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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废黜李显

  李治驾崩,继承皇位的是李显。母子之间的矛盾不断激化,稚嫩的李显哪里是武媚娘的对手,最终还是被武媚娘从皇位上拉了下来。

  对于未来太子妃的事情,李治和武媚娘二人只能吃一个哑巴亏。可是从这件事之后,太子李弘的病就每况愈下,尽管之后又为他选了一位不错的太子妃,可是依旧不能挽救李弘已经油尽灯枯的生命。这位优秀的帝王接班人丢下一切,离开了人间。

  在太子李弘去世后,武媚娘原本平静的心开始变得不平静了。她对权力的追逐开始变得狂热,主要的表现就是新太子李贤的册封与废除。

  李贤是武媚娘的第二个儿子,相对李弘来说他更加优秀,而且身体非常健康,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武媚娘才会想办法废除这个儿子的太子之位。紧接着李治再次册封武媚娘的第三个儿子李显为太子。

  这时候的李治已经是风烛残年,加之李弘的死对他打击太大,所以他的风疾越来越严重。683年,李治在洛阳宫内驾崩。

  这个打击对武媚娘来说是巨大的。坐在李治的尸身旁边,武媚娘的心有一种莫名的绞痛,这么多年来,她的心里从没有给李治留出一个位置。可是当她知道李治离开的时候,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与失落。

  “母后,父皇已然驾崩,请您节哀吧!”站在一旁的李显这个时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面前这位母亲,李显不知道该如何亲近,她的手段太狠辣,有时候让李显感觉母亲根本就不爱他们,所以他只能以敬畏的态度与她相处。

  “显儿,你去做你的事情吧,哀家想和你父皇单独待会儿。”武媚娘有些失落地说。在李治驾崩的那一刻,她似乎感觉自己所得到的一切突然之间又消失了,就好像流星一样一闪而过,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李显要在三天后继位称帝,所以现在很忙,而且朝廷中的所有大臣都在忙,有的忙李治的葬礼,有的人在忙新皇继位的事情。武媚娘感觉现在只有她一个人闲下来了,曾经的夫妻共治再也不复存在了,手中的权力荡然无存。不过武媚娘还是很感激李治的,在最后为她留下了一线希望,那就是李治在他的最后一道圣旨上表示,新皇帝在遇到难题的时候可以来询问她。

  李显离开后,武媚娘让周围的执事都走开了,她走近李治的尸身。

  到了现在,武媚娘才愿意仔细观察李治,他的相貌与李承乾有些相似,但经过岁月的洗礼之后,李治显得更加成熟、更加儒雅。

  “皇上,媚娘在父亲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安全感可言了,第一次进宫后虽然心里依旧没有安全感,可是媚娘希望能够在衣食无忧的生活中度过此生,虽然想法很好,可是宫里的斗争让媚娘的希望破灭了。”武媚娘伏下身体,纤细但保养得很好的手指抚摸着李治那僵硬且没有生气的脸庞。她的心再次绞痛,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来自李治,现在李治去了,她又恢复到了一无所有的状态。

  一边想着心事,武媚娘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皇上,如果你知道媚娘这一辈子都在利用你,你是不是很生气?可是你知道吗?杀死那么多人,都不是媚娘想做的,杀长孙无忌,逼死褚遂良的时候,媚娘心里很痛苦。他们都是那么好的大臣,如果他们不与媚娘作对,恐怕事情就是另一个结果了。”

  “哼。”武媚娘说着冷笑了一声。看着那张酷似李承乾的脸,武媚娘再次心痛,这是她第一次观察到李治与李承乾的相似之处,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武媚娘沉默了一下,然后接着自言自语地说:“自从父亲离开之后,媚娘就再也没有安全可言了,原本想嫁一个爱自己,疼自己的人,希望被保护一辈子,可是阴差阳错地入宫之后,一切都成了奢望。当媚娘到了感业寺似乎所有的希望全都磨灭了,那段时间感觉自己就像是飘在风中的一片树叶,不过还好,皇上你再次给了媚娘一次机会。”

  “皇上,你放心,媚娘不会再做让你伤心的事情了。以后媚娘也会试着让自己放弃争夺权力的欲望,显儿是个很好的孩子,媚娘会想办法帮他的。相信他一定会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不会为难我这个母亲吧!”说完之后,武媚娘站起身向外走去。在她的心里,这算是一种结束吧!

  新皇继位的事情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武媚娘再次找到李显,心情非常复杂,原本想和以前一样,从李显手中将权力夺过来,但武媚娘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她曾经害了一个好儿子,她不想再失去李显了。

  “皇儿拜见母后。”李显见到武媚娘之后,立刻紧张起来。虽然知道这是自己的母亲,可是李显明白,这可不是一位普通的母亲,二哥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得一个同样悲惨的下场。

  武媚娘见到李显这样恐惧自己,感觉有些心酸。自己的孩子们这样害怕自己,这是她作为母亲的一个天大的失败。武媚娘苦笑了笑说:“显儿,今后你就是当朝天子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有自己的主见,否则就会成为一个随波逐流的皇上。”

  “母后教诲的是,皇儿一定会认真打理朝政。”李显自成年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后这样温柔的一面,所以心里也是一阵轻松。

  先帝葬礼和新皇登基的事情办得很快,一个月的时间全部处理完毕。武媚娘被封为太后。

  可是这个世界并不是随着人的意志转变而转变的,也可以说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在李显继位两个月后,朝中大臣开始不安分起来。有人上书李显,要为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等人翻案。一开始,李显将这些事情压了下来,他非常清楚自己母后的手段,虽然这段时间太后没有太多地干预朝政,但并不代表太后对朝中的事情不了解。如果他敢受理这些案件,说不定第二天就会风云突变,所以李显还是聪明地压下了这些折子。

  李显的做法很对,武媚娘在那些折子递上去的当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不过她对李显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在她看来,毕竟儿子是自己的。如果这是自己的丈夫,恐怕早就对她展开调查了。不过即便这样,武媚娘还是有些不放心,向李显建议撤换重要职位的人,而且将一部分掌握重兵的人调防。

  不过这些动作并没有引起那些大臣的警惕,依旧有人上书弹劾太后当年残杀废太子李忠、王皇后、亲姐、侄女等案子,这一系列的案子搞得李显非常头疼。他的性格与李治非常相似,而且从小在强势母亲的阴影下长大,根本不愿意触及这些敏感的东西。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而且那些大臣拿出了很多证据,李显想敷衍了事,也不能做得那么明显了,所以只能下旨彻查这些案子。

  后宫之中,武媚娘的脸已经阴云密布,看着站在对面的儿子,她没想到李显这样懦弱,在大臣面前居然连一点主见都没有。

  “皇上,听说有人参哀家残杀忠良,是否有这样的事情?”武媚娘沉声说,声音中充满了怒气,也有一种努力压制的感觉。任谁都能听得出,太后怒了,而且是暴怒。

  李显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他没想到太后的消息这么灵通,上午朝会才讨论过的事情,下午太后就知道了,这更让李显对太后充满了恐惧。

  “母后,这些只是那些大臣见识浅薄,皇儿这就下旨处理那些大臣。”李显明显心虚,他已经不敢正视自己的母亲了。

  “哼,你这样杀了他们,岂不是给别人更多的口实?”武媚娘大声说,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从小在宫廷中长大,只学会了忍让,根本就没有半点帝王的霸气。想到这些,武媚娘开始怀念那个被她废除的儿子李贤,李贤有时候虽然不听话,但在处理朝政方面却是一把好手,最重要的是有自己的主见,不会只听其他人的一面之词。

  “这……”李显有些纠结,他不明白太后为何如此刁难他,其实他也在自责,如果自己足够强硬,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武媚娘看着在那里纠结的李显,实在无奈,气哼哼地说:“你去把当年的卷宗和证据调出来,让那些大臣彻底死心。”

  武媚娘原本认为这样事情就会了结,可是没想到,那些大臣居然还不知道死活,偷着向李显献计,请李显暗中做准备,将她软禁起来。当武媚娘知道李显被那些大臣鼓动着要软禁自己的时候,气得暴跳如雷,大骂李显不孝。不过经过这件事,武媚娘才开明白,在这个世界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李治还在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生活,唯恐哪里做得不周到得罪李治,到时候落得被废的下场。原本认为到了儿子掌权的时候可以过一些安稳日子,可是这个不孝子居然想方设法跟自己作对。这时候的武媚娘虽然很气愤,但还没有下定决心废掉李显。在她的心里,除了自己,儿子是最重要的,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走那一步。

  这一天,武媚娘的寝宫中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当武媚娘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早已被她掩埋在心底的那份痛苦再次翻江倒海地涌现出来。

  她原本认为经过这么多年之后,自己对李承乾的那份思念早已经被磨灭,可是当她见到与李承乾如此相像的冯小宝时,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忘记那份感情。而且经过这么多年的压制之后,爆发起来更加猛烈。

  这个冯小宝是千金公主为了讨好她,给她送来的一名男宠。千金公主是李渊的第十八位公主,这位公主平时看起来很普通,但是对当前的局势却看得很清楚。现在虽然是李显在做皇帝,但她知道李显的皇位并不牢固,这一切全都掌握在太后手中,太后和先帝一起临朝听政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势力呢?而且那些势力绝对不是李显一个毛头小子能够撼动的。

  在千金公主看来,如果李显能够老老实实地做他的皇帝,不动太后,兴许还能做上几年安稳皇帝。可是她很清楚,李显虽然表面上对太后恭恭敬敬,但背后却有一股暗流在涌动。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她特意挑选了一名比较不错的男宠送给太后,希望在紧要关头,太后能够放她一命。当她见到武媚娘看冯小宝的眼神时,她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办得非常漂亮,所以早早地就出宫去了。

  千金公主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武媚娘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想立刻冲过去抱住这个冯小宝,但她是太后,绝对不能在众人面前失去了威仪和矜持。理智和感情不断地斗争,让她的双手开始颤抖。心情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她意味深长地问:“你真的想留下来?”

  “小宝愿意侍奉太后娘娘,愿意为太后娘娘赴汤蹈火。”冯小宝没读过多少书,但他知道武媚娘虽然是太后,但她也是个女人,只要是女人就爱听好话。

  武媚娘的内心不断地衡量着,在儿子、权力和情人之间做选择。最终武媚娘选择了权力和情人,作出决定之后,武媚娘面带微笑说:“那好,你先跟着执事去白马寺,在那里出家,到时候哀家会安排好一切的。”

  “是。”冯小宝虽然不知道太后心里在想什么,但知道既然太后作出了决定,那就有她的理由。

  看着离去的冯小宝,武媚娘的眼神开始变得复杂起来,既然不能与李承乾长相厮守,那么能和他的影子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也算是对自己的补偿吧。但她知道,作为太后的她在李显还是皇帝的时候,绝对不能作出这种给先帝戴绿帽子的事情。如果那样做了,只能给天下人更多的口实,增加自己倒台的危险。

  在这个时候,李显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借口。这让武媚娘感觉上天对她还是不薄的,每次在她需要的时候,都会提供相应的理由。

  李显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想任命自己的岳父为宰相,可是这件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朝中大部分人是太后时期提拔上来的,一是不希望有人和自己争夺权力,二是他们忠于太后,不买这个小皇帝的账。

  以裴炎为首的宰相班子完全不听李显的。裴炎倒不是为太后效力,而是在他的心目中有更合适的皇帝人选。所以他根本不支持李显做皇帝,当然也不想让李显的势力在朝中坐大。

  在朝堂上,李显高高地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大臣,沉声说:“韦刺史已经在地方任职多年,可以说对地方的情况比较了解,如果能到中央担任宰相之职,对朝政会有很大的帮助。”

  “皇上,韦刺史做宰相并不是不可以,但他担任刺史之职还不满三年时间,现在就让其担任宰相之职不符合朝廷规定。”裴炎据理力争,坚决反对这件事情。

  “如果朕一定要韦刺史担任宰相呢?”李显的性格很像他的父亲李治,但他的性格中还包含了冲动的一面。

  听到皇上这样说,裴炎眉头微皱,他知道皇上是铁了心了,但他还是要阻止,有些为难地说:“皇上,如果您一定要让韦刺史担任宰相之职,那微臣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其他人也想这样升迁,那皇上该怎么办?如果太后那里反对,该怎么办?”

  “太后,又是太后!”李显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想到太后,他心情很复杂,他希望通过这次行动,能够将权力从太后手里夺过来,否则只要有太后在,他这个皇帝就有名无实。想到这些,李显的脑子一热,大声问:“裴炎,朕问你,这大唐江山是李家的吗?”

  “当然是。”裴炎立刻肯定地说,他有点猜出皇上的心思了,但皇上没说,他也不能多说其他的话。

  “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李显说完甩袖子走人了,也不等其他人再说什么。

  朝堂上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太后武媚娘的耳朵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武媚娘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她已经开始行动,而她的好儿子李显居然都没察觉到任何动静。她心想:“这样粗心大意,怎么能当好皇帝呢?”

  就在武媚娘暗自庆幸的时候,皇宫中已经充满了紧张的气氛,很多人都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宫外守卫长安的禁卫军开始不断地调动,一批批的禁卫军进入皇宫。坐在武德殿中的李显心情有些紧张,这是他继承皇位后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如果成功了,那么他就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皇帝;如果失败了,那他不是死就是被废黜,反正这皇帝是当不下去了。

  站在大殿内的一干大臣的职位都不是很高,大都是一些中下级官吏。他们也非常紧张,这些人都是经历过武媚娘和李治共治时代的人,当然了解太后的手段,但他们不怕,为了能够让皇上掌握实权,这些人愿意牺牲一切。这就是一场赌博,赌赢了就前途似锦。

  “皇上,您也不要太紧张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您安心地在这里等待结果吧!”一个官员出来安慰李显。

  李显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但声音依旧有些颤抖地说:“朕有些担心,太后那边实在太安静了,这不像母后的作风。”

  “皇上希望哀家有怎样的行动呢?”就在李显和众大臣惶惶不安的时候,一个带着磁性的声音传进了武德殿。

  这个声音实在是太有震撼力了,武德殿内所有的人听到这个声音之后,脸色都变得苍白。没有人敢说一句话,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声音意味着什么。

  话音刚落,武媚娘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武德殿内,她身后跟着裴炎等一班大臣。这些人都是朝中的实权人物。武媚娘的目光扫过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她的目光落到哪个人身上,那个人都会感觉到一阵寒意袭来,以致身体一僵。

  李显哆哆嗦嗦地说:“母后,您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哼。”武媚娘冷笑了一声,带着嘲讽的意味说:“哀家要是再不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你调到宫里来的禁卫军已经被哀家控制住了!”

  “母后……”李显原本还想解释,但看到武媚娘那好似要杀人的目光,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太后娘娘,这一切事情都是臣等所为,与皇上无关。”那些大臣在见到太后的时候,就明白事情全部败露,既然败露了,那他们肯定是活不了了。既然这样还不如将所有的责任全部承担下来,以后还可以留一个忠君的名声。

  可是武媚娘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冷冷地看了看李显,声音好似从冰窖里传出来,阴冷地说:“李显,你可知罪,作为皇帝,居然不听大臣劝阻,任性而为,照你这样下去,高祖、太宗和高宗艰难创下的基业早晚会败在你的手里。”

  “皇儿该死。”李显知道现在大势已去,再怎样坚持都无回天之力了,只能低头认错,兴许还能保住妻小的性命。

  “禁卫军还愣着干什么,将这些忤逆的大臣全都抓起来,送大理寺审讯。”武媚娘威严地下令。

  李显看着这些人被带走,却无可奈何。

  武媚娘坐好之后对裴炎道:“裴炎,立刻传旨,皇上不遵先皇遗志,任性妄为,已无当皇帝的资格,罢为庐陵王,立殷王李旦为帝。”

  “臣遵旨。”听了太后的话之后,裴炎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太后办事这样利索,嘴巴一开一合,就废皇帝、立皇帝。

  虽然心里对太后这般做法颇有微词,但畏于太后的威压,只能遵从。原本裴炎还想再说几句,但见到太后那阴沉的脸色,还是将话吞了回去。

  见裴炎这么乖,武媚娘提着的心也放下了,接着说:“从今以后,由哀家垂帘听政,以便帮助新皇打理朝政,避免再犯这样的错误。”说完之后,命禁卫军将李显带走,自己也离开了武德殿。

  如今的她,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伪装自己做一个柔弱娇媚的武媚娘。

  那威严、霸气的武则天走出画面,进入了我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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