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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準提道人收孔宣

  

  準提菩薩產西方,道德根深妙莫量;荷葉有風生色相,蓮花無雨立津梁。金弓銀戟非防患,實杵魚腸另有方;漫道孔宣能變化,婆羅樹下號明王。

  話說高繼能與五岳大戰,一條鎗如銀蟒翻身,風馳雨驟,甚是驚人,怎見得一場大戰?有讚為證:

  刮地寒風如虎吼,旂旛搖展紅閃灼;飛虎忙施提蘆鎗,繼能鎗搖真猛惡。聞聘使發托天叉,崔英銀鎚流星落;黑虎板斧似車輛,蔣雄神抓金紐索。三軍喝彩把旗搖,正是黑煞逢五岳。

  且說高繼能久戰多時,一條鎗擋不住五岳兵器,又不能跳出圈子。正在慌忙之時,只見蔣雄使的抓,把金紐索一軟;高繼能乘空把馬一攛,跳出圈子就走。崇黑虎等五人隨後趕來,高繼能把蜈蜂袋一抖,好蜈蜂遮天映日,若驟雨飛蝗,聞聘撥回馬就要逃走。崇黑虎曰:「不妨。不可著驚,有吾在此。」忙把背後一紅葫蘆頂揭開了,裏邊一陣黑煙冒出,煙裏隱有千隻鐵嘴神鷹。怎見得?有讚為證:

  葫蘆黑煙生,煙開鬼神驚;秘傳玄妙法,千隻號神鷹。乘煙飛騰起,蜈蜂當作羹;鐵翅如鋼剪,尖嘴似金針。翅打蜈蜂成粉爛,嘴啄蜈蜂化水晶;今朝五岳來相會,黑煞逢之命亦傾。

  且說高繼能蜈蜂,盡被崇黑虎鐵嘴神鷹翅打嘴吞,一時吃了個乾乾淨淨。高繼能大怒曰:「焉敢破吾之術?」復回來又戰。五人又把高繼能圍住,黃飛虎一條鎗裹住了高繼能。只見孔宣在營中問掠陣官曰:「高將軍與何人對敵?」軍政司稟曰:「與五員大將,殺在垓心。」孔宜前往看營門掠陣,見高繼能鎗法漸亂;纔待走馬出營,高繼能早被黃飛虎一鎗刺中脅下,翻鞍墬馬,梟了首級。纔要掌鼓回營,忽聽得後邊大呼曰:「匹夫少待回兵,吾來也!」五將見孔宣來至,黃飛虎罵曰:「孔宣!你不識天時,真乃匹夫也!」孔宣笑曰:「我也不對你這等草木之輩講閒話;你且不要走,放馬來!」把刀一晃直取,聞聘、崇黑虎忙舉雙斧砍來。一似車輪,六騎交鋒,直殺得:

  空中飛鳥藏林內,山裏猿蟲隱穴中。

  孔宣見這五員大將,兵器來得甚是兇猛,若不下手,反為他所算。把背後五道光華往下一晃,五員戰將一去,毫無蹤影,只剩得五騎歸營。子牙正坐,只見探事官來報:「五將被孔宣光華撒去,請令定奪。」子牙大驚曰:「雖然殺了高繼能,倒又折五將,且按兵不動。」話說孔宣進營,把神光一抖只見五將跌下,照前昏迷,吩咐左右監在後營。孔宣見左右並無一將,只得自己一個,也不來請戰,只阻住咽喉總路,周兵如何過去得?話說子牙頭運糧草官楊戩,至轅門下馬,大驚曰:「這時侯還在此處!」軍政官報與子牙:「督糧官榻戩聽令。」子牙傳令入來。楊戩上帳參謁畢,稟曰:「催糧三千五百,不誤限期,請令定奪。」子牙曰「督糧有功,乃是為國。」榻戩曰:「是何人領兵阻住此處?」子牙把黃天化死了,並擒拿了許多將官的事,說了一遍。榻戩聽得黃天化已死,正是:

  道心推在汪洋海,卻把無名火上來。

  楊戩曰:「元帥!明日親臨陣前,待弟子看他是什麼東百作怪,必以法治之。」子牙曰:「這也有理。」榻戩下帳,只見南宮适、武吉對榻戩曰:「孔宣連拿黃飛虎、洪錦、哪吒、雷震子,莫知去向。」榻戩曰:「吾有照妖鑑在此,不曾送上終南山去,明日元帥會兵,便知端的。」次日子牙帶眾門人出營,來會孔宣;巡營軍卒報入中軍,孔宣聞報,出來復會子牙曰:「你等無故造反,誣謗妖言,惑亂天下諸侯,妄起兵端,欲至孟津,會合天下叛逆;我也不與你廝殺,我只阻住你不得過去,看你如何會得成?待你等糧草盡絕,我再拿你未遲。」榻戩只見在旗門下,把照妖鑑照著孔宣,看鏡裏面,似一塊五彩裝成的瑪瑙,滾前滾後。楊戩暗思:這是個甚麼東西?孔宣看見楊戩照他,孔宣笑曰:「楊戩你將照妖鑑上前來照,那遠遠照,恐不明白;大丈夫當明做事,不可在暗地裏行藏,我讓你照。」榻戩被孔宣說明,便走至軍前,舉鑑照孔宣,也是如前一般。楊戩遲疑,孔宣見楊戩不言不語,只管照,心中大怒,縱馬搖刀,直取楊戩,三尖刀急架相還,刀來刀架,兩馬盤旋,戰有三四十回合,未分勝負。楊戩見起先照不見他的本像及至廝殺,又不能取勝,心下十分焦燥,忙祭起哮天犬在空中;那哮天犬方欲下來奔孔宣,覺自身輕飄,落在神光裏去了。韋護來助楊戩,祭杵打來,孔宣又把神光一撒;楊戩見勢不好,道他身後神光利害,架金光走了,見韋護降魔杵,落在紅光中去了。孔宣大呼曰:「楊戩我知道你有八九玄功,善能變化,如何也逃走了,敢再出來會我?」韋護見失了寶杵,將身隱在旗下,面面相覷。孔宣大呼:「姜尚!今日與你定個雌雄!」孔宣走馬來戰,子牙後有李靖大怒罵曰:「你是何等匹夫,焉敢如此猖獗?」搖戟直沖向前,抵住孔宣的刀,二將又戰在虎穴龍潭之中。李靖祭起三十三天,按玲瓏金塔,往下打來;孔宣把黃光一絞,金塔落去,無蹤無影。孔宣叫:「李靖不要走,來擒你也!」正是:

  紅光一展無窮妙,方知玄內有真玄。

  話說金、木二吒,見父親被擒,弟兄二人,四囗寶劍飛來,大罵:「孔宣逆賊,敢傷吾父?」弟兄二人,舉劍就砍,孔宣手中刀急架相迎,只三合,金吒祭遁龍樁,木吒祭吳鉤劍,俱起在空中;只見孔宣把這些寶貝,不為稀罕,紛紛俱落在紅光裏面去了。金、木二吒,見勢不好,欲待要走,被孔宣把神光復一撒,早已拿去。子牙見此一陣,折了許多門人,不覺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吾在崑崙山,也不知會過多少高明之士,豈懼你孔宣一匹夫哉!」催開四不象,來戰孔宣。未及三四回合,孔宣把青光往下一撒。子牙見神光來得利害,忙把杏黃旗招展,那旗現有千朵蓮花,護住身體,青光不能下來,正乃是玉虛之寶,自比別樣寶貝不同。孔宣大怒,驟馬趕來,子牙後隊惱了鄧嬋玉,用手把馬擰回,抓一塊五光石打來。正是:

  發手紅光出五指,流星一點落將來。

  孔宣被鄧嬋玉一右,打傷面門,勒轉馬望本營逃走;不妨龍吉公主祭起鸞飛寶劍,從孔宣背從砍來。孔宣不知,左肩上中了一劍,大叫一聲,幾乎墜馬。負痛敗進營來。坐在帳中,忙取丹藥敷之,立時全愈。方把神光一抖,收了般般法寶,仍將李靖、金、木二吒監禁,切齒深恨不表。子牙鳴金收軍回營,只見楊戩已在中軍,子牙陞帳問曰:「眾門人俱被拿去,你如何到還來了?」楊戩曰:「弟子仗師尊妙法,師叔福力:見孔宣神光利害,弟子預先化金光走了。」子牙見楊戩未曾失利,心上還略覺安妥,然心下甚是憂悶:「記吾師偈中說,界牌關下遇誅仙,如何在此處有這枝人馬,阻住許久,似此如之奈何?」正憂悶之間,武王遣小校來請子牙後帳議事。子牙忙至後帳,行禮坐下,武王曰:「聞元帥連日未能取勝,屢致損兵折將。元帥既為諸將之元首,六十萬生靈,俱懸於元帥掌握;今一旦信任天下諸侯狂悖,陡起議論,糾合四方諸侯,大會孟津,觀政於商,致使天下鼎沸,萬姓洶洶,糜爛其民。今阻兵於此,眾將受干戈之厄,三軍耽不測之憂,使六十萬軍士,拋撇父母妻子,兩下憂心,不能安身。使孤遠離膝下,不能盡人子之禮,又有負先王之言。元帥聽孤,不若回兵,固守本土,以待天時,聽他人自為之,此為上策,元帥心下如何?」子牙答曰:「大王之言雖是,老臣恐違天命。」武王曰:「天命有在,何必強為,豈有凡事阻逆之理?」子牙被武王一篇言語。把心中惑動,這一會執不住主意,至前營傳令,與先行官:「今夜滅□(上「穴」中「土」下「黽」)班師。」眾將都打點收拾起行,不敢阻諫。二更時,轅門外來了陸壓道人,忙忙急急大呼,傳與姜元帥。子牙方欲退兵,軍政官報入:「啟元帥!有陸壓道人在轅門外。」子牙忙出迎接,二人攜手至帳中坐下。子牙見陸壓,喘息未定,子牙曰:「道兄為何這等慌張?」陸壓曰:「聞你退兵,貧道急急趕來,故爾如此。」乃對子牙曰:「切不可退兵。若退兵之時,使眾門人俱遭橫死,天數已定,決不差錯。」子牙聽陸壓一番言語,也無主張,故此子牙復傳令:「叫大小三軍,依舊扎住營寨。」武王聽見陸壓來至,忙出帳相見,問其詳細。陸壓曰:「大王不知天意,大抵天生大法之人,自有大法之人可治。今若退兵,使被擒之將,俱無回生之日。」武王聽說,不敢再言退兵。且說次日,孔宣至轅門搦戰,探馬報入中軍。陸壓上前曰:「貧道一往,會了孔宣看是如何?」陸壓出了轅門,見孔宣全裝甲冑,陸壓問曰:「將軍乃是孔宣?」孔宣答曰:「然也。」陸壓曰:「足下既為大將,豈不知天時人事;今紂王無道,天下分崩,願共伐獨夫,足下以一人欲挽回天意耶?甲子之期,乃滅紂之日,你如何阻得住?倘有高明之士出來,足下一旦失手,那時悔之晚矣。」孔宣笑曰:「料你不過草木愚夫,識得甚麼天時人事?」把刀一晃,來取陸壓。陸壓手中劍急架忙迎,步馬相交,未及五六合,陸壓欲放斬仙飛刀,只見孔宣將五色神光,望陸壓撒來。陸壓知神光利害,化作長虹而走,進得營來,對子牙曰:「果是利害,不知是何神異,竟不可解;貧道只得化長虹走來,再作商議。」子牙聽見,越加煩悶。孔宣在轅門,不肯回去:「只要姜尚出來見我,以決雌雄;不可難為三軍,苦於此地。」左右報入中軍,子牙正沒處治,孔宣在轅門大呼曰:「姜尚有元帥之名,無元帥之行;畏刀避劍,豈是丈夫所為?」正在轅門百般辱罵,子牙只見二運糧官土行孫,剛至轅門,見孔宣口出大言,心下大怒道:「這匹夫焉敢如此藐視元帥?」土行孫大罵:「逆賊是誰,敢如此無禮?」孔宣□(左「手」右「臺」)頭,見一矮子,提條鐵棍,身高不過三四尺長。孔宣笑曰:「你是個甚麼東西,也來說話?」土行孫也不答話,滾到孔宣的馬足下來,畢棍就打,孔宣輪刀來架;土行孫身子伶俐,左右竄跳,三五合,孔宣甚是費力。土行孫見孔宣如此轉折,隨跳步縱出圈子,誘之曰:「孔宣你在馬上,不好交兵;你下馬來,與你見個彼此。吾定要拿你,方知吾的手段。」孔宣原不把土行孫放在眼裏,便以此為實,想道這匹夫合該死,不要講刀砍他,只是一腳,也跌做兩段。孔宣曰:「吾下馬來與你戰,看你如何?」這個正是:

  欲要成功扶紂王,誰知反中巧中機?

  孔宣下馬,執劍在手,往下砍來;土行孫手中棍,往上來迎,二人惡戰在嶺下。且說報馬報入中軍:「啟元帥!二運官土行孫運糧至轅門,與孔宣大戰。」子牙著忙,恐運糧官被擄,糧道不通,令鄧嬋玉出轅門掠陣。嬋玉立在轅門不表。且說土行孫與孔宣步戰,大抵土行孫步戰慣了的,孔宣原是馬上將軍,下來步戰,轉折甚是不及,被土行孫反打了幾下。孔宣知是失計,忙把五色神光,往下撒來;土行孫見五色光華,來得疾速神異,知道利害,忙把身子一扭,就不見了。孔宣見落了空,忙看地下,不防鄧嬋玉發手打來一石,喝曰:「逆賊看石!」孔宣聽響,及至□(左「手」右「臺」)頭時,已是打傷面門,哎呀一聲,雙手掩面,轉身就走。嬋玉乘機又是一石,正中項頸,著實帶了重傷,逃回行營。土行孫夫妻二人大喜,進營見子牙,將打傷孔宣,得勝回營的話,說了一遍。子牙亦喜,對土行孫曰:「孔宣五色神光,不知何物,攝許多門人將佐?」土行孫曰:「果是利害,俟再為區處。」子牙與土行孫慶功不表。孔宣坐在營中大惱,把臉被他打傷二次,頸上亦有傷痕,心中大怒,只得服了丹藥。次日全愈,上馬只要發石的女將,以報三石之仇。報馬報入中軍,鄧嬋玉就欲出陣。子牙曰:「你不可出去,你發石打過他三次,他豈肯善與你干休?你今出去,必有不利。」子牙止住嬋玉,吩咐:「且懸免戰牌出去。」孔宣見周營懸掛免戰牌,怒氣不息而回。且說次日燃燈道人來至轅門,軍政官報入中軍,「啟元帥!有燃燈道人至轅門。」子牙忙出轅門,迎接入帳,行禮畢,尊於上坐。子牙口稱:「老師!將孔宣之事,一一訴過一遍。」燃燈曰:「吾盡知之,今日特來會他。」子牙傳令:「去了免戰牌。」左右報與孔宣,孔宣知去了免戰牌,忙上馬提刀,至轅門請戰。燃燈飄然而出,孔宣知是燃燈道人,笑曰:「燃燈道人你是清淨閒人,吾知你道行甚深,何苦也來惹此紅塵之禍?」燃燈曰:「你既知我道行甚深,你便當倒戈投順,同周王進五關,以伐獨夫;如何執迷不悟,尚敢支吾也?」孔宣大笑曰:「我不遇知音,不發言語,你說你道行深高,你也不知我的根腳,聽我道來:

  「『混沌初開吾出世,兩儀太極任搜求;如今了卻生生理,不向三乘妙裏游。』」

  孔宣道罷,燃燈一時也尋思不來,不知此人是何物得道。燃燈曰:「你既知興亡,深通玄理,如何天命不知,尚兀自逆天耶?」孔宣曰:「此是你等惑眾之言,豈有天位已定,而反以叛逆為止之理?」燃燈曰:「你這孽障!你自恃強梁,口出大言,毫無思忖,必有噬臍之悔!」孔宣大怒,將刀一擺,就來戰燃燈。燃燈口稱:「善哉!」把寶劍架刀,纔戰二三回合,燃燈忙祭起二十四粒定海珠,來打孔宣;孔宣忙把神光一攝,只見那寶珠落在神光之中去了。燃燈大驚,又祭起金□(左「金」右「木」)盂。只見也落在神光中去了。燃燈大呼:「門人何在?」只聽半空中一陣大風飛來,內現一隻大鵬鵰來了。孔宣見大鵬鵰飛至,忙把頂上盔挺了一挺,有一道紅光直沖牛斗橫在空中,燃燈道人仔細定眼,以慧眼視之,看不明白,只聽見空中有天崩地塌之聲;有兩個時辰,只聽得一聲響亮,把大鵬鵰打下塵埃。孔宣忙催開馬,把神光來撒燃燈,燃燈借看一道祥光,自回本營,見子牙陳說利害,不知他是何物?只見大鵬鵰也隨至帳前,燃燈問大鶴鵰曰:「孔宣是甚麼東西得道?」大鵬鵰曰:「弟子在空中,只見五色祥雲,護住他身子;也像有兩翅之形,但不知是何鳥?」正議之間,軍政司來報:「有一道人至轅門求見。」子牙同燃燈至轅門迎接,見此人挽雙抓髻,面黃身瘦,髻上戴兩枝花,手中拿一枝樹枝,見燃燈來至,大喜曰:「道友請了!」燃燈忙打稽首曰:「道兄從何處來?」道人曰:「吾從西方來,欲會東南兩度有緣者。今知孔宣阻逆大兵,特來度彼。」燃燈已知西方教下道人,便請入帳中。那道人見紅塵滾滾,殺氣騰騰,滿目俱是殺氣,口裏只道:「善哉!善哉!」來至帳前,施禮坐下,燃燈問曰:「貧道聞西方乃極樂之鄉,今到東土,濟度眾生,正是慈悲方便。請問道兄法號?」道人曰:「貧道乃西方教下,準提道人是也。前日廣成子道友,在俺西方,借青蓮寶色旗,也曾會過。今日孔宣與吾西方有緣,貧道特來請他,同赴極樂之鄉。」燃燈聞言大喜曰:「道兄今日收伏孔宣,可以無誤東土之期矣。」準提曰:「孔宣得道,根行深重,與吾西方有緣,故特來收之。」準提道罷,隨出營會孔宣。不知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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