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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名人传记 > 石评梅传

  吴天放一怔,一阵惊喜,想了想,慢慢从兜里拿出一本精美的信笺,一脸的殷勤神情,轻声说道:“你看,我这里有梅花!”

  评梅接过去,逐页地翻着,果然每页花笺上都画着几枝梅,题着两句咏梅的诗。左下角都印有“评梅用笺”几个铅字。每页上的梅和诗,有粉色的,米黄色的,浅绿的,湖色的,等等,特别好看。

  评梅每翻开一页,便轻轻地念着上面的题诗:“‘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这是元朝杨维帧的;‘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这是南朝陆凯的;‘放翁年来百事情,惟见梅花愁欲破’:这是南宋陆游的;‘不趁青梅尝煮酒,要看红雨熟红梅’:这是苏轼的;‘应酬都不暇,一岭是梅花’:这是南宋张道洽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是北宋林逋的。”

  ①林逋(967~1028)浙江钱塘人。字君复。他终生不做官,长期隐居西湖孤山,种梅养鹤。后人称他为“和靖先生”,以诗著称。

  评梅对每页信笺上摘录的诗句,不但能说出作者、朝代、出处,而且一本信纸翻完,竟然无一错漏。

  吴天放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愣了半天才说:“呃,你,你喜欢吗?”

  评梅兴奋地笑道:“喜欢,非常喜欢!”

  “上面的诗呢?”

  “也都喜欢。”评梅说,“我最喜欢的,还是林逋的那两句。王十朋推崇说,这两句是‘压尽今古无诗才’。当然这是过誉之词。不过,林和靖风流不羁,看破人生真谛,一生不愿做官,隐居杭州西湖孤山,以梅为妻,终生不娶,果真能自乐其生,我倒认为不失为高雅之士。”

  吴天放对评梅的博学,感到惊愕。

  评梅似乎沉溺在遐想之中,叹了口气,说道:“唉,林和靖,梅妻鹤子:想当年,红梅百本,雪鹤一双,潇洒艳福,谁人能比?林和靖隐处的‘巢居阁’后为林处士墓,那里有一幅题联最佳。”

  “题联?”

  “是的。”

  那幅题联是:

  坟草年年一度青,梅花无主自飘零;

  定知魂在梅花上,只有春风唤得醒。

  评梅念了上面那幅题联以后,问吴天放:“天放,你以为如何?”

  吴天放仍旧没有从惊怔中完全清醒过来,对评梅的话他没有仔细琢磨,只是“嗯”、“噢”地应答着。

  评梅又把那本花笺翻翻,惋惜地说:“可惜,上面的梅花,千篇一律。还应该画出各种梅花来才好。比如,一些出色的梅中奇品,总应该画上的呀!”

  吴天放拍拍自己的脑袋,抱歉地说:“是的,是的。你说得对,我给忽略了。至少,象江梅,鸳鸯梅,绿萼梅,重叶梅,鹤顶梅,宝珠梅,等等,应该分别画人那才好呢!”

  评梅说:“不但这些,魏晋时《西京杂记》里记载的候梅,朱梅,紫花梅,同心梅,紫蒂梅,胭脂梅,丽枝梅,也应该画上。”

  “对对对,”吴天放马上接茬儿说道,“南宋范成大的《范村梅谱》里提到的……”

  评梅惊喜地凝望着吴天放那张年轻英俊的脸膛,柔声说道:“想不到,天放君对梅花谱,也有这么深的研究!”

  她哪里知道,当吴天放在火车上看见评梅手帕上绣着一枝梅花时,他已经猜度到评梅大约酷爱梅。于是他趁评梅准备应考的工夫。便跑遍了图书馆,挤命钻研有关梅花的各种知识来。现在,当评梅说他对梅花有研究时,他便一语双关地说:“因为,我爱梅!”

  评梅一阵高兴,抬眼看了他一下:“你也爱梅?”

  声音没落地,她已经悟出吴天放话里的含义,便赶忙垂下头,脸颊上泛起一道红晕。不过,她很快就把它收回去了,不曾让那青年察觉。她随后又把话岔开,扯了些别的,直到天色将晚,天放要在“四宜轩”请她吃饭,评梅说她很疲劳,想回校休息一下。吴天放顺着她的意思,也不勉强。

  俩人出了中央公园的南门,他给她雇了洋车,说过几天再去看她,还特别嘱咐她有空到他的公寓去玩。

  评梅驱车,很快消融在长安古道的晚霞暮霭之中了。

  秋天,他们又去了香山。转过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他们又去了紫竹院、天坛。

  第三章

  初冬。

  下午充足的阳光照进屋里,屋里烟气缭绕,那缭绕的烟雾,仿佛是一层薄纱笼罩着。

  屋子里弥漫着烟草气味,虽然已是韧冬,但是那两扇雕花朱漆红松窗,还是不得不大开着。

  这里是宣武门外山西会馆。眼下,正在举行一次同乡会。

  石评梅和吴天放走进会馆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站在一张八仙桌旁边、正在讲话的青年。屋里烟蒂狼藉,同乡会已经开了一些时候。

  评梅和吴天放走到一个靠窗的角落里坐下。评梅刚坐下,便撤开目光满屋扫视了一遍。咦,她的同乡怎么没来?那正在讲话的青年,那满地狼藉的烟蒂,和他们眼下坐的位置,都不由得使她想起了去年。

  去年,她来到北京考取女高师已经一年多了。就在那年初冬,也是一次山西同乡会,也是八仙桌旁站着一个正在讲话的青年,她和吴天放来了,也是坐在今天坐的位置。她当时问吴天放认识不认识那个讲话的青年,吴天放告诉她,他叫高君宇。评梅听了,心里一动,眼睛一亮:

  “噢?他就是高君宇?”

  “对,他就是高君宇,北京大学英语系的学生。”吴天放轻声说道,“怎么,你认识?”

  “听说过,听说过。”

  评梅告诉他,高君宇是她父亲的学生,山西省立一中的毕业生。父亲寒暑假回到平定老家,总是称赞高君宇,说他立意深造,勤苦力学,所作诗文,多有奇气。还说他举止轩昂大度,言谈卓革不凡,师长称慕,同辈敬爱,日后必有建树!

  吴天放面带笑容,点头称道,可是额角上却布上了一片久久不散的阴云。

  停了一会儿,他微微一笑,说:“是啊,你说得很对。不过他的言行实在过于激进了。今年四月,他在《北京大学学生周刊》上写文章说,要把一切生产机关从资产阶级收归给民众,建设新的经济组织,破坏一切现存政权。他在陈独秀办的《新青年》上,甚至说山西有些工人进了工厂就像进了监狱,收入比苍蝇的翅膀还薄。你觉得他这是说的真话吗?”

  高君宇好像正在讲述去年“五四”学生运动的意义。评梅因为和吴天放说话没有听全。这会儿,只听高君宇神情激动,慷慨激昂,大声地说了几句结束的话:“……总之,‘五四’运动的中心口号是‘科学与民主’。大家都知道,没有科学,古老的中华民族将继续贫穷落后;没有民主,便不能动员全体民众改造社会。没有民主,便没有自由。而自由之花,是要经过革命的血染,才能开得更鲜艳,更璀璨!……”

  同乡会,不是严肃的政治集会,同乡们聚在一块可以议论一个什么题,可以由一个主要发言人讲话,也可以七嘴八舌,可以互相探讨,也可以品茶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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