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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崛起(图文版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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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百年战争

  1429年的春天,法兰西王国的命运看起来岌岌可危。

  奥尔良,这座通往法兰西南部的重要门户,陷于英国军队的重重包围之中。英格兰和法兰西之间的这场百年战争,眼看就要在这座城市决出胜负。

  节节失利的法国此时在卢瓦尔河北端只剩下这一座城市,一旦失守,将意味着法国全面沦陷。英军气势正旺,已将奥尔良围困了快200天了,胜负似乎已经没有悬念。

  战争缘何而起?法兰西又为何陷于如此绝境呢?

  第一节 百合花……不劳苦,也不纺织

  14世纪的法国,像它的首都巴黎一样,既充满着举世无双的魅力,又在某一方面有着出乎意料的虚弱。

  全欧洲的目光都注视着法国宫廷。在那里,衣着华丽的贵族们在豪华的宴会里或动人的幽会中,忙着与贵妇们把臂交谈,或者在尽可能人多的地方,俩人按照一整套程序,进行一场热闹的决斗,以此维系往日骑士精神的余晖。

  当时,波希米亚的约翰国王称赞巴黎是“世界上最具骑士风度的地方”,并且宣布他不愿离开巴黎。但1331年前往巴黎访问的意大利诗人皮特拉克却没有那么浪漫:

  “虽然巴黎名过其实,而其得名也大部由于当地人民之宣传,但尚不失为一大城市。不过除阿维尼翁外,我确未见过比巴黎更脏乱之地方。然而它同时却容留着最有学问之士,它真像一个大篮子收集着各方的奇珍异果……他们(法国人)有机会就表现自己,并且不顾一切地吃喝玩乐。”

  用后来伏尔泰的话说,最放纵时代的一切腐化行为和最蒙昧时代的一切野蛮行径,这个宫廷都兼而有之。

  14世纪、15世纪的法兰西王国徒有王国的称谓,实际上,它离民族国家这个概念还有一些差距。国王的权力虽然随着农奴制的崩溃在不断地增强,但依然没有掌握管辖全部国土的绝对权力,很多时候,他对某些大封建主的领地所拥有的权力,更像一个仲裁者。

  此时,由于罗马法传统的根深蒂固,法国人的私有权观念极为发达,以至于“我的封臣的封臣就不是我的封臣”这一原则在有些时候依然有效。一些封建主不甘心权力被国王夺走,有的甚至觊觎整个王国的大权。法国内部纷争不断。

  而且,此时法兰西的一些领土,不仅不属于法国国王,也不属于那些法国封建主,而是属于大海对面的英国国王。

  英国的两个王朝,诺曼底王朝(1066年~1154年)和安茹王朝(1154年~1399年)都是来自法国的封建主,因而在法国大陆拥有大批领地。虽然法国历代国王竭力剥夺英王在法国的领地,但英王仍占领着法国西南部的不少土地。

  只要领地没有被完全剥夺,英国王室就仍抱有在法国大陆扩张势力的野心。

  1328年,刚登上英王王座的爱德华三世欣喜地得知,他的法国舅舅查理四世去世了,而且没有留下子嗣,爱德华以法王外甥的资格要求继承王位,希望同时拥有英、法两国王位。

  法国方面搬出了《萨利克法典》,这部法典以《圣经》为依据,不让妇女有任何继承权,法国人引用这样一句话:“百合花……不劳苦,也不纺织。”意思是说,女人应当纺织,而不应该统治百合花的王国。有人甚至直接说:“法国王冠高贵无比,不能容许女人来戴。”

  言外之意是,作为法国公主的儿子,爱德华无权戴上法国王冠,何况,爱德华生在一个与法国天然为敌的国家里。于是法国的三级会议以此为由,拒绝了英王的要求,并推举查理四世的侄子腓力继承王位,称腓力六世。

  面对欧陆两强的争吵,提心吊胆的欧洲王室不知道他们会根据血统还是凭借武力据有这个王国。]

  出人意料的是,一身骑士盔甲的爱德华居然在亚眠大教堂,跪在腓力六世面前,宣誓效忠。其实这并不奇怪,英王既然失去了法国王位兼领权,那么作为具有法国大陆一些领地的领有者,他就必须以附庸的身份向法王宣誓效忠。

  但时局的发展也并没有出乎欧洲王室的意外,紧随着这次宣誓而来的就是战争,爱德华要和自己宣布是其臣属的那个人争夺王位,而腓力六世则一心想把英王彻底赶出大陆。此时,关于法国毛纺业中心佛兰德的争吵就显得很有些导火索的味道。

  佛兰德地区毛织业很发达,佛兰德政治上依附于法国国王,但主要原料却来自英国,于是,英王爱德华三世在经济上对佛兰德施加压力,下令禁止向该地区出口羊毛。种种矛盾交织在一起,一场大战已不可避免。

  1337年5月24日,经过一番准备的腓力六世宣布收回英属领地基恩,英国自然无法接受。同年11月,爱德华三世不顾法国的反对,自称身兼法王,并率部队进攻法国。于是,法国王位继承权之争终于演变为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而且这一打就是百年。

  此时,德国封建主站在英国一方,苏格兰和罗马教皇则支持法国。英军主要由雇佣兵组成,由国王指挥,其主体是步兵(弓箭兵)和雇佣骑士部队。法军主要由封建骑士武装组成。

  第二节 今朝武士断缨

  在战争开始前,法王腓力六世曾经骄傲地说:“在强硬的马蹄下,愚蠢的英国人将会粉身碎骨,他们的肉体只会被我们用来铺筑庆功的大道。”

  法国国王有理由骄傲和轻敌,当时的法国国土面积、人口、国力皆非英国可比,然而也正是这种骄傲和轻敌,以及陈旧的战争意识,注定了法国在早期战争中的失败。

  1340年6月,为控制运送士兵的出海口,英王爱德华三世率军2.2万人、战舰250艘,进军法国海军基地斯勒伊斯港。法王腓力六世则率领2万人、战舰200艘,在斯勒伊斯港附近海域迎战。经8小时激战,法国舰队惨败,损失舰船近180艘,官兵伤亡近2万人,几乎全军覆没。英军首战告捷,夺取了制海权,为日后渡海大举进犯法国创造了条件。

  1346年8月26日,英法在克雷西(法国东北部索姆省的城市)附近进行了一场大的战役。

  爱德华三世率领的英军,由诺曼底登陆,在法军的围追堵截下勉力北上。一路跋涉,翻山越岭,来到了克雷西一带。

  这是一块平缓的山坡,西高东低,右翼有河流的掩护,左翼则是森林,背靠村庄,山顶有座风车。英军的兵力在1.2万~1.9万之间,其中7000至1万人是长弓手,占总兵力的三分之二左右。

  下午,毫无戒备的法军追了上来。他们有1.2万重骑兵,6000名热那亚雇佣军弓箭手。

  这场战斗注定是场悲剧,法军一窝蜂地开始无组织性的冲锋,在1个半小时内,这种自杀式冲锋重复了16次,伤亡高达1.5万人,而英军的代价是不到100人的微小伤亡。

  法国的损失包括前来助战的波希米亚国王、洛林公爵,以及1500多名有头衔的骑士。

  波希米亚国王是一位失明的武士,当他得知英法开战后,就带领500名波希米亚武士,穿

  越欧洲,支援法兰西。当法兰西败退时,这位失明的国王命令两个武士把他们的马绑在他的马两侧,冲向占优势的英军,口中喊道:“感谢上帝,你们大家将不会说,波希米亚的国王临阵脱逃了吧。”

  他被俘时已是奄奄一息,爱德华三世把他的尸首送回法国,并附了一封礼貌性的信函:“今朝武士断缨。”是的,骑士道的最后花朵就如此凋零于长弓手的攒射之中。这场战役,在军事史上,被认为是骑士制度开始走向没落的标志。

  是什么使得中世纪纵横欧洲的骑士一败涂地呢?仅仅是爱德华三世的军事天才吗?

  对此,恩格斯的一段话或许可以作为注解,他说:“这种长弓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武器,它使英国人在克雷西、普瓦提埃和阿津库尔等会战中取得了对法国人的优势。”

  恩格斯所说的“这种长弓”发射的箭簇最大射程可达360米。箭的初速度可达60米/秒以上,可以在250米的距离内穿透皮革、衬垫甲及织物,或者穿透锁子甲。在150米的距离内,板甲或鱼鳞甲还可以抵挡;而80米以内的正面攻击,连板甲也抵挡不住;到了50米的范围,长弓利箭简直是无坚不摧。

  1182年,爱德华一世的随军牧师作了如是记述:在阿伯盖文尼城围攻战中,威尔士人发射的流矢穿透了10厘米厚的橡木门板,有位骑士被射中,长箭贯穿了他的锁子甲裙、护腿甲、大腿,又穿过内侧的护腿甲和木质马鞍,一直射入马背。

  凭借这种长弓利箭的远射能力,英国取得了一个又一个重大胜利。其实,重要的不是长弓利箭的威力,而是战争方式发生了重大变化,只知纵骑狂奔的法国骑士受阻于英军正面专刺坐骑的长矛阵,当骑士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就成了英军两翼的长弓手的活靶子,英勇的骑士纷纷被射杀。与法国人相比,英国军队更像一支协同作战的正规军队。

  看似浪漫而潇洒的法国骑士更适合博取女士的好感,一旦在战场面对坚固的长矛阵和灵活的弓箭手,穿着沉重板甲的骑士实在是呆板的代名词,即使他们勇猛如昔,也照样像堂吉诃德一般无法抵挡潮流的冲击。

  当然,骑士的没落既有军事变革的原因,也有政治经济的原因。随着领主制的没落,土地占有方式和使用方式发生了明显变化,领主们开始出租土地,农民每年按规定的数量向地主交纳货币代役租,昔日的领主与农奴正在变成地主与佃农。

  农奴制走向衰落,以土地等级占有为基础、上下级具有权利义务、在行政上起作用的封建等级制瓦解了,那么相伴而生的骑士也已不适合新的战争形式,因为它既不适应战争中越来越突出的标准化要求,也不符合战争的严格组织性,国王也不能靠封地征兵来组织一支可靠的军队,他需要向士兵付出军饷,而不再像骑士时代只需征召下属的骑士就行了,他需要真正的正规军。而这一点,英国比法国早做了20年。

  第三节 到处是荒草丛生

  长弓利箭为英军带来了更多的胜利,在克雷西战役后,英军攻下加莱港——被称为法国门户的城市。

  这一天,有一个特别的投降仪式,城中派遣了6个市民,半裸身体,脖子上套着绳子,来

  向爱德华三世请求宽恕。

  这是根据爱德华三世的要求来做的。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当时的人们就是这样对待反叛的臣民的。爱德华想借此使人们知道,他才是真正的法国国王。

  在降约中,这样写道:“6个市民脱帽跣足,颈套绞索,前来呈献城门钥匙,听候这位英国和法国国王处理。”

  从此,加莱归英国人管辖达210年之久。

  早期战争的胜负展示出英国的雇佣军优越于法国的封建骑士武装,从而迫使法国建立了常备雇佣军。这支雇佣军效忠于国王,在组织、军纪和训练方面均具有正规军的特点。王权的加强与要求消除封建割据的市民的联盟,是雇佣军的政治与财力基础。

  而且,国王取得了不经过三级会议可以直接征税的权利,法国的封建王权进一步加强了。

  然而,正当爱德华三世踌躇满志的时候,一场大自然的灾难,阻止了他前进的步伐。与这场灾难相比,不管是英国人的胜利还是法国人的失败都显得根本无足轻重,战争停止了,但死神却依然来到,而且更为狰狞。

  1348年,猫,在欧洲大陆突然变得尊贵起来,受到人们的顶礼膜拜。在欧洲往往与巫术和罪恶联系在一起的猫,何以在一夕之间,变得如此尊贵呢?

  因为一种被称为鼠疫的流行病开始在欧洲各地扩散。而猫,因它们具有捉鼠的本领而大受欢迎。

  1348年,黑死病相继在法国各地泛滥,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口死于瘟疫,个别地区死亡人数竟达半数。

  而英国这方面的损失,并不比法国差,瘟疫过后,劳动力大大减少,兵源不足,英国也只得暂停干戈。

  据说,黑死病是从中国沿着商队贸易路线传到中东,然后由船舶带到欧洲。也有人认为它来自非洲。黑死病使当时的欧洲人死去三分之一,之后又猖獗了3个世纪,夺去了2500余万人的生命。

  瘟疫、战乱所带来的灾难只有农民体验得最深刻。战费和贵族赎金榨干了农民的血汗。但使农民更难以忍受的是英国侵略军和法国骑士、雇佣军的烧杀劫掠。

  在法国的英国军队似乎把抢劫作为自己的主业,1355年,“黑太子”从法国南方劫掠而回的队列有满满1000节车厢的战利品。

  一个叫作格利费特的法国贵族率军四处抢掠,使塞纳河与卢瓦尔河之间地区成为不毛之地。一些由退伍士兵组成的“劫道者”经常把农村劫掠一空,大量的村庄和良田荆棘丛生,成群的野狼出没其间。一位教士用凄凉的笔触描述了法国在百年战争发生后20年的景象:

  “葡萄园荒芜了;田地没有人播种,没有人耕作;牧场中再没有牛羊的踪迹;教堂和住宅经火之后满目荒凉,变成了一堆悲惨而仍在冒烟的废墟。再也看不到往日的欢乐景象。往昔的绿色牧场,金黄色的田野,如今到处是荒草丛生……”

  而在巴黎这样的大城市,是一派的腐朽与坠落,贵族们成天忙于纵欲,而底层人们在寻求一口饱饭不惜出卖他们能出卖的一切,“世风日下”是那个时代的结论,有人说:“我们是落在衰废的世界”,一位教士认为在30年的时间里,无人够资格上天堂。

  1358年,法国约翰二世国王和大批贵族被黑太子俘虏,为了筹措赎金,法国一再加大农工商各阶层的捐税负担,法兰西在沉沦的深渊中越陷越深。

  1358年2月2日,巴黎市民起义,在首领马塞的领导下,他们进入了皇宫,并当着皇太子的面,杀死了皇太子的两位侍臣。

  此时的农民走投无路,也只好揭竿起义。1358年5月,北部农民起义,推举吉约姆·卡尔为首领,史称“扎克雷起义”(意为“乡下佬起义”),起义队伍达5000多人。其他地方农民也纷纷响应,毁城堡、杀贵族,以“消灭一切贵族,一个不留”作为起义口号,但他们认为国王是人民的保护者,旗帜上仍绘有王徽百合花。

  为了利用农民起义,艾田·马赛一度支持起义,并两次派出共800人的军队援助农民军。封建贵族们推举法王约翰的女婿、西班牙的那瓦尔国王“恶人”查理率军进入博韦地区镇压起义。“恶人”查理以谈判为名,诱捕并杀害了义军首领卡尔,起义军失去指挥,内部混乱,最后被封建贵族武装残酷镇压。

  扎克雷起义是中世纪法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农民起义,起义打击了封建贵族势力。农民起义失败后,封建贵族集中全力围攻巴黎。1358年7月31日巴黎街头发生巷战,艾田·马赛被杀死。8月2日,太子查理率军进占巴黎,市民政权被推翻,大批市民被镇压,巴黎市民起义也最终失败。

  问题不仅是人民起义,国王被俘意味着贵族的春天来到了,原本一再受到打压的贵族势力蠢蠢欲动,拉帮结派,自立山头。千辛万苦凝结而成的法兰西四分五裂。

  面对危亡,约翰二世之子查理五世励精图治,再整山河,他任用廉吏,整顿税收,组建炮兵,并任用一位叫盖斯克林的统帅率领法国军队反攻英国人,此时的黑太子病体昏沉,已无法再上战场,而盖斯克林放弃骑士战术,诱敌深入的战略成效卓著,取得了胜利,到14世纪70年代英国人在法国领土上只剩下了几个港口。此时,法兰西的民族意识开始觉醒,盖斯克兰宣称:“啊!可爱的法兰西,我要用简洁明快的语言为你歌唱。”

  但好景不长,国内的贵族势力又开始彼此攻讦。而查理五世之子查理六世于1392年开始精神失常,于是国内斗争日渐激烈,勃艮第和奥尔良两大门阀打得不亦乐乎,全然不顾近在咫尺的强敌的窥视。

  第四节 少女出,国运昌,查理王

  1415年,趁着法国内部勃艮第、奥尔良两大门阀争斗,英国国王亨利五世率领一支只有6000人,包括1000步骑兵和5000长弓手的军队,向法国进攻,奋战兵力超过自己5倍的3万法军。

  这一次,又是长弓手发挥了作用。据统计,在敌人每次冲锋期间,1名长弓手可以发射5支箭,那么5000长弓手就需大约2.5万支箭。在阿金库尔战役中,法国人一共冲锋多少次无法统计,整场战斗大约用了多少支箭,具体数目也没人能统计出来。不过,后人形容战后的阿金库尔满地翎羽,如大雪覆盖。

  法国人恨长弓手入骨,威胁说一旦捉住长弓手,要么处决,要么剁去扣弦的手指。

  胜利使长弓手们骄傲地举起扣弦的两根手指,比划出一个“V”字。至今,我们还能在各种场合看到这种古老相传的胜利者的姿态。

  这一战役,法军阵亡7000人~10000人,包括一位王室总管,一位元帅,3位公爵,5位伯

  爵和90位男爵。据说英军的伤亡仅113人,莎士比亚甚至在一部剧中说仅有29人。后有诗人哀叹:“这一天,是法国的灾难与英国的荣光。”

  亨利五世与结成同盟的勃艮第公爵占领了法国北部大部分领土,在此后几年,勃艮第派控制了法国宫廷,查理六世成了傀儡,而王后本人甚至承认太子并非国王的亲生骨肉。迫使法国于1420年5月21日在特鲁瓦签订丧权辱国的和约,英王亨利五世迎娶法王之女凯瑟琳为后,英王有权在法王查理六世死后继承法国王位。法国太子等于被剥夺了继承权。

  1422年,亨利五世和查理六世相继去世,亨利五世与凯瑟琳之子被宣布为英法两国国王。此时法国分成了两部分,北方是英国支持下的勃艮第派,法国南方仍在法国太子查理的控制下。1428年,英军南下,法国面临着从所未有的危机时刻,法国南大门奥尔良成了法兰西生死存亡的关键点,法国人注视着奥尔良,祈祷奇迹出现。

  在通常情况下,越是危急时刻,越会激发民族意识,在最危急的时刻一个危亡民族就会迸发出最耀眼的光芒。沉重的苦难使救亡图存成为法兰西的主旋律,对法国来说,战争已不再是两个国王的领土之争了,而是法兰西民族的解放战争。甚至在英国人统治下的鲁昂,人们最恶毒的谩骂是“英国人的儿子”。法国人民大量参战,游击战广泛展开,甚至一些好勇斗狠的地痞流氓也加入了战争。一个预言开始流行:“少女出,国运昌,查理王。”

  此时,王太子查理因为一支派去救援奥尔良的部队被歼而陷于绝望之中。除了“仁慈的上帝”还有谁能拯救法兰西、拯救自己?这个时候,一个叫贞德的少女求见,她说上帝派她来拯救法国。

  贞德是一个农村小姑娘,出生在法国东部香槟伯爵领东雷米村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家庭。她从小深受宗教虔诚和爱国主义精神的双重熏陶。她在13岁时突然声称,她听到了圣徒的声音,要她拯救法兰西。

  1429年初传来奥尔良战事吃紧的消息,贞德立即采取行动。她首先来到邻近的库列尔要塞,说服那里的指挥官给了她一队扈从,让她得以到什农去晋见查理七世。

  据说在什农,查理的大臣们对这位“天使”将信将疑,为了考验她,他们把查理七世混在大臣当中,要她辨认。贞德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认出了查理七世,从而得到了众人的信任。这时奥尔良形势更加险恶,1个月前派去解围的军队刚被英军歼灭。贞德遂主动请缨率军去奥尔良再战。

  1429年4月27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王太子查理封贞德为“战争总指挥”,赐她战马盔甲。贞德旗绣“耶稣玛丽亚”,率兵三四千人,向奥尔良进发。

  贞德突破重围,带着粮食武器等物资冲入奥尔良,奥尔良军民士气为之一振。贞德致书英军,劝他们撤军回家,否则就要与法国军民血战到底。英军根本就不当回事,贞德带队突击,身先士卒,虽然受伤,却依然奋战不休,法军士气大振,于5月初攻占了英军的所有堡垒,成功解救奥尔良之围。

  此后,法军真正找到了战场的感觉,他们不再做正面冲撞的傻事,战术日益灵活,在帕提之战中,甚至俘虏英军指挥。那些投降英军的法国堡垒纷纷易帜。贞德率军乘胜追击,势如破竹,连克数城,7月,攻下了兰斯。

  查理终于在贞德的陪同下,于1429年7月17日在兰斯大教堂举行了加冕礼,而贞德高举着她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战旗护卫在国王身边。这一政治行动影响极其重大:涂油礼使文弱的

  法国王太子成为法国国王查理七世,而贞德也被法国人称之为“奥尔良少女”,法国人突然发现英军并非不可战胜,而且他们又有了一位国王和一个上帝派出的英雄,收复失地的烈焰在人们心头鼓荡。

  贞德令英国侵略军恐惧,也招致觊觎法国王位的勃艮第派贵族集团的憎恨。同时,查理七世身边的大臣也对贞德的不世功勋备感忌恨,甚至查理自己也因贞德在民众中的影响力而心怀戒惧。

  英国人到处散布流言,说贞德并非圣女,而是女巫。1430年在贡比涅附近的战斗中,当贞德及其部队被英军逼退回城时,被贡比涅法军拒之城外。贞德被勃艮第人俘虏,最后以1万金币将她卖给了英国人。

  1431年5月30日上午,贞德在卢昂城的广场被活活烧死,骨灰被投到塞纳河中。死时,还不满20岁。

  贞德之死从某种程度来说是死于自己人手中,贡比涅法军将其拒之门外,任她被俘,按照惯例,查理七世完全可以用钱赎回她,而勃艮第人也提出了类似建议,但查理七世置之不理。于是慷慨的英国人买下了她,又任用法国人审判她,贞德被冠以女巫、异端之名,而这得到了巴黎大学神学家们的认可。

  后来,收复卢昂后,查理七世下令重审贞德案,那些曾裁定贞德有罪的人们转而开始赞美贞德,把贞德之死推罪于英国人。到20世纪初的时候,罗马教会追认贞德为“圣徒”。不过这一切对于19岁的女孩有什么意义呢?

  在历史上短短的而又无与伦比的风华,换得的是永远的荣誉。正如当年审判官问贞德为什么敢举着战旗参加国王的加冕礼,贞德回答说:“谁有一份功劳,谁就应享荣誉,这是理所当然的。”此言极富预言性,到今天,她的荣誉就意味着法兰西的荣誉。

  对于法国来说,贞德虽死犹生。对于贞德的价值,英国人远比法国统治者看得更清楚,据说英王的一位大臣在贞德死后不久就下了一个历史的论语:“我们完了,我们烧死了一位圣徒。”

  其实,查理七世也未必不清楚贞德的价值,但在他和他的大臣们看来,也许一个死去的“圣徒”要比一个活着的“英雄”对他们更有价值。政治就是如此卑劣。

  贞德算不上是一个军事家,她没有带来崭新的战术,可能因为身在战场却没有直接搏杀英国人,她更像一个上帝派来的使者而不是一个杰出的战士。

  那些一败再败的法国士兵并不缺少实力,也不缺少头脑,他们缺少的是士气,是赢得胜利的自信,要知道在奥尔良之战中,其实法军的人数占优势,包围他们的不是英国人,而是自卑和迷茫。而贞德给了他们自信和斗志,虽然这种自信包裹着宗教的外衣,虽然贞德是以上帝的代言人出现的。但这依然成为贞德留给法国的最珍贵的财富。

  这个没有死于战场却死于阴谋诡计的勇敢女子——贞德的胜利和死亡进一步唤醒了法国人反抗英国占领者的民族感情。

  贞德之死对促进法国各派势力之间的和解也起到了积极的影响。1435年,查理七世终于在勃艮第派的协助下光复了巴黎,1441年收复香槟,1450年夺回曼恩和诺曼底,1453年又收复基恩。1453年10月19日,英军在波尔多投降,法国收复了加莱港之外的全部被英国占领的

  土地。战争至此结束。

  百年战争持续了116年,但真正的亮点属于只在其中书写了很短一段的贞德。经此一战后,法国人似乎感到,英国人以及一切其他的敌人都不足为惧,敌人只敢玩弄阴谋诡计,没有人能战胜自己。法兰西的民族意识在不断高涨,贞德已成为凝聚法兰西力量的象征。此后,法国的命运曲曲折折,甚至有过比百年战争更惨重的挫折,但无人得以泯灭法兰西的自尊和自信,这自尊与自信正是构成一个民族心理内核最本质的东西。

  伏尔泰说:“如果是处在人们为解放者设立祭坛的英雄时代,贞德就应当受人礼拜祭祀。”是的,从某种程度上,是百年战争和贞德进一步塑造了法兰西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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