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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明定计捉张任

  张飞问计于严颜,颜曰:“从此取雒城,凡守御关隘,计寨栅共三十余处,都是老夫所管官军,皆出于掌握之中。今感将军之恩,无可以报,老夫当为前部,所到之处,尽皆唤出拜降,不必将军动枪刀。”张飞称谢不已。自此安民赏军,于路进发。凡到之处,尽是严颜所管,都唤出投降。有迟疑未决者,严颜曰:“我尚且投降,何况汝乎?”于是望风归顺,并不曾厮杀一场。

  却说孔明已具起程日期,去报玄德,教都会聚雒城。玄德与众官商议:“今孔明、益德分两路取川,会于雒城,同入成都。水陆车舟已于七月二十日起行,此时将及待到。今我等便可进兵。”黄忠曰:“张任每日来搦战,见城中不出,彼军懈怠,不做准备。今日夜间分兵劫寨,胜如白日厮杀。”玄德从之,教黄忠引兵取左,魏延引兵取右,玄德取中路。当夜二更,三路军马齐到。张任果然不做准备。众入大寨,火光竞起。蜀兵奔走,连夜只赶到雒城,城中兵接应入去。玄德还中路下寨。次日,引兵直到雒城,军兵不出,围住攻打三昼夜不绝。城中商议,张任曰:“尽教攻打,待他力乏,然后以兵击之,备可擒也。”攻城到第四日,玄德自提一军攻打西门。

  却说雒城背后,黄忠、魏延在东门攻打,留南门、北门放军行走。南门是山路,北门有涪水,因此不围。张任望见玄德在西,骑马往来指挥打城,从辰至未,人马力乏。玄德却待要退,张任教吴兰、雷铜二将引军出北门,转东门,去敌黄忠、魏延。“我自引军出南门,转西门,单捉刘备”。城内尽拨民兵上城,擂鼓助喊。

  玄德见红日平西,教后军先退。军士方回身,城上一片声喊起,南门内军马突出。张任径来军中捉玄德,玄德军中大乱。黄忠、魏延又被吴兰、雷铜敌住,两下不能相顾。玄德敌不住张任,拨马望山僻小路而走。张任从背后赶来,看看赶上。玄德独自一人一马,张任引数骑赶来。玄德正望前尽力加鞭,忽山路一军出。玄德马上叫苦曰:“前有伏兵,后有追兵,天亡我也!”迎近前去,当头一员大将乃燕人张飞,正从那条路上来。望见尘埃起,知与川兵交战,张飞当先而来。玄德有天子洪福。张飞正撞见张任,便就交马。两员将战到十余合,背后严颜引兵大进。张任火急回身。张飞只赶到城下。张任退入城中,拽起吊桥。

  张飞回见玄德曰:“军师溯江而来,尚且未到,反被我夺了头功。”玄德曰:“山路险阻,如何无军阻当,长驱大进,先到于此?”张飞曰:“于路关隘四十五处,皆出老将军严颜之功。”把义释严颜一事,从头说了。“因此于路并不曾费分毫之力,只顾饮酒食肉至此。”引严颜见玄德。玄德谢曰:“若非老将军,则吾弟安能到此。”即时便脱身上黄金锁子甲以赐之。严颜得赐拜谢。正待安排宴饮,忽闻哨马回报:“黄忠、魏延正和川将吴兰、雷铜交锋,城中吴懿、刘璝又引军助战。二将虽能,军士先走,因此当抵不住,大败望东去了。”张飞曰:“却好俺在这厮背后。”绕城分兵两路杀来:张飞在左,玄德在右。吴懿、刘璝见后面喊声大起,慌退入城中。吴兰、雷铜急退,却被玄德、张飞截住归路。黄忠、魏延又在前面。吴兰、雷铜商议,不如投降。因此,二人将本部军马前来投降。玄德准降,因此收兵近城下寨。

  却说张任见降了二将,心中忧虑。吴懿、刘璝曰:“兵势甚危,不决一死战,如何得兵退?一面差人入成都见主公告急,一面用计敌之。”张任曰:“某来日领一军搦战,诈败,引转城北;二将内可用一人引军冲出,截断其中,可获胜也。”吴懿曰:“刘将军相辅公子守城。”约会已定。

  次日,张任引数千人马,摇旗呐喊,出城搦战。张飞曰:“小弟愿往。”上马出战,更不答话,与张任交锋。战不到十余合,张任诈败,绕城而走。张飞尽力追之。吴懿一军截住,张任引军复回,把张飞围在垓心,进退不得。比及玄德引军来救时,一队军从江边杀出,正遇吴懿。当先一员大将,挺枪跃马,与吴懿交锋。只一合,生擒吴懿,战退敌军,救出张飞。视之,乃常山赵子龙也。飞问军师何在,云曰:“先使我来解救。料想此时已与主公相见了也。”二人擒吴懿回寨。张任自退入东门去了。

  张飞、赵云回寨中见玄德,其孔明、简雍、蒋琬已在帐中。飞下马来参军师。孔明大惊,问曰:“如何先到?”玄德说义释严颜之事。孔明贺曰:“乃主公洪福。将军用谋,立此莫大之功,可以勒之金石,万年称赞。”赵云解吴懿见玄德。玄德曰:“汝降否?”吴懿曰:“某既被捉,如何不降?”玄德大喜,待为上将。孔明问城中有几人守城,吴懿曰:“有刘季玉子之刘循,辅将刘璝、张任。刘璝不打紧。有张任,蜀郡人,家寒,极有胆略,此人不可轻敌。”孔明曰:“先捉张任,然后取雒城。”问:“城东这座桥甚名?”吴懿曰:“金雁桥。”孔明遂乃乘马来到桥边,绕河俱看了。回到寨中,唤黄忠、魏延听令:“各引一千军,离金雁桥从南五六里,两岸都是芦苇蒹葭,可以埋伏。魏延引一千枪手在左边,单戮鞍上将;黄忠引一千刀手右边,单砍坐下马。杀开士卒,张任必投山东小路而走。张益德引一千军伏在那里,张任就彼处擒之。”唤赵云伏于金雁桥北:“待我引张任过桥,你便将桥拆断,却勒兵于桥北,遥为之势,使张任不敢望北走,退投南去,却好中计。”调遣已定,军师自去诱敌。

  却说刘璋差卓膺、张翼二将,前来助战。二将见刘循毕,张任教刘璝、张翼二将守城,自与卓膺为前后二队:任为前队,膺为后队,出城迎敌。孔明引一队不整不齐军,过金雁桥来,与张任对阵。孔明乘四轮车,纶巾羽扇而出,两边百余骑簇捧,遥指张任曰:“曹操百万之众,闻吾之名,望风而走。今到此地,何为不降?”张任看见孔明军伍不齐,马上冷笑曰:“人都说诸葛亮用兵如神,原来有名无实!”把枪一招,大小军校齐杀过来。孔明弃了四轮车,上马退步过桥。张任从背后赶来。过了金雁桥,见玄德军在左,严颜兵在右,来杀张任。张任知是计,急回军时,桥已拆断了;欲投北去,赵云一军隔岸摆开,因此投南绕河而走。走不到五七里,芦苇丛杂去处,魏延一军,长枪一带,从芦苇中忽起,只戮鞍上将;黄忠一军,各用长刀,伏在芦苇内,只剁马蹄。马军尽倒,皆被执缚。步军那里敢来。张任引数十骑望山路而走,正撞着张飞生力军摆开。张飞大喝一声,众军齐上,将张任活捉了。原来卓膺见张任中计,已投赵子龙军前降了,一发都到大寨。玄德赏了卓膺。

  张飞解张任到玄德前,孔明亦坐于帐中。玄德与张任曰:“蜀中诸将望风而降,汝何不早投拜?”张任睁目大怒而叫曰:“忠臣岂肯事二主乎?”玄德曰:“汝不识天时耳。降即免死。”任曰:“今日便降,久后也不降。愿早吃一刀!”玄德不忍杀之。张任厉声高骂。孔明喝令斩之,以全其名。后人有诗赞张任曰:

  老将安能扶二主?张任忠勇死犹生。高名正似天边月,夜夜流光照雒城。至今坟墓犹存。为土神,有庙在雒城东。

  玄德感叹不已,令收尸首葬于金雁桥侧,以表其忠。

  次日,令严颜、吴懿等蜀中降将为前部,直至雒城,大叫:“早开门受降,免一城生灵受苦!”刘璝在城上大骂蜀诸将。忽恼背后一人,杀倒从者,执缚刘璝,开门纳降。玄德军马入雒城。刘循开西门走脱,投成都去了。玄德出榜安民。献刘璝者,乃武阳人也,姓张,名翼,字伯恭。玄德得了雒城,重赏诸将。孔明曰:“雒城已破,成都只在目前。惟恐外州郡不宁,可令张翼、吴懿引赵云抚外水定江、犍为等处所属州郡;令严颜、卓膺引张飞抚巴西、德阳所属州郡,就委官按治平靖,却勒兵回成都取齐。”张飞、赵云各自引兵前去。孔明问前去有何处关隘,蜀中降将曰:“止有绵竹可以守御。若得绵竹,成都唾手而得。”法正曰:“不可进兵,恐惊动成都人民。某有一计,令成都便属主公。”试看法正进用何计可得,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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