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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乱年代

  1997年是在一种乱战的氛围中度过的。谁都可以赢我,但又没把握超越我。我具备统治者的实力,也偶尔会犯点小错误。但对强大的中国跳水梦之队来说,1997年则首次面临着狼来了的严峻局势……

  1996年底,漫长的奥运假期过去了,我和张练又回到了四块玉基地,回到了陕西跳水队,因为1997年全运会快到了。

  重回训练场,我的训练水平突然有了质的飞跃。如果说以前在作许多动作时是在蒙的话,那么现在,就好像一下开了窍,质量和稳定性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在队里,我成了当然的大哥级人物。不过,这个老大虽然给了我很大的荣耀,但我却一点也不感觉到快乐。我会时不时地盯着某个事物发呆,而任何与奥运会有关的事物或谈话,都会勾起我内心的阵阵酸楚。

  也许,这就是成熟所必须经历的代价吧!

  屋漏便遭连夜雨。奥运会后因为胃老疼,去医院检查,我被查出患了胃炎。吃了不少中药,胃疼的毛病好了些,但吃东西有了忌讳:比如带气的碳酸饮料,以及冷食物。

  唯一让我心有牵挂的,只有心爱的足球。熊倪所在的湖南跳水队也在四块玉基地训练。我们都曾在吴国村教练手下练过,也是两支队伍的带头大哥。除了对我安慰有加,每个星期天,我们都会相约来场足球比赛。

  虽然是友谊赛,但运动员固有的输赢观念,加上是代表两个省出战,每次我们都踢得格外卖力,场上经常出现人仰马翻的场面。我们队员人数的较多,实力相对强一些,因此,赢的时候也多一点。

  在场上,充当前锋的我总是用拼命的进球来宣泄自己的情绪。只有这时,我才能暂时忘掉奥运会的不愉快,享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从头再来。

  1996年日历就这么轻轻翻去,到了1997年。

  上半年是全运会预赛。由于我参加过奥运会,加上有一套难度系数很高的动作,媒体在赛前的预测都将我定义为夺冠热门。但最后拿冠军的是孙淑伟,我处于第二。

  我一直认为,如果这个世界还有天才的话,孙淑伟应该算一个。他赢了我是实力使然,我没有任何抱怨。更何况,对于这位缺席奥运会的名将来说,全运会也许是一剂香甜的心灵鸡汤,安慰他沧桑的心。

  没登上冠军奖台我还这么满意,在我的记忆中,这应该算是最后一次。

  下半年主要是全运会决赛。我除了比10米台,还有1米板和团体赛。

  10米台单人决赛,注定是我和孙淑伟的“二人转”。我预赛第一,但进入决赛,才发现气氛非比寻常。缺席了奥运会的孙淑伟,似乎要将自己的委屈与失意,都宣泄在10米台上,都浓缩在这半个小时的表演里。

  他成功了,精彩绝伦的腾空,美伦美奂的入水,这一幕甚至让我想在巴塞罗那奥运会上那个完美的“小黑”。能和这种对手同场竞技,是我的荣幸!如果这种状态出现在一年前,结果会怎么样?我感到了透心的凉意。

  在孙淑伟进行完最后一跳后,胜利已经基本上没有悬念。我要想最后夺冠,必须得分超过10分以上,这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跳了,得了10分,也输掉了比赛,以739.35分居第2.领奖台上,我向这位师兄送上了最真挚的祝福。世事难料,谁也没有想到,这场畅快淋漓的,完全可以奉为经典的决赛,竟是这位天才少年最后的绝唱。后来,由于视网膜剥落、技术动作走样等的原因,几经沉浮的他再也没能恢复到自己的巅峰状态,直到2001年退役。

  人生,就是这么的阴差阳错!

  不过,这次屈居第二,我却没有上半年那么服气了:因为,我绝对有夺冠的实力。事实也证明,这个成绩离冠军是在咫尺之间。

  我没能夺冠,只是因为缺乏一点点运气,还有一点稳定性。

  但我没有懊悔,因为我开始有自己的规划了:先稳住这个老二再说;在这个基础上,再去拼第一!

  无数次失败与成功的教训都告诉我,稳定比什么都重要,稳定也是高手与准高手之间最本质的区别。你可以战胜他,但绝对不能超过他!

  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俄罗斯人萨乌丁。

  对一代巨星萨乌丁,我实在没有太直观的记忆。1994年我第一次出国比赛,就与萨乌丁同台竞技过,但那时我还是懵懂少年。不知道这位长相酷似农民般憨厚的大哥竟然有如此精深的功力。他的比赛经验,技术稳定性,尤其是入水等方面的技巧,都可以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1996年奥运会,是我记忆最深的一次。但由于自己一直处于梦游状态,还没有来得及欣赏到他独特的俄罗斯舞步,演出就谢幕了。

  这两年,我一直排在他的后面,就像当年熊倪始终被洛加尼斯压着一样。无疑,萨乌丁是我通往世界冠军道路上最后的一道屏障。

  但或许是少不经事,从内心来说,还从来没有惧怕过他。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孙淑伟,我还没有服过谁。

  下半年的国际游联奥地利公开赛,我和萨乌丁在奥运会后又一次重逢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次比赛,我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潜能得到最大程度的释放,并最终战胜了萨乌丁拿到冠军,萨乌丁和胡佳分列二三位。

  这是我第一次在正式比赛中战胜萨乌丁,但国外记者的态度还是深深地刺激了我。

  印象中,战胜了奥运会冠军,我才应该是真正的男一号。但现实却和我开了个玩笑:领奖台上,所有的镜头都忽略了整装待发、准备接受欢呼的我,而是对准了这个获得第二名的俄罗斯人;走下台来,老记们又呼啦一下全围着老萨,又是采访又是签名。只留下我一个人,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道是该笑呢,还是抽身离开。

  那种情况,就好像是在拳击台上,你明明击倒了对手,但裁判最后宣布获胜的却是对手,接受全场的祝贺。我有些遗憾,又有些不解。

  我不是特别刻意看重观众的掌声,毕竟主动权在他们的手中,但我更在乎别人对我的评价,对我努力工作后的价值认同。后来听伏明霞说,她也曾经遭遇到这样的尴尬:当年她刚刚出道,一个记者约好了要采访她,但等比赛结果出来,那位记者就再也没有找她。因为这场比赛她第二。

  不过,那次我应该是误会了。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一个时代的产生,必须需要重复无数次的成功,甚至一些失败的累积。在当时人们的心目中,老萨才是真正的英雄,田亮不过是一颗流星而已。这就像现在,也许某个新人会在某次比赛中战胜了我,但人们最先追寻的,还是田亮。

  要想让所有人都竖起大拇指,我只有不断前进,不断累积第一,并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时代。

  我的时代还没有到来,但我很有自信,我已经上路了,尽管在随后两次的世界性大赛中我依然输给了老萨。

  9月的墨西哥世界杯,队里派我和徐浩参赛。预赛、半决赛,我领先萨乌丁30多分,要知道,自选动作一直是他的强项啊。

  但决赛时,我却没有OK,而是被萨乌丁KO了。或许是大赛前想法太多(这是我第三次参加世界性大赛,而且希望一举战胜萨乌丁而天下闻名),我没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在最拿手的207C抱膝动作上出现重大失误,最终只得了三十来分。

  这一跳,让唾手可得的金牌旁落,我只获得了第四。

  赛后,萨乌丁的教练特地跑到张练旁边,夸张地表示:“没办法,田领先这么多,还是赢不了我们!”说这话时,他耸了耸肩,摊了摊手,意思是:田亮这小孩是有实力,但没夺冠这个命!

  这简直就是当面挑衅!我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如此富有挑衅意义的举止,将让我铭记一生!

  1998年1月,澳大利亚珀斯游泳世锦赛。

  我和孙淑伟参加了那次比赛,先是波澜不惊地拿到了双人金牌。10米台单人,我跳了700多分。这个成绩要放在平时,绝对可以保证你拥有一枚金牌。

  但很不幸,我们的对手是萨乌丁。这位老将竟然以高出我50多分的成绩折桂。

  更让人惊讶的,是3米板决赛中,萨乌丁同样以50多分的巨大优势,赢了队友周义霖。

  赛后,我一次次观看比赛录像,和教练反复探讨我们的每个技术细节,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他是不可能战胜的!我顶多在某个动作上和他打平,但其他方面,我必输无疑;可能我会在某个动作上出现失误,但他不会。

  我翻来覆去地想,但还是没有答案,能给出的解释只有一个:这个家伙疯了!

  在其他奥运项目中,男队几乎全部失守,女队在最有把握的10米台双人上也宣告沦落。一时间,中国跳水界,到处喊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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