪儿去?”“哪儿都可以。”他回答。移民官员给了他一个地球仪:“自己选吧。”米兰·昆德拉慢慢地转动着地球仪,看了半晌,问道:“你还有没有别的地球仪?”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法国,并且一住就是20多年。

  飞机缓缓下降,终于降落在巴黎戴高乐机场。

  而今,我们又来到了这里。

  巴黎,我们来了。

  乘车从机场至我们下榻的酒店要横穿过整个巴黎街区,路很远,但这对初来巴黎的我们来说,都不算什么问题,因为大家都想好好地看一看这座名闻遐迩的古城。

  埃菲尔铁塔、协和广场、凯旋门……一一从身边掠过。

  蜿蜒流淌的赛纳河,离我们这样的近,而它所要诉说的一个个引人入胜的故事,正是吸引我们来此的原因。

  我们对巴黎的塞车早有耳闻,也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令我们有些诧异的是,车在路上虽然开不快,但也不算拥堵。

  司机小叶介绍说,现在巴黎恰逢假期,这让我们避开了拥挤的交通,也算是我们的一大幸运。老城巴黎的街道都很窄,很多街区的宽度只能容一辆车开过。在平时的时候,尤其是上下班的高峰时间,塞车比之北京更甚。如果是那个时间来巴黎,恐怕拥挤的交通会让你们没有心情去欣赏路边的风景了。

  1个多小时的车程以后,摄制组终于到达了下榻的ROYALPARK酒店,简单安顿之后,由于大家的时差都还没有倒过来,每个人这时都显得很疲惫。

  明天就要开始这次长达40天的法国之行的首次拍摄了,究竟拍摄会否达到我们预期的目的?这40天中我们会有着什么样的见闻呢?

  法国独特的魅力深深地吸引着我们去探寻,去追访。

  2005年8月2日

  ●采访法国巴黎拿破仑学院教授奥立维·布登,拿破仑研究专家

  初到巴黎的我们并没有像大多数游客一样,迫不及待地去看铁塔、凯旋门这些名胜。

  这并不是因为我们不想去,而是按原定计划,2日要进行一次非常重要的采访。

  布登先生是我们这次法德之行中第一个接受采访的专家,也是我们采访的所有专家中最年轻的一位。他大概还不到40岁,个子不高,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

  采访布登教授的地点本来拟在他的办公室,但由于空间太小,临时改定在我们入住的ROYALPARK酒店,制片张民提前一天联系好了酒店的一间小会议室。

  采访的主题围绕着拿破仑展开。

  众所周知,拿破仑在法国历史上的特殊地位,可以说是没有谁能够替代。

  正是拿破仑把法国带到了法兰西民族辉煌的顶峰,把法国大革命自由、平等、博爱的理念传播到整个欧洲大陆。迄今为止,在任何一次影响世界的历史伟人的评选中,拿破仑始终在其中占据重要的一席。

  1799年拿破仑发动雾月政变,取得政权,他的当政,标志着1789年大革命爆发以来法国长达10年之久的动荡政局的结束。

  15年后的1804年,这一年的12月2日,在巴黎圣母院,盛大的拿破仑登基加冕礼举行。画家大卫用他的画笔浓墨重彩地记录下了这辉煌的一幕。

  令许多中国人不解的是,1789年发动了波澜壮阔的大革命,在欧洲首先埋葬了君主制的法国人,这时却怀着崇敬的心情,迎来他们的新皇帝——拿破仑。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这个问题,也是我们采访拿破仑研究专家布登先生时首先提出的问题。

  和我们的想法相反,法国人并不认为拿破仑称帝是旧制度的复辟。

  “实际上当时法国处于一场内战之中,革命以后国家需要稳定,那时法国需要一个强势人物,使法国政治稳定,巩固革命成果。从这个角度看,拿破仑与法国的专制制度是没有关系的。拿破仑实际上是以革命的儿子和革命继承人的面目出现的,继续进行革命的。从这个意义上讲,他是法国的专制制度的终结者。”布登先生解释道。

  “拿破仑实际上是非常忠于革命原则的,也就是说他也主张公民人人平等,结束封建特权。他宣称尊重自由,实际上自由在当时法国社会是被践踏的。另外重要的一点是,和旧政权不同的是,他十分重视全民族一致。他不同于封建皇帝,他重视人民;他不是皇太子,他的政权不是上天所赐,也不是世袭的,而是人民赋予的,民族赋予他的,他重视全民选举,而选举在法国封建时代只是在极少数地区进行过。当他宣布登基的时候,他宣誓忠于1789年的革命原则,也就是说尊重人权、自由、平等,他还宣布如果他登上帝位以后人民可以把他看成是现代皇帝。他曾经试图当一个立宪君主,保持国民议会,成立具有立法权的国民议会。”

  就像每个了解法国历史的人都知道的,“大革命之子”拿破仑从此开始了一系列的征服行动。用布登先生的话说,“革命的法国开始了和整个反革命的欧洲的对抗”。与此同时,拿破仑也把法国大革命自由、平等的理念带到了他的征服地。

  “这些国家被拿破仑征服以后,他直接或间接的在这些国家确立了新的原则,即法国的革命原则、平等的原则并摧毁了封建制度。在某些奴隶制国家,比如德意志,他还铲除了奴隶制度,使每个人都享有宗教活动的自由。他在大部分欧洲国家实行《民法典》,《民法典》的宗旨就是协调人际关系,为资产阶级的发展奠定基础。正是由于他建立了宪政体制,19世纪这些国家才制定了宪法,确立了自由平等的原则,这些原则直至拿破仑垮台以后,还为西方建立民主社会奠定了基础,指明了方向。”

  但最终似乎不可避免地,1815年举世闻名的滑铁卢之战后,拿破仑彻底失败了。

  在谈到拿破仑失败的原因时,布登先生分析说:“人们对拿破仑的态度是暧昧的。一部分人特别是资产阶级是拥护拿破仑的,因为他给他们带去了自由,使他们登上了政治舞台。同时在一些国家,人们不能容忍拿破仑的侵略,因为拿破仑的军队在这些国家抢劫、强奸妇女,同时拿破仑也掠夺这些国家的财富填补法国的财政窟窿,他还征集这些国家的青年人参加法国军队。”

  布登先生的回答给了我们一个重要的启示:拿破仑的失败,究其原因,也许人们可以说是由于法国入侵俄国的失利,也许是因为当时欧洲的反革命势力太强大。但我想,归根结底,人们毕竟不会喜欢拿着刺刀的传教士。

  拿破仑这个众说纷纭的历史人物,留给了今天的人们太多的思考。

  2005年8月3日

  ●上午,采访法兰西学院教授拉杜里,法国著名历史学家

  地点在拉杜里教授的家里。采访是在他的书房中进行的。留心一下可以发现,拉杜里家的厨房里堆满了书,凌乱地摆放着,显然是刚刚整理出来的,与整洁的书房形成鲜明的反差,这也能看出外国专家对我们采访的重视和对中国记者的尊重。

  在采访中,拉杜里教授提供了两条很有价值的“情报”:

  1.杜伊勒里王家花园,是当年革命者云集的地方,很值得我们去看看(事实证明这是一条最有价值的线索,在后来的拍摄中,一处重要的场所——1787咖啡馆,正是在王家花园里“发现”的)。

  2.埃菲尔铁塔附近的ChampsdeMars公园,是1790年举行庆祝大革命1周年盛典的地方(1790年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在卡纳瓦莱博物馆收藏的一幅巨型油画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当年活动的盛况)。

  ●下午,拍摄法国国家档案馆

  古色古香的法国国家档案馆建成于拿破仑三世统治期间,收藏了大量的档案,用“汗牛充栋”来形容似乎尚嫌不够。

  在国家档案馆中的拍摄经历让我们感受到了法国人的友好。一位女馆员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不厌其烦地为我们介绍档案馆的历史和藏品。

  国家档案馆是这次拍摄最重要的场景之一,主要内容即是路易十六的日记。

  路易十六日记为人所熟知,仅仅是因为厚厚的一大本中短短的一行字:“1789年7月14日,无事。”这一年的7月14日,本来是举世闻名的大革命暴风骤雨般来临的日子,但在国王的日记中的记载却了了数字,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这个决定了路易十六本人未来命运的日子。其实,不只是7月14日,小心地翻阅这本日记,满眼充斥的尽是“无事,无事,无事……”

  据说后来有出版商拟将这位国王的日记整理后出版,以留诸后世,终于因其内容过于无聊而作罢。日记中记录的比较重要的事件,也不过是哪天猎到几只鹿而已。后来有人就此判断,这本日记仅只是路易十六的一本狩猎日记,但在1789年6月20,也即著名的“网球场宣誓”这一天,路易十六分明写着“去开会”几个字。由此我们可以判断,这本日记应该确实是路易十六的“工作日志”,但为何这位国王在如此多的发生重大历史事件的日子里,都用“无事”来记录?后人如我们,也无从得知了。

  2005年8月4日

  ●上午,赛纳河上的桥与荣军院

  巴黎给我的第一印象恐怕就是赛纳河了。

  看巴黎的地图,塞纳河就像一道彩虹,拐了一个弧形大弯,从市中心蜿蜒流过。塞纳河全长777公里,流经巴黎市区13公里,河上横亘着36座年轮各异的桥,桥与桥之间距离仅数百米。这些桥几乎每一座都有动人的历史故事和传说。桥的建造风格以及用材各异,它们或古典、华丽、凝重,或现代、简约、轻灵。在人们的眼里,巴黎塞纳河上的桥已经不是连接左岸和右岸的交通枢纽,而是历史给后人留下的件件鬼斧神工的艺术作品,记载、传承着厚重的巴黎历史,沉淀、揭示了巴黎特有的人文精神。

  亚历山大三世桥,是塞纳河上最壮观也是最富丽堂皇的一座桥。大桥于1896年10月7日由沙皇尼古拉二世和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第六任总统弗朗索瓦·菲利·福尔奠基,它是由沙皇尼古拉二世作为法俄亲善的礼物而捐赠给法国的,这座桥的名称得自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父亲亚历山大三世。

  大桥为全金属结构,全长109米,宽40米,于1900年落成。

  从艺术的角度来说,亚历山大三世桥无疑是一个世界级的艺术珍品。大桥两端入口处有4座高达17米的桥塔,每座桥塔顶端都塑有分别象征科学、艺术、工业与商业的金色骏马雕像。桥面上有32座四周环绕着神态各异的小天使的雕塑灯架。另外,桥身还装饰着水生动植物图案与一组花环图案,雕饰的精致和华丽以及整个桥显示出的雍容气派,远非其他的桥梁所能企及。

  亚历山大三世桥将繁华的香榭丽舍大街与巴黎荣军院广场连结起来。从香榭丽舍大街步行过了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雄伟的荣军院。

  法国的荣军院大致相当于中国的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

  荣军院由路易十四下令修建,1676年建成。荣军院建筑最高处达110米,包括教堂和一些几层楼的大院,用来安置战争中有功的残老官兵,类似养老院。北边的一院三层楼房后来改为军事博物馆(Muséede1‘Armée),大门前放置着好几门古代大炮。如今,它因拿破仑墓而出名。而拿破仑棺木和拿破仑时代藏品正是我们想要拍摄的主要内容。

  据说,临终的拿破仑在遗嘱中曾写道:“我愿我的身体躺在塞纳河畔,躺在我如此热爱过的法国人民中间。”事隔19年后,1840年12月15日,法国国王路易·菲力蒲满足了拿破仑的遗愿,把拿破仑的遗骨从孤岛运回巴黎,并在庄严、隆重的悼念仪式中,通过凯旋门,安葬在塞纳河畔的荣军院。

  拿破仑墓安置在墓堂地穴中央,四周有12根石柱,分别饰以浮雕,12根挺拔的立柱前,分别耸立着一个神采飞扬的胜利女神全身塑像,这是著名雕刻大师普拉迪埃的精心杰作,象征着拿破仑一生最为得意的12次战役。

  工作人员介绍说,拿破仑的遗骸被安放在六层棺椁之中,从里向外,第一层是白铁棺,第二层是桃花心木,第三、四层均为铅制棺,第五层是乌檀木,第六层是橡木棺。

  最后,还有一层外棺,用从俄罗斯运来的红斑岩凿成,表现曲线凹入,多少有点像拿破仑生前常戴的船形军帽。墓室上层建成环形楼台,人们站在上面可以向下瞻仰他的棺椁。

  整个墓室简朴、庄重、威严、肃穆。凝望着这些线条分明,色彩沉厚的雕刻艺术,一股怀古之情油然而升。

  滑铁卢之战,对于拿破仑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他几乎把所有赌注统统押在那里。但无情甚至残酷的事实是:在声势浩大的多国联军面前,法军死伤2.5万人,被俘8000人。其余大多丢盔卸甲、四处逃散……从此,这个世界公认的传奇人物的政治生涯、军事生涯完结了;这个威震欧洲、名扬全球的统帅一下变成了阶下囚,被流放到与世隔绝、远离祖国本土的圣赫勒拿岛上。整整6个年头、2000多个日日夜夜啊,这颗陨落的明星,始终以顽强的毅力、坚韧的精神,继续生活着,拚挣着。他明确表示:“我不会自杀。我认为这是一种卑怯行为。战胜厄运,才是高尚和勇敢的。”

  据说俄罗斯大诗人普希金听到拿破仑的死讯后,满怀激情地写下了一首题为《拿破仑》的长诗:“……世人会长久地、长久地,留下你的血写的记忆,你为光辉的声名笼罩着,在荒凉的海波上安息……呵,多么壮丽的墓场!在你的骨灰安息的瓮上,人民的憎恨也随着熄了,而你将闪着不朽的光芒……”

  纵观拿破仑的一生,也许正应了中国大诗人李白的名言吧:“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

  皆殒身。”

  荣军院由路易十四下令修建,这里安葬着拿破仑,在它的地下,法国政府正在修建一座戴高乐纪念馆。影响法国历史最为深远的3位伟人,行将在这里际会。巴黎的古建筑见证了法国历史,荣军院保留着法兰西的辉煌和荣耀,将3位伟大人物汇集在这里,也算是今人对前人的安慰,也是留给后人的一份财富吧。

  ●下午,感受艺术的震撼力

  法国是个文化大国,去过法国的人都对法国众多的博物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卢浮宫、凡尔赛宫当然是人人想往的地方,但如果试问,除去这两个博物馆,您知道法国参观者最多的是哪个博物馆吗?

  答案是:罗丹博物馆。

  1916年,罗丹将其全部作品捐赠给法国政府,以换取政府为他提供住房和工作室。为此,政府建造了罗丹博物馆,并享有对罗丹作品复制的专有权。1917年年底,罗丹去世,而直到1919年,罗丹博物馆才正式建成。

  罗丹最伟大的雕塑之一《思想者》就矗立在博物馆的院中一处幽静的角落。

  《思想者》原为《地狱之门》组塑的一部分,后来翻铸成铜像。《地狱之门》是罗丹取材于但丁的《神曲》而创作的组塑,其中《思想者》是罗丹用以象征但丁的形象。

  一个强有力的巨人弯腰屈膝的坐着,右手托腮,嘴咬着自己的手,他默默凝视着下面被洪水吞噬的苦难深重的人们。他爱人类,难以对那些罪人作出最后判决,他深怀同情,陷入极大痛苦和永恒的沉思之中。

  巴黎是繁华的,这里却是一片静寂。

  驻足在这里,此时,时间仿佛停滞。

  杰出艺术品闪烁的光辉,把人的想象带入到一个永恒的境界。

  罗丹曾说:“一个雕塑家想说明快乐、苦痛和某种狂热,如果不使自己要表现的人物活起来,那是不会感动我们的。因为那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一块石头的快乐和悲哀,对于我们有什么相干呢?在我们的艺术中,生命的幻像是由于好的塑造和运动得到的。这两种特点,就像是一切好作品的血液和呼吸。”

  “好的塑造和运动”正是罗丹的作品所充分体现着的。

  在静止的雕像中,亘古长存的生命依然那样鲜活有力。

  在这伟大的艺术面前,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为她所感动呢?

  2005年8月5日

  来巴黎已有几天,最大的感触是,巴黎值得瞻仰的古迹实在太多了,大至拿破仑的陵寝荣军院,小至赛纳河边的咖啡馆,看了都会叫人难免浮想联翩。但最令人肃然起敬并印象至深的,还是名闻遐迩的先贤祠。

  从埃菲尔铁塔上远远望去,巴黎市景尽收眼底。而最醒目的,恐怕就是先贤祠的金顶了。

  先贤祠位于号称“法兰西文明的摇篮”的巴黎拉丁区,它原本是座教堂,建于公元508年,1760年改建成现在这个规模。1791年,法国国民议会正式命名它为先贤祠,作为安葬法国历史伟人灵柩的地方。到了1889年法国大革命100周年之际,政府又决定把对法兰西有过重大贡献和影响的知名人士的遗骸迁入该祠,专辟墓室以资纪念。这样一来,先贤祠就集中了法兰西一代又一代不同领域杰出伟人的墓室,成为展现法兰西民族光荣的一处圣地。

  在先贤祠前的广场前,有两尊石像,一尊是法国著名剧作家高乃依,另一尊便是我国文学大师巴金在回忆录中常常写到的卢梭像:

  “我走过国葬院(注:即先贤祠)前面,走到卢梭铜像的脚下。我抚摩那个冰冷的石座,我差不多要跪下去了……在这里,在这一个角落里,并没有别人,只有那个手里拿着书和草帽的‘日内瓦公民’和我。”

  也许是深受艺术和文学的浸润吧,浪漫的法国人将高乃依和卢梭分置在这座神圣殿堂的两侧。也许是同样深受着这里艺术和文学的浸润吧,巴金在巴黎居住期间,写出了他的第一部小说《灭亡》。

  走进先贤祠正殿,一组大革命英雄人物群雕颇为引人注目,而更让人深思的是群雕下镌刻的一行字:

  “不自由,毋宁死。”

  这句掷地有声的话,让人想起了巴金在《灭亡》中借主人公之口道出的心声:“为了我至爱的被压迫的同胞,我甘愿灭亡。”

  是啊,法国大革命曾影响了多少胸怀壮志的豪杰人物啊,正是在这句铿锵有力的名言激励下,他们投身到轰轰烈烈的革命中去,赴汤蹈火,甚至抛头颅洒热血亦在所不辞。

  进入先贤祠地宫,迎面的是石雕横幅上一行显赫的字:auxgrandshommes,lapatriereconnaissante(献给伟人们,感恩的祖国)。以“祖国”署名来感戴伟人,足见这些伟人在法国所受到尊敬的程度。想来伟人们若泉下有知,也该弥足欣慰了。

  这里众多墓室的主人,有一些是达官显贵,尽管当年功勋显赫,但如今也大多被人遗忘,但先贤祠埋葬着的更多的则是那些持久放射着思想光芒的文化巨人。

  我们一一辨寻:卢梭、伏尔泰、雨果、左拉、大仲马……这些为世人所熟知的法国名人都位列其中。

  据先贤祠负责人马耐先生介绍,1995年,当时法国总统密特朗亲自主持隆重的仪式,将当代杰出的物理学家居里夫妇的遗骸迁入先贤祠。

  2003年,大仲马也被迁葬在这里。法国总统希拉克亲自主持了安葬仪式。在致辞中希拉克说:“今天,亚历山大·仲马将不再孤单。大众的美好记忆和幻想将永远伴随着他。”

  据说在此之前,有关大仲马遗骸安置的问题在法国上下引起了一场激烈的争论。将大仲马遗骸移入先贤祠是由大仲马之友协会主席德库安提出的,但立即招致许多抗议声。首先反对的是大仲马家乡的居民,大仲马生前曾立下遗嘱要在死后回到家乡。而一些历史学者、女权运动者则组成了另一支反对力量,他们眼中的大仲马是一个生活淫荡、大搞婚外恋的狂徒,甚至质疑《三剑客》、《基督山伯爵》等文学巨著并不是出自大仲马之手。

  法国总统希拉克特意为这个问题颁布总统令,宣称必须将大仲马的遗骸移入先贤祠,“大仲马应该安眠在他的作家老朋友雨果的身旁”。

  这让我们想起了雨果在大仲马拜访之后说的一句话:“我将去他的墓地回访他。”

  在我们的拍摄中,先贤祠中众多的名人墓中,有两位人物给人的印象最为深刻:伏尔泰和卢梭。

  伏尔泰,这位启蒙运动、理性精神和人道主义哲学家的棺木于1791年迁入先贤祠,在他的棺木上写着:“诗人、历史学家、哲学家。他拓展了人类精神,它使人类懂得,精神应该是自由的。”

  在伏尔泰的棺木前,是他的大理石像:左手捧着一卷手稿,右手捏着一支羽毛笔,脸上浮现着他一贯睿智的微笑。

  和伏尔泰陵墓遥相呼应的是卢梭墓。

  卢梭是最早被供奉在这里的伟人,他是一位特立独行的思想家。他的棺木被设计成一栋气派的房屋,在侧面的墙上,写着:“这里安息着一位自由和真理之人。”其棺木的正面有一扇门,微开着,一只手臂从门缝里伸出,手中握着燃着一团浓烈火焰的火把。

  将这只手臂锩刻在棺椁上,或许意味着这只手中的火炬,点燃了深刻影响着人类历史的法国大革命之火吧。

  将这些伟人安葬在先贤祠,显示了法国人对科学知识的重视,以及对为人类文明做出重大贡献的知识分子的崇敬。法兰西文化中的人本主义,在这里又一次得到了体现。

  莫耐先生的一句话,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百多年来,法国的政体不断交替变化,而先贤祠中安放的这些伟人却恒久地受到法国人的景仰:

  “这些人都是法国的伟大人物,也可以说是法兰西文明的缩影,也是法兰西精神的代表。”

  2005年8月6日

  ●巴黎蜡像馆及拉雪兹神甫公墓

  相比于其他我们去过的博物馆,巴黎蜡像馆少了一份肃穆的气氛。

  它坐落在市中心地区蒙马特大街,周围电影院、剧院林立,是一个繁荣热闹、交通方便的地段。蜡像馆在这条街的门牌号是10号,馆的门面不大,只有一个约有4米~5米宽的大门。

  走进一层的大厅,当代法国的与世界的名人便纷纷出现在观众面前,这里有自戴高乐之后的法国历届总统,有著名的政治家、艺术家、电影明星、电视明星,有著名的运动员、球星。在世界各国著名人士中,我们一眼就看到了江泽民主席。美国总统布什和俄罗斯总统普京也赫然在目。据工作人员说,蜡像馆中陈列的人物是不断更新的,有些从现实中消失的人物在这里也会被新出现的人所代替。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蜡像馆也是现实政治的睛雨表。

  蜡像馆最重要的部分,也是我们拍摄的重点是在地下室。这里展出了58个场景,反映法国历史的一些重要事件,有国王路易十四在凡尔赛王宫举行游园会的场面;有年轻的路易十七被监禁在圣殿中,还有两只老鼠伴随着他;有莫里哀躺在灵床上;有十分壮观的查理七世加冕典礼的场面,特别是精心设计的布景给观众留下很深的印象。18世纪大革命时期,著名革命家马拉被暗杀的场面也真实地再现了出来。人物的身份、动作、表情都很真切,据说连马拉躺卧的浴缸及木拖鞋都是当年的实物。

  蜡像馆的一大特点是游人在这里有着充分的“自由”。除去地下室的历史馆外,其他地方人们几乎都可以任意地与或站或坐、神态各异的名人合影,甚至可以伸手去摸摸他们。在众多蜡像中,有一座比较特殊——一位其貌不扬的秃顶老人。负责人介绍说,这座蜡像几乎没有人认识他,因为他是蜡像馆开馆时来这里参观的第一位观众!

  上午在蜡像馆给我们带来的一刻难得的轻松,在下午漫步拉雪兹神甫公墓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拉雪兹神父公墓占地50公顷,是巴黎市近20个公墓中最大的。这里有2万多座坟墓,参天的松柏环绕着墓地。

  初秋的落叶和灰蒙蒙的阴沉天气倒也适合公墓肃杀萧瑟的氛围。这里有很多集体公墓,既有纪念大革命中牺牲的革命者的,也有纪念镇压大革命的士兵纪念碑,这似乎在向人们暗示着法国追求自由、平等道路的坎坷。追求自由、平等一定意味着要牺牲这么多人的生命吗?

  2005年8月7日

  ●凡尔赛宫与卢浮宫

  一天之间走完这两座辉煌宫殿,对来巴黎旅游的游客来说,算是一项“不可能胜任的任务”吧。但是我们却做到了,原因很简单,我们不是以游客身份来参观的。拍摄直奔主题,现在已经成了大家的习惯,尽管这两座人类艺术最宝贵的殿堂散发出的扑面而来的文化艺术气息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大家,但毕竟自己的工作任务更重要啊!

  在凡尔赛,我们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1789年6月20日著名的“网球场宣誓”的发生地——网球场,竟然出人意料地保存完好,而且对游人开放。

  网球场大厅正中悬挂着大卫那幅和他的《拿破仑加冕图》齐名的巨幅油画——《网球场宣誓》。墙边立着代表们的大理石头像,正对门的是议长巴里的全身雕像,手指前方,神色坚定。

  身处在这个算不上宏伟的大厅,遥想当年,第三等级的代表们,走进这座大厅,在议长巴里面前神圣宣誓:“我们宣誓永远不脱离国民议会,在形势需要的任何地方开会,直到王国的宪法制定出来并且在坚实的基础上得到巩固。”不禁令人心神往之。

  上午在凡尔赛的拍摄,拥挤的人流让人印象深刻。

  岂知,下午到了卢浮宫,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摩肩接踵。

  这里参观的游人如织,世界名画《蒙娜丽莎》前,更是人潮人海,密不透风。

  比之《蒙娜丽莎》,收藏着大卫《自由引导人民》的巨幅油画厅显得稍稍冷清些。但是走过这幅充满了浪漫激情的伟大作品之时,所有人都会不禁为她侧目,她代表了法国大革命,代表了一个时代。由于卢浮宫不允许用三脚架和大型摄影设备拍摄,我们用小型摄像机记录下了这幅名画的风采。

  2005年8月8日

  ●上午,巴黎的象征——凯旋门

  巴黎的古建筑多,每栋建筑都讲述着一段历史。

  但如果让一位法国人来选择,什么建筑最能代表法国、代表巴黎?我想或许他会毫不犹豫,或许他会考虑再三,但最终的回答很可能都是——大凯旋门。

  巴黎的凯旋门有两座,一座在卢浮宫附近,法国人习惯称它小凯旋门,另一座就是今天我们要说的大凯旋门。人们常说的巴黎凯旋门,指的就是这座大凯旋门。

  凯旋门是巴黎的象征,自诞生那天起,就注定要见证法国今后的历史兴衰。

  1806年2月,拿破仑为了纪念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战役:奥斯特利茨战役,下令兴建凯旋门。在这次战役中,他指挥的法军大败奥俄联军。

  从那以后,注定成为巴黎象征的凯旋门就一次又一次地见证着法兰西的荣耀和耻辱:

  拿破仑的灵柩曾从这里穿过,被安放在先贤祠;

  纳粹德国的军队曾从这里穿过,接受希特勒的检阅;

  戴高乐的车队曾从这里穿过,受到巴黎人民的欢呼。

  法国的官方旅游杂志上是这样介绍凯旋门的:巴黎凯旋门高约50米,宽约45米,厚约22米。四面各有一门,中心拱门宽14.6米。门上有许多精美的雕刻。内壁刻的是曾经跟随拿破仑东征西讨的数百名将军的名字和宣扬拿破仑赫赫战功的上百个胜利战役的浮雕。外墙上刻有取材于1792年~1815年间法国战史的巨幅雕像。所有雕像各具特色,同门楣上花饰浮雕构成一个有机地整体,俨然是一件精美动人的艺术品。这其中最吸引人的是刻在右侧(面向田园大街)石柱上的“1792年志愿军出发远征”,即著名的《马赛曲》的浮雕。是世界美术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的不朽艺术杰作。

  据说,雨果的父亲是拿破仑时代的将军,但死后名字并没有刻在凯旋门内壁的名单上,这曾令雨果十分生气。法国人爱雨果,一直记着这件事。雨果死后,法国人特地让他的棺柩在凯旋门下停灵一夜。

  这是凯旋门另一段不为人所熟知的故事。

  凯旋门中心拱门的中央是1920年11月11日建造的无名烈士墓,里面埋葬着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牺牲的无名战士,墓外只有一块横卧在地上的墓碑,碑上写着:“这里安息着为国捐躯的法国军人。”墓前经常摆放着鲜花,一团长明火,昼夜燃烧。

  我们来拍摄的时候,正是下午6时,只见一批穿着不一的老战士举着战旗在这里集会,在无名烈士墓前献花,向死难者表示敬意。军乐队在一旁奏乐伴随。这时“长明火”火势加大,熊熊燃烧。一位在凯旋门值勤的法国警察介绍说,这里的悼念活动是由老战士协会组织,人们自愿而来。自1922年起,举行这种悼念仪式就形成了传统,日复一日,终年不断。

  我想,有凯旋门在,许多美好的东西都会因为它而得到永恒,许多历史也会因为它而更值得怀念。

  结束拍摄之时,一对年轻的法国情侣吸引了我们的目光。他们在凯旋门前的香榭丽舍大街马路中央的白色安全线里长长地拥吻,任凭身边的车来车往,任凭绿灯亮了又灭,他们一直就站在那里深吻。

  法国人是如此看重凯旋门,凯旋门下曾发生过多少的故事。看来,这见证过法国轰轰烈烈历史的凯旋门,又将见证一场轰轰烈烈的浪漫爱情了。

  ●下午,1787咖啡馆

  根据拉杜里教授的提示,我们来到了位于喜剧院附近的杜伊勒里王宫花园,据说在大革命期间,这里经常聚集着大批的革命群众和很多慷慨激昂的演说家。

  物是人非,在现在的王家花园中,很难让人想象当年的情景。花园中绿树成荫,树下孩子们在嬉戏。偶尔飞过几只鸽子,时而停落在长椅上休憩的游人脚边。这一派祥和的气氛,不由地会让人留连其中、乐而忘返。

  在王家花园中,我们意外地发现了一家很有特色的1787咖啡馆。咖啡馆店面不大,墙上挂满了大革命时期名人的画像,我们一一辨认,伏尔泰、罗伯斯比尔、丹东、拿破仑……尽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名字。

  咖啡馆老板吉尔介绍说,这家咖啡馆始于1787年,当年“永不受腐蚀的”罗伯斯比尔、“大革命之子”拿破仑等人,这些曾处于权力顶峰的大人物都在这里喝过咖啡。

  “革命时期的军人薪水很少,拿破仑也是这儿的常客,他们经常欠账,拿破仑从来没有偿付他在这里的欠款,从来没付过钱。同时也是在这里,拿破仑第一次结识了约瑟芬(后来成了他的王后)。”吉尔笑称。

  小小的咖啡馆见证了大革命的全过程。200多年过去了,曾经叱咤风云的名人们都已作古,只有这间小小的咖啡馆仍然矗立在原地,向过往的人们讲述着那个非凡的年代里发生着的一个个非凡的故事。

  2005年8月16日

  ●历史凝聚的广场——协和广场

  初闻协和广场之名,恐怕不会有人将它与血腥恐怖联系在一起。

  然而,就在方尖碑下方的一个不甚醒目的铜牌上,我们赫然发现了路易十六的名字。

  此时,即便是不通法语的我也猛然醒觉,这块牌子所在的地方,就是当年路易十六的断头处!

  曾经,这里是法王路易十五下令营建,为向世人展示他的至高无上而修建的“路易十五广场”,法国大革命时期,这里又成为法国展示王权毁灭的舞台。

  当年,这个广场曾一度被称为“革命广场”。人称“黑寡妇”的断头台高高地耸立在这里,无情地夺去了1000多个生命。

  这些人中,有法国国王路易十六,有他的王后玛丽·安东瓦奈特,也有一手把他们送上断头台的丹东和罗伯斯比尔。

  我想每个来这里的人,念及此,呼吸都会为之一屏的。

  历史有惊人的巧合,那些创造历史的人是再也看不到了,但我们这些后人却看得很清楚:路易十六、丹东、罗伯斯庇尔,这三个曾把握法国命运的人,死于同一个刽子手手下,死于同一座协和广场之上。

  历史是人们无法预知,也无法左右,更无法改写的。200多年来的历史凝聚在今天的协和广场。

  但现在是人们可以创造的。

  当法国人将方尖碑树立在广场,当他们将这个曾令人充满厌恶憎恨的地方改名为“协和”之时,他们也表达出了心中渴望和谐美好的愿望。

  如今,协和广场成为巴黎人公认的最美的广场。

  我们在协和广场,恰好碰到一对中国情侣在此举行婚礼,新娘一身白色婚纱,笑靥如花;新郎一身黑色西装,端庄大方。一对新人给协和广场增添了一道美丽的风景。

  听着他们用熟悉的乡音对话,无形之中,觉得自己也与这个异域国家拉近了许多距离。

  高大的卢克索方尖碑就矗立在广场的正中,见证着这对异国青年的婚礼。

  此时,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美好。

  也许,对于今天的人们来说,现在的协和广场才真正是名副其实了。

  希望永远如此。

  2005年8月23日

  ●采访法兰西学院院士巴斯蒂夫人

  巴斯蒂夫人是法兰西学院人文科学院院士,也是法国著名的汉学家,对法国及中国的历史捻熟于胸,她对中国文化的喜爱也溢于言表。

  采访结束后,我注意到巴斯蒂夫人家的烟灰缸里有残留的烟灰,于是拿出国产的红旗渠烟,客气地请她吸烟,巴斯蒂夫人微笑地接受了。

  我向她解释道,红旗渠位于中国河南林县,是中国建于20世纪60年代的一处著名的灌溉工程。红旗渠烟的产地也是河南林县。夫人听后,又笑了笑,对我们说,60年代时,她曾去过林县。

  “当时大多数中国人都没有见过外国人,更不用说农村的百姓了。他们见了我,都吓得躲在门后。但躲在门口,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向外张望。”提起往事,巴斯蒂夫人显得神采奕奕。

  临别时,我们邀请她有时间去中国看看,巴斯蒂夫人愉快地接受了。

  “很遗憾,最近几年我没有去过中国,听说中国现在变化很快,很想回去看一看。明年我会去北京参加一个会议,到时我们再见。”

  2005年8月25日

  ●马奇诺防线

  位于法德边境的斯特拉斯堡不仅是欧洲议会的所在地。斯特拉斯堡为人所知,还在于这里有一条著名的马奇诺防线。

  马奇诺防线是法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为防德军入侵而在其东北边境地区构筑的筑垒配系,全长大约有400公里。以法国陆军部长马奇诺的姓氏命名。

  建成之初,这道防线被称为超现代的防御工程,从工事设计来看,这种评价也许并不为过。

  我们所拍摄的是马奇诺防线的一段,有3公里长。马奇诺防线之友协会主席马克·霍特先生是一位中学教师,20世纪70年代末,法国政府通过拍卖的方式将已经废弃了的马奇诺防线还之于民,也是在那时,霍特从政府手中买到这段地下防线。

  20世纪80年代开始,在霍特的倡导下,一批志愿者组成了现在的马奇诺防线之友协会,他们利用业余时间对这段原本已破败不堪的地下工事进行义务修缮和维护。20年的时间,志愿者们总共投入了8万小时以上的工作时间,才将这段防线修缮成现在我们看到的模样。

  防线的地面部分为装甲或钢筋混凝土的机枪工事和火炮工事,地下部分有数层,包括指挥所、人员休息室、食品储藏室、弹药库、救护所、电站、过滤通风室等。地下工事里,物事一应俱全,从官兵休息的卧室到厨房、医疗室、指挥室,原来的东西现在基本都保留下来了。

  在一般的历史课本里,对马奇诺防线描述是这样的:法国对德国实行消极防御,不惜花费巨资修筑马奇诺防线,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谁知1940年,德国主力通过阿登山脉,从左翼迂回,在蒙梅迪附近突破达拉弟防线,占领了法国北部。马奇诺防线没有发挥作用。

  但霍特先生告诉我们,防线的修建,在当时确实使法国有了一道防范德国的安全屏障。希特勒德国军队一旦入侵法国,就不得不避开德法边境正面,另选进攻法国的方向,这样就能为法国争取到几天的宝贵时间来采取应对。只是当时的法国政府,实行绥靖政策,对希特勒德国放松了警惕,未能有效地组织抵抗,才使法国在短短6个星期后,就沦陷在纳粹德国的铁蹄下。

  今天的我们来到马奇诺防线,不由得发出冷月荒垣的感叹。当年枪眼朝向德国的碉堡,已被杂草覆盖,但若有风吹来,还是会偶尔显露出它们钢铁堡垒的狰狞一面。

  只是现在碉堡背面的法国,和对面的德国已不再为敌。

  1962年7月,阿登纳总理对法国进行首次正式访问。同年11月,戴高乐正式访问联邦德国

  ,受到几十万德国人的热烈欢迎。这两次访问在两国人民中间彰显了法德超越历史恩怨、化世仇为友邦的戏剧性变化。

  l963年1月22日,《法德友好合作条约》在爱丽舍宫签字,法德全面和解与合作。

  “今天我们(法德)携手并进,马奇诺防线成了法德和解的一个象征。”霍特先生不无感慨地说。

  冤家宜解不宜结。从世仇到友好邻邦,如今生活幸福安逸的法国人和德国人不知该作何感想。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这句此时并不合适的中国古诗来。

  2005年8月26日

  从斯特拉斯堡回到巴黎,第一件事就是采访戴高乐基金会主席伊夫斯·盖纳将军。

  盖纳先生是戴高乐将军的生前密友,曾任法国国民议会议长。采访进行的很顺利。采访结束后,盖纳先生饶有兴致地为我们讲起了胡锦涛主席访问法国时,在这里为戴高乐基金会欣然挥毫题字:伟人风范长存,中法友谊常青。他向我们展示了当时的照片和胡主席赠送给戴高乐基金会的一只精美的木质中国小象。

  2005年8月28日

  ●巴黎圣母院弥撒

  这个故事发生在中世纪。巴黎圣母院的副主教弗罗洛垂涎一位能歌善舞的吉卜赛姑娘埃斯梅拉达,在遭到姑娘的拒绝后,他诬陷埃斯梅拉达犯了谋杀罪,并把无辜的姑娘送上了绞刑架。

  故事的结局是:主教的养子——教堂的敲钟人,相貌奇丑无比的卡西莫多愤怒地把弗罗洛推下教堂的钟楼摔死,然后拥抱着埃斯梅拉达的尸体死去。

  相信读过雨果的名著《巴黎圣母院》的人,对这个感人的故事会记忆犹新。

  记得小时的一个梦想,就是去看看这个动人故事的发生地——巴黎圣母院,看看这个雨果笔下栩栩如生的人物们生活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

  漫长的攀爬。似乎无止境地向上延伸的转盘似的台阶。

  我深信,雨果当年也是在这样的攀爬之后,登上钟楼,摩挲着教堂千年历史的石头,心中展开着一幅揭示人性的不朽长卷。

  惟有亲身来过这里,才会理解为什么雨果会说巴黎圣母院是“一个巨大的石头交响乐”,是“整个人类和人民的巨大工程”,会说这里“每一块石头上都可以看到艺术家的天才创造出的奇功,以千百种姿态跳跃而出”。

  据说,中世纪的人相信,人站得越高,离上帝就会越近,因此才有了哥特式建筑。

  俯瞰地下,蚂蚁似的人流车流熙熙攘攘;仰视天空,白云蓝天似乎触手可及。

  宏伟壮丽,也许正是为形容如此的景观,人们才创造了这个词汇。站在教堂顶,你不禁会心生此念。

  也许登高真会让人多思,不是吗?登高方能怀远,方能有了雨果《巴黎圣母院》这样的不朽名著,有了崔灏“借问路旁名利客,何如此处学长生”的感慨,有了王之涣“欲穷千里目,更上一曾楼”的名句。

  历史上许多重大的事件都与巴黎圣母院有关。有人把它看作是一部“历史教科书”:

  1594年法王亨利四世国王在此加冕。

  1654年4月“太阳王”路易十四在此加冕,在他当政之后,开始了法国历史上一段极盛时期。

  1774年国王路易十六仿效先王在此加冕,然而他并没有因此而幸免于在大革命后被推上断头台的命运。

  1804年,不可一世的拿破仑在此加冕称帝,场面极尽豪华、盛大。大卫的名画《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就是表现这一场面的。

  1853年拿破仑三世在此举行婚礼。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人们聚集到这里高唱胜利赞歌。

  1970年戴高乐将军去世,世界各国的元首和政府首脑又在这里参加了他的庄严、隆重的葬礼。

  但今天巴黎圣母院却不是一个单单让人凭吊的古迹。和巴黎几乎所有的中世纪教堂一样,直到今天,她还在正常使用。

  真切切地站在圣母院的礼拜堂中,我猛然发觉,刚才还回荡在胸中的,因回味那个凄美故事而生的阴郁之情,竟已荡然无存。

  悠扬的赞美诗,虔诚的教徒。

  一场期盼了很久的弥撒,庄严神圣,富于宗教的仪式感。

  我并不信教,被感染的原因在于:这是一场特殊的弥撒,为纪念巴黎解放的领袖戴高乐将军而举行的弥撒。

  每年的这一天,巴黎圣母院都会举行这样的纪念弥撒,法国政界军界的要人、戴高乐将军的老部下、曾参加过二战的法国老兵都会齐集在这里,为戴高乐将军祈祷。

  为人类作出贡献的人,人们不会忘记他们。

  此时的我想起了大仲马小说《三个火枪手》中那句著名的格言——“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2005年8月30日

  ●伏尔泰咖啡馆

  在国内时,曾与一位法国朋友闲聊。他对我说,法国人最热衷的莫过于两件事了,一件用中国话说是“侃大山”,另一件就是喝咖啡了。这两件事也可以合而为一地说,法国人最爱的就是坐在咖啡馆“侃大山”。

  曾听说过一个趣事,海湾战争期间,法国人担心战争影响到国内的日用品供应,纷纷到超市抢购。当电视台播出这条新闻时,镜头上满抱着“紧缺物资”的法国人,手里拿的最多的竟然是咖啡和糖。此事或属虚构,但法国人对咖啡的钟爱,却并非我们中国人所能理解的。

  据说,巴黎有17万家咖啡馆。在巴黎,生命力最长久的餐饮企业,一般都是老的咖啡馆。像前些天我们曾去过的1787咖啡馆,就是一家有着200多年历史的老店。

  来法国1个月,印象颇深的是:法国人喝咖啡,似乎都不愿意在家中,“独酌无相亲”的事法国人是不会干的。他们更愿意在遍布街头巷尾的大小咖啡馆中,找到自己中意的那家,坐下来要上一小杯,或是与朋友高谈阔论,或是静静地坐下来读书看报,或是干脆百无聊赖地看着路边过往的行人,或许一杯咖啡就能够换来一份充满浪漫闲散,一份享受生活的惬意。

  看到这番情景,像我们这样的外国人不禁心痒痒的:既然几个欧元就能换得浮生半日闲,来一杯咖啡又何乐而不为呢?

  虽说前些天曾经拍摄过1787咖啡馆,但当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回想起来,着实令人遗憾。

  这一次,在赛纳河边的伏尔泰咖啡馆,我们体验了一回在法国“泡”咖啡馆的感觉。

  伏尔泰咖啡馆并不是伏尔泰喝咖啡的地方。尽管伏尔泰很喜欢喝咖啡,也很喜欢在咖啡

  馆和社会名流们漫谈。

  这里曾是伏尔泰游历各国归来后最后的居所,我们注意到,咖啡馆转角处的墙上刻着这样一行字:“伏尔泰,1778年5月30日在这里去世。”

  “这栋建筑是维莱斯·沙特莱太太的,她是伏尔泰家族的成员,伏尔泰在这里去世,为了纪念伏尔泰,我们把咖啡馆起名为伏尔泰咖啡馆。”咖啡馆女老板,一位慈祥的法国大妈介绍说。

  在老板的盛情邀请下,我们坐下来每人要了一杯咖啡。细饮慢酌间,听她把咖啡馆的历史娓娓道来:

  “在伏尔泰生活的年代,巴黎的所有建筑的最底层都是用来停放马车和养马的。所以这个咖啡馆是当时伏尔泰停放马车的地方。”

  “1945年抵抗(希特勒)运动时期,咖啡馆的主人是我的公公婆婆,那些抵抗运动的战士常常躲在地窖里,并在这里用餐。那时候,德国兵就住在附近的旅馆,也常来这里吃饭,我的公公婆婆就在他们之间周旋……”

  不知不觉,日已西沉,我们的采访也该结束了。虽然今天的工作量依然不小,但此时每个人竟然都没有一丝倦意。

  当我们准备结账并礼貌地对她能够接受我们的采访表示感谢时,没想到这位太太竟然大度地说:“开个玩笑,如果你们是日本人,那我一定是要收钱的。不过既然是中国朋友,咖啡就不能收钱,是我请你们的,希望你们在法国的工作能够顺利进行。”

  2005年10月9日

  ●铁塔的故事

  1875年,法国第三共和国建立以后,决定为隆重纪念1789年法国资产阶级革命100周年,于1889年在巴黎举办一次轰动世界的国际博览会。其中一个重要的项目,就是要在巴黎建造一座千尺高塔。

  此事非同小可,能够在巴黎这个建筑之都和艺术之都留下自己的痕迹,是当时(当然也包括现在)每一位建筑设计师追求的梦想。

  政府一下子收到了700个建筑方案,经过严格的审查,最后仅确定了一个可行方案,就是建筑工程师古斯塔夫·埃菲尔的设计方案。

  1887年1月26日,铁塔动工了,但却遭到当时很多文化艺术界名流的反对。像有名的作家莫泊桑、小仲马和有才华的作曲家古诺等也都加入了反对者的行列,联名上书市政府,要求阻止这项工程。

  “我们这些身在巴黎、追求美的人,现在受到了打击,我们愤怒抗议在我们的首都市中心建造埃菲尔铁塔这样毫无用处的怪物。难道巴黎要同一些设计机器的人的惟利是图的想象力共存下去,往自己的脸上摸黑吗?”名流们这样说。

  铁塔工地附近的居民也被吓坏了,有人居然还跑到法院对埃菲尔进行起诉。

  但建筑师埃菲尔力排众议,始终坚定自己的信念,他精打细算,一丝不苟,尽量杜绝一丝一毫的偏差。他在工地上搭起的巨大“积木”,精确度几乎高达1/10毫米。

  1888年春天,4根倾斜的塔柱开始合拢,第一块板安上去时,每个孔洞都相当精确以至铆接时都不用锉一下。铁塔的安装工作于1889年4月5日彻底竣工,耗资7799401法郎(埃菲尔原预算为800万法郎)。

  建成后的铁塔高320米,分三层,共1711阶台阶,分别在离地面57米、115米和276米处建有平台。据说,该塔共用钢铁7000吨,12000个金属部件,由250只铆钉连结起来。

  1889年5月15日11点50分,埃菲尔为国际博览会开幕式剪彩。这是第一次,红白蓝三色的法兰西国旗升到了300多米的高空。

  铁塔从此震动了世界,人们蜂涌前来一睹它的风采。建成的当年,它就接待了近200万参观者。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的看法也在发生变化,反对者越来越少,更多的人则越发喜爱它、珍视它。今天,埃菲尔铁塔已变成“美丽的贵妇人”、“巴黎市的伟大标志”、“法国的象征”。那位曾经反对建塔的音乐家古诺甚至在铁塔建成时就改变了看法,专程前来向埃菲尔工程师表示祝贺,还当场演奏一段乐曲为揭幕助兴。

  为了铭记建筑师埃菲尔,人们将铁塔命名为“埃菲尔铁塔”,并在塔下为他塑了一座半身铜像。从那以后直到今天,参观铁塔的各国游客络绎不绝,估计总数已达1.9亿多,其中有近8000万人次登上了铁塔。

  据说,仅故事发生在铁塔或情节与铁塔直接有关的影片至少可以列举出30部。

  巴黎人对建筑的包容似乎是无止境的。这从他们对铁塔的包容就可以看出。往远说,他们包容了古埃及的方尖碑,将它立在路易十五广场,并把广场改名协和;近的说,他们包容了现代建筑师贝聿铭将玻璃金字塔建在古色古香的卢浮宫门前。

  法国著名文学理论家与评论家罗兰·巴特在一篇优美的散文中写道:“埃菲尔铁塔是友好的。埃菲尔铁塔也是呈现给整个世界的献礼。”这也许能代表着今天法国人对铁塔的普遍看法。

  2005年10月11日

  ●采访法国前总统,现任欧洲制宪委员会主席吉斯卡尔·德斯坦

  10月6日结束了德国拍摄后,我们马不停蹄地赶回巴黎,进行法国部分的扫尾拍摄。这部分拍摄中最重要的就是今天这个采访了。原因显而易见,被采访对象是著名的法国前总统,现任欧洲制宪委员会主席吉斯卡尔·德斯坦。

  采访地点定于德斯坦先生的办公室。11点30分,在我们布置完灯光以后,德斯坦先生如约赶到。采访持续了半个小时,从法国历史到中法关系,从法国大革命到欧盟建立,德斯坦总统侃侃而谈,足具大家风范。

  在采访中,德斯坦先生特意提到了中国:“中国不仅是一个新兴的国家而且是一个蓬勃发展的国家……我对中国未来完全充满信心。”

  令人欣慰的是,采访结束后,德斯坦总统特意打来电话,对中国记者在采访拍摄中表现出的优秀的职业素质给予了高度评价并表示感谢。

  解说词

  法兰西第五共和国位于欧洲大陆的最西端。

  300多年前,它凭借路易十四的强大王权,称霸一时;200多年前,它依靠拿破仑的军功横扫欧洲。在19世纪,它拥有的海外殖民地仅次于英国。

  这里曾经孕育出影响近代世界的启蒙运动,曾经进行过各种社会理想的实践。

  300年来,无论世界格局如何变幻,总是能够听到它在大国舞台上发出的声音。法兰西这个弥漫着激情和理想气息的国家,究竟凭借着什么力量,在风云变幻的历史进程中一直呈现出别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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