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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名人传记 > 细叙沧桑记流年

一一八

  我呢,1951年通过官方手续,和戴爱莲离婚。说实话,我是流过眼泪的。到1955年,我已独居五年。

  王人美当年在上海当歌舞演员时,我曾在丁惊家里见过她,这次经朋友介绍,目的明确,希望我们合组家庭,解除寂寞。应该说,我们彼此对性情脾气都不甚了解,但两人都是社会知名人士,有一定透明度,所以经过几个月交往,我便直率地提出要求结婚。人美倒有点犹豫,当时她正在长春拍片,在一封信里她这么写道:

  “……想到北京的春天,我们的郊游,的确使人怀念呢。虽然当我们单独相处时,我总是沉默寡言,然而想你能感觉到我的紧张不安和激动,否则你也不至于那么快的直接就提出问题。我的答复可能令你不满意,但是希望你能了解我是真诚和坦率的。的确,我不否认我有优点,但缺点更多,尤其是我的幼稚无知,它将带给你苦痛呢!你想到么?当然,这样说并不是让你提出任何保证,将来不能嫌厌我,而是更深了解,事先考虑、准备,如何克服困难,以期达到更好的合作。”

  “过去的环境、生活,养成了我某方面的依赖性,1952年病后更造成了过分自卑心理。我也曾想到如果有个知心的人,能够在事业上帮助我,生活上关怀我够多好呢。因此形成了目前的恐慌。这是我的心情,也许你要批评我吧,我愿意接受。”

  信中反映的谨慎态度,也许是一个女性的常态。这里面可能隐藏着第一次结婚的幸与不幸;也许是对我的警告,语言叙中带硬。

  事实证明她的考虑是有预见的。我们按照世俗传统习惯,在北京西单一家饭馆定了两桌席,请朋友吃了一顿,就算结婚了。人美从北影宿舍搬到大佛寺西街四十七号叶宅来住。我开始发现她的性格急躁,又好强,硬要摆出当主妇的身份,因此在家务上开始发生矛盾。结婚才一个月左右,某一天,不记得为了什么事,我们两人顶撞起来。她一本正经提出要和我离婚。结婚才一个月便要离婚,简直荒唐!

  我问:“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说:“你有大男子主义,我受不了。”

  乍一听,这顶帽子新鲜,但也可以理解,可能冒犯了她什么。

  我说:“咱们都四十多岁了,能像小孩子过家家那样,一赌气便散伙吗?”

  她说:“就是因为四十多岁了,这日子过下去将难于收拾,所以还是走开好。”

  我说:“你认为我有大男子主义,这帽子我可以戴。不过,若是你头脑里没有大女子主义,怎能感到我有大男子主义呢?”

  给我这么一反驳,她好像有所憬悟,口气变了说:“那么,再试试吧,看我们能不能平平安安生活下去。”

  从此以后,我们之间除了作为生物的人,特别注意如何做一个社会的人。我逐渐摸到王人美的脾性,凡属于内掌柜职权范围内的事,外掌柜不得插手。对我来说,这本来是丈夫的幸福。但是,这内外之间,界限很难分清。例如,她对甘雨胡同的住房总不满意,老是要找房管所修这修那,房管所总给她“拖”,拖得不耐烦,便要外掌柜出面打交道。外掌柜懒得管,有时采取“顶”的办法,也就是“倔老头”那篇文章所说,反过来站到房管所的立场,替房管所说话。内掌柜火了,拿出她的杀手锏,说要搬到北影去住。她是北影的演员,有权向北影要住房,但北影的领导却认为王人美和叶浅予结了婚,住了叶浅予那七间房的小院子,怎能再占北影的宿舍楼呢?王人美屡次碰钉子,便屡次和我闹别扭。闹的中心内容是不该和我结婚,以致丧失了她在本单位应得的权利。

  在我们第一次闹离婚之后,为了保证内掌柜的职权,人美借故辞退了跟我好几年的北京老阿姨,换了她的老乡湖南阿姨。干了没多久,不知犯了什么错误,得罪了她,她又把湖南阿姨辞了。对这件事,外掌柜不以为然,内掌柜却板起面孔说:“别噜嗦,这是我的事,你别管!保证不亏待你就是!”

  这样吵吵闹闹,人美也感到有点过火,在一次信里她写道:

  关于求同存异是不是运用于夫妇之间,我没有很好研究过,不敢作肯定的回答,感觉上不认为能行。因为如果像目前情况,我们分居两地,所要求者是赶快见面,别的一切都可以不顾及到对方,当然会过得很好。可是两人每天在一起,还有说舌头碰不到牙的吗?只顾着求同,现实生活还过不过呢?总之,让我们经过实践再改进吧。

  在一次通信里,我写到希望在生活中有点幽默感,不要老是那么紧张和严肃。她回答道:

  “生活中带点幽默当然能使人轻松愉快,问题在于幽默和讽刺的界限很难划分。如果过了那个‘度’,是会使人难堪的。我虽然一般地说对事物较比认真,但不至于到完全不懂幽默。可能是在我的印象中,你不是富于幽默感类型的,因此常引起误会。”

  “我本来就是不好说话的人,拼命在培养自己多说,然而经常都感到话似乎都是多余的。就拿你举的例子来说吧,你的结论还是‘废话’。其实我倒同意你后来的一句话:’谁都没有知道谁肚子里在想什么。’这出戏按我的舞台指示是这样的:

  人物:我(对事情比较认真,想得很周到,这在某些方面来说是好的,然而常得反效果)

  你(有意识地在改造自己的大男子主义,然而仍不免经常流露)

  时间地点:文登路早餐进行中

  我:(吃完要去冲茶,想着糖盒应该带回去,你尚未吃完,可以让你带)你吃完把糖带回去吧!

  你:(责问地)为什么你不拿呢?

  我:(心想我也不吃糖,不爱喝茶,凭什么这点事你都不肯做,有点生气,直率地)你就不能拿一下吗?

  “根据你我两人对同一件事的态度,完全说明我们之间是不够了解。我确实希望通过我们这次的通信,比较冷静地把该说的都说个明白(哪怕过头一点)。摸清楚毛病在那里,以便纠正,如何?”

  从这封信里可以看出人美如何在抓我的“小辫子”,用以证实大男子主义的症结所在。而我呢,仍然我行我素,大大咧咧,不以为然,认为小事情无关大局。这可把她惹急了。在另一封信里,她非常严肃地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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