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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神奇的力量 潜意识的奇迹

  我在接待新的病人时,常常在纸上画出一个大圆圈,然后在圆圈内画上一个小方块。我指着小方块说:“这就是你的意识,而圆圈内的其他部分,都是你的潜意识,它们占了95%以上。如果你更多地了解自己,就可以发现,你的潜意识—这个你所知甚少的‘自我’,有着极为丰富的内涵,它的神秘性超出你的想象。”

  对于潜意识这一神秘的领域,梦,是其存在的最好证据。有一位社会名流,患上了多年难以治愈的忧郁症。不管什么事物,他都感到无聊,却始终找不出原因所在。病人的父母当年很贫穷,而且默默无闻,他的祖辈却曾声名显赫。一开始,病人没有告诉我这件事。几个月以后,他对我叙述起一个奇怪的梦,才让我看到了他潜藏的进取心:“我和父亲出现在一座公寓里,那里摆放着许多巨大的家具,它们大得令人窒息。那时候我比现在年轻。父亲让我驾驶帆船,到附近海湾的另一端,把他丢在海岛上的一条船拖回来。我不知他为何要把船丢在那里,但我对这件事很热衷。我问他怎样找到船,他把我带到一个高耸的柜子前。柜子足有十二英尺长,顶端几乎顶到了天花板,柜子上还有二三十个大抽屉。他告诉我,沿着柜子一直看过去,就会看见那条船。乍看上去,我们很难解释这个梦的含义。按照惯例,我让他就柜子随便展开联想,他马上回答:”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它带给我的压迫感吧,我最先想到的是棺材。“我问:”那么抽屉代表什么呢?“他突然笑着说:”也许我是想杀掉我的祖先。那些抽屉使我联想到家族墓穴,每个抽屉大得可以装上一具尸体。“这个梦的含义很清楚,病人年轻时就希望成就功业,就像他赫赫有名的祖先。他也为此感觉到巨大的压力,所以,病人在心理上恨不能”杀死"所有祖先,以便让心灵获得自由。

  任何有梦的解析经验的人,都会认定这是一个有意义的梦。做梦者感觉自己出了问题,潜意识就安排了一出戏,告诉他问题的来源—做梦者难以意识到的来源。而且,上面的梦显然运用了象征的技巧。由于梦带来的启示,病人的治疗有了重大突破。潜意识帮助他剖析自我,找到了治疗疾病的途径。潜意识运用技巧之高明,让人叹为观止,即便和世上最出色的戏剧家相比,恐怕也毫不逊色。

  通常,梦会带来很大的帮助,心理医生每每把“梦的解析”作为治疗的重要环节。我本人曾一度忽略过许多梦的意义,以及梦有可能带来的启示。潜意识可能以清晰的语言讲述病人最真实的情况。只要做出正确的解释,这些信息就能滋养心灵,促进心智的成熟。那些能够解释的梦,一定会给做梦者带来有益的信息。这些信息,也会以各种形式出现—提醒我们小心掉入陷阱,为某些难以解释的问题提供答案。在我们自认为正确时,这些信息明确地暗示我们,我们是错的;我们认为自己可能是错的时候,它们会给我们勇气,让我们确信自己是对的。有时候,我们的梦还会提供意识思维缺少的关键信息。我们迷失方向时,它们会成为前进的向导;我们犹豫不决时,梦会给我们正确的指引。

  即便我们的大脑处于清醒状态,潜意识也会提供各种信息,与我们沟通,帮助我们解决人生问题。此时,它采取的方式与通常的梦略有不同,我们可以称之为“杂念”。就像我们对待梦的态度一样,对于“杂念”这种支离破碎的信息,我们可能同样不以为意。心理医生则常要求病人首先说出脑海里最初的想法,哪怕它们乍看上去,显得荒诞和琐碎。

  有一个年轻的病人,她早在青春期时就经常眩晕,立足不稳,好像随时都会跌倒在地,但却找不出原因所在。眩晕的感觉,迫使她常常伸直双腿,臀部下沉,以保持重心平衡,如此一来,她只能体态僵硬地蹒跚而行。这个病人思维敏捷,学识丰富,人际关系也很正常。她接受过多年的心理治疗,情况却一直没有好转。她找我看病不久后的一天,我们正随意交谈,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小木偶”三个字。我当时正专心听她说话,于是马上把这个奇怪的字眼逐出了脑海。但是,仅仅过了一会儿,它又再次出现,这一次是那样清晰,就像印在眼帘上一样。我使劲眨眼,试图集中精神,可它就像是生了根,怎么也不肯离去。于是我对自己说:“等一下!假如它是一种天启,而且想以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就极有可能是在暗示我,我需要了解一条重要信息。”接下来,我努力思考这样的问题:“小木偶”这三个字,究竟有什么特殊含义?难道它和我的病人有某种关系吗?难道病人就像小木偶吗?她的长相确实很可爱,像个布娃娃似的,而且,她喜欢穿那种色彩鲜艳的衣服……对了!我想起来了,她走路时,样子的确像是一个木偶—她就是小木偶,完全正确!

  我找到了患者的病因所在:她是个动作僵硬的小木偶,处处想显示出活力,时刻做出活泼而可爱的样子。但是,只要她移动脚步,就会担心头脑眩晕而跌倒,她更容易跌倒在绳索和操纵杆之间。这方面的证据也逐渐浮出水面:病人的母亲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女人,她就是小木偶的幕后操纵者。她操纵着小木偶的绳索,控制着她的一举一动。当年,她曾用一个晚上的时间,让幼小的女儿接受严格训练,学会了自行大小便。类似的训练让她感到自豪,而病人的心理却受到了严重刺激,她的一生似乎都要看别人眼色行事。她竭尽所能去满足别人的要求,哪怕它们不切实际。她尽可能显得举止端庄、中规中矩、衣着整洁,不敢有丝毫的洒脱和放纵。她没有属于自己的愿望,也没有自行决断的能力。

  这一事实成了治疗的转折点。“小木偶”就像是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我的意识里。我从没邀请过它,一开始也没打算接纳它,甚至三番两次地想赶走它。进人意识层面的潜意识信息,往往都是不受欢迎的,加之意识思维常对它产生排斥,所以弗洛伊德和他的不少学生,都把潜意识领域视为“危险地带”,认为人性中所有原始的、反道德、反社会的成分,乃至我们体内蕴藏的邪恶成分,莫不藏身于潜意识中。他们还认为,凡是意识所排斥的部分,必然是不可接受的邪恶之物。基于同样的道理,他们认为,心理疾病就潜伏在潜意识里,如同深埋在心灵深处的恶魔。

  纠正这种错误观念的责任后来落到了荣格肩上,荣格创造出“潜意识的智慧”这一名词。我的经验也印证了荣格的看法。在我看来,心理疾病并非潜意识所致,它属于特殊的意识现象,或是意识和潜意识的关联出现了问题。以抑郁症为例,弗洛伊德发现,在很多病人的潜意识中有着某种无意识的被压抑的欲望(主要是性的欲望)和愤怒。消极的情感不断积聚,使得他们患上心理疾病。所以潜意识领域就是心理疾病的根源。不过,我们不禁要问:这样的欲望和感觉,为什么会进人潜意识?它们为什么要受到压抑呢?答案是:它们被意识摒弃和排斥—这正是问题的所在。人类有潜在的性欲和愤怒,是自然而然的事,它本身不构成问题。人类的意识却不愿面对这种情形,不愿承受处理消极情感而带来的痛苦,因此宁可视而不见,甚至加以摒弃和排斥,由此才导致了心理疾病的产生。

  虽然我们常常置之不理,但潜意识仍时刻渴望与我们对话,我们的言行足以暴露一切。我指的是我们经常说错话,也就是弗洛伊德所说的“说漏嘴”。我们在个人行为上出现的可笑的“错误”,也会揭示出潜意识与我们沟通的渴望。在《日常心理疾病》一书中,弗洛伊德把这一情形看成是潜意识的表现。他在书中使用“精神病理学”的字眼,再次证明他否定了潜意识的积极意义。弗洛伊德把潜意识视为魔鬼,认为是潜意识让我们身处困境。他从不认为潜意识就像是善良的仙女,努力地想让我们变得诚实。事实上,病人不小心说漏嘴,对于治疗通常是有帮助的。病人往往掩饰真相,拒绝承认弱点和不足,病人的潜意识却能挺身而出,站到治疗者一边。它追求的是坦诚、真实、开放,尽可能忠实地交待病人的历史和过去。

  不妨再举几个例子。我接触过一个特殊的女性患者,她是个典型的完美主义者。她有时也会因遇到问题而感到生气,但她却不肯承认这一点,也不肯把愤怒表达出来。我们约定时间见面,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迟到,虽然可能只是迟到几分钟。我告诉她,这可能是她对我本人感到不满,或是对我的治疗方式感到不满,或是对两者都有意见,所以才故意姗姗来迟。我想以此暗示她真正的心理状态。起初她坚决否认,说她之所以迟到,是因为出了小小的意外,她对我本人以及我们的合作都很满意。

  次日下午,她给我开了一张支票,作为支付给我的治疗费用。我注意到,这张支票上并没有她的签字。下一次见面时,我对她说起这件事,说她没有认真写好支票,是因为她在生我的气。她说:“这实在是可笑啊!我活了这么久,可从没忘记在支票上签名。”我就把支票拿给她过目。说实话,她总是表现得很有节制力,这一次显然受了刺激,忍不住抽泣起来。她说:“我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我简直快崩溃了,觉得像是变了一个人。”我坦率地告诉她,她有轻微的神经分裂症症状。很快,她第一次痛苦地承认,她的确对我怀有怨恨,她因为某种原因一直在生我的气。就这样,对她的治疗过程取得了新的进展。

  还有一个病人,他认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在家中发脾气。他不能对家中任何人发火,甚至不可以流露出恼怒的迹象。当时,他的姐姐从外地来看望他,他就顺便对我提起她的姐姐,称赞她“是个讨人喜欢的人”。后来他又提到一件事:他当晚要在家里开个派对,准备邀请邻居夫妇参加,还包括他“妻子的姐姐”。我提醒他,他刚才把他的亲姐姐说成了“妻子的姐姐”。他似乎满不在乎地说:“你跟我说起过弗洛伊德式的‘说漏嘴’。你大概认为,这就是一次说漏嘴吧?”我告诉他:“你说得对。在潜意识中,你希望参加派对的那个‘姐姐’并不是你的亲姐姐,而是你妻子的姐姐。我想,你不仅不喜欢你的亲姐姐,甚至可能恨得要命。”他终于承认说:“其实我倒不是多么恨她,可她的话太多了。今晚肯定又是她的一言堂了,大家都得耐着性子听她唠叨。有时候,她让我尴尬得无地自容。”就这样,我对他的治疗,由此有了小小的突破。

  人们不经意间说出某些奇怪的话,做出异于平常的举动,原因各种各样,但未必是因为当事者饱受压抑,并通过特殊的方式加以宣泄。我们内心被压抑的感受,随时都可能流露出来,其中既包括坏的感受,也包括好的感受。它们是客观而真实的,尽管我们可能不想公之于众。

  我清楚地记得,我曾为一个病人的处境而动容。病人的母亲态度冷漠,对她的管教过分严格,很少表达关心和体贴。不过病人给我的印象,却是为人成熟,性格爽朗而自信。她找我看病时,这样解释:“现在我心情有点儿乱,又恰好有时间,所以我想,接受心理治疗,可能对我的成长有好处。”我问起她感到心烦意乱的原因,她说她刚从大学休学,因为她怀孕有五个月了。她不打算结婚,只是隐约地想到,她应该把孩子生下来并送人抚养,然后再去欧洲继续学业。我问她是否把怀孕的事告诉了孩子的父亲,她说:“是的,我给他写了一封短信。我想让他知道,是因为这个孩子,才有了我们的交往。”其实她真正的意思是:因为她和那个男人的交往,才“有了”这个孩子。她不经意的言语,显示出她在本质上,是个渴望被人关心、体贴的年轻女孩。尽管她戴着貌似成熟的少妇的面具,其实她的内心深处,并不是表面看去那样独立。她渴求母爱,乃至于先让自己成为一个母亲。我没有指出这一点,因为她当时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去面对真实的想法和心情,去面对她对于亲情和爱情的过分依赖。不过,她的这次弗洛伊德式的“说漏嘴”,对她的治疗却大有帮助,因为我觉察到她心怀恐惧,她需要长期的关心、呵护和照料。

  以上三个病人,起初都试图隐瞒什么,但最终都泄漏了秘密。他们真正想隐瞒的对象不是我,而是他们自己。第一个病人不惜代价,把自己打扮成完美主义者;第二个病人以为,自己对家人没有任何不满;最后一个病人也坚信,她自己足以应付困难,不需要依赖任何人。为在复杂的社会上获得生存,找到自己的位置,我们人人都戴上了面具。因此,意识塑造的自我,与潜意识塑造的自我,有时相差甚远。不过,意识思维的能力终归有限,它常常将真实的自我暴露出来。不管如何掩饰,潜意识都会看清真相。所谓心智的成熟,意味着要聆听心灵,让意识的自我接近真实。为实现这一任务,我们通常要付出一生的努力。需要指出的是,经由集中的心理治疗,以及某些特殊的辅助心理治疗手段,就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一任务的绝大部分。彼时彼刻,病人可能感觉“重获新生”。意识的自我显著变化,让他们备感振奋,有的病人甚至激动无比地说:“我不再是过去的我了!我变成了崭新的、与过去完全不一样的我!”

  如果我们了解自我观念、自我意识或者意识性思维,谈到潜意识,我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认为,在我们身体当中,存在着比意识思维更“聪明”的部分,我们把它称为“潜意识的智慧”。

  我和妻子第一次到新加坡度假,是在傍晚以后才到达的。183我们离开旅馆外出散步,不久就走到一片面积庞大的空旷地带。我们在黑暗当中,勉强能辨认出两三个街区以外的一个高大建筑物模煳的轮廓。“我很想知道那个建筑是什么。”我的妻子说。我立刻语气随意,而又带着绝对肯定的语气回答:“哦,那是新加坡板球俱乐部。”这句话完全是自发地从我嘴里冒出来的,我立刻就感到后悔了,因为我没有任何依据。我以前从未到过新加坡,也从未见过任何一家板球俱乐部—包括在白天时,更不要说是在夜里了。可是,让我无比惊奇的是,当我们继续朝前走,并且到达建筑物另一侧时,我们看到了它的正门,入口上方有一个铜匾,上面写着:新加坡板球俱乐部。

  我是如何知道我本不知道的事情的?在所有可能的解释当中,一种是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也就是即便没有亲身经历而获得智慧,我们也可以继承祖先经历并获得的智慧。尽管对于科学思维而言,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乃至是匪夷所思的认识。奇怪的是,我们总是能够“辨认”。出这种智慧的存在。每当我们阅读一本书,碰到一种我们喜欢的想法或理论时,书中内容就会立刻引起我们模煳的回忆,或者使我们感觉极其熟悉。这时候,我们就会“辨认”出智慧的正确性,哪怕我们以前在潜意识中,从未思考过相关的理论,或者产生过相关的想法。“辨认”这个词,意味着“再次知道”某种概念。似乎我们从前就知道这一事实,只是忘记了而已,后来,我们则像遇见老朋友一样认出了它。似乎所有的知识、所有的智慧,都储存在我们的思维里。我们学习某种新东西,实际上只是发现了一直存在于脑海中的某种事物。这个观念,也许通过“educa-tion”(教育)这个词,就可以反映出来。“education”来自于拉丁语“educare”,字面意思是“带出来”并且“带领到”。因此我们“教育”别人的时候,如果认真地加以对待,就不会把某种新的东西强塞人他们的思维。事实上,我们是把这种东西从其思维中引导出来,让它从潜意识进人意识,因为对方早已是这些知识的占有者。

  那么,这种比我们自己更为聪明的部分,其来源是什么呢?我们还不得而知。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暗示出:我们的智慧来自于继承。最近的科学实验,把基因物质同记忆现象结合起来进行研究,结论证明:我们的基因很可能继承了知识,并在细胞里以核酸遗传密码的形式储存。信息以化学的形式储存,这一观点使人们意识到,人类思维所获取的信息很可能储存在几立方英寸的大脑物质里。换言之,这种极为复杂的模式,能够使人类经验的知识储存在小小的空间里,并且遗传给下一代。

  当然,有很多令人困惑的问题,至今仍旧没有解决。当我们思考这种模式的技术层面时—包括它是怎样建立起来的,如何实现同步性等等,在人类的思维现象面前,我们仍一如既往地感到无比敬畏。思考这些问题,相当于思考宇宙的控制模式,也许上帝正是利用这种模式,去控制他的军队,控制他的天使、大天使、小天使、六翼天使,让它们帮助他执行统治宇宙的命令吧。我们有时候想当然地认为,世界上没有任何奇迹,我想,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本身就是一个典型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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