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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的蔷薇3:今夏》

Chapter 11

  她想起自己走出少管所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季节……一年了。已经整整一年的时间。

  女高官的被调查事件持续发酵,陆续被揭露出好几桩证据确凿的司法腐败案件,其中有一两件同森洛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周后,更加有媒体曝出,七年前震惊时尚圈的未成年少女对森洛朗的人身伤害案就是由当年还是律师的该名女高官经手。

  那个案件当年曾经轰动一时。

  某晚,国际著名的时装设计师森洛朗身中五刀,重伤入院。警局调查后发现,持刀伤人者竟然是已故时尚界设计鬼才莫昆大师的女儿,一位年仅十四岁的未成年少女。世人惊骇!

  莫昆大师在世时,对自己年幼的独生女儿宠爱得如珠如宝,时常带她出入各种大型时装秀,盛赞女儿拥有第一夜绽放的蔷薇般满满的灵气,未来必将超越他的成就,成为更加出色的设计师。因为小女孩美丽可爱的面容,灵气四溢的气质,和在各大时装秀亮相时的淡定从容,莫昆的女儿被媒体竞相追逐,深受大众的喜爱,被称为“蔷薇小公主”。

  而莫昆大师突然去世后—他的女儿也随之消失在公众的视野之外,曾经有八卦的报纸想要追踪蔷薇小公主的下落,却发现她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事过境迁,正当人们已经渐渐淡忘掉这个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时,十四岁的她再次出现在媒体的视线里,却是因为手持利刃,将继承了莫昆大师衣钵的森洛朗重伤!

  在当年,这是无比轰动的一桩案件,各种传言甚嚣尘上。

  有说法是森洛朗非法占有了莫昆大师的遗产,莫昆大师的女儿因为仇恨行凶伤人;有说法是莫昆大师的女儿早已精神失常,是精神病发作导致伤人;还有传言是森洛朗囚禁了莫昆大师的女儿,对她常年性侵,她反抗之下动手伤人。而警方的讳莫如深,导致产生更多离奇的说法。一时间扑朔迷离。

  当时所有媒体的焦点都对准了这件事,庭审那天,法院外无数记者们蜂拥而上,对着被衣服蒙住头部的莫昆女儿疯狂拍照,刺目的白光照得连四周的警察们都无法睁开眼睛。

  因为是未成年人,庭审并未公开。

  直到最终宣判,因故意伤人罪,莫昆女儿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至于伤人的原因,是森洛朗因为感念莫昆的恩情,几年来一直供养莫昆的妻女,但莫昆女儿无法承受家道中落,性情变得虚荣贪婪,怪癖扭曲,竟三番四次试图引诱森洛朗与之发生不正当关系。那晚,当森洛朗再度严词拒绝,莫昆女儿恼羞成怒之下,抓起水果刀将猝不及防的森洛朗捅成重伤。

  真相大白之后,舆论对森洛朗报以无比的同情与尊敬。

  也曾有声音质疑,对一个年仅十四的未成年少女入狱十年是否量刑过重。但更多的声音反驳说,这种恩将仇报心肠狠毒的恶性案件,就应该严惩,以维护法律的尊严。

  时隔多年,这桩早已被时光淹没的陈年旧案又被翻出,人们不禁质疑,森洛朗与女高官在当年是否就存在司法腐败与暗箱操作呢?如果说森明美的案件,有森洛朗的运作在里面,那么当年的莫昆女儿伤人案是否也是森洛朗在一手遮天、混淆黑白?

  有媒体和好事者开始翻找当年案件审理时的蛛丝马迹,开始关心莫昆女儿现在是否仍旧被关押在监狱里。

  这时,突然有一条更加令人震惊的爆料出来—莫昆女儿已经出狱!

  而且—她已经更名改姓进入时尚圈!

  她就是当下最为炙手可热的新锐女设计师,刚刚夺得亚洲高级女装大赛总冠军的—叶婴!

  这怎么可能!

  媒体和民众全都疯狂了!

  如横空出世般,以女王的气势横扫时尚圈的叶婴,居然会是那个当年的蔷薇小公主,是那个因为将森洛朗捅成重伤而入狱的未成年少女?这是怎样的脑洞大开,再癫狂的戏剧也难以有如此的想象力!

  网络上很多人惊呼,这不可能!

  他们翻找出旧时蔷薇小公主的照片,莫昆去世后莫昆女儿上中学时仅存的一些旧照片,再与叶婴的照片进行比对,虽然都是美丽到令人目眩的面容,但打眼看上去,并不像同一个人。

  而更细心的网友和媒体记者们又进行仔细比对。吃惊地发现—虽然看起来好似不像,但是仔细去看,脸廓、耳朵、眉眼鼻梁嘴唇之间的距离几乎一模一样,再仔细看,尤其是那一双深邃黑雾般的美丽眼眸,完完全全是同一个人啊!

  谢氏大厦前。

  无数的摄像机、无数的话筒、无数的记者疯狂地将叶婴包围。面对忽然间清瘦许多的叶婴,他们连珠炮般地问:“叶小姐,您与莫昆大师是什么关系?”

  “叶小姐,叶婴是您的本名吗?”

  “叶小姐,您怎么评价当年莫昆女儿对森洛朗的伤害案件?”

  “叶小姐,您过去与森洛朗父女是否有什么恩怨?”

  “……”“……”有记者索性单刀直入地问:“叶小姐,现在盛传您就是莫昆大师的女儿,对此您有什么话想说吗?”

  摄像机镜头前—在记者们的屏息等待中,叶婴睫毛扬起,她眼瞳疏离,淡淡一笑,回答说:“现在,我的名字是叶婴。”

  说完,在谢氏集团保安们的护卫下,叶婴迈入越璨的座驾,消失在路灯渐起的傍晚。记者们鸦雀无声了半晌,突然间,全都醒了过来—啊!她承认了!

  她这是在回答说,她就是莫昆的女儿,只不过她现在的名字叫叶婴!对吗?对吗?!对吗?!

  著名新锐设计师叶婴公开承认身为莫昆女儿的身份!

  顷刻间,所有的媒体客户端争先恐后将这条消息推送出去。

  这条新闻轰炸般出现在各电视台、各新闻媒体、所有报纸杂志和所有网络平台,甚至从国内一直传播到整个亚洲地区。

  空前的热度!

  民众们又惊骇又兴奋地讨论这个话题,有人想起森明美曾经指出叶婴坐牢的经历,而司法系统证明说没有叶婴的犯罪记录,现在看来,叶婴是她出狱后新改的名字,所以才没有相关记录。

  不过,森明美抄袭和意图伤人的证据已经板上钉钉,森洛朗与叶婴之间的仇怨才是目前最值得关注的。

  与此同时—司法部门重新启动的对森明美精神鉴定的结果也出来了,这次一共请来了三位在国内外德高望重的精神科医学专家,在对森明美进行了为期三天、全面谨慎的会诊和评估之后,专家们一致认为森明美在做出犯罪行为时有清醒的意识,具有完全的行为能力。

  于是,森明美又从精神病院,被送回警局关押。

  受最近爆出的这一系列事件的影响,森洛朗暌违T台两年之久的时装发布会突然备受关注起来。当晚的时装秀虽然前来捧场的明星很少,但亚洲区各大时装杂志的主编们来了很多。与以往的亲密热络不同,时尚主编们普遍同森洛朗保持了一个微妙的距离。

  T台上光芒璀璨。

  来宾们陆续在两旁的看席上落座。

  就在时装秀即将开场前的五分钟,来宾入口处传来一阵轰然的骚动,众人纷纷扭头望去。在已逐渐暗下的光影里,赫然竟是一袭黑色纱质连身裤,如女王般的叶婴挽着身着黑色小礼服的越璨,施施然进入场内。

  轰—惊呼和议论声顿时四起。在前排的各时尚杂志主编们纷纷投过来的复杂目光中,叶婴与越璨并肩落座在前排最中间的位置,虽然那两个位置上放的并不是她和他的名字。

  音乐响起。

  暌违T台两年之久的森洛朗时装发布会正式开始。秀场布置得极为华丽,有巨大的油画画框、戏剧般夸张的宝座、绚丽的樱花花枝、日式仕女图的屏风等背景。

  在梦呓般迷离的日式歌谣音乐中,画着日本艺妓式苍白豆唇妆的模特们逐一走出,她们或撑着华丽的纸扇,站于屏风前;或手握蜡梅花枝,站于油画画框后;或怀抱一只美丽的花瓶,坐在尊贵的宝座里……

  画面艳丽。构图有日式的禅味。

  辉煌变幻的光线中,细窄的腰身,各种细纹的棉麻材质,这场时装秀仿佛将时光带到了明治时期的日本,观众们不时发出阵阵掌声,而前排的时尚主编们却神色各异。

  时装秀的最后—音乐响至最隆重的节奏,最明亮的光束里,在模特们的簇拥下,一身名贵手工定制西装的森洛朗走上T台,他淡定从容,成熟优雅,仿佛最近那些纷纷扰扰的事件对他毫无影响。伸开双臂,森洛朗绽放出他那充满男性魅力颠倒众生般的笑容,全场来宾情不自禁发出热烈的掌声。

  就在此刻,叶婴从前排的最中间位置站起来。

  一直暗中关注着她的来宾们,发现她异常的举止,如潮的掌声立刻七七八八地零落下来,几乎每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她。被近日铺天盖地的新闻洗礼着,现场有谁会不知道叶婴与森洛朗之间仇深似海的渊源呢?

  难道叶婴会选在这个时间对森洛朗发难?来宾们屏息等待。

  T台上,正要接过模特献花的森洛朗也看到了从观众席站起的叶婴。他惊讶了一下,然后露出高兴的笑容,仿佛很欣喜能够在这里看到她,他甚至向她伸出一只手,邀请她走上台来。

  台下。叶婴淡淡地扯出一抹笑容。

  转身。

  在满场死静死静的气氛中,她扬长而去,只留给T台上的森洛朗一个嘲弄冰冷的背影。

  轰—当叶婴的身影消失在观众席出口,整个秀场里就像炸了锅一样,森洛朗颇显尴尬地被晾在台上,来宾们激动地议论起来,现场的记者们在经过短暂几秒的惊愕后,如梦初醒,抓起各种拍摄采访器材,呼喊着,拔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叶婴消失的方向追去!

  “叶小姐!”

  “叶小姐!”

  “叶小姐—!!”

  冬夜一轮寒月,越璨将大衣披在叶婴的肩上,先行迈步下去,为她拉开车门。激动地呼喊着,大群的记者们此时已纷拥追了上来,将台阶下越璨的跑车围得水泄不通。

  “叶小姐,您怎么评价今晚森洛朗大师的时装秀?”无数话筒挤在叶婴的面前,一位记者提出了所有记者想问的这个问题,摄像机的镜头紧紧对准叶婴脸部的每一个表情。

  “廉价、庸俗、毫无新意。”冬夜寒风刺骨,在被记者们高举的补光灯下,叶婴身姿如冰如玉,她毫不回避,冷冷地说:“用JUNGLE的品牌,发布如此低劣的时装秀,是对品牌创立者莫昆大师的侮辱。”

  记者们哗然。

  如此刀光剑影、毫不留情的评价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这是叶婴对森洛朗的正式宣战吗?记者们惊愕得面面相觑。在叶婴踏入车内即将离开之前,有一位记者尴尬地问:“叶小姐,请问您的评价是客观的,还是由于受到某些情绪的影响?”

  看了眼那位记者,车内的叶婴淡淡一笑:“今晚现场有那么多专业的时尚界人士,时装秀的影像资料流出后也将会被所有的人看到,届时大家的点评不是我一个人可以主导的。”说完,越璨为她关上车门。

  冬夜的寒风中,记者们呆若木鸡地望着那辆华丽的跑车消失在路的尽头。

  果然,第二天,对于森洛朗暌违两年多隆重举办的时装发布会,时尚界人士大多给予尖锐的批评。国内著名的时尚杂志主编们,纷纷发表评论,认为这场秀哗众取宠,看似令人眼花缭乱的日式禅意风格,在拿掉华丽的背景和道具,擦掉模特脸上夸张如纸偶的妆容之后,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空洞的时装。

  毫无灵魂。

  对于森洛朗的这次重返T台之作,时尚主编们只能用“平庸”两字来形容。网络上的各时尚微博博主和有影响力的微信公众号,也一面倒地对森洛朗的这场时装秀进行调侃和嘲弄。

  有人说,这场秀最漂亮的是樱花、折扇、屏风和蜡梅,除此之外,就只剩下模特脸上古怪的妆容可以欣赏一下了。有人说,江郎才尽不可怕,可怕的是江郎才尽了还觉得自己很牛叉。有人说,我苦苦等待了一整场秀,时装呢,时装在哪里,莫非我眼瞎了吗,怎么什么也没有看到。

  而国际时尚圈对这场秀的评价是—完全失去了设计鬼才莫昆大师创立“JUNGLE”这个品牌时的狂野瑰丽的想象力,又没能树立起属于自己的新风格。

  于是,森洛朗复出的时装秀成为了笑柄。

  原本在亚洲时尚圈备受尊敬,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的森洛朗仿佛顷刻间被拉下神坛。同时,有一种以前只在时尚圈内部流传的说法,不知怎么被传了出去,越传越广—这种说法是,森洛朗其实并无才华,莫昆大师在世时,他是靠着细心入微地照顾莫昆大师和家人的衣食起居得到信任,成为莫昆大师的助理设计师。莫昆大师去世后,他手中掌握了一些莫昆大师弃之不用的草图,冒充是自己的作品,才维持住JUNGLE继任掌舵者的形象。

  等到莫昆大师的草稿用尽,森洛朗苦于无法继续,才只得在时尚界遁隐。而这次时装发布会,森洛朗拿出的作品恰恰就证明了他果然毫无设计的才华与灵感。甚至他的女儿森明美,那平庸而毫不出彩的时装设计能力也佐证了他没有那样的基因。

  “朗哥,我看不下去了!”

  各种报纸上满版满版对森洛朗的负面评论让蔡铁勃然大怒,铁掌重重拍在桌面,桌上的花瓶“啪”地摔落地上,清水和满满的花枝洒了一地。

  女佣胆战心惊地跪下清洁。

  “你一让再让,她就得寸进尺,没完没了!”蔡铁怒声,“依我说,必须得给她点颜色看看,女人嘛,吓唬吓唬她们几下,她们就知道害怕了!”

  盘膝坐在榻榻米上。

  森洛朗慢慢品着清酒,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是她惯用的手法。”

  看了森洛朗一眼,坐在下首的蔡娜阴森森地说:“看着吧,她会一步步地逼过来,直到把你逼得走投无路,狗急跳墙,然后她就在那里等着你犯错,还会嘲笑你说,这些全都是你自作自受。”

  “你个熊孩子,怎么说话呢!”蔡铁暴跳如雷,一巴掌扇到蔡娜的脑袋上,“什么你呀你的,叫森伯伯!什么狗急跳墙,你才是狗,你个狗崽子!”

  一边教训目露怒色的蔡娜,蔡铁一边满脸对森洛朗赔笑:“朗哥,娜娜她娘死得早,没人管教,从小就不会说话,您别往心里去。”

  森洛朗摆一下手。

  蔡铁又挠头说:“不过,朗哥,我一直觉得那女孩子邪门得很。那些年,抓回来她多少次,打了她多少回,身上都没一块好肉了,也不求饶,连一滴眼泪都不肯掉,一双眼睛黑漆漆阴恻恻的,我看了都瘆得慌。她还敢用刀子捅你!朗哥,这女孩子是个祸害呀,现在她翅膀硬了,还有谢家大少、二少给她撑腰,依我看要速战速决把她解决掉!”

  “怎么解决,杀了她?”蔡娜横了老爸一眼,不屑地说,“越璨把她当个宝贝一样,看得紧紧的,哪里有下手的机会!”

  森洛朗垂目品酒。

  “出去!”

  蔡铁吼了一嗓子,清洁女佣惊恐地跑出去,蔡娜满脸怒色地踹了一脚门,愤愤然也出去了。蔡铁神色复杂地望着女儿的背影,然后走到门边,小心谨慎地扫视了一下门外,亲手将门关好,又回到森洛朗身旁,面容凝重地听着,频频点头。

  彩霞满天的傍晚。

  蔷薇西点店。

  店门处挂着一面红白格子绣有蔷薇的旗子,明亮的玻璃橱窗摆有各色诱人的糕点。谢青打开车门,叶婴下了车,她拒绝掉谢青陪同的请求,让他将车停在店前的路边等她。西点店的门口摆有几个陶土花盆。花盆里种着几株植物。

  走上台阶,她发现,那里竟已萌发出几枚小小的叶苞,尖尖的,嫩嫩的,绿绿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在风中静静舒展开来。她怔了下,这个格外寒冷的冬天是要过去了吗?在不知不觉间,春天竟已悄然到来。

  她想起自己走出少管所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季节,树木的枝丫仿佛黑色的素描,偶尔有几个刚萌发的绿苞。

  一年了。已经整整一年的时间。

  恍惚地想着,她推开店门,清脆的风铃声中,红豆面包的香气扑面而来。走到开放的面包柜架前,她把刚出炉的红豆面包夹进托盘里,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店里的气氛有些不对,而且她没有听到小沅像往常一样热情可爱地招呼她。

  她抬起头。收银台的后面,空荡荡的。她警觉起来。

  正要向四周看去,她的后背突然一寒,那种熟悉的令人作呕感令她嘲弄地扯了下唇角。转过身去,看到从蛋糕操作间走出来的那个人,果然正是森洛朗,他双目含情地笑着,用手帕擦拭指尖的奶油,身后是小沅和糕点师被堵嘴绑住晕倒在地上的身影。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喜欢这家店。”走向她,森洛朗宠溺地笑,“我记得,那时候几乎每天你都要来这里买两只红豆面包。就这么好吃,怎么吃也吃不腻吗?来,今天让叔叔也尝一个。”

  说着他伸手从她的托盘里取了一只。

  透过店内的玻璃窗,叶婴看到一群彪形大汉从路边冲出来将谢青和那辆车控制住,她抿紧嘴唇,又笑了笑,说:“红豆面包是我父亲最喜欢吃的。森叔叔,你知道我父亲为什么喜欢吃它吗?”

  森洛朗感兴趣地问:“为什么?”

  “父亲说,小时候奶奶经常亲手给他做红豆面包来吃,这家店的红豆面包跟奶奶做得很像,吃起来就像感受到亲人的温暖。所以我也爱吃,一吃到它,就会想起我的父亲。”望着他手上的那只面包,她淡淡一笑,“你和我父亲相交十几年,吃了这只面包,应该也会想起同他之间深厚的情谊吧!”

  望着她。

  森洛朗轻叹一声,缓缓将那只面包放下,说:“你呀……”

  “而且,父亲在世的时候,最爱在画设计图的空隙吃红豆面包,他说,红豆面包温暖的香气能够触发灵感,”睫毛轻轻扬起,她的眼瞳里有讥讽的神色,“像森叔叔这样灵感匮乏的人,要多吃几只才好。”

  森洛朗摇头。

  半晌,他无奈般地说:“比起以前,你说话是越来越尖锐了。虽然我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但你并不相信,是吗?莫昆兄是我的贵人,更是我的良师益友,他一手将我提拔起来,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呢?请允许我再说一次,莫昆兄的自杀跟我毫无关系,公司的破产也跟我毫无关系。反而是我四处求助,才从越兆辉那里得到资助,将你父亲的公司挽回,留住JUNGLE这个品牌。”

  叶婴冷冷一笑:“是啊,当初公司的资金出现问题,濒临破产,父亲向多年的好友越兆辉求助。越兆辉正在拉美一个小国进行谈判,只有谢华菱能够联系上他,父亲请求谢华菱代为转告。谢华菱正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你指使她,不仅没有将父亲的请求转告,反而想方设法拖延越兆辉在拉美的行程。然后,你利用我的母亲,给我父亲最后沉痛的一击!等越兆辉终于回国,我的父亲已经离世,他追悔万分,又被你信誓旦旦要为了父亲把JUNGLE发扬光大的鬼话打动,将已转手父亲的公司买下,交给了你!”

  恨意在她的眼瞳深处,幽不见底:“你布得一手好局,只怕越兆辉直到临终,都以为你对我的父亲情深意重。”

  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森洛朗盯紧她:“是谁告诉你这些,你就是听信了这些鬼话,才一直将我视为仇人吗?是你母亲告诉你的?她精神分裂,早就疯了,她的话你怎么可以当真?!不错,你父亲在时装设计上是一个了不起的天才,但是对于公司的经营,他完全不擅长,是资金的周转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才导致公司破产。”

  面露痛悔,他低沉地说:“至于我和你的母亲,你父亲带着你常年在外国,她寂寞空虚,精神变得越来越不正常。她自以为她爱上了我,就用各种借口,时时刻刻缠住我。这种事情我无法告诉你父亲,也无法告诉任何人。我拒绝了她一次又一次,甚至我也经常出国,想方设法让她见不到我,可是她用割腕、跳楼这些自杀手段来胁迫我,我又能怎么办?难道我就让她去死吗?她毕竟是你的母亲,是莫昆兄的爱妻……我知道,你恨明美将你母亲迷恋我的事情告诉了你父亲,使他绝望自杀。但我是真的没想到她一个小孩子居然懂得那么多!”

  “哈哈。”

  眼瞳冷冽,叶婴讥讽地笑:“你拒绝了我母亲一次又一次?那又是谁,在她生日的时候,从她的身后紧紧抱住她,痛苦地说暗恋她已经很多年。当她终于开始心动,却又几次三番欲擒故纵,将她折磨得精神崩溃?”

  森洛朗的瞳孔紧缩了一下:“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想知道是谁告诉我的吗?”叶婴狠狠地说,“我还知道,你对谢华菱玩的也是同一招!你让她们觉得,你爱她们爱得如痴如狂,只是因为身份的禁忌才无法在一起。你让她们觉得,是她们亏欠了你,让她们心甘情愿被你操纵着做任何事情。”

  “是谁告诉我的,你想知道吗?”

  漆黑的眼瞳,她逼近他,声音如冰地说:“不是我母亲!不是谢华菱!不是森明美!不是私家侦探!不是这世界上其他任何一个人!那就是—你,我亲爱的森洛朗叔叔,所有的这些全都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森洛朗脸上神色变换,难以置信般地看着她。

  “哈哈,难道你不知道你喝醉了酒是什么样子吗?”冷笑了几声,她嘲弄地说,“你喝醉了,就会变得又得意又自负,你说,你是天生的表演家,你说什么他们信什么;你说,越兆辉看起来很精明,其实也感情用事,几句话就可以将他打动,让他买下我父亲破产后的公司送给你;你说,你有很多我父亲弃之不用的设计草图,完全可以让人觉得你继承了我父亲的衣钵……”

  “不可能!”

  森洛朗脸色变得难看,他不相信自己说过这些。

  “所以,森叔叔,”叶婴冷冷嘲讽地说,“你用不着发挥你影帝般的演技,也用不着再煞费苦心地跟我解释,当年你已经说得够多!今天你劳师动众等在这里,说吧,你想要做什么?是不是你的口袋里也藏了一把枪,准备跟森明美一样,一枪打死我,一劳永逸?!”

  森洛朗痛心地摇摇头:“我今天才知道,你对我的误解居然有这么深。我原本以为,只是因为明美过激的行为,还有七年前我亲手将你送入监狱,使你怨恨我。我原本以为,明美受到法律的惩罚,我的时装秀失败,就可以让你消除心底的怨气了……”

  叶婴挑眉,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森明美从精神病院被送回警局,你的时装秀被恶评,全都是你为了让我出气?!森洛朗,你真是够了!鬼话连篇,颠倒黑白,你意图操纵医学鉴定,你自己毫无时装设计的天分,这一切都是你自取恶果!”

  长长叹息,森洛朗痛苦得似乎心碎了:“我的小公主,如果不是为了你能开心,以我在亚洲时尚圈的根基,怎么可能有时尚主编敢给我的时装秀恶评?”

  “哈哈。”

  叶婴听得都笑了,她挑眉说:“森洛朗,如果不是对你的变态再了解不过,我简直都要被你感动了,简直会觉得你是天底下最深情、最痴心的存在!好,既然你对我如此情深,那么你派人做的两次车祸,一次巴黎,一次这里,我都在车内,差点死掉,你怎么解释呢?”

  “那是意外。”森洛朗沉痛地解释,“那是蔡铁擅自做主,他以为车里的是越瑄那小子,谁知道你偏偏坐了他的车?”

  “哦,意外。”

  她淡淡一笑:“你可真是纯洁善良。那你当时将我强暴,强暴了一次又一次,将我囚禁,将我暴打,将我送入监狱,也都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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