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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名人传记 > 北大之父蔡元培

五一

  沈尹默惊喜地大笑起来。

  “原来二位演了一台‘双簧戏’啊!哈哈哈!”

  周树人依然坐在屋角,独自抽着烟。他望着洋洋得意的钱玄同和刘半农,嘴角露出了由衷的微笑。说心里话,他很为这些朋友打了一次大胜仗而高兴呢。

  胡适的脸色却有点僵,他不悦地问:

  “一定又是半农的主意?”

  他对刘半农出言不逊也是事出有因。前不久刘半农曾在一位法国教授前大谈音韵,碰巧对方是位音韵学家。一反驳,洋相就出大了。胡适为此曾经笑话过他。

  陈独秀大包大揽地说:

  “这样制造一些气氛,也未尝不可。”

  胡适见是陈独秀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好多说了。但想了想还是谈了点看法:

  “我觉得化名写这种游戏文章,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外人知道了,也会笑话《新青年》的。”

  刘半农有些不服地说:

  “我们也是为了帮你出气呀!林琴南不是在上海《民国日报》发表《论古文不当废》,攻击二位吗?”

  刘半农对胡适当仁不让也有理由,胡适一来北大,校园里就盛传“北大添个年轻人,玉免常伴月照明。”胡适也常说北大有三只兔子,老兔子是蔡元培,中兔子是陈独秀,小兔子是我胡适之。刘半农听了就不高兴了,既然小兔子还有他和刘文典,胡适就不该这样借此抬高自己呀。

  陈独秀知道两人之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劝解道:

  “半农和玄同也是好意。对于那些闭眼胡说的妄人,惟有痛骂一法!”

  钱玄同今日情绪特别亢奋,又和众人谈起文字改革的问题。他扫视了众人一眼,突然提出了惊人的主张:

  “欲使中国不亡,欲使中华民族为二十世纪文明之民族,不可不废孔学。欲废孔学,不可不先废记载孔门学说及道教妖言的汉文。”

  这位音韵训估大家怎么啦?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呢!

  周作人低声告诉兄长,前不久钱玄同曾在教育部的会议上提出:文章用标点,数字书写用阿拉伯数字,用公元纪年,书报杂志一律改右行直下为左行横迤的建议。今天更极端了,一传出去反响肯定不亚于刚才那则“双簧戏”。

  周树人只是会意地点着头,嘴角挂着笑,什么也没说。

  胡适有点忍不住了,他扶了一下眼镜说:

  “我一下还难以完全赞成你的废汉文存汉语,用罗马字母书写的观点。但我主张在汉语和拼音字母之间,怕少不了有一个尝试白话文的环节。”

  陈独秀看了一眼胡适那股学究气,笑着对大家说:

  “适之是反对走极端的,总是要尽量与反对派‘刍议’些什么。”

  胡适也挺认真地站起来辩解道:

  “只要议论平心静气,反对有理有据,我们《新青年》都要欢迎。”

  李大钊一直在洗耳恭听,他正在翻阅一本介绍俄国十月革命的小册子。这些日子,他对有关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很感兴趣,为北大图书馆购买了许多这方面的书籍。他见大家说得差不多了,也宽厚地对胡适开起了玩笑:

  “适之这样做,只怕反对派以为你是《新青年》中的异端,是反对文学革命的呢。”

  胡适苦笑着耸耸肩,摊开双手,一副绅士风度地说:

  “这不要紧,观点一致的人,见解还有先后快慢呢。”

  回家的路上,周氏兄弟又是合坐一辆包车。当周作人问起他对“陈胡”等人的看法时,周树人兴致很好地说出了一段精辟的见解:

  “假如将韬略比作一间仓库吧,独秀先生的是外面竖一面大旗,大书道:‘内皆武器,来者小心!’但那门是开着的,里面有几支枪,几把刀,一目了然,用不着提防。适之先生的是紧紧地关着门,门上贴着一张小纸条道:‘内无武器,请勿疑虚。’这自然可以是真的,但有些人——至少是我这样的人——有时总不免要侧着头想一想。而半农却是令人不觉得有‘武库’的人,所以我佩服陈胡,却更亲近半农呀!”

  周作人听了暗自叫绝,心想这大约就是兄长的深刻之处吧。

  4

  溶溶的月光,透过清明前槐树的嫩叶,款款地洒落在案前。

  面对着这么好的月光,那双深邃的眼里满渗出喜悦。他仿佛感应到了一种暗示,一种冥冥中等待已久的灵感已经飘然而至。他兴奋地握起笔,写什么呢?写什么呢?

  ——吃人!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突破的缺口。人世间一切残酷的、虚伪的、陈腐的现象,都从这样两个症结的字眼里,透出了最生动的说明。

  他又想起了那位害了迫害狂的姨表兄弟。对!就写狂人!借狂人的嘴巴说话!像果戈里写那位九等文官的小书记一样。太具体了不行,情节反而是一种累赘。对!就使用象征,用一组充满诅咒、仟悔、警示的意象,把一切都贯穿到这个沉重的主题里去,让人们通过人物的内心独白和环境氛围看到那个血淋淋的现实世界……

  他用笔在砚上轻蘸了一下,先用几句文言写完楔子。仿佛在记叙一种熟悉的感觉,轻松地纵笔写将下去:

  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

  我不见他,已经三十多年;今天见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的三十多年,全是发昏;然而须十分小心。不然,那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

  我怕得有理。

  ……

  他的心被一种痛苦的感情摄住了。恍惚中自己好像也成了那位神经高度警觉的疯子,正在权贵、尊长、帮凶、看客阴沉的目光下,在许许多多沉沦未醒的人们面前逃窜。他的文笔越来越犀利而悲愤,充满了入木三分的尖刻和战士般呐喊的快感。

  当天快亮时,他终于写到了尾声,怎样收笔呢?

  他抬起头望了眼黑沉沉的夜空,轻声叹息了一声:

  “中国在黑暗中陷得太深了,非有全民族的仟悔不足以拯救未来啊!……”

  好的,就这样写。他往油灯的火焰瞄了一眼,又援笔蘸了墨汁,迅疾地写完这篇小说:

  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者还有?

  救救孩子……

  用什么笔名发表呢?他记起了在东京时用过的“迅行”的别号,心竟不知怎地狂跳起来。他决定沿用这个“迅”字,算是保留一点青年时代并未中断的反抗精神。再冠以母亲的姓,就署名为“鲁迅”吧!

  天亮时,趁着余兴,他用隔夜水重新泡了一杯清茶,吃了几块点心,点燃了烟嘴上的半截纸烟。又将这篇与果戈理同名的小说《狂人日记》删改了一遍。他想尽快地誊清稿子,让钱玄同拿去给《新青年》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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