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少爷做下好事，让少爷自己去跟将军说啊，”袁义这句话脱口而出。
安锦绣苦笑道：“这是元志自己要去面对事，我说我事。”
袁义安锦绣面前半蹲下身来，说：“要不，等这事完了后，我去找将军，把事情跟他解释清楚？”
安锦绣还是摇头，说：“这事得我自己跟将军说。”
袁义说：“将军不信我话？”
“不是信不信问题，”安锦绣小声道：“是我把将军置于何地问题，袁义，这事只能我自己去跟将军说。”
袁义稍想一想就想明白了安锦绣话，派人去说，不管这个人是他还是谁，都是对上官勇不尊重，夫妻之间事，本就该夫妻二人自己面对，与他人无关啊。
“户部已经拿不出粮来了，”安锦绣说完了上官勇，突然又跟袁义说道：“我该上哪儿去筹粮？”
袁义说：“太师他们没办法？”
安锦绣笑了一声，说：“这事我不能指望他。”
“也对，”袁义愁道：“太师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恨主子你呢，他不会出力帮你。”
“事情躲不开就只能面对了，”安锦绣跟袁义说：“我们回去吧。”
袁义站起身说：“你不去慎刑司看看？从千秋殿里抓出了不少人，这些人要留吗？还是再让全福审一审？”
“不用了，”安锦绣起身道：“杀了吧。”
袁义点一下头。
等一行人回到世宗灵堂时候，守夜官员们还是跪灵堂外。好灵堂屋檐够宽，可以替那些跪前几排，上了年纪官员们挡雨，让这些官员不至于受冷雨寒侵苦楚。
“太后娘娘，”见到安锦绣步辇到了灵堂门前，众臣一起又给安锦绣行礼。
安锦绣看了看跪了一地官员们，吩咐一个管事太监道：“去给大人们熬些怯寒热汤来。”
这个管事太监大声应了一声奴才遵命，跑去办差了。
灵堂外间里，僧侣们还是颂着经文。
安锦绣步入了灵堂内间，累睡着了白承意已经被四九抱到一旁小殿休息去了。
“太后娘娘，”灵堂里已经等了一会儿吉和见安锦绣进来，忙给安锦绣行礼。
安锦绣看向了站吉和身后，也给自己行礼人，这个人身材并不高大，容貌看上去也普通。安锦绣没能从这人身上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来，袁义却一个闪身，将安锦绣护了自己身后。
吉和看到袁义举动之后，忙道：“娘娘，这就是暗零，奴才把他叫来了。”
“是我叫他来，”安锦绣小声跟袁义说了一句。
“奴才见过太后娘娘，”暗零跪地上，又给安锦绣行了一礼。
“起来吧，”安锦绣跟吉和和暗零道。
吉和起身之后，暗零才站起了身来。
“你与吉和先出去一下，”安锦绣跟袁义说：“我与暗零有些话要说。”
袁义看着吉和。
吉和忙冲安锦绣一躬身，往灵堂外退去。
“我就外间，”袁义跟安锦绣又说了一声。
“好，”安锦绣应袁义声道。
袁义和暗零都退出去之后，灵堂里就只剩下安锦绣和暗零两个人了。
“不知太后娘娘唤奴才来，有何吩咐？”暗零问安锦绣道，态度不卑不亢。
安锦绣走到了世宗灵柩前，跟暗零道：“哀家听吉和说，先皇驾崩息龙山谷里？”
暗零说：“是。”
“你当时为何不跟着先皇呢？”
“回太后娘娘话，当时先帝爷不让奴才跟随。”
“知道他为何要去息龙山谷吗？”
暗零只当安锦绣是想知道世宗后事，便跟安锦绣把息龙山谷事说了一遍。
“兄弟，”安锦绣听完了暗零话后，小声念着这两个字。
暗零低头听安锦绣示下。
“你以后有何打算？”安锦绣又问暗零道。
暗零说：“奴才听凭圣上与太后娘娘处置。”
“你想殉先皇吗？”安锦绣又问暗零。
暗零声音顿了一下，才跟安锦绣说：“奴才听太后娘娘安排。”
暗卫殉主，这是皇家规矩，只是又有谁真正愿意明明能活着，却要去死呢？
安锦绣回头看了暗零一眼，小声道：“你带着先皇走吧。”
暗零没听懂安锦绣这话意思，说：“什么？”
安锦绣便又道：“哀家想先皇不会愿意去见他父皇，兄弟们，息龙山谷应该是先皇为自己选长眠之地，所以你带先皇去息龙山谷吧。”
暗零张着嘴，看着安锦绣发傻，这是不把世宗葬入皇陵意思吗？安锦绣话已经说很明白了，暗零却仍是不敢确定安锦绣话意。
“你愿做这事吗？”安锦绣干脆转身面对了暗零，又一次问道。
“太，太后娘娘，”暗零说：“只怕皇室和朝臣们，他们不会让娘娘这么做啊。”
“虽然成皇之人都是天命所归，”安锦绣小声跟暗零道：“只是先皇毕竟是血洗京城之后登上皇位，先皇不会愿意再去面对这些手下败将，不然先皇也不会位之时，迟迟不皇陵定下他归葬之地。息龙山谷里荒坟，葬着都是与先皇并肩驰骋沙场生死兄弟，一生戎马人，也许与兄弟同归才是好归宿。”
暗零说：“太后娘娘，您就不怕此事败露，您要如何面对天下人？”
“天下人？”安锦绣扬一下嘴角，道：“怕天下人，哀家就不会坐上朝堂。”
暗零说：“那娘娘要如何安排先帝爷国丧？”他把世宗尸身带去息龙山谷了，那眼前这场国丧怎么办？
安锦绣说：“天下这么多坟茔，有多少是埋骨，又有多少只是一个土堆？空棺也是棺，你说是不是？”
暗零被安锦绣看着，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先皇是不是跟你说过，自己百年之后事？”安锦绣问暗零道。
“你怎么知道？”暗零一惊，一句等于是承认话，没经大脑就问出了口。
安锦绣说：“你对先皇忠心，听我说不将先皇葬入皇陵，你竟不恼，那先皇一定是与你说过什么了。”
暗零咽喉哽滑了一下，低头跟安锦绣道：“先帝爷曾与奴才说过，太后娘娘是个不谙世事女子。”
“不谙世事？”安锦绣摇头道：“不谙世事之人如何后宫存活？我不是。”
暗零看一眼世宗灵柩，发现自己一向英明主人又一次看错了人，上一次是儿子，这一次是自己女人，暗零心里不是滋味。
安锦绣道：“先皇也就是与你说说而已，他心里，我从来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女人。”
暗零忙把自己目光收回。
“先皇是怎么安排自己后事？”安锦绣问暗零道。
暗零说：“先皇只是说他不想去见白氏列祖列宗。”
“看来我这一次没有猜错先皇心意，”安锦绣说：“你带着先皇走吧。”
暗零跪地道：“奴才谨遵娘娘懿旨。”
“将先皇归葬之后，”安锦绣看着暗零道：“你可以回来，也可能去过你想过日子。”
暗零又一次吃惊道：“太后娘娘要放奴才走？”
“宫外世界远比宫中好，”安锦绣说道：“你去到处看一看吧，过你自己日子。”
暗零不太相信自己能有这个好运气。
安锦绣看着暗零道：“明天夜里，哀家会把你带先皇出宫之事安排好，你明天夜里，就与先皇走吧。”
暗零道：“奴才知道了。”
“去吧，”安锦绣挥手让暗零退下，连吩咐暗零一声要管好自己嘴这类话都没说。
暗零给安锦绣磕头之后，退了出去。
灵堂里只剩下安锦绣一人之后，安锦绣伸手抚上了世宗灵柩。这不是安元志带世宗回京时所用棺椁了，而是白氏皇族帝王所用九龙抬棺，金丝楠木棺椁下，栩栩如生地雕着九只形态各异五爪飞龙，巨大棺椁，不要说是世宗一人，就是再躺十个世宗都绰绰有余。
安锦绣将世宗送她血玉戒从袖中取出，放了棺椁前小香案上，轻声对着棺椁道：“圣上，我能为你做事，只能是让您归葬息龙山谷。”
案前三柱香这时燃了，香烟渐渐安锦绣眼前消散。
安锦绣想再与世宗说些什么，只是几度张嘴，又都觉得自己想说话，其实没有必要再说。
重香炉里插上三柱香后，安锦绣离开了世宗灵柩，坐了灵案前蒲垫上。
有些事是永远算不清是非曲折，所以有些话既然各自都懂，那就没有再说必要了。春雨下了一夜，安锦绣世宗灵案前也坐了一夜，心境竟是难得平静。
这天天亮时候，守宫门外许兴看见安元志从宫门里走了出来。许兴忙就走到了安元志跟前，小声道：“五少爷要出宫？”
安元志也没打伞，全身上下湿漉漉，冲许兴点了一下头，说：“我要回府去梳洗一下，从云霄关回来，我还没打理过自己呢。”
许兴说：“太后娘娘那里？”
安元志忙道：“我去去就回，多一个时辰。”
许兴听安元志说只去一个时辰，便点了点头，说：“那五少爷去回。”
安元志冲许兴一拱手，迈步就要出宫。
许兴却又问安元志道：“五少爷，太后娘娘要是找你，就让人去安府找你吗？还是去驸马府找你？”
有小厮替安元志把马牵了来，安元志翻身上了马，跟许兴说：“去安府找我，我今天不回驸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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