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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过公子痴心捉月

  诗曰:

  人生可笑是蚩蚩,眼竖眉横总不和。

  春梦做完犹想续,秋云散尽尚思移。

  天机有碍尖还钝,野马无缰快已迟。

  任是泼天称大胆,争如闺阁小心儿[“小心儿”,原作“儿小心”,据萃芳楼藏版本改。]

  话说过公子与香姑做了亲,看破不是冰心小姐,已十分气苦,又被香姑前三后四说出一篇道理来,只要寻死觅活,又惊得没摆布,只得叫众侍妾看守劝解,自己梳洗了,瞒着亲友,悄悄来见府尊,哭诉被水运骗了,道:“前面引我相的,却是冰心小姐,后面发庚贴,受财礼,及今嫁过来,却是自家女儿,叫做香姑。银钱费去,还是小事,只是被他愚弄,实情不甘。必恳求公祖大人,推家父薄面,为治晚惩治他一番,方能释恨。”府尊听了,想一想道:“这事虽是水运设骗,然亦贤契做事不老到:既受庚帖,也该查一查他的生辰月日。此事连本府也被他朦胧了,还说是出其不意。贤契行聘,怎么不到水侍郎家,却到水运家去?冰心系水运侄女,回贴称‘小女’,就该动疑了,怎么又迎娶这一日,又到水运家去?岂不是明明娶水运之女?今娶又娶了,亲又结了,若告他抵换,准人肯信?至于偷相一节,又是私事,公庭上怎讲得出日?要惩治他,却也无词。贤契请回,莫若好好安慰家里,不要急出事来,待本府为你悄悄唤水运来,问他个详细,再作区处。”过公子只得拜谢回家,将好言安慰香姑不题。

  却说水运,自夜里嫁了女儿过去,捏着一把汗,睡也睡不着。天才亮,便悄悄叫人到过府门前去打听,却并不见一毫动静,心下暗想道:“这过公子又不是一个好人,难道将错就错罢了?”满肚皮怀着鬼胎。

  到日中,忽前番府里两个差人又来,说:“太爷请过去说话!”水运虽然心下鹘突,却不敢不去,只得大着胆来见府尊。府尊叫到后堂,便与他坐了,将衙役喝开,悄悄细问:“本府前日原为过宅讲的是你令侄女,你怎么将你女作骗充过去了?这不独是欺骗过公子,竟是欺骗本府了。今日过公子哭诉,说你许多奸狡,要我惩治,本府因你是官家,又怕内中别有隐情,故唤你来问明。你须实言告我,我好详察定罪。”

  水运听了,慌忙跪下道:“罪民既在太公祖治下,生死俱望大公祖培植了,怎敢欺骗?昨夜之事,实出万不得已,内中万千委曲,容罪民细述,求大公祖宽宥开恩。”府尊道:“既有委曲,可起来坐下细讲。”水运囚起来坐下,说道:“罪民与过公子议亲,实实是为舍侄女起见。不料舍侄女赋性贤贞,苦苦不从。罪民见他不从,后来就传示太公祖之命,未免说了些势利的言语。不料舍侄女心灵性巧,就满口应承,恐怕拗出祸来,就转过口来,要认我做亲父,方肯相从。罪民只要事成,便认做亲父,罪民恐他有变,就叫他亲笔写了庚帖为定。又不料舍侄女机变百出,略不推辞,提起笔来就写。罪民见写了庚贴,万万无疑,谁知他写的却是小女的八字。罪民一时不察,竟送到太公祖案下,又蒙大公祖发县里送与过宅,一天喜事,可谓幸矣。哪晓得俱堕在舍侄女术中!后来回贴称‘小女’,与罪民自受聘,俱是被他认为亲父惑了。直到昨日临期,催他收拾,他方变了脸,说出前情,一毫不认。罪民事急,无可解救,哭了寻死,他又为我画出这条计来免祸。罪民不得不冒险,只得将小女嫁去,实不是罪民之本心也。窃思小女虽然丑陋,但今既已亲荐枕席,或者转是天缘,统望太公祖开恩!”

  府尊一一听了,转欢喜道:“令侄女小小年纪,怎有如此聪慧?真可敬可爱!据你说来,虽是情有可原,只是过公子受了许多播弄,怎肯甘心?”水运道:“就是过公子不甘心,也只为不娶得舍侄女。舍侄女今日嫁了别人,便难处了。昨日之事,舍侄女虽然躲过,却喜得仍静守闺中,过公子若不忘情,容罪民缓缓骗他,以消前愆,未尝不可。”府尊道:“若是令侄女终能归于过公子,这便自无说了,只是你侄女有如此才智,如何骗得他动?”水运道:“前日小女未尝嫁时,他留心防范,故被他骗了。如今小女嫁过去,他心已安了,那里防备得许多!只求太公祖请了过公子来,容罪民设一妙计,包管完成其事。”府尊道:“既是这等说,本府且不深究;若又是诳言,则断不轻恕!”因又差人请过公子相见,水运又将前情说了一遍,与过公子听了,过公子听完,因回嗔作喜道:“若果有妙计,仍将令侄女嫁过来, 则令爱我也不敢轻待。 只是令侄女如此灵慧,请问计将安出?”水运道:“也不须别用妙计,只要贤婿回去,与小女欢欢喜喜,不动声色,到了三、六、九作朝的日期,大排筵席,广请亲朋,外面是男亲,内里是女眷,男亲须求太公祖与县尊在座,女眷中舍侄女是小姨女,〔理〕也该来赴席。待他来时,可先将前日的庚帖改了他的八字,到其间,贤婿执此,求太公祖与县父母理论,我便在旁撺掇,便不握他飞上天去,安有不成之理?”过公子听了,满心欢喜道:“此计大妙!”府尊道:“此计虽妙,但令侄女乘巧,有心不肯。”水运道:“他见三朝六朝没说话,小女的名分已定,他自然不疑。到了九朝十二朝,事愈沉了,既系至亲来请,他好不来?”商量停当,过公子与水运遂辞谢了府尊出来,又各各叮嘱,算计停当方别。正是:

  大道分明直,奸人曲曲行。

  若无贞与节,名教岂能成?

  过公子回家打点不题。却说水运到家,将见府尊的事情瞒着不题,却欢欢喜喜的走过来见冰心,道:“我儿,昨日之事,真正亏了你。若不是这个法儿,今日天也乱下来了。”冰心小姐道:“理该如此,也不是什么法儿。”水运道:“我今早耽烦忧,这时候不见动静,想是大家相安无事了。”冰心小姐道:“相安也未必,只是说也无用,故隐忍作后图耳!”水运道:“有什后图!”遂走了过来,心下暗想道:“这丫头,怎料事这等明白?过家请他,只怕还不肯去。”

  到了十二期,先三日,过家就下了五个请帖来:一个请水运,三个请三个儿子,俱是过公子出名;一个是请冰心小姐的,是香姑出名。水运接了都拿过来,与冰心小姐看。因笑道:“这事果都应了你的口,大忧变成大喜。他既请我们合家去做十二期, 须都去走走, 方见亲密。”冰心小姐道:“这个自然都该去。”水运道:“既是都该去,再无空去之理,须备礼物,先一日送去,使他知道我们都去,也好备酒。”冰心小姐道:“正该先送礼去。”水运取了个大红帖子来,要冰心小姐先写定,好去备办。冰心小姐全不推辞,就举起笔,定了许多礼物,与水运去打点。水运拿了礼帖,满心欢喜,以为中计,遂暗暗传信与过公子,又叫算命先生将他八字推出,暗暗送与过公子,叫他别打金字换过,以为凭据。又时时在冰心小姐背后,探他说些什么,恐怕他临期有变。冰心小姐却毫不露相,也不说不去,也不说去,水运心下拿不稳,只得又暗传信去,叫女儿头一日先着两个婢女来请,说道:“少夫人多多拜上小姐,说凡事多亏小姐扶持,明日千万要请小姐早些过去面谢。”冰心小姐道:“明日乃你少夫人的吉期,自然要来奉贺。”就叫人取茶与他二人吃,一面吃茶,一面便问道:“你少夫人在家做什么!”一个回道:“不做什么”一个道:“今早钉金的红缎子,不知做什么?”冰心小姐道:“钉在上面的,可是几个金字?”婢女道:“正是几个金字。”冰心小姐听了,就推开说别话,婢女吃完茶辞去。冰心小姐亲口许他必来,水运闻知,满心欢喜。

  到了次日清晨,过家又打发两个婢女来请,因取了一个小金盒儿,内中盛着十粒黄豆大的滚圆珠子,送与冰心小姐道:“这十粒珠子,是少夫人暗暗送与小姐的,小姐请收了,我们好回话。”冰心小姐看一看,因说道:“明珠重宝,不知是卖,不知是送?若是卖,我买不起;若是少夫人送我,你且暂带回去,待我少停面见少夫人收罢。”婢女不知,就依旧拿了回去。

  婢女才去,水运来就过来问:“轿子、伞要用几人?”冰心小姐道:“父亲被谪,不宜用大轿、黄伞,只用小轿为宜。昨日南庄有庄户来交租米,我已留下两人伺侯,不劳叔叔费心。”水运来道:“今日过家贵戚满门,我们新亲,必须齐整些为妙。若是两人轿,又不用伞,冷冷落落,岂不惹人耻知?”冰心小姐道:“笑自由他,名我却不犯。”水运强他不过,因说道:“轿子既有了,我们男客先去,你随后就来罢!”竟带了三个儿子先去。正是:

  拙计如推磨,慧心若定盘。

  收来还放去,编有许多般!

  却说过公子打听得冰心小姐许了准来,不胜之喜,又拜恳府尊与县尊为他作主,又请出三四个学伴相公,要他作傧相赞成。十颗珠子要赖作他受聘,定的金字庚帖要做证见,又选下七八个有气力的侍妾,要他只等下轿进门,便搀扶定了,防备他事急寻死。又收拾一间精致的内房,内铺的锦绣珠翠,十分富丽,使他动心乐从,清晨使婢妾相请,络绎不绝,直到午后,方有人来报道:“冰心小姐已上轿出门了!”不一时,又有人来报道:“水小姐的轿子到半路了!”过公子听了,喜得心花俱开,忙叫乐人伏于大门左右,只候轿一到门,就吹打迎接。

  过公子心急,自走出门去望,只见远远一乘小轿,四个丫鬟列在前面,后面几个家人跟随,飘飘而来,就象仙子临风一般。将及到门,过公子不好意思,转走了进去。府尊与县尊坐在大厅上,听说到了,心下暗想道:“这女子前面多少能干,今日到底还落在他们圈套里,可怜又可惜!”不期水小姐的轿,直抬到门前,刚刚登门歇下,四个丫鬟卷起轿帘,冰心小姐露出半身,正打算出轿门,里面七八个侍妾, 正打算来搀扶, 忽门旁鼓乐吹打起来。冰心小姐听了,便登时变了颜色道:“这鼓乐声一团杀气,定有奸人设计害我,进去便落陷坑!”因复转身坐下,叫快抬回去。那两个抬轿的庄户,是早吩咐的,不等冰心小姐说家,早抬上肩,如飞的一般奔回去了。四个丫鬟与跟随的家人,也忙忙赶去。正是:

  珠戏不离龙领下,须撩偏到虎肋边。

  始知俏胆如金玉,看得痴遇不值钱。

  过公子听得乐响,只认做进来了,忙躲在小厅旁偷看。不期鼓乐响不得一两声就住了,忽七八个侍妾乱跑进来寻公子,公子走出来问道:“怎么水小姐不进来?”众侍妾道:“水小姐轿已下了,因听见乐人打吹,忽吃惊道:‘这鼓乐声一团杀气,定有奸人害我,进去便落陷坑。快回去!’遂复上轿,抬回去了。”过公子跌足道:“你们怎不扯住他?”众侍妾道:“去的甚快,赶之不上。”过公子气得呆了,忙到大厅来,向府尊县尊诉说其事,府尊与县尊听了,又惊又喜,府尊因说道:“这女子真奇了!怎么听见喜乐声,就知要害他?”因对水运道:“令侄女平素晓得术数么?”水运道:“他自小跟着父亲读些异书,常在家中断祸福,我们也不信他,不期今日到被他猜着了。”众亲友听见,俱皆惊讶。

  过公子尚不死心,又吩咐两个婢女去请,说道:“今日十二朝,是亲皆来,故请小姐去会一会,家公子并无他意。为何到门就转?”婢女去了,回覆道:“水小姐说:‘我只道是亲情好意,请去会会,故一请便来。谁知你公子不怀好意,已将庚帖改了,又要将珍珠作聘,叫府县官逼勒我。若不是喜乐声告我,几乎落在你公子圈套。你可多多拜上公子,可好好与少夫人受用,我与他不是姻缘,不要妄想!’”府尊与众亲友听了,一发赞羡道:“这水小姐真不是凡人。”大家乱了半日,只得排上酒来,吃了散去。

  过公子心下不甘,因又留下水运,说道:“我细想令侄女纵然聪慧,那里就是神仙?说得如此活现?定是你通谋骗我!”水运听了,就跪在地下,对天发誓道:“我水运若与侄女通谋哄骗公子,我就全家遭瘟!”过公子忙扶起来说道:“你如果不与他通谋,老实对你说,这样聪慧女子,实实放他不下。”水运道:“贤婿不必冤我,我还有一计。”过公子道:“又有什计?”水运来说:“这九月二十日,乃他母亲忌辰,年年到这日,必要到南庄母亲坟上去祭扫,兼带着催租,看菊花,已做常规,公子到这日,必须骑匹快马,带几个健仆,躲在南庄前后,等他祭扫完了,转回家去,打开轿夫抬着便走。到了家中,便是公子的人了,听凭公子调停。成不成,却怨我不着。”过公子听了,连声道:“此计甚妙,定要如此行了。但恐怕到那日,或遇风雨不去。”水运道:“舍侄女为人最孝,任是大风大雨,也要去的。”过公子听了,满心欢喜,两下约定,方才别去,正是:

  凡人莫妄想天仙,要识麻姑有铁鞭。

  毕竟此中有受用,嘴边三尺是垂涎。

  接下过公子打点九月二十日抢亲不题。 且说水运回家, 因走过来对侄女道:“过家一团好意,你因甚疑心,到了门却又回来?教我们扫兴,连我也带累没趣!”冰心小姐道:“不消我说,他做的事,他心下自然明白!”水运忙合掌道:“阿弥陀佛!不要冤屈他。”冰心小姐道:“我先听得喜声甚暴,突然三挝,他造谋不浅,今日虽被我识破,决不住手,必然还有两番来寻我,到明日验过,叔叔方知不是我冤他。”数语说得水运毛骨竦然,不敢开口,只得走了过去。

  到了九月二十,冰心小姐果然叫人打点祭礼,到南庆去拜扫。先一日,就请水运与三兄弟同去,水运想道:“明日过公子领多人来抢亲,那时少不得有一番吵闹。我若同去,未免也打在浑水里,招惹是非。”因回说道:“我明日有要紧的事务要出门,恐怕不能去了。”小姐道:“叔叔既不去,哥哥与兄弟难道也不去?”水运道:“你两个哥哥要管家,只叫你兄弟同去。”说定了,就暗暗通信与过公子,说自去不便,只叫小儿子同去,作个耳目。

  原来这南庄离城有十二三里,冰心小姐晓得路远,清晨就起来收拾,坐一乘大暖轿,轿幔四面遮得严严的。又一柄黄伞,在前引道,后面四个丫鬟,是四乘小轿。小兄弟与家人俱骑马,在后面随行,竟从从容容出城,往南庄祭扫。正是:

  镜里花枝偏弄影,水中月影惯撩人。

  谁知费尽攀捞力,总是明河不可来。

  冰心小姐轿已到了南庄,庄户将庄门大开,让轿直抬到大厅上方下。冰心小姐既进了庄门,便依旧关上,几匹马就在庄外下了。冰心小姐才坐下,庄妇便摆出茶来,冰心小姐就叫小兄弟同吃。吃完茶,就问庄妇道:“后面坟上祭礼,可曾打点么?”庄妇答道:“俱已齐备,只候小姐行礼。”冰心小姐遂起身,同小兄弟直走到后面母亲的坟上,哭祭了一番,直等化了纸钱,方回身,到庄西一间阁上去看菊花。原来这南庄有东西两层高阁,东边阁下,栽的都是桃花,以备春祭赏玩。今日是秋祭, 冰心小姐上了西阁, 往下一看,只见阁下满是铺金,菊花开的正盛,有《踏莎行》词为证:

  瘦影满篱,番陈三径,深深浅浅黄相映。露下繁花饥可餐,风前雅致谁堪并?谈到可怜,懒如新病,恹恹开出秋情性。温言尽日只闲闲,须知诗酒陶家兴。

  冰心小姐在西阁上看菊,又四郊一望,正是秋成之时,收的收,割的割,乡人奔来奔去,手脚不停,忽看见两个闲汉,立在一间草屋边看揽稻,有些诧异。因再向两边一看,又见三个闲汉,坐在一堆乱草上,忽眠忽起,再看看,又见小兄弟与一个青衣小厮掩在照墙后说话,冰心小姐心下明白,并无言语。不多时,庄户摆饭在后厅,叫冰心小姐去吃。冰心小姐下了阁,叫人寻了小兄弟来同吃。吃完饭,小兄弟催冰心小姐道:“路远,没事早些回去。”冰心小姐道:“你且再玩耍片时,我还要吩咐庄户催讨租米。”小兄弟又去了。冰心小姐因叫众庄户,将田庄事务一一吩咐明白,发放了,然后坐在后厅旁小房里,叫丫鬟将大皮箱出空了衣服,用包袱包起,又取了许多碎石块,放在空箱里,抬到大轿柜底下放了。又叫家人寻一大块石,用包袱包了,放在轿柜上,然后将轿门关上,用锁锁了,入下轿幔遮了。又叫众家人进来,吩咐如此如此,众家人领命。然后自家换了一件青衣,坐在四乘小轿内,却留下一个丫鬟,叫庄户另寻小轿送来。收拾停当,却叫家人开了庄门,喝道:“轿夫快来,小姐已上了轿!”轿夫正在外面伺候,听得叫,便一齐拥入,各认原轿,照旧抬了出来,黄伞又在前引路。家人又寻小兄弟来,同骑马跟随。

  才离庄门,不上一箭路,早东边两个,西边三个,一霎时,跳出一二十个脚夫来,有几个将大轿捉住不放,有几个将抬轿的乱打道:“这地方是我们的生意,你怎么来抬?”打得四个轿夫披头散发,略略放手,另有四个轿夫,接上肩头,抬着飞跑去了。后面骑马的家人看见,忙忙加鞭,赶上前吆喝道:“作死的奴才!这是城中水侍郎的小姐,怎敢抢抬?”那抬轿的听见说是水小姐,一发跑的快,后面家人的马将近赶上,只见过公子带着一簇人,从林中出来,拦住大叫道:“你家小姐,已是我家过公子娶了,你们还赶什么!”家人看见,慌忙勒住马道:“原来是过姑爷抬回去,小人不敢。恐怕小姐明日责罚。”过公子道:“快回去,小姐若责罚你,都在我身上。”说罢,将马加上一鞭去了,众人去赶前边轿子。众家人借此缩庄,等小姐的小轿上来,悄悄的抬了回家不题。

  却说过公子赶上大轿,欢欢喜喜,拥进城来。

  只因这一抢,有分教:欢颜变怒,喜脸成羞,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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