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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苍山有雪剑有霜(四)

  摘星楼在皇宫东南方向约两三里外如此远的距离在漫天风雪的掩盖下谁都没有注意到远处的那一丝动静。摘星楼上那张白色的名贵毛裘微微一震枪口伴着烟火出一声巨响然而声音的传播度却要远远慢于那枚子弹的度。

  至少这一刹那的皇宫城头角楼之前的众人都依然静静地看着宫前雪地里那些待死的强者四周遍野的庆军精锐没有任何察觉到死神的镰刀已经割裂了空气用一种这个世界上人们根本无法想像的方式靠近了他们的皇帝陛下。

  从摘星楼至皇城之上那记代表着死亡的波动会延续约一秒多钟足够一个人眨几次眼睛。然后一直平静眯着眼睛注视着城下的皇帝陛下今次并没有注意到两三里外那片风雪里偶尔亮起的一抹闪光。

  所以留给这位大宗师反应的时间已经变得极少极少当他感应到天地中忽然出现了一抹致命的气息甚至自己都无法抵抗的气息时他只来得及眨了眨眼面色变得惨白双瞳里的光芒一凝一散身体像一道烟尘般疾向后退去!

  皇帝陛下受了伤真气消耗了极多然而在这生死关头竟是爆了人类不可能拥有的能量瞬息间消失在远地像一只游魂一般猛地倒行砸入了角楼内!倏!一声闷响此时才响起那粒高旋转没有机会翻筋斗的子弹就擦着那抹明黄身影的肩头射了过去在坚硬的皇宫城墙上硬生生轰出了一个约一尺方寸地大洞。深不知几许!

  青砖硬砾在这一刻脱离了本体以射线的方式向外喷射就像是开出了一朵花一样。

  除了像一缕轻烟般疾退的皇帝陛下来城上城下依然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甚至没有一个人现出了什么事情因为那一刻青砖墙上开出的凶猛之花还在飞溅的途中棱角锋利的石屑在空气中似乎保持着静止的状态。与周遭的雪花混在一起刺在一处!

  皇帝陛下就此躲过了这一枪?没有。不论摘星楼顶雪中的刺客是因为什么样心理地原因在轻轻扳动手指的那一瞬间停顿了片刻从而让这看似必杀的一枪落了空但紧跟着第二枪便来了。随着第一枪若天雷一般的闷响来了。

  第一枪的声音才将将传至皇宫前的广场第二枪已经如影而至像戮破豆腐一般在角楼地木门上击破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射入了幽暗安静的角楼中。

  世上从来没有必杀的枪尤其当目标是一位深不可测的大宗师时。摘星楼楼顶雪中的刺客。由于今日京都禁严地关系所选择的狙击地点有些偏远他能清楚地算出子弹在空气中飞行所需要的时间他从来没有奢望过这样的一枪便能击毙皇帝但他知道皇帝为了躲这一枪。一定会浑身颤栗。不肯再留半分余力那种生理上和心理上的震慑感一定会让皇帝使出全身地本事。

  那便是度摘星楼顶地刺客清楚地算出了皇帝陛下躲避的方位躲避的度瞬息间的位移。手指异常稳定地第二次抠动。向着皇帝陛下疾退力竭的位置击了出去他将全部的希望。其实都是放在这第二枪上!

  能够在这样短地时间内计算出这么多地内容并且对于皇帝的选择得出肯定地结论很明显那名刺客很了解皇帝的性情更了解皇帝对于这把枪……也就是世人所知的箱子的了解和警惧。

  最关键的是摘星楼刺客居然能够知道一位大宗师在生死关头能够施展出的度如此才能准确地算出皇帝最后飘落的落点难以再次二次飘移的落点!

  这是无法计算出来的也是无法求证出来的因为世间的人除了那几位大宗师之间外谁也无法将大宗师真正地逼到绝路更遑论了解大宗师的度。

  除非……曾经有位大宗师曾经亲自帮助那位摘星楼顶的刺客亲自训练过无数次!眨眼连一半都来不及完成的时间内皇帝陛下从先前平静而冷厉的情绪之中忽然被恐惧占据了全身体内无数霸道真气在这刹那辰光里爆炸出来面色苍白双瞳微缩微散全力一飘瞬息间从原地消失撞进了一直安静无比的角楼之中。

  在这一刻此生从来无比自信无比强大从来不知道畏怯为何物的皇帝陛下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惧一丝对于死亡的恐惧。因为虽然他看不见那道令自己无比动容的气息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最警惧的箱子……终于出现了。

  一声闷爆响彻皇宫城头第二枪射穿了角楼的木门沿着一条笔直的无形线条那粒杀人的弹头向着浑身颤抖狼狈不堪地刚刚遁至角楼幽静房间后方的皇帝陛下胸膛射去!

  这一枪太绝了绝到算到了皇帝的任何想法任何举动。皇帝体内的霸道真气已在皇宫城头炸成一道无形的气流此时体内一阵虚无哪里可能在瞬息间再次做出如仙魅一般的躲避动作。更可怖的是第二枪连绵而至中间竟似没有任何间隔当皇帝察觉到如波浪续来的那道噬魂气息时已经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然而摘星楼上的刺客算到了种种种种却无法算到皇城角楼皇帝陛下身后的幽静房间其实并不幽静里面站着很多很多人十几个沉默地似乎连呼吸也没有像幽灵一样穿着铠甲举着厚钢盾牌的人。

  这些人似乎在这个幽静的角楼里站了无数年。从来没有改变过姿式封住了四面八方射向这间角楼房间的可能。三年前京都叛乱时城上城下一片血一般地杀戮可无论是范闲还是大皇子都没有现这房间里有什么异样那时候这些浑身着甲的持盾幽灵在哪里?

  难道这些看上去像是漠然站了无数年的持盾者就是皇帝陛下为了抚平内心那抹恐惧从而布下的最后安排?这些站了无数年的持盾者此生唯一的使命就是要替陛下挡住那个箱子射出来的夺命的子弹?

  可是这些产自内库的精钢盾牌。怎么可能挡住那个世界上最强悍地火药杀器?这是内库女主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屠龙刀最后的天子剑她留下的其它遗产怎么抵挡?

  没有人能够看清楚那一瞬间生了什么只是站在皇帝左手方的那个持盾者颤抖了一下他手中双手紧紧握着的钢盾上面蒙着地灰尘颤抖了一下紧接着盾牌之后的皇帝陛下颤抖了一下。

  那名持盾者轰然一声倒了下来。钢盾上出现了一个口子。

  就如同上天降下了天罚之锤皇帝陛下如同被这大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后退去砸碎了角楼房间的后墙壁穿壁而出十分凄凉地被击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鲜血从皇帝的左胸膛上流了出来。先前太极殿一站他身上的伤口也被此时地剧烈动作重新撕开王十三郎在他右胸上划破的那一剑范闲指尖剑气在他脖颈处切开的伤口都开始重新流血。将这位强大的君王变成了一个可怜的血人。

  皇帝躺在雪地上。急促地呼吸着乌黑地双瞳忽凝忽散左胸处微微下陷一片血水看不清楚真正地伤口。雪地在他的脑下他瞪着双眼。看着这片冰冷而流着雪泪的天空。袖外的两只手努力地紧紧握着不让自己陷入黑暗之中。

  无穷的恐惧与愤怒涌入了他的脑海。箱子箱子终于出现了。在这个世界上皇帝陛下一直以为自己是最了解那个箱子地人比陈萍萍还要了解因为当年小叶子就是用这个箱子悄无声息地杀死了两名亲王将诚王府送上了龙椅。

  没有人不畏惧这种事物地存在然而当年的诚王世子或太子并不害怕因为这箱子是属于她地也等若是属于自己的。可是……可是……从太平别院那件事情生后皇帝便开始害怕了起来每日每夜他都在害怕他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箱子会出现从什么地方会忽然开出一朵火花会像悬空而来的一只神手夺走了自己的性命替自己的主人复仇。

  正因为这种恐惧从太平别院之事后皇帝陛下便极少出宫不正如范闲初入京都时所听说的那样皇帝从那之后根本没有怎么出过宫!

  他虽然没有见过那个箱子但他知道箱子的恐怖作用他就像一个乌龟一样地躲在高高的皇城里四周都有宫墙护庇京都里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穿越这些城墙的建筑。

  陛下的臣民们都以为陛下勤于政事所以才会一直深锁宫中谁知道他是在害怕?都以为陛下宽仁爱民不忍扰乱地方才会不巡视国境谁知道他还是在害怕?

  这样的状况一直维系到了庆历四年澹州的那个孩子终于进了京老五似乎真的忘记了很多事而没有人将自己与太平别院那件事情联系起来皇帝陛下才渐渐放松了一些偶尔才会便服出宫。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离开京都因为在那些漫漫的庆国田野里谁知道会不会有隐匿在黑暗里的复仇之火在等待着自己?大东山一事皇帝必须离开京都然而他在第一时间内将范闲召回了澹州召到了自己的身边因为只有这个儿子在身边他似乎才能感觉到自己是安全的!

  说起来这是怎样悲伤的人生啊皇帝拥有无垠之国土亿万之臣民然而他却看不到感触不到他这后半人生似乎拥有了一切而其实呢?也不过是个被自己囚禁在皇宫里的囚徒罢了。

  皇帝不怕死他只怕自己死之前没有看到自己的宏图大业成为真实。这世上能够杀死他的人或事已经不多了。除了那个瞎子和那个箱子所以当陈萍萍异常冷漠异常冷酷冷血地从达州回来后皇帝陛下在愤怒之余也感到了一丝凉意。

  那些蒙着灰尘持着盾牌地军士就这样隐藏在皇城的角楼中当皇帝陛下微微眯眼负手看着秋雨法场那条老狗受死时。那些人便一直沉默地等在他的身后然而那一天箱子并没有出现。

  然而今天箱子出现了并且出现的如此突兀。皇帝陛下有些悲哀地现自己依旧低估了箱子的恐怖至少是低估了今天在用箱子的那个人的能力没有想到那抹死亡的气息竟能在角楼的庇护下。准确地找到他地位置轻易地穿破了精钢盾牌最后无情地射在了自己的身上。

  洁白的雪被皇帝身上流出来的鲜血染红了此时角楼上的人们才终于反应了过来虽然他们依旧不知道出现了什么事但至少知道事情有变!

  姚太监满脸惊恐匍匐到皇帝陛下的身边。嗓子沙哑地说不出一句话来浑身颤抖着手掌下意识地扒拉着陛下胸腹处的伤口拔出了一些碎开的金属片扒出了一些血肉。却依然找不到凶器在哪里。

  皇帝的身体随着急促地呼吸而起伏着。他有些散神的目光看着身旁的姚太监:“朕……死……不了!”

  这几个字皇帝陛下是咬牙切齿说出来地然而受此重创再如何狠厉的话语都显得有些疲弱。皇帝陛下的目光越过姚太监的脸依旧狠狠地盯着天上降落的雪花。在心内凄厉地嚎叫着。朕受命于天谁能杀朕!今日朕不死。便是老天不让朕死!

  摘星楼顶地刺客算到了一切却终究是没有算出皇帝陛下这位大宗师地肉身是多么的强悍更准确地说是他没有算到浩然凌视天下的皇帝陛下居然会怕死如斯居然会在龙袍里的心房上放了一面护心镜!

  重狙轰出的噬魂线条在穿越了京都天空迢迢的距离又击穿了那面钢盾最后虽然没有生偏移准确地命中了皇帝陛下地胸膛然而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将皇帝地胸骨击碎了一大片却没有从根骨里撕毁一切接触到的血肉马上彻底地摧毁这位君王地生命。

  先前在废园范闲取出胸前的钢板时皇帝讥讽地训斥他小手段是做不得大事的然而谁能想到皇帝陛下最后还是依靠这种小手段侥幸逃了一命。

  但凡成大事者谨慎再如何极端的谨慎都是必要的惜命再如何难堪无趣的惜命都是必要的。从这个方面讲皇帝与范闲父子二人其实是世间真正极其相似的两个无耻的人。

  “摘星楼。”皇帝微散的目光盯着灰色的苍穹他知道今天用那个箱子的人肯定不是老五因为如果来人是老五的话只怕这时候早就已经杀进了皇宫他喘息着说道:“全杀了。”

  皇帝陛下骤然遇刺昏迷不醒生死不知这如天雷一般的变故惊的皇城之上所有的臣子将领都感到了身体麻谁也不知道紧接着应该怎样做。皇城上下无数人围困着的那些强者依然没有脱困只要这第二拨箭雨再次射出只怕所有人都要死去包括依然昏迷不醒的范闲。

  太医们正从太医院往这边赶过来宫典已经满脸惨白地赶到了皇帝陛下的身边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试图替陛下止血但效果似乎并不怎么好。

  而姚太监却依然牢牢记得陛下昏迷前最后的交待他颤着身子绕过角楼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禁军副统领的身边沙着声音宣读了陛下最后全杀的旨意。姚太监在皇宫城墙上缩着身子看上去异常滑稽可是他是真的害怕因为他知道陛下是怎样强大的一个存在然而这样强大的君王居然被一个看不见的刺客重伤至此他怎能不害怕他甚至担心自己下一刻便会被空气中看不见地线条。撕裂成一片血肉。

  紧接着生的一幕让姚太监的眼瞳猛地一缩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再次证实了自己的恐惧!宫城头的禁军副统领正准备挥旗令让城上城下的士兵再次挥洒箭雨然而他的肩膀只是一动整个脑袋却忽然没了!

  是的就像光天化日下地鬼故事一样。禁军副统领的头颅忽然就这样整个炸开了就像是熟透的西瓜又像是灌满了水的皮囊无缘无由地撑破化作了城墙上的一片血水白浆骨片漫天洒开……

  更恐怖的是。禁军副统领地头颅爆掉之后似乎身体都还不知道头颅已经变成了漫天脑浆的事实右臂依然举了一举然后才颓然放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整个人垮了下来!

  皇宫城头上响起一片惊叫惨呼。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就赫然生在无数官兵面前怎能让他们不惊惧不害怕所有的人都开始瑟瑟抖起来拼命地睁着眼睛。在皇城上。在城下在同伴的队伍里甚至在空无一物只有雪花地天空中拼命地搜寻着!

  他们当然什么也找不到他们根本不知道生了什么只知道副统领大人的头忽然爆了!这些庆国的精锐禁军们。哪里会想到刺客远在数里之外。他们徒劳无功地喊叫着愤怒地搜寻着。

  搜寻无着。渐渐化成了恐惧这种根本看不见的刺客这种根本无法抵抗的杀戮怎是凡人所能抗衡?

  无穷地恐慌开始迅疾弥漫在皇宫地城头上所有的将士们无助地搜寻着有些人更是被这沉默的压力压的快要崩溃了瞄准宫城下方众人的弓箭也下意识里松了些。

  庆军军纪森严并不可能因为禁军副统领的惨死便变成一团散沙在沙场之上在平叛事中庆国地军人不知道见过多少种奇形怪状惨不忍睹地死法然而像今天这种如神意一般的打击实在是令世俗人不得不往那些诡异地方向去想。

  另一位将领奋勇地怒吼了几声想平伏禁军下属们的情绪同时向下方达攻击的命令然而他的吼声只维系了几声便嘎然而止因为令城上众官兵惊恐无比的杀意又至这名将领的胸腹处被轰出了一个极大的口子肚肠变成一团烂血他哼都没有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至此这种恐慌的气氛再也无法抑止皇城城头上乱成了一片。

  皇城头上的变动自然已经传到了城下只是那些奉旨意封住四面八方的军士们并不知道到底了什么事情那些瞄准了雪地中待死人们的箭手们感觉到自己的手都快酸了可依然没有得到放箭的旨意。那些将领们更是皱紧了眉头很是忧虑皇城墙上究竟生了什么怎么会乱成那样。

  如果是一般的领兵做战如果今日的皇宫只是一处简单的沙场那么谁都不会傻傻地去等陛下的旨意再去箭。然而今天毕竟不一样万箭所向那众人圈里是小范大人。

  杀死范闲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小范大人与陛下之间的恩怨情仇众人也非常了解若没有陛下明确的旨意谁也不敢这般贸然箭然而此时城下的将领们不知道皇帝陛下身受重伤陷入昏迷生死不知。

  这种诡异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将在外面对着紧张的局势必然要有自己的反应哪怕仅仅是在宫外庆军将领也有自己的主动权隐在箭手之后的史飞大将皱着眉头注视着雪地正中现那些被围困的刺客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了宫墙上的异变开始有了突围的勇气和念头。但史飞终究是当年单人便能收服燕小乙属下北大营的厉害人物不知是从哪里产生的心血一动让他没有直接出攻击的军令而是经由身旁的副将出一方面是那种不知名地恐惧让他做出了这个选择。另一方面便是史飞就如同庆国的所有文臣武将一般永远永远不想让范闲直接死在自己的手上。

  这个想法直接救了史飞一命因为他身边的副将刚刚举起了手中的令旗便直接摔到了地上。

  不是没有骑稳马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因为随着副将的身体他身下的马也摔落雪地之中无数的鲜血迅疾染红了白雪。

  史飞眼瞳一缩。面色微白地看着身旁地副将血肉知道先前若是自己令那么自己也已经死了谁能挡住这种无形无质不能预判的天外一击!

  史飞也清楚了皇宫城墙上的异动究竟是因为什么只是……陛下还活着吗?

  皇城上下在一片微微嘈乱之后。便回复了寂清的安静之中死一般的安静之中庆军的军纪果然是天下第一然而在那天外一击地恐怖杀伤威胁之下谁敢擅动?所有军士的面色都有些白甚至青他们在等待着陛下的旨意。然而陛下却再也没有出现在皇城之上。又是一声枪响划破了皇宫前广场的平静一名戴着笠帽的苦修士试图用自己的悍勇带动沉默地军士们冲击时被准确地击倒在雪地之中。连一丝抽搐都没有。直接变成了一具死尸。

  死一般的沉默。

  又是一声枪响。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又是一声枪响。

  如是者四回雪地之上多了四具死尸而枪响也沉默了下来似乎再也不会响起。皇城上下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位能够完成天外一击的绝顶刺客是在警靠庆国朝廷地所有人。不要试图有任何举动。但凡敢在这片茫茫白雪上动弹地人都是他必要杀死的目标。

  一声响。一人死一具血尸卧于雪从来没有意外这种冷冽沉默的宣告冻住了所有人的心。

  这是一个人在挑战一个国。

  死一般的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马儿们都开始有些不安地踢着蹄儿溅起些许白雪被围在雪中的那些强者们似乎也不想触动强大庆军紧绷地神经没有选择在此刻强行突围。

  谁也不知道那些穿掠京都落雪清冽天空地闷响是怎么回事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全身盔甲地叶重冷漠地坐在马上他所率领的精锐骑兵足以保证两个来回冲杀便将雪地里的这些强者杀死然而他也没有动。虽然以他九品的强悍实力他能听出那些闷响出自自己后方他隐约感觉到那个天外一击的刺客并不能笼罩全场还是箭行死角之类的问题如果骑兵这时候冲过去想来那个刺客无法阻止自己。

  可是叶重只是沉默而稳定地坐在马上此时陛下生死未知场间地位最高的便是他他偏生一句话都不说就如他这么多年来在庆国朝野间的形象一样从来不显山露水但谁也不敢轻视他。

  叶重不动的原因很简单不是因为陛下没有下旨而是因为他知道那些夺人性命宛若天外刺来的事物是什么那些闷响是什么。

  是箱子箱子终于再次现世了叶重微垂眼帘不顾身边偏将们灼热的目光就像睡着了一般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激起了惊涛骇浪。

  当年太平别院之事爆时他被皇帝调到了定州作为后军很明显皇帝并不相信叶重在自己和叶轻眉之间的立场。犹记当年叶轻眉初入京都便是和当年还年轻的叶重打了一架叶重太过了解当年的那些人虽然他从来没有表过什么意见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那个箱子的事情不了解太平别院的事情以及陈萍萍为何要背叛陛下的事情。叶重的心里掠过很多很多画面很多很多当年的人他也觉得自己有些疲累了他的目光最后变得清晰落在了雪地中那个年轻人的身上便想起了那个年轻人的母亲带着那个箱子。在城门口拒绝自己检查的年轻姑娘。

  在这件事情上叶重觉得陛下不对所以他一昧地沉默在没有旨意之前他绝对不动。

  死一般的沉默能维持多久?这风雪要下多久才会止息?一个穿着淡黄色衣衫的少年郎便在此时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皇宫的城墙站到了城墙的边上平静地看着城下雪地中的范闲。

  此时城头上的禁军已经有些乱了。大部分人都下意识里低着头躲避着可能自天外而来的那种死亡收割所以这位穿着淡黄衣衫的少年站在城墙处竟显得那样高那样勇敢。

  “依庆律总疏陛下昏迷不能视事。我是不是应该自动成为监国?”三皇子李弘成袖中地两个拳头紧紧地握着问道。

  他身边面色惨白四处乱瞄的姚太监颤着声音回道:“可是陛下刚刚昏迷还没有过七日之期。”

  “眼下这局势能等吗?你是想看着我大庆的名将大帅都被老天爷劈死!”李弘成回头阴狠地看着姚太监。姚太监心里一寒说道:“殿下此乃国之大事。奴才本不该多嘴可是若陛下醒来后只怕……”

  “没什么好怕的将所有人都撤了……”李弘成眼睛里的冰冷之意愈来愈浓姚太监心里的寒意愈来愈盛。这些年里。三皇子虽然在范闲地教育下似乎变成了一位温仁皇子然而姚太监知道这位少年皇子当年是怎样的狠毒角色一旦真把对方逼狠了记住这份大怨将来自己怎么活?

  更何况这庆国的江山。将来总是要传给三殿下的。若陛下此次真的不治只怕明日三殿下便要坐到龙椅上。

  “等他们出了广场。再行追缉总能给父皇一个交代在这儿耗死又有什么意思?”李弘成微眯着眼看着雪地里的兄长先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应该流露地情绪。

  摘星楼顶的雪中那片纯白的名贵毛裘下的金属管不停地出巨响撕裂空气收割遥远皇宫处的生命。这些声音极大虽然反作用力被消减了许多可是摘星楼顶地白雪依然被震地簌簌渐滑而这些声音更是传出了极远惊扰了四周街道和民宅中的人们。

  京都府衙役早已经现了这片地方的怪异只是摘星楼是朝廷的禁地虽然已经荒废多年但若没有手续谁也不能进去查看。加上今还是初几年节还在继续过着这些衙役们心想或许是谁家顽童在里面放春雷只是这春雷的声音似乎大了些。

  终究还是内廷的反应度更快一些皇帝陛下昏迷前异常冷静地说出了摘星楼地名字内廷地高手们从皇宫里悄行潜出顺着皇宫左方的御河直穿山林用最快地度来到了京都东城。

  隔着两条街还听见了摘星楼上传来的巨响这些内廷高手们精神一振强行压抑下心头的紧张分成四个方向扑了过去他们相信那个可怕的刺客此时既然还在摘星楼上那么定然无法在自己这些人合围之前逃出去。

  然而当内廷高手勇敢地冲进了摘星楼的园子直到最后查到了楼顶依然没有现任何人只是楼顶上的那厚厚白雪里有一个很明显的印子除了这个痕迹之外空无一物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般安静的令人心里虚。

  雪花还在不停地飘落着内廷高手认真地查看着楼顶雪中留下的痕迹却现那个恐怖的刺客竟是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来那些痕迹虽然明显但已经被收拾过连那个人的身形如何都无法看出来。

  一位内廷侍卫守在摘星楼外围的一条巷口他的面色微白警惕地注视着并不多的行人忽然间他看见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他的心里喀噔一声。

  这个小厮是个少年而让这名内廷侍卫动疑的是这个人的身外裹着一层厚厚的毛皮虽然毛皮看上去很是破烂值不得了几个钱却将里面的青色布衣裹的实实在在只是膝下翻了过来露出了毛皮的另外一面。

  洁白如雪的一面这是极为名贵的毛皮有谁家的小厮能买得起这样名贵的事物?

  内廷侍卫眼瞳一缩第一时间内拦在了这名小厮的面前便欲呼叫同伴不料却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便感觉颌下一麻。这名内廷高手靠在了小巷的墙毙立时毙命身体却是僵硬无比没有倒地。

  小厮指尖一抹取出扎在此人颌下的那枚细针裹紧了蒙在身上的厚厚皮毛似乎是有些畏冷走出了巷口转瞬间消失在了京都的风雪之中。

  京都今日风雪大动静大然而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被戒严封闭的皇宫前究竟生了什么。御史台叩阍的御史们早已经在夜里就被强行押回各自府中而那些各部的大人们也是被监察院通知强行留在了府里便是胡大学士也无法靠近皇城。

  这种压抑的紧张与波动没有过多久便传到了京都南城的那条大街上这条街上不知住了多少家权贵而所有人警忌猜疑的目光都只盯着一家那就是范府。

  范府今日一如往常没有慌乱没有悲伤没有紧张该烧水的烧水该做饭的做饭。范闲入宫与陛下谈判得来的成果很明显没有反应在府中府中主母林婉儿并没有带着一家大小趁着这短暂的时间在皇帝陛下的默允下离京归澹州。她依旧安静的有些可怕地留在了府里坐在花厅里等着那个男人的回来若他回不来了那自己离开京都又有什么意义呢?

  “若若怎么还没有起来?”林婉儿温婉一笑笑容里却有些淡淡的悲伤她望着正在喂孩子的思思说道:“喊了没有?”

  正说着昨夜才被放出皇宫的范家小姐从厅外缓缓地走了过来身上干净如常眉宇间一如以往般冷脚下的鞋子没有沾上丝毫雪水。她望着嫂子笑了笑便坐到了桌子旁边拿起了筷子她拿筷子的手是那样的稳定一丝颤抖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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