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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谁更重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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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回他没有继续和她搭腔,脑袋靠在头枕上,眼睛依旧闭着,伸出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

  她只得噤声。

  几乎就是几秒钟的时间,他的手一放下去,人便睡着了。

  曾鲤不知如何是好。

  她联系不上于易,而艾景初这样的情况也让她放心不下。

  过了片刻,她静静地想了一下,拉开车门下车去打电话。

  于易下午打给她的是个手机号码,她不知道是谁的,抱着侥幸的心理,她拨了过去,接电话的却是个女声。

  “麻烦您,请问能找一下于易吗?”曾鲤问。

  “他刚才出门去了,”那边的女声顿了下,“你是曾鲤?”

  “嗯。”曾鲤也觉得这声音耳熟,听见对方叫她的名字,疑惑着反问,“大表姑?”

  “是我。”她是于易的大姐,于楠。

  “你也在这里啊?”

  “你不知道吧?为了你表弟考高中,我们今年来A城买了房子,我也辞职了来照看他,顺便自己找了个工作。”于楠是于家对曾鲤最亲切的人,只是碍于年龄差距大,两个人没有什么交集。

  “那你平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啊,这就是我的号码。”曾鲤说。

  “谢谢啊,你一直都是好孩子。”于楠说,“阿易不是找你去了吗?”

  “我有事走不开,又不知道他电话。”

  “哦。他回国好长时间了,前些天在老家陪老妈,今天早上才到A市,其实这房子是他给孩子买的,今天他来看看我们,说明天一早就要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

  于楠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了。

  她上车凝视着艾景初的睡颜,过了会儿,侧过身,将手绕过去,从那边侧窗拉出安全带替他系上,然后将车从饭店的停车场开了出去。她送过他一次,记得他家地址。

  曾鲤将车开到了上次他让她泊车的车位里,却犯难了,她不知道他具体住哪一栋……左右各一排房子,总不能一个一个去问吧?

  她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但是他睡得很沉,不见任何回应,她便再也狠不下心。

  于是,她又下车按照于楠给的号码打给了于易。

  “我有事情来不了了。”曾鲤解释。

  “没关系,我等你。”于易说。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所以……”

  “你故意的?”于易说,“你不想见我。”

  “没有,我真的是抽不开身。”

  “你住哪儿?”于易问,“我去你家等你。”

  曾鲤想了想,这样也好,万一她半夜才回去,至少他有睡着的地方,就将地址门牌告诉了他,“我有一把备用钥匙。”

  他打断她,“门垫下面?”

  “对。”

  安顿好于易,她的心绪也稳定了些,再回到车上照看艾景初。他的头朝她这边侧着,借着路边的橘黄灯光,终于能肆无忌惮地将这张脸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睫毛不算长也不翘,但是异常浓密,怪不得一双黑眸盯着人瞧的时候就跟涂着眼线似的……

  曾鲤怕这样他睡着后一直呼吸着狭小空间里的空气会不健康,于是关掉空调,将所有的车窗打开,再将发动机熄了火。

  她将手机关了声音,打了一会儿小游戏陪着他。

  后来,连手机也低电量报警,她不敢继续玩,再无事可做。

  月光很浅,夜风里有谁家院子里黄桷兰开的味道。她很喜欢这种花,幼时奶奶家的四合院里也种着那么一棵,长得特别快,一年比一年高,不知不觉就成了一棵大树,每年到了夏季满树都是黄桷兰,哥哥姐姐们便会搭着脚凳去摘,她胆子小,只敢在下面张望,有时候摘下一大堆,再用细线串起来挂在各自的衣服上,周身都是花的香气。

  在如此静谧无声的夜里,伴着月色和花香,想起儿时的种种过往,有的画面会有于易,有的画面又没有他,她似乎觉得时间和记忆一同在从身边轻轻流走。她怕他这么睡着,也没有个盖在身上的东西会感冒,不禁伸手去探一探他皮肤凉不凉。

  哪知,这一下扰了他的好眠,他动了动,便睁开了眼睛。

  他是真的睡得太熟了,以至于睁眼的一瞬间有些迷茫,怔忪须臾后,才想起自己是在哪里。

  “醒了?”她问。

  他揉了揉眼睛,缓了几秒后才问:“我睡了多久?”

  曾鲤按开手机屏幕看了下,“大概两个多小时吧。”

  “好些了没?”她问。

  他又没答话,睡眼惺忪。

  曾鲤第一次见他睡醒后的样子,似乎过了老半天了思绪都还有些迟钝,和平时的艾景初哪有半点相似。

  见他闷坐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把车开回来的?”

  “嗯。”还能有谁?

  “你怎么不进家去?”

  “我又不知道你住哪儿。”

  艾景初闻言,指了指左边,“这不就是。”

  曾鲤随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居然就是那个屋前种着黄桷兰的小院。

  “进去坐坐?”艾景初问。

  “不了。”

  他酒量原本不错,但是刚才酒桌上没怎么吃东西,白酒红酒又喝混了,有些上头,如此睡了一会儿酒劲已经去了大半。他觉得嗓子干涩难耐,如火烧一般,下车打开后门,从里面抽出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地仰头喝下去。

  曾鲤也随着他下了车,“我自己打车回去。”

  “我陪你回去吧。”他说。

  “不用了!”她坚定地否决。

  他愣了下,这样反常的曾鲤让他心中升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随后淡淡说:“那我送你去打车。”

  两个人关了窗,锁好车,肩并肩沿着小路往外走。

  夜风拂面,空气中又飘来那黄桷兰的香味,曾鲤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树。她想起他刚才在醉意中对她说:“你来得那么迟,一路上也不和我说话,我问你,你还不理我。”那口气不是生气抱怨,而是像个孩子一般地呢喃嘟囔着,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孤单和敏感。

  想到这里,她突然驻步不前。

  他有些意外,多走了几步,又回头等她。

  她站定未动。

  “我有话要告诉你。”她说。

  他侧了下头,一言不发地等着她的下文,她只要是这个表情,那必定是很慎重的事情。

  “于易回来了,他下午给我电话,约我见面。刚才你喝醉了,我没法叫醒你,他就一直等我。他明天就要走,我得去一趟。”她一口气将话全部说完,怕自己稍作停顿就会退缩。

  听完之后,他眼波微动,睫毛颤了颤,遮住了一切情绪,半晌才缓缓问了一句:“一定要去?”

  “我答应他了。”曾鲤不敢看他。

  艾景初凝视着她。

  良久。

  “那走吧。”

  最后,他说。

  此后,他们步行出了军区大院,再走了一截路,到了街边,此刻已经过了十一点,马路上车辆少了很多。

  两人一路无话。

  曾鲤上出租车的时候,他拉了她一下。

  她望着他。

  艾景初松开手,“到了给我打个电话。”他说。

  曾鲤答应着,然后将车门关上。

  送走曾鲤的艾景初长久地站在原地。

  他感到胸膛里塞满了难言的情绪,堵得他有些难受,就像被一双手不停地揉捏着,似乎要毁了它行动才会停止。他站在那里,不停地有出租车以为他要拦车而停下来,甚至也有夜里出来拉人的私家车也忍不住缓缓驶过,问他走不走。

  上夜班的清洁工人在捣腾着收来的饮料瓶,周遭的店铺几乎都开始关门,能频频听见拉锁卷帘门的声音,只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开着,在这条长长的大街上,那是唯一明亮的地方。

  旁边的环卫工人已经走了个来回,看到艾景初还站在那里,终于忍不住关心了下他,“小伙子,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艾景初摇摇头,跺了跺麻木的双腿,朝便利店走去,买了一盒烟。

  走出来后,他发现自己身上没有火,又折回去买了一只打火机。

  吸第一口烟的时候,艾景初看了一眼手机,不知道她到了没有,见到于易没有,会不会忘了到了之后要给他回个信。

  他吸了第二口,鼻唇间呼出一团青烟,他蹙着眉透过烟雾又看了一眼屏幕,然后打开短信箱,上一条短信也是下午曾鲤发给他的,跟他说她出门了。

  艾景初又举起左手的那支烟,放在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烟上的火星,明亮闪烁,迅速地燃烧着。

  他一直有一种感觉,仿佛她一去见于易,他就会失去她,那个在东山雪夜里为他送药的女孩再也不会为他而出现。而同样是东山,对她而言却封存着另一段回忆,他又想起清晨日出下她哭的模样,那样的眼泪却不是为了他而流。

  原来,于易还是比他来得重要吗?

  犹豫间,他用手按了手机上的回复,待指尖再次触到屏幕的刹那,却不知道可以写些什么,叫她不要去?让她回来?告诉她他的不舍?

  甚至,央求她?

  他猛地一惊,突然就觉得自己陌生了起来。

  他怎么会是那样的男人?

  活了三十年的艾景初,这一生何时对人如此卑微过?

  艾景初将手机默默地收起来,笔直地站在路灯下,身影孤单落寞。他忽然觉得是不是他错了,那个原本会陪伴他一生的人,其实并不存在,一直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妄念而已。

  他将烟蒂捻灭,扔在人行道旁的垃圾桶里,刚转身便听到一声呼唤。

  “艾景初!”

  那声音极其响亮,在这样的深夜,于空旷的大马路上,显得如此突兀又清脆。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朝声源方向回头望去,看到马路对面那个身影居然是去而复返的曾鲤。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路,曾鲤在这边,他在那边。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那样呆呆地看着她,有些无法置信。

  她又喊了他:“艾景初!”这一回比刚才的声音小了一些,少了那种急切,但是心中的情绪却随之流露了出来。

  司机往回开的路上,曾鲤想过自己要在哪个路口下车,要如何跟门口的警卫解释,要怎么找到那个种着黄桷兰的小院子,可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过了那么久,他居然还站在那里,一个人抽着烟。

  他们之间隔着的那条路是城市的主干道,中间正好是下沉通道的出口,没有设过马路的人行横道,她想过去,却过不去。她下了人行道的台阶,想越过车道,从中间隔断的栏杆直接翻过去,可是来往的车辆虽说不多,速度却太快,她走了两步,又被逼得退了回去,待她再一次借着车流的空隙朝前冲时,艾景初却急了,冲她吼了一声:“曾鲤!”

  她止住脚步,看他。

  他有些怒,扬手,指着右边一百多米外的人行天桥说:“走那边!”

  她看了看,急忙按照他说的做,走了几步再看对方,他也在一边走一边看她。

  两个人便在这两条平行线上,朝着同一个方向奔去。

  但是他个高腿长,步子又大,走得比她快多了。

  她连忙小跑了几步。

  一百米的距离却那样漫长。

  她从未在这么晚的时间一个人在街道上徘徊过,所以时不时会看艾景初一眼,为自己壮胆。而艾景初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她,在那么暗的街道上,他害怕他一眨眼,她就不见了,又怕她只是自己虚构出来安慰自己的幻影。

  他俩一前一后踏上楼梯,走了十来个台阶,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再上十来个台阶,然后登上了天桥,看到了彼此。

  她走得太急了,微微有些喘,到了跟前又有些胆怯,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去而复返的举动。

  而他却没有丝毫迟疑,疾步上前,一把将她拉至胸前,不由分说地吻了她。

  他吻得那么用力,那么猛烈,一只手紧紧拽住她的手腕,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用力地压向自己,她的嘴里还有他亲手给粘上去的金属矫治器,但是他顾不得这些,一心只想狠狠地吻住她,将她揉碎,然后塞进胸口里,再也不让任何人觊觎。

  他的举动太蛮横了,让她本能地躲闪着。但是她的头早被他一手掌控着,哪里还有逃避的自由。而被他钳制住的那只手腕,无论她怎么挣扎,他也没有放开。

  曾鲤吃痛地哼了一声,又将另一只暂时还能活动的手,放在他的胸前,隔开两人紧贴的身体,好不容易推开了一点缝隙。有了这丝空隙后,她趁机使力将脸错开些,于是角度微微一偏,牙套上的金属钉便划破了他的唇,刮出一道血痕。

  她丝毫不觉。

  他也固执起来,不止不休,手上一使劲,让她的唇又回到原位。

  他贪婪地沉浸其中,很久才松开她。

  曾鲤一边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一边说:“你弄疼我了。”

  她的伤口拆线没多久,肉还很新,稍不注意拉扯到还是会很疼,而且腕骨也似被他捏断了一般。

  而他却狠心地说:“你不疼,怎么知道我心里多难受?”

  “你又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喜欢你,你不知道?”本来他白天伤了嗓子,晚上又被人灌了酒,此刻声音已经嘶哑,少了平时的魅力,可是这样的一句话被他缓缓陈述出来,中间些许停顿,而后到了句末,尾音又翘上去,就如一根羽毛轻轻撩拨在她心尖上。

  她口是心非地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说话时,她神色微嗔,双目盈盈,那被蹂躏后的唇瓣,鲜红欲滴,还沾着他留下的湿润。

  他情难自持,不禁垂下头,又想再来一次。

  碍于所处的场合,她又有些退却,而这一回他的动作柔和了很多,轻轻地环住她的腰,将她贴到自己身上。

  “要是有人……”她阻止他。

  “嘘。”

  话音刚落,便嘴唇相触,温热柔软,彼此的气息顿时充盈于胸。

  她思绪渐渐空白,对于外界的感知都被封闭起来,忘记了耳边的车流声,忘记了地点,似乎这个世界只剩下她和他。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那温热的唇才舍得离开她。

  彼此分开两寸的距离后,他捧着她的脸,问:“现在知道了?”

  她这才发现他下唇唇瓣上的伤口,似乎是被她的牙套刮伤的,虽说没有继续流血,但皮却是实实在在地被刮破了一块,留了一个小口子。伤口红红的,似乎还有血急切地要渗出来,带着种奇怪的魔力,让曾鲤的目光一触碰到那个地方,就觉得诱惑。

  她早已被他吻得面红耳赤,听他这么一问又嘴硬说:“就是不知……”

  哪知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出口,他的唇第三次覆盖下来,那么缠绵温柔,仿佛她不亲口承认,他便会永远吻下去,不止不休。

  她想到那个伤口,心微微一颤,羞怯温软地回应了他。

  刹那间—

  有什么被点亮了。

  仿佛有束电流从各自的心脏蔓延开,传导到四肢百骸,而相互间那些被紧密缠绵、温柔厮磨的地方,就似被电击过一般。

  他的手缓缓地松开她的腰身,转而顺着胳膊,找到她垂在身侧的双手。他引导着她的手去围住他的腰,而他的手却解放出来,一路朝上,一只抚在她的背后,另一只手五指插入她的发间。指尖缠绕着她的发,触觉细密柔软,惹得他不禁用指腹轻轻摩挲起来,极尽温柔。

  她口中的诱人馨香与他唇舌间烟草和酒精的味道交织相汇。

  紧贴,厮磨。

  吮吸,辗转。

  舔咬,交缠。

  越来越深,越来越烫,几乎要将彼此一起融掉,谁也舍不得推开。

  这时,有人声传来。这里本来不是闹市,在凌晨时分鲜有人来往,但是仍有人上天桥过马路,不是一个,而是一堆人,远远就传来嘻嘻哈哈的嬉闹声。

  这杂音让曾鲤猛然回了魂,她急忙离开他的唇,朝他怀里缩去。

  他转了个角度,将她护在胸前,朝来人背过身去。

  那些人的打闹声渐渐低了下去,对天桥上的这对情侣有些好奇,走远了几步才开始窃窃私语,一直议论到下了天桥。

  曾鲤这辈子何曾做过这样的事情?从脸一路红到脖子,深深地埋在艾景初的怀里。

  “为什么又回来了?”他问她。

  “半路上,我给于易打了电话,我说我有别的事情,让他不要等我。”她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着,鼻子贴着他的衣服,瓮声瓮气的。

  “嗯。”他也没有纠正问题。

  “艾景初,”她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吃醋了?”

  “不是。”他一边生硬地否定着,一边别过头。他的神色极其不自在,而那脸上,却似乎染了一层薄薄的羞涩,这副表情和刚才霸道的举动哪里有半点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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