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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第117回

  快傍晚时分,明兰见顾廷烨还未回府,便叫厨房先热着晚饭等着,葛妈妈乖觉,这几日已渐渐知觉出明兰的饮食喜好,便先上了一碗香橙酿丁香鱼丸汤,那丁香鱼本就细小,鱼丸也只搓成指头大小,酿入香橙的酸甜味,既不塞胃也略能抵饥,明兰吃着甚好。

  谁知刚吃了两口,顾廷烨便大步踏进屋来,明兰赶忙放下汤盏,起身去帮他更衣梳洗,谁知他一闻着汤盏里的香味,也不进里屋,直接伸手捞过来便喝,也不用汤匙,咕嘟几口便将一碗鱼丸汤喝完了。

  “呃,那个是我吃了一半的……”明兰张大了嘴,这家伙怎么好像饿死鬼投胎。

  顾廷烨放下汤盏,伸手摸摸明兰的小脸:“自己婆娘吃剩的怕什么。”

  明兰跟着他进了里屋,帮着解扣更衣,顾廷烨身材高大,明兰每每站在他面前颇觉有泰山压顶之势,正全神贯注解着扣子,左颊上忽的温热一下,明兰才知道叫顾廷烨亲了一口,只见他眉宇舒展:“我媳妇真好看。”

  明兰玉面微红,很谦虚道:“你真有眼光。”

  顾廷烨错愕了下,随即朗声大笑,一把抱起明兰娇软的身子原地转了两个圈,明兰扒着他的肩头往下看地面颇有几分害怕,遂用力捶了他两下,反惹得顾廷烨把她箍到怀里,顺着她的脸颊和脖子没头没脑的胡亲一气。

  明兰柔嫩的皮肤被微糙的胡茬来回刷了几遍,顿时觉得又麻又痒,伸手用力撑开他的脑袋,大怒道:“你属狗的呀!”——每天下班都来这么一回,她都快皮肤过敏了!

  顾廷烨大笑着把她放下地,依旧揽在怀里摇晃着,又亲了亲她的小嘴,低头抵着明兰的额头,浓重的气息喷到女孩脸上;男人低声道:“呆娃娃。”

  语气尽是亲昵宠爱之意,明兰面上一阵发烧。

  梳洗过后,明兰索性把顾廷烨的发髻打散了:“就散着吧,自己屋里也没人瞧见。”

  顾廷烨一开始有些顾忌,但一整日束紧了头皮很是不适,加之明兰十根手指插|进他的头发中,纤巧灵活的手指按着头皮揉摩了几下,他顿时觉得一阵舒坦,便也从善如流了。

  饭桌摆在次间,宽阔的房间里正中是一张雕花梨木四季富贵的圆桌,南面敞着三扇大窗,只见外头的天色六分明艳四分浅黯,天边浓霞似火,渲染的满地金霞,窗外的海棠树已然明艳似锦,半开的花苞缀满枝头,虽说是海棠无香,却也自有一番果木清爽之气,顺着习习晚风飘散入屋。顾廷烨换过一身轻软的雪绫中衣长袍,披着一头浓密的长发,款步走到桌旁坐下,此情此景,只觉心宽气匀,一日的繁惫尽消。

  桌上菜色不多,不过五菜一汤,正中摆放着一道松露白芷多宝鱼汤,汤色呈乳白色,遍散翠绿葱段,一道酸辣炸藕粉肉末丸子,一道香酥牛腩配铁板烘烤薄饼,一道荷香糯米排骨,一道酱香风腊小柴鸡,最后配了一道清炒的芝麻菠菜。

  顾廷烨胃口大开,埋头便吃,明兰吃的几筷便停嘴了,他却一气干掉了两大碗米饭,大半碟薄饼裹牛腩,偏每道菜分量都不多,他颇觉得意犹未尽。

  明兰见他吃的香,也觉得高兴,指着鱼汤自卖自夸起来:“这鱼可是我亲手钓的!池塘里的鱼大约太平太久了,都呆呆的,一点鱼饵就都上来了……咱家后园子蛮大的,我预备种上几种常开的花果树木,你若有什么喜欢的赶紧说,我好打发人去买种子……”

  顾廷烨静静的看着明兰开朗的神采,心里泛起涟漪——

  小桃领着丫鬟撤下饭桌,丹橘奉上两碗清茶,待人退下后,顾廷烨盯着明兰,忽然沉声道:“你莫要忍着,若有不痛快的都告诉我。”

  明兰愕然,好好的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

  “但凡是这个府里的,有谁惹你不痛快你都可惩治!”顾廷烨嘴角弯曲出一个狠厉的弧度,目色阴沉,“不用怕这怕那的,有什么都往我身上推!我倒要看看哪个狗胆包天的敢和我对着干!”

  明兰眨了眨眼睛:“我……没什么不痛快的呀?”这两日她权威渐重,府里的人基本没有敢啰嗦半句的,除了偶尔赖妈妈和刁妈妈搬出长辈的名分。

  “你昨日为甚不与我说五婶的事?”顾廷烨面色发沉。

  明兰有些明白了,但还是道:“我说了呀,五婶来串门了。”

  “来串门?不见得罢,怕是来寻衅的。”顾廷烨眼神更见幽暗了,冷哼道,“她宝贝儿子在外头惹了一屁股的祸事,原先也就罢了,人家看在宁远侯府的名头上也不敢如何;如今连牌匾都摘了,若不是我撑着,她还能这般消停的过日子?哼!不知死活!”

  明兰又微笑又叹气,过去拉着他的手道:“你放心,我也不是好欺负的,那日五婶来说了我几句,都叫我顶回去了。”明兰见他气犹未消,又道,“你可别乱发脾气,你如今人在官场上,多少眼睛盯着,莫要给人以口实才好。你放心,你家叔叔婶婶那点子招数我还不放在眼里,至不过装傻罢了,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

  顾廷烨忍不住暗笑,又盯着她看了良久,才道:“那就好。我娶你不是让你来受气的。”

  明兰心里颇觉感动,但这种感动只维持到就寝,顾廷烨容不得旁人欺负她,但自己动起手来却毫不客气,一入了夜,明兰便叫他压在床上折腾,只觉得腰都快断了,哀求告饶了半天,顾廷烨很客气的往她腰下塞了个锦缎垫子,赤着眼睛,继续粗喘着揉搓她。

  过了不知多久,好容易散了云雨,明兰抱着个枕头哀哀呜咽,顾廷烨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细细抚摸着她柔润的皮肤,神情愉悦。

  明兰断断续续:“安歇吧,明日你还要上早朝呢。”顾廷烨低头亲了她一口,微笑道:“明日我告假了,不上早朝。”

  “为什么?”明兰陡然警觉起来。

  顾廷烨看她这副样子,宛如一只刚脱胎毛的小猫崽子,爪牙稚嫩,却一脸戒备,他笑道:“明儿一早宫里会来宣旨,完事了我陪你去宫里谢恩。”

  “宣…什么旨?”明兰愣愣的。

  顾廷烨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含笑道:“你男人给你讨了个诰命。”

第118回

  次日一早,明兰叫人从库房里搬出一条紫檀木的香案来,细细擦洗抹干后放在穿堂间晾着,只见纹理细腻光润,木色发亮,隐隐泛着暗紫的光泽,端的是有年头的好东西。

  “用这样的货色来接旨,够诚意了罢。”明兰抚摸着木质,暗暗赞叹。

  顾廷烨一身朱红麒麟刺绣袍服,端坐正房上首,眉眼含情,嘴角带笑,语出深意:“夫人自是有诚意的,为夫的岂能不知。”

  明兰面孔一红,昨夜这家伙以此事邀功,要求明兰用实际行动对自己表示感谢,作为一名赏罚分明的法律工作者,明兰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奖励了他一番……揉着发酸的后腰,明兰抑郁,总算这家伙记得第二日要进宫,多少留了些分寸。

  大约辰时初刻,便有太监宫卫打伞鸣锣前来宣旨,顾廷烨不慌不忙的携明兰出去,大开朝晖堂,设香案下跪接旨,那宣旨太监姓夏,约二十来岁模样,面方眉直,笑容和善,似与顾廷烨认识,也没怎么啰嗦,直接开始宣旨。

  圣旨和新闻联播差不多,格式经久不变,先是表达皇帝的恩典,再是表扬明兰‘静容婉柔,淑慎维则,秉顺恪恭’,最后是宣布敕封为二品夫人,over。

  明兰双手接过锦鸾狮子纹面犀牛角卷轴的诰命敕封文书,另一盘珠冠霞帔的托盘,恭敬的磕头叩谢天恩,起身后,顾廷烨叫明兰赶紧去换装,他自己请夏太监进堂用茶,那太监谦和的推辞两下便进了屋,

  “原来是你。”一进了屋,顾廷烨便换下肃穆表情,携着夏太监坐下,笑道:“年前听说你要去尚膳监采办萝卜白菜,怎么这会儿跑起腿来了?”

  夏太监居然也眉开眼笑,叹道:“哎呀……那肥差哪轮得到咱呀,还是先跑跑腿罢;倒是二爷这些日子过的红火呀。”

  顾廷烨瞪了他一眼,谑笑道:“外臣不好与内宦结交,我就不留你了,如今宫里戒备严,你自己要多当心。”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什么物事塞到夏太监手里,“知道你好这一口,早给你预备下了,本想今日进宫时给你的。”

  夏太监褪下了嬉皮笑脸,正色道:“二爷是个实在人,小的心里有数。”

  两人说过几句后,顾廷烨亲自送人出门,转头回屋时,却见明兰已穿戴好了。正装外裳上披着深青织金云霞凤文霞帔,下端垂着的凤纹金坠子,腰上围好玉革带,头上绾一个结实牢靠的圆髻,戴上珠翠花鬓双凤衔珠鸾凤冠,一时满头琳琅晃动。

  这日顾廷烨没有骑马,和明兰一道坐进三驾马的宽敞车轿中,里头设有一躺铺,上设一小茶几,夫妻二人隔着茶几端正而坐——为了不弄乱仪容。

  顾廷烨稳稳的从头上把乌绫纱展角幞头:“进宫后要先去慈宁宫叩见太后。”。

  “……拜见哪一位?”明兰扶着脑袋上沉重的珠冠,眼神调皮的闪烁着。

  顾廷烨嘴角露出微不可查的弯曲:“两位一起拜见。”

  明兰捧着珠冠,仰着脑袋望着马车顶发呆,马车壁外传来市井阵阵的喧嚣声,好些店铺似乎吆喝着开张了,“……为什么要立两位皇太后呢?”她不知不觉就问了出来。

  “我还当你不会问呢?”顾廷烨伸长胳膊把明兰的脑袋给扳回来,帮她扶正珠冠,只见她薄施脂粉,妆容端庄文雅,掩去了她一半的清艳容色,虽依旧美貌,却显得十分温敦谦恭,这是他第二次瞧她涂脂抹粉,头一次是揭喜帕时——他明白明兰的意思。

  明兰看他瞧着自己发呆,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你倒是说呀。”

  顾廷烨笑了笑:“说起来圣德太后也是运气不好,据说当年在四王爷谋逆前一夜,先帝已拟旨立三王爷为储君,德妃娘娘为皇后,仅一日之隔,一切尽皆泡汤。先帝觉着对不住她,便册立她为皇贵妃,并于病榻之前叮嘱皇上多加照看德妃一族,先帝驾崩后,朝中有人上奏折提请也立德妃为太后,两宫并立,皇上便准了。”

  明兰木木的呆了一会儿,才哦了一声:“皇上真是孝顺哦。”

  顾廷烨盯着明兰,似笑非笑:“你面上的神色可不是这样说的。”

  明兰眯着眼睛,摆足了高深的架势,缓缓摇头道:“帽子和脑袋还是匹配些的好。”

  顾廷烨拧了一把明兰的小手,目光陡然发亮,嘴角含笑——自古以来,所谓太后,要么是皇帝的嫡母,要么是生母,这位德妃娘娘可是两边都不靠的。

  “不过,”顾廷烨又道,“圣德太后到底代掌凤印多年,其根基之深厚非旁人可比。”

  明兰听的一阵紧张,顾廷烨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别急,敕封诰命不止你一个,今日来谢恩应当还有威北侯夫人和御林军左副统领郑骁的妻子。”

  明兰捧着脸蛋,惊喜道:“莫非皇上是为了等你才到现在敕封诰命的?”——二叔在皇帝面前这么有面子?!

  顾廷烨把她的胖爪子轻拍了一把,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她们一个是国舅夫人,一个是皇后的亲妹子,原就要封的,不过添上一个多余的你!”

  明兰小受打击,揉着自己的爪子,嘟囔道:“不是说妻以夫贵母以子贵的吗?那,那皇后的妹子……”御林军副统领可不够等级呀。

  顾廷烨笑着扯过她的小手揉着:“皇上是有为之君,自有分寸,只封沈氏为三品淑人。”

  明兰连声赞皇帝英明,突发奇想:“你为何不娶了那沈皇后的妹子?那岂不是都成一家人了么?”话一说完,明兰就好似小兔子般赶紧躲开。

  顾廷烨没怎么生气,反倒暗暗好笑:“皇上两年前才回京,于京中根基不深,郑骏执掌禁军多年不说,于三大营也多有关系,英国公更是国之重辅,这两家素来不掺和储位之争,自是要笼络的。”

  明兰点点头,她完全明白了。

  圣安太后只有一子,且母子俩冷落门庭多年,除了妻族,皇帝身边并无很多可信之人,而顾廷烨原本就算自己人,若顾沈联姻,不但是资源浪费,从长远来看,对皇帝也不是好事。更深入些来说,顾廷烨娶个普通文官的女儿,究其根本而言,也许更符合皇帝的利益。

  车辘滚滚,明兰听见外头声响,知道是进了外皇城,再驶了一会儿,到了内城大门口,夫妻俩下了马车,换上早等候在那里的青幔小轿和马匹,夫妻各自上马上轿,又走了一会儿,一到东华门便都得步行,由一行内侍引路前行。

  一路上,明兰不敢抬头乱看,只跟着顾廷烨低头缓行,隐约觉着宫廷内部的布局广阔壮丽,汉白玉石为阶,描金绘彩为廊柱,处处高大宽阔,气势宏大。

  进了一处侧殿,一位身着石青色锦缎绘暗纹的中年女官出来含笑禀道:“顾大人和顾夫人快请进来,太后正等着呢。”

  顾廷烨侧眼看了看明兰,只见她此刻反倒异常镇定,未有丝毫紧张慌乱之色,他心中略定,两人随着那女官缓步走去,绕过两处宫廊,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正殿。

  紫铜熏炉里燃着珍贵的龙涎香,如袅袅青烟般细细散开,弥着屋内异香扑鼻,光洁的大理石铺地直欲照出人影来,上首端坐着两位太后,左侧边上坐着一位明黄服色的宫装贵妇,大约二十七八岁,想是皇后,两边设着屏风,后头隐约脂粉漫香,珠钗响动,下头还能看见锦绣裙裾,大约是一众女眷或宫妃。

  顾廷烨和明兰先跪下叩首,口称喏声谢恩,听上面一个柔和的声音:“起来吧,你们可来晚了,皇后的嫂子和妹子都早到了。”

  皇后转首轻笑:“母后莫怪他们了,谁叫他家住的远呢,一道发的旨意,必有早晚。”

  明兰起身,飞快的抬头一打量,只见适才的声音来自右边,这位太后容貌秀丽白皙,举止华贵,笑容温柔可亲,而左边那位太后虽保养的也不错,却略显老态,举动间微见局促。

  当下,明兰基本明白她们哪个是哪个了。

  圣德太后打量了顾廷烨两遍,笑道:“成了亲的到底不一样,瞧着可和气多了。”

  皇后容色并不十分美艳,只眉目间一股开朗明丽之意,一边的脸颊上还有个深深酒窝,她未语先笑:“母后好眼力,我也觉着二郎和气多了,当年皇上在蜀边时,二郎一年到头都蓄着把大胡子,远远一瞧真是凶煞极了,每回他一来,慧儿都吓的不敢出来,偏载福和载顺都喜欢他。这下有媳妇了,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母亲,您说是吧。”

  一旁的圣安太后只笑着支吾了两声,并不怎么说话,圣德太后没怎么理睬明兰,只对着顾廷烨长篇大论的说起‘齐家治国,忠君爱国’的教训来,一会儿孔子,一会儿孟子,一会儿还扯上了荀子;明兰侧眼看去,只见顾廷烨十分配合,没流露半分不耐,还十分感念皇上新赐的七万两银子和七顷田地,外加锦帛无数。

  圣德太后很健谈,皇后偶尔帮句腔,圣安太后和明兰处于听众位置;说着说着,就说到边贸问题,圣德太后提起她父兄富宁侯家在边关的守备职务:“当初羯奴来来犯,皇上事急从权,便叫我父亲兄弟从边关上退下来,如今边关太平了,不知边贸可复否?”

  顾廷烨道:“羯奴虽已打退,然边军损失颇重,若边贸无军力想护,恐难行之得利……”

  这时外头来了个内侍,传道:“皇上在御书房与众位大人奏对,问顾大人来了没有?皇上有事召见,请顾大人谢恩后即刻过去。”

  圣德太后似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笑道:“既皇上有正事,你就先去吧;留你媳妇在我这儿说说话。”

  顾廷烨躬身应声,里去前侧头看了眼明兰,目光中似有担忧,明兰微微颔首,示意放心,他才随着那内侍离开慈宁宫。

  顾廷烨一走,皇后立刻叫撤去两旁的屏风,只见左边走出三个少年贵妇,右边走出四个宫装美人,她们笑意盈盈的走过来,慢慢簇拥在上首座位旁,朝下打量明兰;明兰心里哀叫,得!目标转移了。

  “来,过来些,叫哀家瞧瞧。”圣德太后微笑着朝明兰招手。

  明兰闻言,缓缓挪步过去,她有生以来头一次走的这么认真,照着孔嬷嬷的教导,走动间裙角不动,不能显得刻板做作,却要把满心的恭敬和亲近都化作动作和表情表现出来。

  圣德太后拉过明兰的手,细细打量她,叹道:“都说顾二郎的新夫人是位美人,今日一瞧,果然好模样。”

  明兰不好答话,只低垂着长长的睫毛作害羞状,心道,您长的也不错,有机会介绍您认识宫雪花女士。

  皇后也拿眼睛反复端看明兰,见她举止行动颇为流畅,毫无差错,忍不住道:“二郎好福气,相貌还在其次,看她规矩得体,我很是喜欢;你家可曾请过教养嬷嬷?”

  明兰恭顺的回答:“好几年前请过一位。”

  “哪位?可是宫里出去的?”皇后闻言道。

  “是宫里出去的,是原尚宫局的孔嬷嬷。”

  “孔嬷嬷?”圣安太后头一回主动说话,她的声音有些暗哑,似乎风寒咳嗽未愈的样子,“可是面孔方方的,个子高高的那个?”

  “是的。”明兰微笑道,“她左额头上还有颗痣。”

  圣安太后略显苍老的容颜上泛出笑意:“孔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为人慈和方正……是个很好的人;她如今可好?”

  “她时有来信,说她已在老家置了田产,整日悠闲度日,侄子也孝顺,过的很好。”明兰侧眼瞟了下圣德太后,只见她似作不在意的低头喝茶。

  圣安太后似乎很惦念孔嬷嬷,问了明兰好些话,但事实上,孔嬷嬷的身体早已衰败,不过熬着过最后几年罢了,明兰不好直说,只能斟酌着用委婉的语气表达一下。

  圣安太后眼神落寞,语气低沉:“她在宫里熬了一辈子了,能过个舒坦的晚年也好,过的几年是几年罢。”

  明兰静静看着她,圣安太后身上见不到宫廷里惯有的那种圆滑,反而带着一种本能的天真直率,她似乎知道自己说不周全话,所以就索性不大说话。

  又说了几句,皇后给各人都看了座,明兰这才有机会歇歇酸软的腿脚,一边听着她们说话,一边暗暗辨认:那四个宫装美女都是宫妃,其中一个特别冷艳妩媚的女子是如今最受宠的容妃,另一个小巧娇媚肤白若雪的是新封的玉昭仪,另两个是皇帝自潜邸起就有的侍妾,一为婕妤,一为才人——总结一下,因为皇帝要守孝还没广选秀女,所以如今的后宫还是很有奋斗空间嘎,不知有没有穿越女有意向来此发展。

  另三个倚在皇后身边说话的少年贵妇,其中那个服饰最华丽说笑最飞扬的,自然是皇后亲妹小沈氏,她生的与皇后颇为相似;后头一个眉目清丽的少妇则是沈国舅的新夫人,也是英国公府的小姐;最后那个娇柔婉约的女子明兰一直猜不出是谁,过了好久才听出来——竟是沈国舅的偏房邹氏!前头原配夫人的妹妹。

  她居然也封了个五品宜人?!还跟皇后态度亲昵,英国公府这么好说话?!

  昨夜顾廷烨给明兰恶补了一番皇后家世。

  八王爷是不受宠的皇子,藩地还是极偏僻的穷山恶水,因此没什么权贵之家肯与之结亲,沈皇后的父亲本是晋中名士沈旺,家族也是当地名流望族,可惜父母早亡,沈家兄妹只能依附族人生活,后由叔父做主许配于八王爷。

  当时明兰就断言:“沈家人肯定对他们兄妹不好!”

  顾廷烨很愕然:“你怎么知道?”

  明兰道:“皇上正值用人之际,沈家却没有其他人入仕的,显见是何等隐恨!”

  顾廷烨用一个熊抱对她表示奖励和肯定。

  按照递减原则,八王爷的妻家已不怎么样了,估计沈从兴的妻家更不怎么样了。

  邹家不过是普通书香门第,祖父是县令,几年前过世了,父亲是举人,长女嫁入沈家生儿育女,直到如今,家中也没什么特别出挑的人才。

  但他们家最倒霉的,不是子弟中没有人才,而是好容易大女婿的妹夫一朝登基为帝,大女婿荣登国舅爷,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之际,女儿却挂了~~~

  邹家上下几乎要吐血三升,这是何等样的悲催呀!

  如果沈从兴只是个普通鳏夫,那娶小姨子为续弦是木有问题的,可是如今沈家是鲜花着锦的第一外戚家族(圣安太后出身卑微,早找不到娘家了),邹家的档次显然差太远了。

  明兰轻轻看了国舅夫人一眼,再看看和皇后说笑的小邹氏,她心思透亮,一转眼立刻就明白了,最后的妥协结果原来就是这样——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顾廷烨的生母白夫人,她陡然对这位沈夫人生出些许怜悯来。

  英国公府需要沈家来牢固和新皇帝的关系,沈国舅则需要根深叶茂的英国公府来提升自家的势力,邹家需要继续和沈家继续保持姻亲关系,并保护大邹夫人子女的利益,大家各取所需,所以产生了这么个畸形的和谐局面。

  明兰无端心绪低落起来,闷闷的很不舒服,她扪心自问,如果她落到这么个境地,她能抗拒家族压迫而毅然决然的反对婚事吗?明兰咬咬牙,古代真它X的不是女人待的地方!

  聊了大约一盏茶功夫,皇后瞧着差不多了,便带着明兰等四个新封的诰命向两宫太后告退,走出慈宁宫,皇后叫明兰和小沈氏先回去,她要和沈夫人还有小邹氏去坤宁宫说话。

  小沈氏扯着皇后袖子,撒娇道:“姐姐好偏心,你那里莫非有好吃的,要先紧着两位嫂嫂不成?!”

  皇后指着她笑骂道:“你都多大了,还整日想着吃喝?回头我告诉你婆婆,叫她好好管教你!……好了,别叫大家瞧笑话了,我与你嫂嫂们有话说,顾夫人今日头回进宫,你领着她走出去,一路上也好亲近亲近。”

  小沈氏笑着应声,明兰恭敬的行了个双福,姿势优美端丽,也不见她怎么侧身婉转,却自有一番迤逦风姿,小沈氏似乎看呆了,利落的和皇后告辞,挽着明兰的胳膊走开去了。

  一路上,只听得小沈氏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个劲儿的向明兰介绍沿途的风景,明兰只含笑听着,时不时的凑趣几句,渐渐走出了慈宁宫的范围,向东华门走去,小沈氏莫名的问了一句:“……你说,皇后娘娘找我两位嫂嫂有什么事呀?有什么话是我不好听的。”

  明兰心头顿了一下,微笑道:“大约是姑嫂谈心罢,人少些能说说心里话。”

  这还不好猜?刚才在慈宁宫中,沈夫人端雅温文,小邹氏受礼恭敬,两人看似和睦,却从头到尾不曾有过目光接触,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外命妇又不能天天进宫,所以皇后大约是趁这机会,想对国舅爷的大小老婆进行一番思想教育,教诲她们妻妾相处之道吧。

  可是……明兰觉得好笑,首先破坏妻妾规矩不就是沈家么。

  妾室敕封诰命本就罕有,除非是儿子着实优秀出色,为国家为社稷建功,那么母凭子贵可得敕封,历朝历代以来,有几个未生子的妾室能得诰命的?!

  大约是沈家觉得愧对邹家于困顿之际的扶助,便以此弥补一二,不过到底顾忌着英国公府的势力,不然小邹氏应当能捞个平妻做做,可是,看今日这架势,这小邹氏这偏房的派头也跟平妻没多大差别了。

  小沈氏本来呆呆的望着远处的御花园,忽然停住脚步,定定的看着明兰:“你是不是觉着沈家很不知廉耻?我兄长既娶张氏,又纳邹氏,前不顾糟糠情分,后又贪图富贵权势?”

  明兰被她扯着倒退了几步,听完后,淡淡的微笑道:“这些风言风语大多是眼红嫉妒之辈传言的,大可不必当真。”——废话,想得两份的好处,自然要受双倍的议论。

  “那你是怎么看的?”小沈氏还是牢牢的扯住名啦,逼她表态。

  明兰眼望着前方紧闭的宫门,那里守军肃穆,宫娥太监忙碌行走,她轻轻叹了口气,悠悠道:“我觉着,这种事情若有了为难,得益的,大体是男人,而吃亏的,多是女人罢了。”

  小沈氏神色一变,敛去一身的淘气爱娇,正色肃然起面孔,良久盯着明兰看,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展颜一笑:“你这人有趣,我喜欢,以后我要常来找你玩!”

  明兰被这话逗乐了,失笑道:“荣幸之至。”

  ——能问出这番话来,说明小沈氏也不是全然无心的,能有这番泼辣爽朗气概的女子,尚算值得一交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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