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相

作者:御风楼主人


  也就是说,这个哭的人,是外来的不速之客。
  这个人的背影很宽阔,像是一个男的,只是他背对着我,抱头啜泣,脑袋深深的埋在自己的双臂之中,我也瞧不见他的本来面目。
  对于这样一个人,我心生警惕,暗暗防备,我也不敢走的太近,但是走的时候,我故意发出了脚步声,以便于让他听见。
  可是,他并没有回头。
  “你是谁?”我只好先发问道:“为什么在这里哭?大晚上的,闯到别人的家里可不好。”
  “呜呜……我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他哭着说道。
  “什么东西?”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搁得住哭吗?”
  “那是你没有丢,你要是丢了,你也会哭……呜呜呜呜……”
  “那你告诉我,你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告诉你了,你能帮我打抱不平吗?”那人说着话,头也不回。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力所能及的话,我愿意帮忙。”
  “那实在是太谢谢你了!”他不哭了,却仍然深深的把头埋在两臂之中。
  我奇怪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转过身来跟我说话呢?”
  他说:“我很丑,我怕扭过头来,会吓到你。”
  “没事的。”我说。
  我心里暗想:蛊惑蒋明瑶的那个丑鬼长得那么吓人,我都见过,难道还有比它更丑的人吗?
  “可是我没有脸,你也不怕吗?”
  他突然站起身,扭过头来,连头带脸,全都是血淋淋的一片,没有一丁点的皮肉!
  “啊!”
  我吓的惊呼一声,猛然惊醒,才发现是个梦——自己还躺在床上,根本就没有出去!
  刚才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竟然做了这样一个怪梦!
  稍稍出了一口气,我擦了擦额自己头上溢出来的冷汗,转念又一想,梦中那哭泣的男人,没有头皮,没有脸皮,难道就是阿罗口中所说的潘先生?
  好奇怪,我为什么会梦到他?
  难道是睡前有所思,所以睡着了之后才有做这样的怪梦?
  “呜呜呜……”
  突然,又是一阵哭声传了过来。
  我悚然一惊,凝神去听——那哭声确实是从窗外而起的,断断续续,远远近近,间或还夹杂有一高一低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是有人在边走边哭。
  再仔细去分辨那哭声,从嗓音来判断,很像是女人的声音。
  这又是谁?
  在搞什么鬼?
  难不成还是梦?我使劲儿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疼得很,这次应该不是在做梦。
  瞥了一眼对面床上的老二,他还裹卷在被窝里,盖的严严实实,从外面看,像是个大包袱。
  “嗯,哥……”有声音从老二的被窝里传出来。
  “啊?”我愣了一下,说:“你没睡着啊?”
  说完半天,老二却又不吭声了。
  我这才醒悟过来,他应该是在说梦话。
  “哥,你那条丢了的小裤头是我偷穿了……还有你那双袜子,为啥有洞,那是我把我穿破的偷偷替换给你了……”老二突然又说了一大串。
  我听得哭笑不得,这个贱人!
  “爹,我就偷了你半颗烟,呛死我了,以后就没有再偷过……”
  “娘兜里的一块钱是我摸了……”
  “交代,交代,我跟村东头的二丫扯过手,亲过嘴儿,别的可就啥都没干了……”
  “俏寡妇?我,我真没那啥她……”
  老二也不知道做梦梦见什么了,胡说一气,听得我光想上去打他一顿。
  除了老二的梦呓,外面隐隐约约似乎还有哭声,但是听起来却越来越远了。
  我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
  要不要出去看看?
  我心中暗忖: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刚才做的那个噩梦也实在是太过诡异了,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于是我打定了主意,不再去理会外面的哭声,只闷头睡觉,睡到天亮再说。
  就算是会发生什么事情,也等它发生了之后,再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以不变应万变。
  可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当我重新闭上眼睛去睡觉的时候,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我满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像是毛线纠成了一团解不开的疙瘩。
  恍惚之中,还有种不安的预感涌上来——不出去观望就会出大事似的。
  我忍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轻轻地打开屋门,从兜里掏出阴阳罗盘,往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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