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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第34章 吃醋 带1000钻石加更

  又在这白府西院看见他了,江玄瑾眼里墨色微动,极轻地嗤了一声。

  “御风。”他道,“放他进来。”

  陆景行一顿,抬眼看见他在厢房门口,脸色更加难看。推开御风走过去,想也不想就捏着江玄瑾的衣襟将他“呯”地一声撞抵在门扇上。

  “你为什么又在这里?”

  垂眸扫一眼自己拧成一团的衣襟,江玄瑾微微皱眉,反手劈去将他逼退两步,然后拂了拂衣上褶皱。

  “这话,该本君问陆掌柜。”

  一个外姓男子,总是往白珠玑的闺房里跑是个什么意思?

  凤眼微眯,陆景行也没什么闲心与他多纠缠,冷哼一声绕过他,先往床榻的方向走。

  床上的人侧脸趴着,双眼紧闭,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像极了丹阳当初饮毒之后趴在飞云宫软榻上的模样。

  心口一紧,陆景行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江玄瑾站在他身后道:“不必探了,她还活着。”

  陆景行没理他,非要等自己的手指感觉到她的呼吸,才长舒一口气。

  他昨日听她的话去了韩霄府上议事,都还不知道她受了这么大的罪过。方才回来听见眼线传话,说白四xiǎo jiě“危在旦夕”,这才fān qiáng来了白府。瞧她这样子,虽还活着,可也当真是受了不小的罪。

  伸手拿出一个楠木小盒子打开,陆景行捏了里头的小药丸就想往怀玉的嘴里塞。

  “你干什么?”江玄瑾拧眉,出手极快地拦住了他。

  陆景行没好气地道:“还能干什么?这药你上回也吃过,认不出来了?”

  说着,挥开他的手就把药给怀玉塞了进去,末了左右看看,又替她斟茶喂下,动作行云流水,熟稔亲近得像是多年挚友。

  “谁把她打成这样的?”看她咽下了药,陆景行终于回头看了江玄瑾一眼,沉着脸问。

  江玄瑾盯着床上的人看了一会儿,见她咽下药丸之后没什么不好的反应,又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这才开口回答他:“白家主母。”

  “白夫人?”陆景行有点惊讶,“药商孟恒远的女儿、白德重的正妻白孟氏?”

  “是她。”

  看了看李怀玉这浑身的伤,陆景行皱了眉:“好歹也算白四xiǎo jiě的母亲,下手怎么这么狠!”

  想了想,他又问:“白德重也没替四xiǎo jiě主持公道?”

  “毕竟是一家人。”江玄瑾漫不经心地道,“责骂几句,打两巴掌而已。除此之外,还能如何?”

  今日白孟氏的举止可谓荒唐至极,可白德重也没如何重罚,江家人走的时候,他也不过是斥着让她回房思过,别的什么也没说。

  陆景行“啪”地收了折扇,横眉道:“这也太不讲理了些!你堂堂紫阳君,面对如此不公之事,就放之任之?”

  “到底是白家家事。”江玄瑾道,“本君总不能替白御史罚了他夫人。”

  还真是……这种事儿,外人插手也不合适。陆景行不高兴地捏紧扇骨,看看床上的人,突然怀念起丹阳长公主还在的时候。

  长公主行事蛮横霸道,只要她断定是坏人的,管你谁家的家事还是哪个大人要偏袒的夫人,她定会寻着罪名把人关进大牢,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样做法他以前是颇有微词的,总觉得道义上过不去。可如今遇见这样的事,陆景行觉得,丹阳的做法也挺解气,至少不会放了恶人逍遥无事。

  “你认得白孟氏的父亲?”正想着呢,旁边的紫阳君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陆景行回神,没好气地道:“孟恒远好歹也是京中大商,能不认得吗?”

  “要是我没记错,上个月似乎有人去京都衙门告过这个人。”江玄瑾道,“陆掌柜要是有空,不妨打听打听,看看是谁告了他什么,怎么后来就再没了动静。”

  闻言,陆景行一怔。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想找孟家麻烦的意思?可看看面前这一身正气的人,他摇摇头,又觉得不可能。

  谁都知道紫阳君向来不管闲事,又怎么会因为白珠玑受了委屈就去找孟家的麻烦?许是别的案子刚好有牵扯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要查孟恒远,陆景行是乐于帮忙的,点头便应下了。

  两个不共戴天的人,因为床上那昏迷不醒的李怀玉,头一回相处和谐。然而,这份和谐只持续了半柱香不到。

  “你是不是该走了?”江玄瑾看他坐在床边没有要动的意思,微微有点不悦。

  陆景行没好气地道:“我又不赶着去投胎,总也要等她醒过来说两句话吧?”

  “有什么好说的?”他眼神幽暗,“你跟她熟得很?”

  这么多年的狐朋狗友,肯定是比他这个shā rén凶手熟的。陆景行冷哼,将扇子一展挡在胸前,挑眉看他:“怎么,你嫉妒?”

  “我为什么要嫉妒?”

  “不嫉妒说这些酸不拉几的话干什么?”陆景行嗤笑,“活像当初不喜我与丹阳亲近。”

  昔日丹阳长公主与他厮混,江玄瑾也是不高兴得很,就差在皇宫门口贴个告示,指明“陆景行与狗不得入内”。每每宫中遇见,也总要阴着脸挤兑他两句。

  陆景行甚至一度怀疑,这人是不是对丹阳有意思。

  迎上面前这人意味深长的眼神,江玄瑾一顿,接着就冷笑了一声。

  为什么不喜陆景行与丹阳亲近?他双十年华被朝中老臣举为幼帝与长公主的礼仪太傅,教他们站行坐止、是非廉耻。李怀麟还算听话,可那丹阳长公主李怀玉却是无法无天,不仅结交商贾,还请陆景行这种人进宫喝酒,搅乱宫中秩序,令百官非议、令天下人耻笑。

  这样的情况下,还指望他对在宫里瞎晃的陆景行有什么好脸色不成?

  “不过你待珠玑倒是比待丹阳好多了。”低头瞧见怀玉手上那串甚为眼熟的佛珠,陆景行神色复杂,“还是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更招人疼。”

  他这语气古怪得很,像是揶揄,又像是在恼恨。

  江玄瑾以为他是在替丹阳不平,轻哼一声看向床上的人。

  丹阳长公主和这白四xiǎo jiě,一个心机深沉,一个傻里傻气;一个权倾朝野,一个命途坎坷。这两人放在一起,任何人都会待后者好些吧?有什么好不平的?

  正看着呢,床上趴着的人突然就动了动。

  江玄瑾一愣,上前就在床头坐下,伸手翻了翻她的眼皮。

  李怀玉昏睡了一整天了,感觉身子一会儿火里烧,一会儿又在油锅里炸,整个脑海里都是嗡鸣刺耳的声音。好不容易火灭了,油也炸干了,却是全身乏力,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正费着劲儿呢,突然有人出手帮了她一把,替她掀来了一道亮光。

  茫然地半睁开眼,她好半晌才适应了周围的环境,感觉姿势不舒服,刚想动动,疼痛就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

  “唔。”怀玉皱眉,闷哼了一声。

  旁边立马有人呵斥她:“乱动什么!”

  这声音凶巴巴的,听得她心里发虚。艰难地动着眼珠看了看,怀玉看见了满眼血丝的江玄瑾。

  紫阳君对自己的仪容要求可高了,哪怕当初被她从墙上跳下来压在地上,也是神情端好、一派雅然。如今这是怎么了,竟能让自己形容憔悴至此。

  怀玉很想开口打趣他,可身上实在疼得厉害,苍白的嘴唇嗫嚅半晌,终究没能吐出话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江玄瑾看着她,眼神很不友善,几乎是咬着牙道,“你以为是谁把我连累成这样的?”

  怀玉轻吸着凉气,龇牙露出一个笑来。

  看见她这表情,江玄瑾恼怒地发现自己不但不觉得生气,反而喉咙有点发紧。

  狼狈地别开头,他看向旁边的陆景行:“她醒了。你说话,然后走。”

  陆景行朝他翻了个白眼,学着他的语气道:“你赶着,去投胎?反正我,不着急。”

  怀玉听得笑出了声,扯着身上伤口,又忙不迭倒吸凉气。

  江玄瑾沉着脸瞪她一眼:“嫌自己命太硬?”

  怀玉可怜兮兮地眨眼睛:没有哇!

  没有还笑?江玄瑾很不高兴,看着陆景行的眼神也越发冷漠:“她醒了,白御史肯定会过来,你要是觉得没关系,那就别走。”

  陆景行打着扇子的手僵了僵。

  他今儿是fān qiáng来的,要是跟白德重正面撞上,那倒是尴尬了。

  没好气地扫江玄瑾一眼,陆景行起身,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青花瓷瓶放在床边。

  “这是灵药,我把剩下的都拿来了,你能吃就吃,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看你身子还虚,别折腾了,好生将养着。等你有力气开口说话,便让灵秀来知会我一声。”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最好挑这个讨厌的人不在的时候。”

  李怀玉挪眼看着他,眼皮轻轻眨了眨:知道啦!

  旁边“讨厌的人”冷声道:“慢走不送。”

  轻哼一声,陆景行摇扇转身,只一顿,便很是迅速地离开了。

  江玄瑾看着床弦上放着的药瓶子,不冷不热地道:“他待你倒是极好,又是送衣裳首饰,又是送珍贵灵药。”

  怀玉听着,轻轻动了动鼻翼。

  “闻什么?”他不解。

  撅起嘴,她终于吐出了一个字:“醋。”

  江玄瑾脸色一黑:“都这样了还胡说八道?”

  这哪里是胡说八道啊,简直是证据确凿!要不是没力气说话,李怀玉定是要调戏他一番的。可眼下……她只能动动眼睛,争取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思。

  然而,就在她眼珠子转得风生水起的时候,江玄瑾伸手,拿旁边干净的白布条,给她眼睛上打了个结。

  怀玉:“……”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她张嘴,很是委屈地想为病患争取点地位,结果冷不防的,唇上一软。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了她的唇瓣上轻轻蹭了一下,只一下,那触感就消失了。

  李怀玉一僵,抿了抿嘴唇,半晌也没回过神。

  这气息……是他贴过来了不成?

  “老实歇着。”江玄瑾声音从前方传来,冷漠又正经,“我去让人准备些粥。”

  说着,起身就往门外走。

  这声音听起来正常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怀玉僵硬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江玄瑾怎么会贴过来吻她呢?顶多是见她嘴唇上沾着什么东西,伸手来抹掉罢了。

  想多了想多了!

  轻轻摇头,怀玉继续闭目养神,眼上有白布挡着,她看不见光,看不见四周,自然也看不见走出去的紫阳君那微微泛红的耳根。

  白四xiǎo jiě终于醒了!

  这消息一传出去,白家的人纷纷都往西院跑。

  白德重自然是头一个来的,他坐在床边的时候,李怀玉吃了一碗药膳粥,已经有了说话的力气。然而她不太想搭理白德重,索性就装哑。

  “方才为父问了医女,医女说你的外伤半个月就能好,但内伤要慢慢养着。江府送了很多药材来,为父都交给了灵秀。”

  白德重依旧端着架子板着一张脸,语气僵硬,但说的话却是好的:“你这屋子太小了些,为父让人把南院的主屋收拾了出来,那地方宽敞,适合你养伤。”

  挨了顿家法,倒是让白德重开了窍似的心疼起她来了?怀玉很是意外,她不知道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这老头子突然顺眼了许多。

  白德重这模样算作“顺眼”的话,那接下来到她面前来的白家亲戚,就可以称之为“谄媚”了。

  “珠玑,你可千万要保重身子,早些好起来呀!咱们可都还等着喝喜酒呢。”

  “你不醒的时候可急死婶婶了,婶婶还去了一趟庙,给你点了平安香。”

  “瞧瞧这伤,真是可怜,白孟氏太过分了!珠玑你放心,咱们一定让德重给你个交代。”

  面无表情地送走这些个从未见过的面孔,等门关上,她才终于哑着嗓子问灵秀:“我明日是要登基为帝了?”

  灵秀被她这话惊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坐着的紫阳君,焦急地摇头:“您别胡说!”

  “没胡说呀。”怀玉不解,“若不是我要登基,她们做什么这般殷勤?”

  灵秀小声道:“您即将嫁给君上为妻,将来是身份尊贵的君夫人,那些人先前没少得罪您,眼下可不得赶紧来巴结巴结?”

  怀玉一愣,僵硬地转了脖子朝向江玄瑾:“你全搞定了?”

  江玄瑾合了最后一本折子,点了点头。

  厉害了,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躺在他的大树下乘凉?怀玉美滋滋地想,这种被人罩着的感觉还真不错。

  “哎,对了,都这个时辰了,厨房怎么还没把药送来?”灵秀疑惑地往外张望,想了想,道,“奴婢还是去厨房看看吧。”

  江玄瑾点头,看着灵秀跑出去,将手里的折子一放便站了起来。

  “这个东西还给你。”拿出那支金丝八宝攒珠簪放在她手边,他道,“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怀玉一听,不高兴地撅了嘴。

  江玄瑾扫她一眼:“怎么?”

  “你生病的时候,我可是寸步不离。”她委委屈屈地咳嗽,“可现在,我还这么惨,你竟要走。”

  说着,眉毛耷拉下来,一双眼里水光凛凛的。

  江玄瑾没好气地道:“我一直留在你屋子里,像话吗?”

  “怎么就不像话了?”她道,“咱们亲事都定了,你留下来照顾我,旁人定然夸你有情有义,谁还说你闲话不成?”

  江玄瑾一噎,拧眉:“你还真能说,身上不疼了?”

  “疼……”怀玉皱脸,眼泪汪汪地撒娇,“这次是真的疼,尤其是背上,挨了二十棍子呢。”

  心口微微一紧,江玄瑾坐回床边,脸色不太好地问她:“到底为什么被罚?”

  “还能为什么。”怀玉闷哼一声,“白家母女不想让我好过,找着借口要打我。我不服气,就同家奴打起来了。”

  歇了口气,她接着又道:“我可厉害了,一人撂翻他们好几个,就是力气不够用,不然最后也不会被他们按住。”

  江玄瑾目光阴森地看着她:“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武功盖世?”

  “过奖了。”她咧了嘴,“武功盖世算不上,你夸我身手矫捷就行。”

  “……”

  江玄瑾给了她一声冷笑,那声音如同一把冰刀,扎得李怀玉瞬间老实了。

  “好疼啊……”她虚弱地撒娇。

  沉着脸起身,江玄瑾去寻了陆景行留下的药,给她喂了一颗。手撑在床上将药塞进她嘴里的时候,床上这人动了动。

  “又折腾什么?”他微恼,顺着她的目光低头,就瞧见了她那努力挪动着的手。

  怀玉没吭声,全神贯注地往手上用力,忍着胳膊上的疼,一点点地将手指挪向旁边他的手。

  两只手近在咫尺,但她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碰着他。

  江玄瑾一愣,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挠,痒得他下意识地抬了手,主动碰了碰她的手指。

  怀玉咧嘴就笑了,笑得眼里星光璀璨。江玄瑾怔然,看了她一会儿,板着脸就收回了手。

  “你闲得慌?”他冷声问。

  李怀玉嘿嘿嘿地笑着,不说话。

  灵秀端着药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紫阳君坐在床边,脸上微红,眼里满是不高兴。而她家xiǎo jiě半侧着躺在床上,笑得贼眉鼠眼的。

  这场景,真是叫人有点不好意思进去。但低头看了看托盘里的药,灵秀还是低着头上前去,把药碗递给了江玄瑾。

  江玄瑾端着药吹了吹,递到她唇边,怀玉闻了闻那苦兮兮的味道,皱了脸:“不想喝。”

  “你当这是菜市场,还能讨价还价?”他横眉。

  “非得喝吗?”

  “当然!”

  “那你替我试药。”怀玉很是记仇地道,“当初我都帮你试了的。”

  还一整碗都试下去了!

  “……”江玄瑾觉得,“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这句话,也未必是歪理邪说。瞧瞧眼前这位,那都多久前的事情了,她竟然还念着。

  扫一眼屋子里,乘虚和御风都在外头侯着,他偷喝一口,应该也不会被他们看见。江玄瑾想着,舀了一勺药,飞快地含进了嘴里。

  怀玉紧张地问他:“苦不苦?”

  咽下药,他道:“试药是试有没有毒性,不是试苦不苦。”

  “药怎么会有毒性嘛,我就想知道味道。”她皱眉。

  白她一眼,江玄瑾正想说:很苦,但你也得喝。

  然而,“很”字刚一出口,他觉得喉咙一甜,皱眉想压住,心口却也跟着疼起来。捏着拳头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低头就吐了口血。

  乌黑的颜色,溅在地上染成巴掌大的痕迹,看着就让人心惊。

  这血吐得突然,怀玉吓了一跳,眼睛倏地睁圆,但身子动不了,只能嘶着嗓子喊:“灵秀,快塞颗药给他!”

  灵秀慌忙领命,从那青花瓷瓶里倒了一颗药出来,又递了水,然后扭头就想去喊外头的乘虚和御风。

  “别声张。”江玄瑾咽了药,皱眉道,“我没事。”

  那碗药有问题,但他只喝了一小口,应该不至于丧命。现在要是让外头两个人进来,整个白府都指不定被牵连。

  怀玉皱眉看着他,挣扎着往床里挪了挪,然后哑声道:“你躺会儿。”

  躺她身边?像什么话!江玄瑾摇头,兀自坐着调养内息。灵秀不敢动,怀玉也盯着他没说话,屋子里一时寂静。

  几炷香之后,江玄瑾睁开了眼,脸色好了许多。

  “陆景行送的药倒的确是难得的宝贝,往后你每日吃一颗,汤药让他们熬来放着吧。”

  李怀玉眼神复杂地看着床边矮几上的药碗:“知道有人心怀不轨,还让他们熬来干什么?”

  “证据。”他道。

  怀玉立马就明白了江玄瑾的心思,但咳嗽两声,她叹息道:“没用的,若是我当真被毒死了,这东西还能当个呈堂证供。但我没死,就算知道药里有问题,也没法把人怎么样。”

  这白府里敢对她下药、想要她死的人,也就白璇玑母女二人。若查出是他们,白德重必定跟这次偏袒白孟氏一样,不会将她们告上公堂。再多的证据最后也会不了了之,有什么用?

  江玄瑾没回答她,沉吟片刻,低声道:“看来我当真得在白府多住两日了。”

  方才亏得他先尝了一口,若是没尝,她这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命就又要丢了。这白府里杀机四伏,她的伤还没好,他哪里走得?

  怀玉颇为感动地看着他,笑着应道:“好。”

  他要留下,她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养伤要躺在床上不动,无聊极了,身边能有个人调戏逗趣,岂不是美事一桩?更何况,有人要害她,江玄瑾去查,又给她省事又让安心,好得很!

  于是当天晚上,江玄瑾与李怀玉一起从西院厢房搬到了南院的主屋,虽然被担架颠簸得身上疼,但看着又宽敞又精致的屋子,怀玉还是很高兴的。

  白德重那边听了消息,知道紫阳君要继续留在府里照料,连忙又让人把南院主屋旁边的厢房收拾了出来。意思很明确:照顾病人可以,还是要注意体统。

  江玄瑾很顺从,厢房一收拾好就先睡了一觉,两日未闭眼,又被毒物伤了身,他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都是第二天晌午了。

  相比第一天醒来时的虚弱,怀玉今日就精神了很多,上了药之后,周身的疼痛都减缓不少,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

  “你在这儿,我的伙食都好了不少。”她看着他笑。

  江玄瑾走过去,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又看了看灵秀端着喂给她的东西,问:“都试过毒了?”

  怀玉点头:“银针试过,医女也瞧过了,没问题。”

  点点头,他在桌边坐下,很是安静地开始用膳。江家家规之一:食不言。所以每次只要一拿起筷子,江玄瑾都不会开口说话。

  然而,身后那人简直是只声音嘹亮的家雀,看见他就叽叽喳喳起来:“我昨天可难受了,说个话都不利索,还以为要半死不活好久,结果今日醒来就发现嗓子先好了。”

  “医女说我太闹腾了,她说她见过的别家xiǎo jiě都是斯斯文文的,生了病都不爱说话,就没见过我话这么多的。”

  “对了,你今天穿的袍子真好看。”

  额上青筋跳了跳,江玄瑾放了筷子回头:“你能不能闭嘴?”

  咬着青菜的怀玉一愣,颇为委屈地道:“灵秀说你之前很心疼我的,你为什么又吼我!”

  谁心疼她了!江玄瑾眼神森冷:“早知道救回来你会这么吵,当时我就该撒手不管。”

  咽了菜,又吃一口饭,怀玉笑眯眯地道:“别嘴硬了,我知道你舍不得。”

  以前说他舍不得自个儿,那是单纯地调戏他。如今李怀玉发现,这人是真的开始舍不得她了,不是被她强扯出来的。

  这是个大好事。

  嫌弃地看她一眼,江玄瑾转身继续用膳。

  两日不曾上朝,朝中询问紫阳君出了何事的人甚多,连皇帝也在朝堂上问了一句,于是白德重不得不出列,如此这般地回答一番。

  于是,“白府美人引折腰,从此君上不早朝”的打油诗,便从朝堂一路传到了市井,京都的百姓纷纷表示震惊:敢情江府那惊得人目瞪口呆的聘礼,不是江焱娶白二xiǎo jiě,而是紫阳君要娶白四xiǎo jiě?

  一时间无数人争先恐后地去白府围观,说是探病,实则是为了去见见传闻里“为佳人憔悴不已”的紫阳君。

  江玄瑾心情很差,手一挥就将南院的大门关了,并放了乘虚和御风在门口,谁也不让进。

  李怀玉趴在床上笑得眉眼弯弯:“外头好像很热闹啊?”

  睨她一眼,江玄瑾道:“你再多话,我连你一起扔出去。”

  嘴巴一闭,怀玉不吭声了,笑意却还是从眼睛里跑出来,亮晶晶的。

  “xiǎo jiě、君上。”灵秀端着药进来,照旧告诉他们一声,“下午的药又送来了。”

  黑漆漆的一碗汤药,闻着味道与之前他尝过的差不多。江玄瑾没让灵秀再放进柜子里,而是转手交给了乘虚。

  “去找人分辨一下里头的药材。”他吩咐,“动作干净些,别让人瞧见了。”

  “是。”乘虚应声而去。

  怀玉瞧着,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挪着身子趴到了江玄瑾的腿上。

  “干什么?”他语气不善。

  委屈地抓着他的手,怀玉道:“趴在枕头上不舒服。”

  枕头不舒服,腿上就舒服了?江玄瑾板着脸道:“你别因为我最近不想与伤患计较,就得寸进尺!”

  “你看你,又凶我!”怀玉调整好姿态,趴得舒舒服服地道,“怎么说我也是你未来的夫人,这算什么得寸进尺?”

  “你又忘记我说过的话了?”江玄瑾皱眉,“你我成亲,是权宜之计。”

  比起洞房,他可能更喜欢佛堂。到时候她过门,两人还是各过各的。

  打了个呵欠,怀玉压根懒得同他说这些,反正他没掀开她,脸蹭了蹭他的腿,她闭眼就睡。

  江玄瑾衣袍的料子不厚,她一蹭,他几乎能感觉到她脸的触感。身子一僵,他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低头瞪着她。

  瞪着瞪着,他发现,她未束的发丝散了他满怀,又长又柔顺,看着很想……

  等他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放上去了。

  真是冤孽!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陆景行跟着乘虚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的画面。

  陆景行脸色难看地踹了一脚门。

  “哐”地一声响,怀玉惊醒,茫然地侧头看了看。

  “陆掌柜?”她眨眼,“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搬了凳子去床边一坐,陆景行很是严肃地问她:“你当真要嫁给这个人?”

  怀玉自然知道陆景行在担心什么,挠挠头,她艰难地撑着身子从江玄瑾腿上起来,为难地想着要怎么解释。

  腿上一凉,江玄瑾下颔一紧,侧头看向床上的人。

  “君上。”没注意他的眼神,怀玉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能不能让我和陆掌柜单独说两句话?”

  好么,陆景行一来,急着跟他避嫌就算了,还要单独说话?江玄瑾冷笑,很想告诉她就算还没过门,不守妇道也是要被浸猪笼的!

  这念头一出,他自己都闻到了点酸味儿。

  微微一怔,他浑身戾气顿消,错愕之后,就觉得有点可笑了。他在干什么?当真还在意起她了不成?方才还想着各过各的,眼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站起身,江玄瑾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跨出主屋,还将门体贴地带上了。

  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去吧,人家可是朋友,他管不着。

  门合上,怀玉叹了口气:“你觉得我嫁给他不好?”

  “难不成有哪里好?”陆景行简直是要气死了,“你之前说想嫁给江焱去接近江玄瑾,我没意见,毕竟江焱只是个毛头小子,你对付他绰绰有余。可江玄瑾?这个人做过什么你难道都忘了?”

  “我没忘。”怀玉靠在床头,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淤青,“就是因为没忘,所以我觉得嫁给他更好。”

  当侄儿媳妇,还要守着诸多规矩,接近他的机会少。可君夫人就不一样了,她可以一步步取得江玄瑾的信任、知道他最多的秘密、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然后送他去死!

  这样的fù chóu计划,可比简单地杀了他来得有趣。

  陆景行皱紧了眉:“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忙,但这个法子实在太过凶险。”

  “景行。”她朝他笑了笑,“你得相信我,我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是,这么多年来她想做的事情,统统都做到了。可最后呢?陆景行垂了眼,玉骨扇在手里差点都没捏稳。

  “你活过来,就是为了报仇吗?”他哑声问。

  侧头想了想这个问题,怀玉答:“不只是,但这是眼下我最能做好的事。”

  说着,又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指不定还能帮到怀麟。”

  怀麟,又是李怀麟。陆景行失笑,总算是明白了:“你最爱的人是你弟弟,最恨的人是江玄瑾。”

  所以她活过来,一是想让李怀麟好,二是想要江玄瑾死。

  那么他呢?

  听着他声音好像有点不对劲,怀玉惊了惊:“你怎么了?”

  “……没事。”扇子一展,挡了自己的眉眼,陆景行稍稍一顿,又恢复了正常,“只是觉得劝不住你,有点生气。”

  “哎呀,有什么好气的,我什么脾气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怀玉安慰他,“反正都劝不住了,你鼓励鼓励我呗?”

  “鼓励?”陆景行拿下扇子就翻了个白眼,“不听我好言相劝,非要一意孤行,你以后出了事我都不管你,还要想要鼓励?”

  说着,起身就甩了衣摆要走。

  “哎!”怀玉连忙喊他一声,“真生气啊?”

  陆景行没回头,冷哼道:“今rì běn就不是来找你的,江玄瑾昨日让我帮的忙有眉目了,我得去告诉他一声。”

  “哈?”怀玉震惊了,“你给他帮忙?”

  “你以为都是为了谁?”

  扔下这句话,陆景行开门就出去了。

  李怀玉靠在床头,皱眉看着他的背影,隐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江玄瑾在客房里抄佛经,一笔一画抄了大半篇之后,陆景行终于来找他了。

  “孟恒远之前被人告上公堂,是因为私下买卖朝廷禁药。”一进屋子,他关shàng mén就道,“这罪名严重,但告状的人无权无势,又只是为了泄私愤,所以后来不了了之了。”

  笔墨一顿,江玄瑾抬头看他:“禁药?”

  “是,朝廷下过文书,有几种珍贵特殊的药材是禁止民间买卖的,只有宫里才有。孟恒远做药材生意,自然是明白哪些东西不能卖。但他这个人贪财得很,为了暴利不顾一切。难免有看不惯他的人会抓着把柄告他一状。”

  只是,孟恒远是白德重的老丈人,又与朝中其他官员有交情,想当真给他定罪可不容易。

  江玄瑾搁了笔,点头道:“多谢。”

  看着他,陆景行嗤笑:“谢什么,就当提前送你的贺礼。”

  闻言,江玄瑾抬眼:“堂堂京都第一富商,送人贺礼就送这么几句话?”

  “给你的贺礼几句话就够了。”陆景行皮笑肉不笑,“至于珠玑那边,我自然是要另行准备。”

  聘礼是昨日下的,可这人昨日见着他,竟也没说一声,害得他今日在街上听见这消息的时候差点吓死!

  安的是什么心!

  越看江玄瑾这张脸他就越来气,陆景行恼怒地拂袖:“告辞!”

  看着他这气急败坏的模样,江玄瑾一直阴郁的心口突然就放了晴。

  “陆掌柜慢走。”他道,“等喜帖写好,本君定派人送去府上。”

  挑张面儿最红字最大的送。

  “哐”地一声响,陆大掌柜又踹了一脚他的门。

  江玄瑾勾唇,收了佛经,朝御风道:“把朝廷禁药的名目找来。”

  “是。”御风应声而去。

  晚上的时候,怀玉总算等到江玄瑾来她的房间,兴高采烈地道:“我手上没那么疼了!”

  手腕上的淤青多半是跟人打架的时候打的,本也不是最严重的,江玄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淡地“嗯”了一声。

  李怀玉不高兴地道:“你怎么又变成这副样子了?”

  先前还好好的,又让她抱又让她搂,还会喂她喝水。外头如今是冬天的天气还是怎么的?出去一趟就把他这冰山给冻回去了?

  在桌边坐下,江玄瑾道:“我查出点事情。”

  “嗯?什么事?”

  伸手将两张信纸递给她,江玄瑾问:“识字吗?”

  废话,她还曾跟他学过书法呢!李怀玉撇嘴,让灵秀把东西传过来给她,捏在手里就看了看。

  这两张纸上写的都是药材,一张上头的药材名她眼熟得很,都是宫里有的。另一张上头的药材就普通些了,看起来像张药方。

  只是,这张普通的药方里,有一个名字与另一张上头的重复了。

  一点血。

  微微一怔,李怀玉道:“这张该不会是你喝的那碗药的药方吧?”

  江玄瑾意外地看她一眼:“你如何知道?”

  “这个一点血是毒药啊。”怀玉下意识地就道,“你昨儿喝了那碗药吐血,说不定就是这东西害的。”

  本是打算给她卖个关子,然后再解释一番,没想到她竟然知道?江玄瑾站了起来,皱眉看着她:“你为何会知道一点血是毒药?”

  这味药材是朝廷禁药,也就是只有宫里才有,她一个白府xiǎo jiě怎么会认识的?

  心里暗道一声糟,李怀玉眼珠子一转,笑着道:“这有什么奇怪呢?我父亲的书房里有不少医书,以前进去看过,别的都没记住,就记着了书上画着的图。”

  说着,又比划了一番:“这么小的红果子,叫一点血,‘性剧毒,食之则咳血气衰而亡’——这都是医书上写着的呀。”

  她眼神清澈,瞧着半分也不心虚,想来是没撒谎。江玄瑾抿唇,暗道自己多疑,又缓缓坐了回去:“没错,这方子是我让乘虚找人根据熬好的药反推出来的,就是府里熬给你喝的东西。而另一张,则是朝廷禁药。”

  故作惊讶地瞪了瞪眼,李怀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没见过世面的傻子:“朝廷禁药?”

  “嗯,也就是说,这种药材不该出现在民间,但偏偏出现在了你的药碗里。”江玄瑾道,“更碰巧的是,白孟氏的父亲孟恒远是个药商,上个月被人告过买卖禁药。”

  两厢一结合,想害她的人是谁就清晰得很了。

  怀玉怔愣了一会儿,问他:“你打算朝孟恒远下手?”

  这话说的真是太难听了,江玄瑾忍不住皱眉:“有人做了错事却逍遥法外,我用证据将他绳之以法,算什么下手?”

  “好好好,绳之以法!”怀玉笑了,“那你打算带着证据去宫里告他还是怎么的?”

  告一个民间商贾?江玄瑾白她一眼:“这事怎么也不该我去做。”

  那该谁去做啊?怀玉很不解。

  然而,她很快就知道了dá àn。

  “我说……”看着这人把空了的药碗放回她手边,又在地上倒了一瓶猪血,李怀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还在养伤,你也忍心拖我下水?”

  收好猪血瓶子,江玄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接下来,你也只需要躺着就行。”

  言罢起身,朝乘虚和御风递了个眼色。

  乘虚御风会意,走出主屋门口,深吸一大口气,齐声吼:“来人啊!四xiǎo jiě中毒啦——”

  李怀玉的嘴角抽了抽。

  安静祥和的白府又热闹了起来,乘虚和御风的嗓门太大,以至于四xiǎo jiě中毒将死的消息很快就在府里传遍。

  白孟氏听见消息,高兴得起身就要去找白璇玑。然而,一只脚刚跨出东院的门,她就被乘虚和御风给押住了。

  “你们干什么?”白孟氏惊慌低斥,“我可是白家主母,你们哪来的胆子朝我动手!”

  御风没理她,倒是乘虚好脾气地说了一句:“君上和白大人在前堂等您。”

  等她?白孟氏一怔,心里一沉,立马就挣扎起来:“我不信,你们不是白府的人,凭什么抓我!还不放开!”

  置若罔闻,乘虚御风押着她就走。

  “真是放肆!就算你们是紫阳君的人,也没道理在我白府上欺负人!”白孟氏聒噪不休,“简直是没有王法!”

  江玄瑾在前堂站着,听见由远及近的骂声,朝主位上的白德重道:“人来了。”

  白德重看着被押进来的白孟氏,心情复杂地朝他拱手:“君上,这……是否有些不妥了?”

  看他一眼,江玄瑾道:“白大人若是觉得押来前堂不妥,那不妨随本君去一趟京都衙门。这桩案子,本就该在衙门里审。”

  一听这话,白德重沉默了。

  “老爷!”白孟氏扭着身子挣开了背后两人的钳制,捏着帕子就朝白德重跪了下去,“您要给妾身做主啊!这两个人……”

  “孟淑琴。”白德重开口,打断了她的哭诉,“珠玑这两日喝的药,是不是你让人在熬?”

  白孟氏一怔,立马摇头:“妾身听老爷的话在房里思过,如何还会让人去给四xiǎo jiě熬药?”

  “可厨房里的丫头说,负责煎药的丫鬟是你指过去的。”

  连连摇头,白孟氏道:“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妾身没指过人去厨房。”

  撇得还真是干净。江玄瑾冷笑,挥手就让人带了几个人上来。

  “夫人!”煎药的小丫鬟一上来就慌忙跪在白孟氏身边。后头管家捧着一本册子上前来,拱手道:“老爷,这是府里家奴丫鬟的名册,这个丫鬟叫拂绿,是夫人院子里的,这两日一直在厨房帮忙。”

  白孟氏脸色白了白,捏着手跪着,背脊挺得笔直。

  江玄瑾看着她问:“还要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僵硬地摇头,白孟氏道,“就算这丫鬟是妾身院子里的,但妾身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不知道做了什么,你就撇得这样干净?”白德重脸色很难看。

  白孟氏梗着脖子道:“妾身撇清,是因为知道君上有意与妾身过不去,就算老实呆在房间里两天,也定有莫须有的罪名要往妾身头上扣,所以提前证明清白。”

  “若是问心无愧,何必强行辩白?”江玄瑾淡声道,“夫人这丫鬟替白四xiǎo jiě熬药,却往药里放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四xiǎo jiě眼下中毒昏迷,命悬一线。这是谋杀大罪,夫人觉得,撇得清吗?”

  白孟氏摇头,咬着牙重复:“妾身什么都不知道!”

  冥顽不灵。

  江玄瑾摇头,看向白德重:“依大人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白德重盯着白孟氏,眼里神色凶厉可怖:“人证物证俱在都抵死不认,还当如何?来人,请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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