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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寻回自我一粉碎原始的咒语

  每个人长大后就会离开自幼生长的家庭,这是生命中的重要 关卡,谁都不容易度过。这不只意味着要自谋生计,也意味着要打破对父母的幻想及面对分离与独处。

  离家也意味着放弃我们在家庭系统中所扮演的角色,将潜意 识里的自我防卫带到意识表层,以便能够转变它们。我们心中有 层层的心理防卫,防守我们的伤痛和内在寂寞的孩子,这个孩子 主宰了我们的成人生活。内层的防卫则遮盖我们最珍贵的自我核 心,倘若卸下这些防卫,会引起深刻的、情绪的痛楚,这种情绪 的痛楚虽应该承受,我们却也十分害怕去碰触。

  我们内在的孩子曾被遗弃,虽试尽一切方法补偿,却未能成 功。这个内在的孩子永无止境地在心中骚动不安,影响我们的生 活。许多伟大的文学家都以象征性手法表达这种“无家可归、饥 渴且贪婪”的追求。

  华格纳(Richard Wagner)笔下的文学象征,是一艘鬼船的船 长受到永恒的自我诅咒,必须不断地在海上航行,每隔7年才能 上一次岸,寻找唯一能将他从诅咒中解救出来的处女。

  歌德的浮士德、唐璜以及流浪的犹太人〔Ahasuems (the Wandering Jew)〕,都被19世纪的作家用来作为永不得归乡及无 法得到满足的象征。这些乂物也代表着沉沦、出卖自己的灵魂及 受制于外界等行为。

  救赎则以“永恒的女性”为象征 位接纳、滋养、能以温柔拥抱为沉静的黑夜带来光亮的女性。在寻回自我的第二阶段 工作里,与追求这样的女性象征非常相似。

  第一阶段是再生的先决条件。我很难想象有谁能不经历第一 阶段,而直接成功地完成第二阶段的工作。

  在第一阶段的康复过程中,我找到一个具有成熟典范的家庭, 我开始信任自己和他人,也敢于展露脆弱的内在自我;我从他人 眼中看到接纳,于是也开始接纳自己;我觉得自己真正在人际关 系网络中有了归属感。我戒了酒,也开始放弃个性中的防卫性; 我开始感受到自己的情绪,不再过分控制人际关系。我丢掉空泛 夸大的冒险犯难幻想,好好安定下来珍惜每一天。我丢弃对酒和 毒品的依赖,也复原了损坏的意志及自尊。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 10年。然后,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相互 依存”问题。虽然我的酒瘾和药瘾已经戒除,可是更深层的问题仍有待解决;尚未真正解决的是我病态中的病态 切上瘾行为的核心及根源--所谓的“相互依存”。

  戒酒10年后,我发现自己仍具有高度不由自主的强迫现象。 不由自主程度的高低是第二阶段的工作指标,等我们能完全意识 相互依存的问题而不再认同它时,我们就要进入康复的第三阶 段了。

  第一阶段的康复,让我们了解米开朗琪罗曾说过有关“大理 石中藏着天使”的名言,他说:“要凿开大理石,让天使飞出来。” 一旦我们接受自己是天使的事实,就宥责任敲开大理石,让自己 获得自由。第一阶段的康复工作常会带来行为的改变:停止暴饮 暴食、性、不良的人际关系,不再疯狂采购、赌博、抽烟等。我 们开始接受自己的限度,也脱去外层的心理防卫,但真正的问题 并未完全解决,因为许多人又会开始另一种形式的上瘾:有工作 狂的人停止对工作的狂热投入,但开始酗酒;抽烟的人戒了烟,

  但开始暴饮暴食;酗酒者戒了酒,但开始有工作狂的表现。

  有的人将第一阶段康复本身视为一种瘾,利用治疗活动逃避 更深层的内在空虚和恐惧。

  我在休斯敦的戒毒计划(Palmer Drug Abuse Program)中心 担任辅导员的顾问时,发现许多求助者都是利用戒毒中心的活动 以逃避责任,许多人狂热投人此项戒毒计划以便不必工作。我们 必须治疗相互依存,若真的要发掘核心问题,就必须开始钻凿大 理石,才能释放天使;我们必须深人自己的内在,才能修补灵魂 的破洞。

  解除咒语

  第二阶段的自我追寻是一个解除咒语的过程。从幻想的魔咒 中清醒是一个自然的过程。有些原始民族会举行一些仪式,表示 少年开始长大成人,其中即带有解除魔咒的色彩。

  美国亚利桑那州东北部的印地安赫必族(Hopi),为孩子举行 的成年礼就是一个好例子。这个仪式的重点是:有一些戴面具被 称为.卡西纳斯(Kachinas)的“神”拜访村落。仪式中,这些 “神”会为孩子说奇异的故事,并跳舞给他们看,也会用鬼怪面具 吓孩子。仪式进行到高潮时,孩子们被带进一间小屋,等待卡西 纳斯再表演一场舞蹈。在等待时,他们可清楚听到卡西纳斯越来 越迫近的喊叫声。然而出人意料的,这些“神”进入小屋时都除 去面具,这时孩子们恍然大悟,原来卡西纳斯是他们的父母所扮演的。这种除魔的经历使孩子开始变得成熟而虔诚,让孩子由童年 的神怪幻想进人清醒的成年生活。

  有一次我听到伟大的心理学家及神学家山姆•肯恩(Sam Keen)说:“我们必须不再妄想自己‘全知全能’,才能确知妄想之存在。”

  家庭的符咒是牢固有力的,有人将这种符咒与动物的本能作 比较。因为家庭符咒对我们的影响,仿佛成了一种本能反应,即 家庭咒语是学来的,如同语言一般成为我们的第二天性。

  粉碎这个咒语是第二阶段康复工作的一部分,属于第二级的 改变。所谓第一级或初级改变是指在某些范围之内改变自己的行 为,也就是在原来的行为模式范围之内,将一种行为取消并改变 成另一种行为。第二级的改变则为:改变行为模式——放弃不由 自主的强迫行为。当然这并不表示可以放心再次饮酒或吸毒而不 必担心上瘾,因为这些瘾品仍会造成生理上的依赖,十分难以革除。

  在第二阶段中,我们要回顾被父母心理遗弃时所造成的原始 痛苦。这意味着不再使用某些主要的心理防卫,不再对父母及家 庭妄想、拒绝。记得吗?这里所谓的遗弃,包括剥夺孩子健康的 自恋需求、长久被忽略的依赖需求、身体及情绪上的虐待和不得 不卷人父母的冲突,甚至为了家庭系统而牺牲自己的成长等经验。 发掘小时候的原始痛苦,表示我们打算放弃某些心理防卫,不再 在幻想中美化父母。这并不表示要批判父母,只是为了找回自己 当年不敢承认的痛苦,并彻底释放它们。

  把羞愧具体化

  接受自己身上的内化羞愧后,我们要开始将它具体化。这种 具体化在第一阶段的康复工作中巳经开始,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可能持续终生)。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把羞愧转变为一种感觉, 而不再是人格的一部分;减低羞愧感;将羞愧归还给当年带给我 们的人;将羞愧的能量转化为积极的行动。

  当我们说把羞愧还给某人时,指的是“这些羞愧乃承自他 人”。这种羞愧是某些重要的人透过控制、批评、完美主义的方式 倒在我们身上的,即我们的亲人自以为是地以毒性教条造成的。

  这种羞愧既然承自他人,就表示原不属于我们,是亲人使用 某些防卫策略掩盖羞愧时,无意间加之于我们身上的。

  例如,一个母亲对自己的生活状况很不满意,酗酒的丈夫为 她带来很大的痛苦,她也为孩子的受苦感到羞愧。当她的痛苦太 大时就吼骂孩子,要他们去清理房间或洗碗。在她充满“应该”、 “必须”及指责的言词下,孩子受到羞辱成了代罪羔羊,仿佛问题 全出在孩子身上。她将烫手的山芋丢给孩子,以羞辱孩子防卫自 身的羞愧,于是孩子无辜地承担着这些羞辱。

  将“羞愧具体化”的意思是:真正察觉及拥有羞愧的感觉, 并进一步探索羞愧的来源。大部分内化的羞愧并不属于承受者本 人,必须物归原主,才能使承受者讨回一个公道。认识被遗弃的 经验及察觉其中的感受,将之充分表达,乃是第二阶段康复的开端。倘若童年丧失了健康的自恋需求,我们就不能以自己的真实 面目去接受爱,这种创伤必须经过一种哀悼的过程才能痊愈。

   哀悼可以修补我们的灵魂。由于时光无法倒流,我们必然为 失去的童年及未满足的需求悲伤。哀悼是一种充分悲伤后将所有 遗憾还诸天地的过程。

  哀悼始于震惊和拒绝面对现实,继之的反应是对痛苦的讨价 还价,直到真实而强烈感受到愤怒、罪恶感、后悔、伤心、心痛 以至接受事实。许多人都在震惊和拒绝面对问题的阶段停滞不前, 因此形成长期忧郁。

   哀伤的程度与时间视其在情感上依附对方有多深。一般而言, 当双方情感很深,又高度互相依赖时,哀伤的时间就会很长,就 像丧偶的伤心期约为24年,失去孩子伤心得更久,失去父母伤 心的时间则较短一样。

  第二阶段的成功有赖于第一阶段之康复状况,若不在第一阶 段恢复内心真正的感觉,就无法进行哀悼。若你是个无法感觉的 人,也永远无法跳出心理麻木的状态。

  也有人称哀悼为“原痛”(original pain)。艾丽斯•米勒认为: “未曾感受到伤痛,很难获取自由……当我们放下自以为拥有快乐 童年的牵强幻想,才得以恢复活力和创造力……如果一个人察觉 小时候并未真正被无条件爱过,只有在表现优异、成功及拥有其 他良好特质时才被喜欢,他发现自己曾牺牲童年,获取这种有条 件的爱时,内心会受到极深的震撼……”

  这样的察觉和体会是痛苦的,难怪我们都要紧紧抓住幻想, 拒绝看到某些真相。我们会问:为什么要回到过去?为什么要再一次经历那样的痛苦?事实上我们从未“真正”经历这种痛苦。 我们将父母美化,并用心理防卫逃避愤怒、伤心和痛苦,然后以 僵化角色及人格特质避开逃避痛苦的行为;我们失去在关键时刻 宣泄感觉的机会。

  我们失去这个机会是因为小时候不被允许生气或悲伤,也因 为体验自己的感觉是件太痛苦的事。压抑情绪的结果是情绪不再 听我们的指挥;情绪一旦被压抑及否认,我们就不再是情绪的主 人,而成为它们的奴隶。

  否认事实是自我欺骗。我们会忘记一些事情,但被压抑的情 绪却会形成一股冰封的能量,在潜意识里操纵你的生命。强迫性 或上瘾行为的定义就是不由自主、不能自控。由于情绪能量一定 要有宣泄出口,因此我们若非将它压抑(在内在折磨自己),就是 将它们投射到别人身上(例如,自己渴望亲密却感到羞愧时,就 指责别人渴望亲密是依赖的行为)。

  酒瘾是我发泄羞愧的一种方式。喝酒原是让自己觉得快乐及 避开羞愧的感觉,但每次喝醉后,反而感觉更羞愧。每当在洗手 台吐得一塌糊涂时,我总是悔恨万分;想要掩饰羞愧的行为却造 成更多羞愧。这种不断重复、不由自主的强迫行为形成恶性循环, 我借着这种方式发泄“被压抑及未解决的内心羞愧”。

  唯一能脱离这种自我毁灭的办法就是面对痛苦,因为有所痛 方有所疗。艾丽斯•米勒说:“唯有在痛处哀伤,才能真正走向康复之路。”

  面对痛苦的方法很多,但没有一种是绝对正确的。几乎所有 的心理治疗学派都提出了治疗法,但我希望你们特别小心只停留

  在理智层面上的治疗法。我并不是说认知治疗法无效,只是这种 治疗法在第二阶段的康复过程中无法发挥功用。

  因为光是停留在理性层面,不管治疗者有多么高的技巧,都 会让个人与过去的痛苦经验间保持分隔状态,甚至会使分隔状态 变得更严重。

  诚如艾丽斯•米勒所说:“问题不是只用说和想就能解决,要 靠真正的经验。我们所要的经验不只是成长后已被修正和掩饰的 经验,而是要重新进入童年的原始经验。体验害怕、悲伤和愤怒, 才能使这些经验真正获得超越和治愈。”

   在我康复10年以来,都以理性掩盖我的痛苦而未深人探讨我 的感觉。我以为只要不再使用任何改变情绪的化学药品,就克服 了上瘾行为。可事实上,我仍有其他严重的上瘾行为,我仍在控 制一切。我不和感觉接触、浮夸及有强迫行为。我和妻子之间逐 渐变得缺乏亲密感,而且我也没有真正亲近的朋友。有一次,一 位心理咨询师坦诚地指出我外表的做作和内在的寂寞时,我吓坏 了。身为公众人物,我经常演讲、主持电视节目及从事心理辅导 工作,这些对我来说是很好的防护。我得到许多奉承和赞美,“帮 助”许多人,有谁相信我竟然是个地地道道的相互依存者。我虽 克服了酒瘾,却没有真正面对我的病根——我的“灵魂之杯”,也 就是内在那个深深影响我,并且非常匮乏的小孩,我必须去经历 那个孩子的痛。

  我的信念是:凡自认为是相互依存的人,要真正脱离强迫性 生活形态,都必须经历面对痛苦的过程。当我们真正接触感觉时, 惯用的不正常发泄情绪的方法和态度,就会停止并逐渐消除。因

  为那些不正常发泄情绪的方法,常常是我们躲避真正感受的措施。 一旦我们敢于接触真正的感受,就不再需要以虚假的措施处理自 己的情绪和感觉了。

  对于治疗的需求

  当一个人开始和自己的感觉接触,进人第二阶段的康复过程 时,就有不少人需要心理治疗的帮助。如果我们的家庭是正常的, 并不需要治疗,我们可以在适当时机、以适当方式,循序渐进地 脱离父母及形成自我。倘若父母具有健康的自我概念,他们已是 我们学习独立的良好示范者,而且他们也会鼓励和期望孩子成为 独立自主的人。

  不少人都需要正式的心理治疗。心理治疗可以提供给我们所 欠缺的良好示范及反应,治疗的派别和类别不如治疗师来得重要。

  马丁 •布伯(Martin Buber,犹太存在主义者)研究各种治疗 学派后下了一个结论:真正能使病人痊愈的,不是治疗理论或特 定的技巧,而是治疗者和案主间的关系。相互依存的毛病始于病态 的家庭关系,因此和治疗者建立良好关系即为使人康复的因素;事 实上和任何人的良好关系都具有疗效。“沟通分析”(transactional analysis)的创始人艾瑞克•伯恩(Eric Berne)说过:“爱是天然 的心理治疗。”

  在选择治疗师时,你有权在开始治疗前询问一切问题。你可 以询问他们在治疗相互依存时,曾遇到过何种类型的个案以及成

  功的几率如何;你也可以问治疗师是否认为他自己是一个相互依 存的人,如果是,他们如何解决自己的问题。最后,你也可以了 解他们对于团体治疗的看法。

  为什么要问治疗师对于团体治疗的看法呢?因为我认为大部 分能有效治疗相互依存的治疗师,最终都会要案主加入团体,如 “康复十二步骤”团体、自助团体或互助式的治疗团体,我认为最 理想的团体是上述三种团体的混合。

  相互依存者的问题,基本上与人际关系有关,因此可以在团 体互动中得到帮助。长期的互动团体的主要目的是:提供一个让 相互依存问题自然出现的场所。互动团体治疗是让成员们发现自 己在团体中的行为,正是在日常生活中与人来往模式的翻版,如 对人缺乏信任、压抑感受、为了他人牺牲自己的权益、不敢告诉 别人有关自己的故事等。当他们发现这些行为反映出一种习惯性 及潜意识的模式时,团体就成了让他们实验不同行为的实验室。

  在选择一个治疗者或团体时,下列几个评量标准可作为参考: 你对这个治疗师或团体感到安全及可信赖吗?你是否能够表露内 心的秘密而不感到羞辱?因为心理治疗和团体也具有伤害的可能 性,也有人在治疗过程和团体中被耻笑,而降低自我价值感。

  在连续进行治疗的密集式工作室中,可以探讨及处理压抑的 感觉。我们在休斯敦的“家庭康复中心”便提供这样的工作室。 在南达科塔州的治疗中心提供一种非常有效、由萨提尔所创、称 之为“家庭重塑”(family reconstruction)的工作室,能让人以系 统的方式回顾自己在家庭中学习的行为模式,从而深切地发现以 及重塑自己。

  我和洛杉矶的同事也共同主持一个工作室。我们使用人生脚 本(life script)及家庭角色协助人进人内心的“原痛”。这个工作 室使用米尔顿•艾瑞克森(Milton Erickson)及完形治疗 (gestalt)的理论,主要着重于使残障的意志康复。我们工作室的 名称是“从强迫行为到自由抉择”。

  我在自己的治疗过程中,采用完形治疗及生物能(bioenergetics) 的技术。我也非常推崇将“沟通分析”及“完形治疗”结合的方 法。加州的鲍伯及玛莉•顾定(Bob Mary Goulding)就是运用 这样的方法,他们的成就也获得广泛的赞赏。

  我知道有些人认为,探讨自己的感觉及面对自己的过程,不 一定需要正式的心理治疗或团体。这种想法不完全正确,因为在 康复过程中最困难的地方是:我们必须瓦解自己的防卫系统。这 个防卫系统使我们否定问题。由于此防卫系统建立在生命早期, 并且逐渐变得自动化及潜意识化,若不借由专业协助很难打破, 因为我们不可能更改自己没有意识到的事物。

  由于这些心理防卫是我们的盲点,因此需要一面镜子。在第 一阶段我们需要他人的响应,第二阶段则需要从他人的回馈中, 了解自己如何逃避及否定自己的感觉。

  在心理治疗中,有时我们会用一些方法,让一个人停留在他 的感觉中不要逃离。这个过程是透过当面质询来进行的。当面询 问是一种反映的形式,往往透过别人观察自己没有发觉的非语言 信息,继而看清自己所处的情绪状态。

  我曾在一个团体中,聆听一位当事人形容他如何全盘接受了 太太最近的外遇。但他说话时拳头紧握,声音也在发抖,于是我

  对他说:“当你说完全原谅了太太的外遇,我看到你的拳头握得很 紧,声音也变了。”这就是当面质询。这位先生可以借此察觉自己 的感受或拒绝接受我的回馈。另外两个团体的成员也给了相同的 回馈,于是他便有机会接触他从未察觉到的情绪。

  在我的康复过程中也有类似经验。有一次我正在详细谈论自 己酗酒时期的一些自我毁灭行为,我的脸上明显地挂着笑容,同 时若无其事地谈论一些其实非常痛苦的往事。团体中一位成员要 我重述痛苦的经验,并提醒我停止笑容。我开始不带笑容地重述 往事,并在几分钟后开始哭泣,脸上的肌肉成为我用以逃避悲伤 的防卫机转之一,但是我没有察觉。若没有他人的回馈,我不可 能直接面对非意识层面的心理防卫。

  经验的修正

    第二阶段的康复工作,不只停留在重新经历早期的感觉;重 温过去只是一部分工作,第二阶段还需要对旧有经历进行修正, 我们除了要找出隐藏在内心的孩子,还要亲自将他带大,使他长 为成人。我们会有机会拥抱这个孩子,并且做自己的父母。我们 也能以成人的身份,学习把他人给予的爱转为滋润自己的力量。

  哀悼过去并不是“修正性的经历”,只是重新体验“被遗弃时 的感受”。倘若要改变不正常的行为,我们还需要认识这个行为背 后的原因及意义,以便进一步用新的眼光及行为方式应对。

  我们所有的经历都深深地刻在记忆库中,如同树木的年轮一般;每一个发展阶段在生命进行途中都不会消失。图10-1呈现了 人类发展阶段的概念。

  有些人在催眠状态中回到过去的岁月,这种实验清楚地显示, 成长阶段的经历多年后仍保持完整。长大后的我们,内在仍保有 一个婴儿、幼儿、学龄前及学龄的孩子,而且他们保有当年的感 觉。当然,我们的内在也有部分思考及感觉是属于青春岁月。

  神经外科的实验研究也支持上述催眠的实验结论。当人脑的 某一部分接受电流刺激时,病人有可能感受到某一年龄层所特有 的感觉、知觉和记忆。这些发现为伯恩所创的沟通分析理论奠立 了基础。

  伯恩的人格理论指出,每个人有三种自我状态——成人、父 母和小孩。其中成人的自我状态(adult ego state)是指目前的理 智生活,能够选择并与现实生活保持接触;父母的自我状态 (parent ego state)是撷取父母的价值观、态度而未经省察、筛选; 孩子的自我状态(child ego state)则涉及我们丰富的情感生活和 童年的感觉。

  许多人都同意,我们曾走过的童年至今仍在内心深处保有完 整的感觉、思考和欲望的能量。儿时心灵的创伤或需求未得到满 足,某些能量会受到阻塞,大部分受阻的能量为被压抑的情绪。

  所谓“修正经验”(corrective experience)是回到过去及释放 受阻的能量,而且打通受阻的能量,使其产生建设性的运用。

  例如,婴儿期的情绪需求是学习信任。如果没有满足这个需 求,婴儿就会带着创伤走到下一阶段。未学会基本信任的幼儿很 难离开母亲去探索世界。以后每当他碰到一个全新及陌生的环境, 婴儿期所造成的不安就会再度出现。 、

  我设计的工作室,要求每位参与者必须再经历童年中每个S 展阶段的经历,并对该阶段中的经验做一些修正。修正方法是透 过如同家庭一般的小团体,在小团体成员间的相互刺激、学习之 下,每个团体成员都有机会得到不同的反应,以及该发展阶段之 需求所应得到的适当回馈。

  例如,在婴儿期我们都需要被触摸和滋养,需要感到温暖及 信任他人,我们需要听到一些话,如“欢迎你到这个世界!” “我 真高兴你在这儿!” “你可以信赖我!” “你有权利可以满足所有的 需要,而且别急,我不会催你!” “我真高兴你是4^男孩!” “我真

  高兴你是个女孩!” “我想要摸摸你,抱抱你!” “我会完全接纳你 原来的样子!” “我爱你的一切!”

  在引导这些团体时,每次我会叫一个人到团体的中央,而其 他成员会围绕着他、尽量贴近他,每个人都以言语肯定并轻轻地 拍触他的身体。这样的过程伴随着催眼曲重复数次,而在中间的 人始终闭着眼睛接受、感受和聆听。

  第一次进行这个活动时,我没有想到会引起大家如此强烈的 情绪,在几秒钟内,有的成员就开始哭泣。由于许多成员都是我 的当事人,我了解他们的成长背景,我发觉那些哭得格外厉害的 人,在自己的家庭系统中都是“失落的孩子”。他们从不曾真正地 被欢迎,也从未感受婴儿所必须感受到的原始信任。

  当我们有机会抚摸灵魂的裂口,可以深深地感受那份伤痛。 每次看到父亲和儿子拥抱时,泪水总会涌上我的眼睛,我心中同 时感受到一股痛苦及悲哀。

  在我的工作室里,我让每个人都有机会经历一遍童年发展阶 段,以便了解自己每个阶段的需要是否均被满足。我们在团体中 提供一些修正过的经历,也建议成员在生活中寻求满足需要的正 当途径。

  例如,小时候曾被家人遗弃的孩子,当他要与别人建立关系、 展开新生活时,需要一位朋友或家庭的团体,能提供给他温暖、 拥抱、支持,或者带他出去吃饭(象征喂食的滋养)。他们也可以 在开始冒险尝试新事物的前一天,将自己裹在毯子里,吃些有营 养的小点心,或者互相按摩、洗洗澡等。这便是以成人的方式安 抚自己内在的孩子,还有许多其他的方式也可达到相同效果。

  在我的工作室中,也透过各种冥想和心像(imagery)来接触 我们内在的孩子。我要每个人带一张自己17岁以前的照片,借由 内在心像体验那个孩子,如此一来,自己和内心的孩子间的联系 才算建立。我建议每个人告诉内心的孩子:“我是你的未来,我比 任何人都更清楚你的经历。”也建议每个人告诉内心的孩子:“在 你生命里所认识的人之中,我是唯一永远不会离开你的人。”之 后,我问每个人是否愿意再加一句:“而且我会尽一切力量不离开 你。”最后这句话很重要•,由于羞愧,我们放弃自己并且遗弃了内 在的孩子。

  这些经历及活动非常具有震撼性。多年前,我开始对我的当 事人使用这个方法,也在各种治疗场合中不断地运用。

  我衷心地建议每个来自不健康家庭的人,每天花几分钟和自 己内心的孩子做一些接触,我也建议每个人在皮包或桌上放一张 幼时的照片,我发现这样非常具有治疗作用。每当我感到挫折或 处于极度紧张状态时,就会看着我4岁时的照片,并且和内在那 个害怕的小男孩说说话,这种做法带给我不可思议的帮助。

  我并不是第一个研究“内在的孩子”的人,只是将许多这方 面的经验做了一番整理而已。我要特别推荐查尔斯•惠特菲尔德 博士(Charles L. Whitfield)的《治疗内在的孩子》{Healing the Child Within ) 一书。勒那(Rokelle Lerner)以及克利斯伯 (Wayne Kritsberg)也在做同样的研究。美乐蒂也发展出帮助人们 和自己内在珍贵的孩子接减的工作室。在沟通分析团体中,也常 见与内在孩子沟通的练习,我很高兴有这么多人努力进行着这方 面的工作。

  除非我们能够接触因毒性教条而被遗弃、充满生命力及纯真 的孩子,否则无法恢复内在生命。恢复内在生命是第三阶段—— “发现自我”(discovery process)的基础,我们必须回到过去与失 去的自己联系,才能发现真正的自我。

   离家

  除非与家庭分离,否则我们无法找到失去的自己。“离家”意 味着放弃那些使我们僵硬的角色。由于对家庭系统的忠诚,我们 扮演那些僵硬的角色多年且未曾改变;这些角色曾带给我们力量 和对事物的控制,但同时也让我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乔•柯德特说:“我们没有必要牺牲自己来换取爱。”我们生 来就是要做自己的。然而,唯有摆脱家庭系统的指令及父母对我 们强制性的观点,我们才可能做自己。

  离家表示脱离我们的家庭系统,即表示:不再对我们和父母 的关系存有理想化的幻想。这样我们才能与其建立真正自主而有 选择性的关系。真正亲密关系的前提是,能分开、独立及保持一 些距离,在这个距离之下,彼此相爱与尊重。

  展开探索“内在孩子”的旅程后,首先要做的是,和我们的 家庭保持相当的距离。对于曾被严重虐待的人来说,谨慎地评估 自己要和家庭保持怎样的亲近和距离很重要。有些人可能因过去 被虐待的经历太过惨痛,因此再也不愿回到父母身边,其实那是 另外一种损失。

  总而言之,第二阶段是宽恕的阶段,我们宽恕自己及我们的 父母。宽恕意味着付出爱心一如往昔,也就是抛开心中的怨恨及 释放束缚已久的能量。我们可以爱也曾经深深受伤的父母,他们 也曾经是孩子、是凡人,我们不再将他们视为神秘及法力无边的 神。唯有在心理上脱离父母,我们才有希望真正和他们建立关系; 唯有打破家庭对我们施予的咒语,才能过自己选择的生活。不打 破这符咒,我们的生命便成为家庭代代相传问题下的牺牲品。

  第二阶段的康复工作常会带给我们所谓“生存者的罪恶感” (survivor's guilt) 0我还记得自己进行这一阶段的康复工作时,曾 对治疗师说我觉得自己犹如一个抛弃伙伴自行逃命的胆小鬼。

  我的母亲、弟弟、妹妹和我都经历了许多惨痛的遭遇,只有 我逃脱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花了许多力气让他们也一起接受治 疗,每当我有成长和进步时,都有很深的罪恶感,我认为我的成 功应与他们一起分享。经过许久的治疗后我才了解,自己有权利 拥有快乐健康的生活,也开始领悟:自己有权利达到自我实现及 做一个独特的我。虽然我深爱他们,但我可以跟他们不一样。

  这种罪恶感是家庭系统出了问题的病征。罪恶感是相互依存 的掩饰以及缺乏独立及界限的象征,因为在不健康的家庭中,没 有人可以拥有自主和脱离的自由,即没有人有权利跟其他人不一 样。于是,表现得自主及特殊就是一种错误,会弓j发我们的罪恶 感。至今,我仍时时有这种感觉。 _

  若是出于自由的选择,而非强制的义务或无意识的束缚,帮 助自己的家庭没什么不对。我爱我的母亲,也曾对临终前的父亲 说我爱他;对于父亲,我已解开与他的心结。我也爱我的弟弟和

  妹妹,正因如此,我拒绝对他们扮演监护人、小父亲或英雄的角 色,因为扮演这些不真实的角色,只会使家庭的病态问题更严重 和持久。

  蕾妮•佛瑞克森(Renee Fredrickson)是乱伦研究方面的权 威,曾有人问她:“如果可以给当事人礼物,你会给什么?”蕾妮 说她会给予他们停止解救家庭的勇气,交给他们自身命运安排的勇气。

  蕾妮说的是第二阶段康复的重点。破解家庭咒语的意义就是: 瓦解自己对于家庭的病态依赖和妄想,将精力放在解决自己的生 活问题上,而不再一味地想要解救家人。有些父母从未为自己的 生命负起责任,孩子自小放弃了童年去照顾父母的需要后,有权 利(应该是说有责任)专心面对自己的生命。也就是说,不再一 直为父母担心和努力拯救他们,信任他们的命运,或许是最明智 的做法。

  在第二阶段的康复过程中,我们再度品尝童年的痛苦及拥抱 内在的孩子。此外,还要注意一些事项,以便维持治疗的成果。

  治疗成果的维护

  治疗达到某些效果后,我们仍需继续监听内在父母的声音, 才能维持治疗效果。这些内在的声音包括“你要完美”、“做个坚 强的人”、“取悦我”、“再多努力一点”以及“快一点,你就要落 后了”。这些声音是源于过去的羞愧和屈辱经历,经由“内射作

  用”在我们心中留下的批评和轻视。我们必须认识这些声音和听 到它们的对话,学习以新的自我肯定态度,面对充满压力的内在我们是否会一直瞧不起自己,与内在的自我形象有关。如果 我们的自我形象充满缺陷,且有过许多被羞辱的记忆,那么羞愧 便深深被刻印在脑海,因此我们必须非常努力才能使自己在治疗 后,不再度掉入自贬的陷阱。

  对于治疗受伤的记忆及破碎自我形象的技巧,我将在另一本 书《治愈束缚你的羞愧》(Healing the Shame that Binds You)中 做更详尽的讨论。

  亲爱的朋友,让我再次提醒你,复健不是一段简短的过程, 也不是立竿见影的事。哀悼过去可能始于一次团体治疗或工作室, 但哀悼的过程会持续许多年。一旦你接触内在的孩子并许诺要真 心陪伴他,治疗工作便真正开始且一直进行下去。爱的意义是要 克服怠惰及愿意付出时间和注意力;拥抱自己内在失落的孩子是 自爱的开始,这是对自己的终生承诺。记住,在所有你认识的人 当中,你是自己唯一永不会失去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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