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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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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便出来,回去的时候已经日暮。长街深巷,幽深而寂寞,就像我此刻的心情。偶尔有晚归的路人经过,散乱的脚步声纷错。我闭上眼睛,感觉有些累,脑子里空空的,我什么不也不想想,不愿想。只望再别有什么来打扰就好,不管这轿子带我去哪里,这要给我一独自舔舐伤口的时间和空间就好。

  但老天与我有仇,这是我早就知道的。软轿蓦然停下,不是正常的起落,像是突然被摔到地上,我坐在轿内被颠得左右摇晃,伴着红的惊呼声,我懵懵懂懂地撩开轿门上的帘子,轿夫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去了,长街前方,一个黑衣蒙面人拿着长剑,与我对视。

  是他?我认得他那双眼睛。那个行刺宇公子的黑衣人,那个从玉蝶儿手中救下我的黑衣人。自那日我被玉蝶儿下迷后,一直卧榻在床,房里来来往往总有人在,没停歇过,我便再也没见过这个黑衣人。我不知道他几次三番来找我有什么用意,他看到我撩了帘子,对红道:“你家姑娘我要带走,我不想伤害你们,你们走。”

  我怔了怔,红吓坏了,结结巴巴地道:“大爷,你为什么要……,要带走我家姑娘,我家姑娘是好人……”

  那黑衣人长剑一晃,划出一朵剑花,那剑的寒芒吓白了红的脸,我赶紧对红道:“红,照他的做!”

  “姑娘!”红的眼里有惊慌和恐惧,我钻出轿子,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没事,听话!”

  那黑衣人冲过来,一把抓起我的手腕就往前跑。这当儿,半空中传来一声娇叱:“留下人来!”

  空中掠过两道一粉一紫的彩团,落到地上,原来是两个模样俏丽的女子,我仔细一看,现这两个女子有些面熟,再看那紫衫女子“当”地拔出腰中的短剑,向着黑衣人冲过来,我蓦然想起这两个女子是谁,她俩正是我初来这世界,在楚殇那里看到的那两个俏丫鬟,紫衫那个,好似叫什么紫鸢的。怪不得月娘这般放心我外出,原来一直有这两个丫鬟盯着,枉我还自作聪明,以为那两个轿夫才是监视我的人。

  只听那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就凭你这丫头就想挡住我?哼!”话音刚落,眼中精光大盛,足下一,人如流星怒矢,破空射出。身在半空急旋如龙,剑身紫气缭绕,显然剑上贯了内力,迎上俏丫鬟紫鸢的短剑,只听到“当当”两声脆响,那紫鸢以剑抵黑衣人的长剑,被他硬生生地逼退数步。那黑衣冷笑一声,长剑如九天之上惊雷怒响,紫电狂殛,“喀啦”一声,紫鸢被黑衣人剑上的内力震伤,竟吐出一口血来。

  却见那粉裳女子冲过来,一扬手甩出一条粉色的丝带,带着香风向那黑衣人袭去,黑衣人避开她灵活如蛇,却带着罡风的丝带,沉声道:“我不想伤人,若再逼我,莫怪我不客气。”

  那粉裳女子收了丝带,扶住紫鸢,娇笑道:“这位大爷,我们姐妹,虽然挡不住爷,但大爷想从我们姐妹手上把人带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着,手里的丝带又如吐信的毒蛇般飞甩出来。

  “不识好歹!”黑衣人怒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完,长剑气势如虹,向两名俏丫鬟直直逼去,剑气带着罡风,伴着“滋滋”的丝帛撕裂的声音,丝带在他的剑下裂成数百片,四下飞散,像漫天飘落的彩蝶。黑衣人持剑越逼越近,两个丫鬟不闪不避,粉裳女子的脸上浮起一抹怪异的笑容,只见那黑衣人就要冲到两人面前时,身形突然一晃,黑衣人抚胸踉跄退了两步,伸手在身上急数下,猛地抬头,又惊又怒:“好卑鄙的丫头,竟然下毒暗算我!”

  那粉裳女子得意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大爷武功比女子高出许多,不下毒,怎么能阻止大爷强抢民女呢?”

  “什么强抢民女……”那黑衣人蓦地收声,捂着胸口,似乎那毒得极为黑衣人不敢再耽搁,恶狠狠地瞪了两女一眼,转身向一侧的巷奔去,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之中。那粉裳女子举步想追,被那紫鸢挡住,沉声道:“爷没叫我们做其他事,不要节外生枝。”

  那粉裳女子顿了顿脚,冷哼道:“幸好那人跑得快,再耽搁一会儿,想跑也跑不了,下次定要叫他尝尝落到我兰芷手里的厉害。”

  原来这下毒使坏的俏丫鬟叫兰芷,果真是貌若芷兰,却心如蛇蝎,人啊,当真是不可貌相。红这才回过神儿来,急忙跑到两个俏丫鬟面前道谢:“谢谢两位姑娘今日救了我们。”我在心中无奈地戏嘲,红呀红,你真是错把坏人当好人了,我改天定要教教你,坏人的脸上可不会刻着一个“坏”字。

  那两个女子看都不看红一眼,只冷冷地盯了我一眼,脸上浮出傲慢的神色,一言不地转身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红不知所措地一边向我走来,一边回头张望:“姑娘,红错什么了吗?那两位姑娘好似不太高兴。”

  我笑了笑,把吓得躲在墙角里的轿夫叫过来抬轿,钻进轿子里,才淡淡地道:“红,不是所有人‘救’了你都要道谢的,你就当那两位姑娘是行侠仗义,施恩不求回报好了。”

  真是有趣呀,我一个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然引来多方觊觎。宇公子为了引黑衣人出来,我还以为他起码会部署一行动呢,想不到竟是楚殇的人来摆平;楚殇是摆明了抓着我不放了;那黑衣人又是为了什么,几次三番地与我接触?甚至竟想掳走我?蔚蓝雪呀蔚蓝雪,你这具身体,惹的麻烦,还真是不少呢。

  前面就是倚红楼,月娘早就在大门前等,看到我们回来,松了口气,笑道:“姑娘路上受惊了。”

  消息倒灵通。我淡淡地一笑,也不答她,径直走回房去。红伺候我洗漱更衣,刚换好衣服,听到有人敲门,红去开门,一会儿端了碗冒着热气儿的中药过来,低声道:“姑娘,月娘送来的冲喜汤,让你服。”

  我看了那碗汤药一眼,不以为然地笑笑,对红道:“倒掉。”上次登台后,月娘也让人送了一碗这个什么“冲喜汤”过来,据是防止姑娘接客后怀孕的,也被我偷偷倒掉了,我都没有接客,哪里会大肚子?喝了这汤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负作用。

  “姑娘……”红迟疑道,“这不好吧,若是让月娘知道了……”

  “寂将军今儿没要我服侍他。”我皱了皱眉,“快端走,我闻到这药味儿就不舒服。”打我就怕吃药,别中药了,就是一粒粒方便好吞的西药,我也要喝几次水才吞得下去,有时候仍是吞得反胃。

  红一听,赶紧端了那药走,一会儿进到内室来,手里已经空空,我笑问:“倒哪儿了?别让月妈妈看到了你。”

  “姑娘放心好了,我把它混在洗漱水里一齐倒掉了,月妈妈不会现的。”红伶俐地道,看我坐到梳妆台前,机灵地凑过来,“我来服侍姑娘梳头。”

  手拿到我的头上,“咦”了一声,奇道:“我刚刚一直忘了问姑娘,姑娘的头怎么绾起来了?”

  我怔了怔,手抚上脑上的髻,望着镜中的女子刹时苍白的脸,心中一痛。轻轻拔下头上的簪,满头的青丝如瀑布垂泻而下。我拿起那支簪,望着它怔怔出神。是一支桃木簪,钗头雕着一朵盛开的玉兰,雕工算不上精细,简洁的线条古朴而粗犷,与玉兰花的细致温润的气质完全格格不入。

  就是这样简单的一支簪,竟然破了我的金钟罩,让我意乱情迷、不能自己。是不是我已经寂寞得太久,孤单得太久,所以他一个无心的雕簪绾的举动,却正好天时地利人和,让我圆了前生一直以来的梦想。在这个对其他人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时空,对我却是危机四伏、步步惊心,可以使心灵安宁或者使**逃避的,除了醇酒,只剩爱情了吧?所以心动、情动,才来得这般迅猛这般狂热,所以不管是谁给我温暖的怀抱,我都眷念都贪慕。我的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原来活了三十年,我竟然还是搞不懂爱情这东西。我是不是已经不适合去爱一个人,在尝试“执子之手”时,在学习“我心匪石”时,在经过“弱水三千”时,在感怀“冬雷震震夏雨雪”时,我,一直都找错了人。

  这不是一个适宜我的爱情生长的年代,他不是那个我适合去爱的人。对他来,我不过是他包下的一个青楼女子,一个逢场作戏的对象,妄想得容易,欢娱得容易,背叛得容易,忘却得容易,我有什么理由要求他同等对我,我凭什么要求他有所回报?我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处境,以为自己付出了便也要他同样付出,当真傻得可笑,因此才会落得个不欢而散、别扭收场。

  罢了罢了,这以后,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恩客。人生不过梦一场。我来到这个时空,更如同在做一场梦,今日不知明日事,更应及时行乐,才不枉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簪还在,心却已历尽沧桑。宇,虽然我也知道什么是洁白和坚持,但你的游离你的迟疑,或者还有一丝懦弱一丝虚假,让我虚弱得不敢真实地去拥抱爱情。我举起那只簪,半眯起眼,轻笑出声:“呵呵,从今往后,让我们一起醉生梦死吧。”

  愁眉只怨无同欢,画楼锁情关,忆昔风流年少,把酒不畏春寒。

  三千娥眉,八百秦淮,谈笑等闲。谁知多少沧海,如今变了桑田。

  拉开妆盒的底层,将那只簪轻轻放进去。锁心、锁情。宇,下次见我,我仍是倚红楼词曲无双、胆大包天、烟视媚行的艳妓卡门,那个曾经将心遗落在你身上的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2006、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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