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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谁也不能让我等死

  1999年4月:Krav Maga,“生活和活着”

  我们部门的行动准则规定,在“正常情况下”应该做好充分的武力准备,但被捕之后就必须保持“被动状态”:不对抗,首要原则就是不对抗。我在这样的状态下工作已经快五年了。刚开始的时候,被毒打却还要强迫自己被动接受,我对此很有抵触。可慢慢的,多少也就随他去了。到最后我甚至相信了他们的这套说词。反正我不再争辩。

  随着任务难度越来越大,我又开始激烈反抗。他们用“被动说”来对付我不管用了。我觉得,身陷困境的时候有一个更好的办法用来脱身:Krav Maga,就是一种以色列防身术,擅长实战,效果极好。接下来就是怎么才能拿到练习许可。对研习这种技能在政策上有限制。于是我开始了名副其实的公关,先从多夫开始。

  这天晚上,训练完毕后我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离开,而是在门边等着。他明白我有事情要说,担心地看看我:“受伤了?”一边问,一边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没有的事。我想跟你说件事:我要求学习Krav Maga.”

  “为什么?”

  “为了防身呗!”

  “防谁?”

  有时候,干这一行真是需要足够的耐性。我没好气地回答:“防北极熊!你说吧,行还是不行?”

  多夫冷静地回答我:“不行。你防什么身?这不是你的工作。你不是突击队员。”

  “难道说只有突击队员才有生存的权利吗?”

  多夫决定从心理学角度出发做细致的的说服工作:“听着,我知道最近的日子很难捱,但要有自信,你会挺过来的。”

  “我没有征求你的看法。我只是想要一个许可。”

  “对不起,我不能给你这个许可。去找上级吧。至于我,我必须用我的方式来训练你,而不是什么Krav Maga.睡觉去吧,听我的,忘了这茬!”

  我去找指挥官,得到同样的回答。我决心一个个找下去:在走廊拐弯处我拦住乌里,直截了当地问他:“为什么我们不能学Krav Maga?”

  他站住,盯着我:“开什么玩笑?”

  “不是开玩笑,为了脱困我需要帮助。”

  他没有吱声,示意我跟着他。回到他办公室,把门关上,他很专注地重新打量了我一遍。

  “你从哪里知道Krav Maga的?”

  “在部队的时候看到过一点。而且最近我一直在打听防身术,所以……”

  “为什么打听这个?”

  “为了学些本事……”

  “为什么学?”

  “为了防卫。”

  “防谁?”

  这回他把我给惹火了。

  “为了活命!你们都有健旺症还是怎么的?”

  “谁告诉你执行任务的时候需要防卫了?”乌里反问我,好像我的想法完全不合时宜似的。

  “求生的本能告诉我!”

  “少胡说八道!”

  我换成说理的口气:“如果我能迅速打发掉跟踪我的人……他们一般就两个人,有时候只有一个……我就比较容易逃脱。”

  乌里放低声音,但一字一顿语气不容置疑:“如果受了这种训练,就很有可能带上突击队员的特征。你的肩膀过宽,已经是个不足……绝对不允许再增加受过此类训练的痕迹或者表现。其实Krav Maga没什么用处,该有的我们都有了,比如这种放空了内胆的钢笔……”

  “哇!”我眼睛一亮,叫道:“能给我一支吗?”

  “当然不行!如果对方在你身上发现这种笔,立马就会把你当间谍抓起来。”

  我搞不懂他什么逻辑。

  “既然这样,那到底谁能使用这套东西?”

  “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个都不行。所以嘛,它没有实用性,只在沙龙里风行而已。”

  我又想辩解:“可是……”

  乌里很不高兴地打断我:“什么‘可是’?没有什么‘可是’!知不知道,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现在站在这里,用一双腿支撑着,对吧?看到没有,腿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们想干一件事,它们接受命令,然后再反馈信息让我们了解做不做得到。渐渐地我们可以控制它,这就是间谍的榜样。”

  “我没兴趣变成这样。”

  “当然没有。你没有,我们同样没有,我们也没有这种兴趣。可是一切就这么简单,各行其是。”

  “我建议改改,可以吗?”

  乌里用一种不屑的口气讥讽我:“知道你是在法国长大的!说到底,你根本就没有东方式的处事态度。”

  “去它的东方式态度!我嘛,我只想活命!”

  “会的,你这不是活的好好的。”他纠正我,半开玩笑。

  我知难而退了。争论纯属多余。干脆不要什么许可了。我到以色列境外找一个民间的Krav Maga教练,这样就不会被头头们知道了。

  第一次接触感觉很好。我找到一个高级别教练,和他的学生一起训练三个月。为了不自找麻烦,我介绍自己情况的时候有所保留。我发觉他猜出了我没说的那部分,或者不如说,他把我的故事给编圆了。我这才知道他自己就曾打发过乌里,差不多就在我被选中的那段时间。换个说法,他也是那种与众不同的“黑羊”,比我更出色,可是他宁可选择当一只“白羊”。他非常理解我,答应帮我。我心存感激,因为他这样做并无所图。

  教练先以极大的耐心教我怎么去掉这五年里学会的被动承受,重新激发最关键的求生反应。接下来,他教我实战时如何判断处境和适度闪避。这比我所希望得到的还要多。我意识到他的课程将成为我一生的重大转折。Krav Maga在去掉我被迫接受的种种痛苦的障碍之后,使我得以回复天性,人仿佛变年轻了,又有了对生活的兴趣。而它最先让我意识到的,是自己受害之深。

  因为我在镜子里蓦然看见了自己的左侧影,那么疲惫,沉重,每动一动或者做个表情,居然都那么有气无力。我为此大哭一场。这不是我,我已经不认识我自己。好几个晚上,我走下楼梯去Krav训练场地的时候,需要鼓起的勇气竟比面对叙利亚人的审讯还要多。就像一个因车祸而残废的人要重新学习走路。我中断了每天都要进行的 “忍耐力” 意念练习,代之以早晨或者晚间一到两个小时的心理调节,反击,防卫,生存,好让自己在执行指令的时候不会反应呆滞。花多少时间无所谓,毕竟我找到了一个好疗法,总有一天我会重新变成原来的我:生气勃勃,好动,最主要的是好看。我就这样坚持下来。但尽量不照镜子。整个过程就是没完没了地和自己较劲,冲突无时不在。有时候真受不了了,我就会找多夫的茬,他被我看作应当承担训练恶果的元凶。

  “我看起来这么有气无力!”

  “哪里有气无力了……”多夫回答我,对我的举动很惊讶。

  我指着自己在镜子里的样子,嚷嚷:“看看!多可怕!我受不了这种有气无力,绝对不行!我受不了我自己这副样子。我觉得恶心。”

  多夫安慰我,可是非常没有说服力:“你没有有气无力,你总是第一个弯腰去拣地上纸屑的人,你思维和行动都很活跃……”

  “可我的身体不是这样,他妈的!”

  “不是有气无力,只是……嗯……‘迟钝’,迟钝而已。”

  “迟钝?”我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很惊讶他有这么厚的脸皮。

  “对的。”

  “你是想说,我是一个身体反应迟钝的活跃的人?”

  “没错……从心理上看这有点矛盾,但你想想,如果从某种程度上说被动也是一种行动,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很可能是一个有着迟钝身体的有气无力的人,这是不是你所说的‘心理上有点矛盾’呢?”

  “你主动采取被动的身体里充满了活力!”多夫认真地又修改了一遍:“现在你让自己的身体处于被动状态,取而代之所谓有意识的主动被动状态。当你用这个方法进入矛盾状态的时候,就好了。”

  “不到明天就会变回来的。”

  多夫像艾尔戴德似的耸耸肩膀。

  “我一直都告诉他们,把新手练残了不会有任何好处。好了,你无论如何先去工作,这是最重要的。别再抱怨了!”

  “我不想要这副有气无力疲惫不堪的样子。”

  “会好的,你能克服这些。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的伪装也会被克服掉。”

  1999年5月17日:巴拉克当选总理。

  1999年5月18日:Kiryat Shmona市和Galilee北部地区遭49枚喀秋莎火箭炮袭击。

  每次执行完任务,我都尽快赶到以色列境外,利用假期练习Krav Maga.有时候这种空间转换实在是太快了,头天晚上还在和那些愚蠢的疯子们一起巡逻,第二天已经经过数小时飞行后径直到达训练厅。那份心力交瘁就不用提了。我必须竭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心态,把侵犯性和神经质隐藏起来,从野蛮的游击队员变成修养良好的西方学员。有时候还会碰到这种情况:几小时前我刚刚杀完人,转眼面对的就是训练搭档,而对他的进攻只是模拟。我觉得即使把每一个动作都减掉十分力道,我仍然充满了暴力倾向,对那个可怜的家伙出手过重。另一方面,我又不能每一个动作都有所保留,否则就会马上重新退回到被动,而那可是我一心要脱离的状态。

  基地的头头们很不高兴。对于被认定为“相悖训练”的Krav Maga,他们没什么好感。上面没有直接找我谈话,而是寄来一份长达五页的清单,上面全是我训练中这样那样没有达标的地方,并点明是因为我把太多的时间花在了“外面的”活动上,其实就是说Krav.他们认为我可以进行自己喜欢的训练项目,前提是不能对他们的训练不利。否则两种不同的方式会互相冲撞。多夫在用实力说话和家长制作风之间玩平衡,他知道我不吃后一套。他不指望能给我灌输作战技能,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很宝贝对我却形同废物。由于承受的压力很大,我和小兵蛋子对抗的时候没占到上风。在多夫眼里,这却正好是个消遣我的机会:“用体能训练来转变思想。”我告诉他,因为练习Krav Maga,我早就做到“用体能训练来转变思想”了,可他对我说的话充耳不闻。两个人又回到最开始的状态。

  有天上午我们进行了耐力和熬刑练习,我表现得退步很大。真他妈的……连续两天我被这样考验来那样考验去,我觉得自己都不是人了,而是一个什么质量不错的东西。

  休养了几天后,我赶快去补练Krav Maga.一天下午,训练课快结束的时候,教练看见我在为自己习惯性脱臼的肩膀复位,于是建议我作些恢复练习。我永远不会忘记下面这句话,用世界上最自然的语气说出来,却如此意义不同寻常:“你得做些准备活动。这样,你会少些痛苦。”

  我看着他,怔怔地。“少些痛苦”?为什么要少些痛苦?忍受痛苦是“正常的”。只要达到目的,无所谓痛苦。这就是这么多年里我从未有权多想,也不曾想过的教导。我只要“依此而行”就可以了。可现在有个人,一个完全谈不上娇气的人,在他的专业范围内主动重视了这个问题。他的意思是,我们也有权利想办法“少些痛苦”吗?这真是一个全新的充满魔力的再好不过的想法。

  我受的震动太大,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满怀困惑,一路仔细回味这一直被我视为有私心多算计的想法。

  什么是打手?就是打断人家手的人。所以我的头头们全都是打手,这众人皆知,因为他们打断了我的脚。不如说是脚趾头。说实话,我真希望它们没有断掉。如果我的右脚当时能挪开一小点,如果他不那么激动,如果他丢了那根紫红色的棍子,如果他站到右边,并且如果我能靠在上面,就能确保脚不断了。

  而现在除了对着他们大发雷霆就无计可施了,当那个疯子教官问是否可以使出全力的时候,我听到我的指挥官回答说“可以”,并补充了一句世界上最严肃的话:“不用担心,就算你把腿打断了,也是为她好,因为接下来几个星期她就不会再练什么愚蠢可笑的Krav了,而是干点正经事。”

  在我和一个头头谈话的时候,他用另一种方式证实了我不太清晰的记忆。

  “如果必须用那样的方式来让你停止Krav练习,也不算糟糕,”在得出结论之前他先做了一个评判,“打了石膏,你在执行任务期间干蠢事的危险性就小了,伪装也更牢靠。”

  他是认真的。我没有打爆他的脸。我首先想到的是远远避开他们一段时间。

  我的态度变化让我自己很惊讶。换在从前,我可能为断脚伤心一阵子也就完了!可现在,事情变得重大起来。几乎是严重。我和Krav教练说了这种惊讶的感觉。他看着我,有点发窘,然后迟疑地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不过……生活就是这样!”

  我再一次带着满脑子疑问离开了训练厅。什么“生活就是这样”?最终我也没想明白。

  几个月过去,我对自己的身体重新有了一种依恋和喜爱,身体机能现在大有长进,因为它不再是被动的牺牲品,而是求生过程中的主宰。光从说话的表达方式中我就发现了变化:从说“进行防卫”,到“护身”,最后变成保护“我自己”。可能进步表现出来很细微,但对我已经是极大的成果。训练由此又成了问题,自我调整尤其困难。我的生活除了痛苦再没有其他:从里到外,从精神到身体,都很难受。

  1999年12月21-23日:以色列宣布在黎巴嫩南部地区停火,允许真主党运回他们余下的战士尸体。

  2000年6月10日:叙利亚总统哈菲兹-艾尔-阿萨德去世。其儿子巴夏尔未经选举程序继任。

  当我重返叙利亚这个数月前曾经发誓要永远离开的地方,感受难以言表。又看到那些身穿制服的人了,就在离我一米之遥的地方晃悠,心里除了微微刺痛以外也没其他。当我说到心脏,我就必须聊聊胃啊肩啊,肘关节啊,第一第二根肋骨啊,不知所云。我已经忘了过去,这是件好事。所以我什么也不提起。

  一个同事已经帮我打好前站。他确定了几个可以做联络员的人选,我则负责最后甄别,因为要和他们一起工作的是我。如果可能的话,我必须和他们建立起互相信任的关系。同事是个疑心颇重的人,如果他说找到了上上人选,我就可以闭着眼睛去见面了。

  在这些地区旅行,不经历几次盘查目睹几次逮人几乎不太可能。我一共遭遇了十六次盘查,看到九次抓人场面。当兵的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紧张。误伤越来越多。莫名其妙的抓捕令人恐惧,因为他们完全没有章法可言。一个农民摔一跤,身子自然弯了下去,那些士兵怕他是要掏武器,一枪将他打死。还有个人被吓坏了,士兵叫他往前走他却向后退,也被当场崩掉。

  士兵的神经质有他们的原因:支持巴勒斯坦人的游行变成了骚乱。马路上一片狂热,很难看见一个举止含蓄的人。那些不愿意参加游行的都被定性为叛徒。我不断被盘查的或者游行的人堵住,最后干脆从野地里穿过去,这才得以喘口气。到达约人见面的那个村子时,我整整迟到了两个小时。这也有好处,如果等我的人不够诚意,那就早打退堂鼓了。

  这个小村也被骚乱波及了,甚至有过之:狂热的人群,到处打砸,点火,喊口号……我一眼看见了要找的人,就在八十米开外。他也看见了我,冲我这边走过来。我确认了一下,没有人监视。一个领队冲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喊叫了一句,我听清了,是要所有人都齐颂经书。我那个未来的联络员没有开口,还在拨开人群往前走。一个情绪激昂的年轻人叫住他。他必须加入进去才行。可这个傻瓜不吃这一套,他转过身去,脸上挂着明显的怒气。

  事态发展太快了。又一个人上来将他一把推倒在地,而他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惹恼了这些人,他们向他扑了过去。我冲进正在殴斗的人群中间,用身子挡开一些拳脚,总算把这些疯子推开了一点。他们没有把攻击目标转向我已经是万幸了。我把这种场合当成了实地演习。根据他们的位置和我自己所处的形势,我对Krav Maga的理解一次比一次好。我甚至能够避开一击。真是头条新闻!我第一次达到了这种效果……一分钟过去,他们不再死缠烂打,退开散去。我的联络员失去了知觉,而他们的愤怒也消退了。

  我把他到一个角落。这下我才发现他已经死了:颅骨被打碎了。可是我过去得已经很迅速了,在我没有干预之前他哪怕能站住四五秒钟也不会如此。

  我现在没了联络人,手上还抱着一个死人。他的朋友得知死讯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很可能不愿意再和我们合作。不告发我已经是件幸福的事情。我想了想后告诉自己,不管怎样他死得还是像个英雄。他不该躺在水沟里,他值得得到更好的对待。我于是冒险将尸体运回到他家中。

  我的决定是对的,因为我很了解那些和他一样刚强的人。他们很欣赏我举动里那种不顾一切的劲儿,以后肯定会死心塌地做我的联络人。我发现这片地区很平静,并且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位置非常理想:我可以毫无困难地在这里住宿和外出;另外,这块有一个二级数据服务站,它的功能级别足以让我进入一些重要的数据库。我使用的技术也正好相配。从这方面来看,十全十美。就这样,同样性质的长期旅行又开始了。

  问题也还是老问题:要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里生存下来。形势真真是越来越严峻。一切都快速变化,是在是太快。四分之一个动作就已经足够定下生死,不是对付那些没脑子的士兵,就是那些赫斯底理的疯子,每个人都随时准备控告或举报自己的邻居。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些大喊大叫的疯人围在中间并大打出手。没有十分之一秒钟可以喘气或是思考。

  多夫认为,在被人群围攻的时候是自行解围是不可能的。他很赞同在必要的时候,由Krav Maga高手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不过我自己比较好地消除了脑子里这种念头。

  我新近安装的东西截到了一些数据资料,通过对它们的分析回收到了不少情报,成效比预想的还要来得早。就昨天晚上,我和几个朋友在家安安静静呆着的时候,一个试图进入以色列境内的游击队员被抓了,他专为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地区恐怖分子训练营传递消息。他的几个联络人也同时被传讯。据说他们一直用电台联系。他并不是那个最机灵的人,但我对此不能肯定。

  对他们的审讯有一些效果,所以我那些头头们都很高兴。他们算盘打得很好,拟了几个最荒诞的计划。对那些和我相关的部分,我都做了最坏的估计。

  指挥官宣布:“这下你可以经常无惊无险地回来了,呆足够长的时间。”

  还是老一套,一切都被那一大堆屁股不曾离开扶手椅的人有条不紊地分析好了。而操作的人却要冒着极大的危险。那边那些狂热的家伙未必就吃我们摆好的诱饵,轻易上钩。

  “你养成了‘逃避或者怀疑’的习惯。可每一次都成了,对不对?”

  总是这套,“成了或者砸了”。如果成了,还禁止抗议。说什么“危险估算”。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联合起来害我,他们已经什么都决定好了安排好了。我一句话也不能说。我讨厌这种纸上谈兵,可是如果想要国家尽可能减少几个敌人,这些一成不变的东西又是实用的。

  有时候,我对头头们的抗拒和对他们所作所为的终极目标的认同是脱节的,这让我处在一个很难受的处境。最后管他呢,反正我现在已经没剩下多少自我意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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