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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阿瑟将军传

第二十四章 团结在我周围

  关于麦克阿瑟在战争时期的住所有许多传闻。其中最普遍的说法是他为自己在霍兰迪亚建造了一座与这里的环境极不相称的、具有圣西蒙或凡尔赛宫那种气派的宫殿。不错,1944年夏,陆军工兵为总司令部新建了一座大型建筑,但要说是宫殿,那它连给泰吉·马哈尔陵(在印度阿格拉郊外,莫卧儿皇帝为纪念宠后阿柔曼·阿纽·比格姆所建的陵墓,地名叫蒙泰吉·马哈尔,讹称泰吉·马哈尔——译者注)当脚手架都够不上格儿。这座建筑是由普通平板材料(这些材料在当时通常被用来建造3种标准陆军风格的活动房屋)构成,麦克阿瑟的这座新“住所兼总部”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它周围那壮丽的景观了。

  建筑位于小山之巅,俯瞰着蔚蓝的森塔尼湖。6000英尺的库克罗普斯山脉在总部大楼后方巍然耸立,瀑布从山中涌出,形成一条壮观的白色弧形水柱,泻入山下的丛林,就像好莱坞邵文诗般的电影场景。麦克阿瑟的办公室兼寓所位于近1000英尺灾的山上,因此从这里能感受到徐徐的海风,而且还避开了山下海洋地区的闷热和沼泽地激发生的恶臭气。

  肯尼从麦克阿瑟在布里斯班的办公室搬来了地毯、家具和浴缸,让这里显得更加舒适和亲切。这里有会议室、八九间办公室,还有6间为萨瑟兰和总司令部其他高级军官们准备的卧室。

  战前,在这里的山坡和狭长的平地上最多能看到几间草房。美军攻占此处3个月后,这里出现了一座帐篷城,它容纳了近10万人。工兵在丛林中推出了一条土路,一座大型野战医院拔地而起。海军为第7舰队司令部建立了一系列“匡西特”活动房屋,后勤部队利用金属权、帐篷和从包装箱上拆下的木板条搭起了简陋的仓库,山脚下蜿蜒着一排排的棕色的陆军帐篷。虽然没有明说,但这座临时城市的设计宗旨就是将其作为麦克阿瑟将军的新前指的中心。

  而这座位于世界上最恶劣的地区的相对舒适的建筑却受到了一些军人的嘲讽。有人说麦克阿瑟为自己建造了“百万美元官邸”,当他的部下们生活于水深火热时,他却在享乐。而这座建筑的实际耗资要比100万少两个零,即使我们可以想像偶尔有那种性情怪僻的富豪会皈依佛教而志愿清理加尔各达的下水道,也很难想像一位美国的百万富翁会吃饱了撑的,愿在这样一座长100英尺宽40英尺,主要由齐腰高的墙板、隔门和洗得发白的帆布构成的沉闷乏味的矩形房屋里工作和生活。

  跟莫尔兹比港的政府大厦相比,森塔尼期的总司令部具有的最大优势就是麦克阿瑟最终把肯尼的远东空军、克鲁格的第6集团军和金凯德的第?舰队的司令部都集中在这里,而战区总司令部的大部分工作也是在这里完成的。这样一来便大大减少了不同司令部间的通勤,加快了决策速度,在制订像莱特登陆这类计划的详细方案时,就可以根本不考虑速度问题了。

  麦克阿瑟在莫罗太登陆成功后,于9月17日返回霍兰迪亚的新总部,萨瑟兰在那里恭候多时,显得很紧张。他要求肯尼也在场,肯尼认为这是让他在精神上给他支持,肯尼的想法是对的。萨瑟兰就像个小孩子向爸爸承认错误一样,向麦克阿瑟汇报了,哈尔西立即登陆的建议以及尼米兹将提供部队和舰船的允诺。而他带着明显惶恐的表情对麦克阿瑟说,他已经以麦克阿瑟的名义同意了这项建议。

  麦克阿瑟这才知道萨瑟兰还没有接到他发自“纳什维尔”号巡洋舰的信息。但他没有提起这事,而是直接向这位参谋长提出了一个令他大吃一惊的建议:为什么就搞一次登陆而不是两次?要在礁石和复杂地之间去抓那些日本人,同时打击莱特和吕宋!

  萨瑟兰感到十分震惊,总司令部的参谋们也认为这难以置信。萨瑟兰接着汇报说,据钱伯林估计,如果把大量有用的东西留在仓库里,并且把人像装沙袋似地塞满船,这样现有的船只也只够运送金凯德已有的部队和尼米兹打算借给他的(至多)5个师登陆,再多一个人都装不下了。如果他们冒险用2个师打莱特,那进攻吕宋岛还剩下3个师,而日军在吕宋岛至少有20万人,相当于6个师的兵力。麦克阿瑟没有掩盖他的失望。即使抓住了重大机会时,他还是得面对现实。他原先希望在林加延海滩至少部署4个师,但当他意识到这不可能时。便放弃了这一想法。

  麦克阿瑟用二三天时间与肯尼、克鲁格和金凯德讨论了迅速进攻莱特的方案。晚上,他就和老朋友罗伯特·伍德一起叙旧或谈论政治,以此来放松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伍德想方设法开通了通往霍兰迪亚的军事运输渠道)。他俩都认为罗斯福肯定能在即将到来的总统大选中再度当选。

  麦克阿瑟返回霍兰迪亚二三天后,又乘飞机回了布里斯班。在随后的3个星期中,他跟琼和小亚瑟待在一起的时间可能要算是自战争以来最长的了。在他的澳大利亚之行中,一件伤感的事就是与约翰·柯廷的告别。在这两个性格迥异的人之间有一种近似友谊的关系。柯廷是位性格坦率、没有受过正视教育的工人阶级政治家,他是从澳大利亚工会里提拔上来的,全然没有麦克阿瑟那种贵族派头和优雅举止。但是他正直、敏锐而且通情达理。他比其他政治家更早地预见到能挽救澳大利亚的是美国而不是英国。他将他的政治生涯和祖国的安全寄托在麦克阿瑟身上,并在这一切发生转机时做了麦克阿瑟曾为他们做过的一切;他完全地站在他的一方支持他、反对一切批评和一切敌人。

  麦克阿瑟欠柯廷很多,尽管他有时会忍不住要摆布他,而且对他也不总是坦诚相待,但他从情感上的确是敬爱这位澳大利亚总理的,而且他也愿意承认他欠柯廷的太多了。而此时柯廷患有严重的心脏病,生命已危在旦夕。

  9月30日,麦克阿瑟飞往堪培拉时跟柯廷进行了最后一次交谈,他们讨论了这场战争的收尾战役,柯廷还能活着看到这些战役胜利,但也许永远看不到战争结束了。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是一次令人痛心的诀别。麦克阿瑟在登上“巴丹”号返回布里斯班时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麦克阿瑟在回到布里斯班的头3个星期里一直如坐针毡。参谋长联席会议仍未决定是攻打台湾还是吕宋。麦克阿瑟在檀香山跟海军进行激烈辩论,因为马歇尔当时没有当场支持他,让他一直耿耿于怀。尽管金当时不在场,但就在麦克阿瑟到达前没几天时,他已经跟尼米兹就战略问题进行了广泛的讨论。参联会主席莱希海军上将的出席对尼米兹也十分有利。所以麦克阿瑟不得不孤军奋战,而且跟那些早已跃跃欲试的海军将军们不同,他事先没有作任何准备。

  马歇尔是否要作出修改还不清楚,但在麦克阿瑟回到新几内亚几天后,马歇尔派作战处处长约翰·赫尔少将前往澳大利亚。赫尔希望更多了解有关麦克阿瑟解放菲律宾的计划。麦克阿瑟告诉赫尔应该绕过的是台湾,而不是吕宋。位于吕宋的空军和海军部队可以轻而易举地孤立台湾。没有必要攻占它。另一方面,他奚落了金提出的通过实行海军封锁削弱菲律宾的日本兵力的建议,麦克阿瑟认为,如果这种封锁能伤害谁的话,那伤害的也只能是菲律宾人,而不是日本人、他自己的目标则是切实可行的:在吕宋登陆30天后解放马尼拉。这是一个清晰而明确的誓言。

  攻占莫罗大后,参谋长联席会议仍未决定到底攻打吕家还是台湾,麦克阿瑟派里查德J·马歇尔少将到五角大楼敦促他们同意于1945年1月在林加延湾登陆的方案产在华盛顿,马歇尔发现金的参谋仍一如既往地强烈反对麦克阿瑟的战略。但麦克阿瑟所需要的小小的奇迹终于即将出现了。这不是乔治·C·马歇尔的馈赠,也不是富兰克林·D·罗斯福总统的恩赐,更不是麦克阿瑟的战略眼光和雄辩的结果。它归功于几名在参谋长联席会议的联合规划部下属的联合后勤委员会中默默无闻地工作着的陆军中校和海军指挥官们,他们每天要工作18小时。当他们更多地考虑到海运、部队部署、进攻舰只、飞机可用比例、计划的人员伤亡率、火力单位、要预备的替换品数量、以及时间和距离因素后,一个简单的事实逐渐呈现在他们面前:在1945年2月之前攻占台湾是不可能的,除非攻占台湾具有超越其它一切的优先权(例如与德国的作战)。不管金是木是伟大的战略家,一个事实是毫无疑问的:海军提出的数字不合理。

  而麦克阿瑟提出的数字在他们看来是比较合理的。他可以用6个师攻打吕宋,而二月份他就能得到所需的这些资源了。参谋长联席会议也无须为了支援他做这件事就停止在地球另一边的作战。1944年9月底,这一切都已很清楚了,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莱希海军上将决定支持麦克阿瑟的方案,马歇尔和阿诺德也表示支持。陆军和海军之间不再像前几个月那样需要由罗斯福总统出面来解决僵局了。金知道他以三比一的劣势被击败了,他本来想阻止麦克阿瑟以充足的兵力、强大的火力和更多的权利荣归自来、解放马尼拉的计划,但在这场漫长而艰难的角逐中,他最终还是失败了。

  10月5日。麦克阿瑟终于获得了他自1942年春一直苦苦企求的那句话:他可以攻打吕宋。但此时他并不急于离开他的妻儿返回霍兰迪亚,因为在过去的一年中他们几乎一直没见过面,所以他尽可能推迟动身时间。10月14日,他飞回莫尔兹比港,次日上午动身前往霍兰迪亚……和莱特岛。

  到1944年夏季之前,麦克阿瑟的每一步重大行动都是对空中力量的一次肯定。他已学会像其他地面指挥官一样合理利用空中兵力,他既了解航空兵的灵活性,也了解其脆弱性。他知道飞行员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他知道根据天气状况、飞机的种类和数量搭配、地面部队的紧急需求、空中战役的总体需求和敌军的行动,空战每日是怎么变化的。空战的故事就像新约圣经一样,要采用大量比喻,把支离破碎的证据和互相矛盾的报道重新拼接起来。而这些报道的目的就在于鼓舞信念。要了解空战,需要的是想像力而不是视力。几乎没有人能见到空战中发生的事情。不像在地面战斗中,一位四星上将能够看见某些情况,能用微微翕动着的鼻孔感受到火药的刺激气味,这时他的脑海中会涌现出他曾目睹过的所有战斗场面,他还会被宏大壮观的战争场面的新篇章深深吸引。

  莱特岛长115英里,北部和南部宽40英里,但中部只有15英里,很适合麦克阿瑟的部队登陆。那里的机场可停放肯尼的在林加延湾海岸线内飞行的战斗机,这些飞机将为吕宋的两栖进攻提供掩护。但是当肯尼仔细研究将在1944年夏投入使用的这4个机场时,他才发现他们在岛上的位置不利。这《个机场都位于莱特湾或莱特湾附近,而且靠东面,这是整个岛上天气最恶劣的地方,而进攻的时间正处于雨季。机场所在的地点又排水不畅。当初在那里建造机场出于商业考虑,它们足以容纳往返于当地首府塔克洛班的轻型飞机。它们或许能承受日本战斗机和其它比肯尼的P一38和P一47稍小的飞机的起降。如果不重建这些机场,它们是绝对不能停放他的轰炸机的。

  肯尼坚持要在攻打莱特的计划中将攻占岛的西岸包括进去,这样可为他提供平坦的、排水良好的机场。萨瑟兰表示同意,因为进攻莱特的最初计划就是从两例实施打击。在莱特湾东侧实施两栖进攻,与此同时,空降第11师在西侧空降,占领可用于建造机场的场地。但当进攻日期提前到10月20日时,上述方案便被放弃了。麦克阿瑟的工兵们告诉他,雨季到来时,很难在塔克洛班建造机场。麦克阿瑟早就知道这一点,实际上,在他们当中某些人还没有出生时他就知道这一点。他早在1903年就考察过塔克洛班海岸附近的地形,那时他也是一名陆军工兵。尽管如此,麦克阿瑟还是把他们的反对意见放到一边,要求他们于登陆5天后在塔克洛班建好一座5000英尺长能够停放一个战斗机群(约75架飞机)的临时机场,随后再建几个停放轰炸机、侦察机和更多战斗机群的机场。他指望在他们登陆的头3天由哈尔西用他的快速航母上的战斗机为他提供掩护,而凯西的工兵则竭力在泥泞中建造机场。

  10月16日午饭后,麦克阿瑟、萨瑟兰和肯尼坐上了将军专用汽艇,这艘汽艇将把他们带到“纳什维尔”号上,然后他们将乘坐“纳什维尔”号巡洋舰前往莱特湾。当麦克阿瑟准备踏上位于巡洋舰侧梯底部的登船台时,一个巨浪猛地扑来,将汽艇抬得比登船台还高,麦克阿瑟此时正迈出一只脚,一下失去了平衡,脸朝下摔倒在汽艇甲板上。排列在舰上栏杆旁的海员们屏住呼吸等待着看他的反应,他自己站了起来,平静地踏上了登船台,登上侧梯,向“纳什维尔”号后甲板处敬礼,他面不改色,就好像受到了大海的突袭只是一场游戏。

  麦克阿瑟登上巡洋舰后不久便接到了来自哈尔西的消息:提供空中掩护的快速航母由4艘减为2艘。显然哈尔西仍相信在莱特湾没有真正的空中威胁,在菲律宾的日本陆军航空兵和帝国海军的航空兵实际上已被歼灭殆尽。但麦克阿瑟对此表示怀疑,他对肯尼说,“我希望我拥有自己的空中力量直接支持我。”他补充说,“要不是海军在参谋长联席会议施加压力要主控这场战斗而把我放在次要位置,我可能就不会采用他们的方式进攻莱特了,我会首先在棉兰老岛建立起我们自己的空中力量。”尽管如此,他补充说,他还是相信自己的运气,这次进攻会成功的。

  10月18日下午,东边地平线看上去像是变成了一条纯黑色的线,担任主攻的护航运输舰队已出现在视野当中。到傍晚之前,“纳什维尔”号周围的海域已经全是舰船了。海面上似乎布满了金属,就像是地球中心正不断向外吐钢块似的。700多艘舰船延西北航线向北进发,目标是菲律宾中部。

  与这次进攻相比,1944年6月6目的横渡海峡的进攻只是一次摆渡战。这确实是一支无敌舰队,整个进攻舰队由20多艘航母。12艘战列舰和近100艘巡洋舰和驱逐舰及上千架飞机护航,掩护和输送着二75万士兵,带着他们所有的装备和火炮穿越宽广无垠的海域到达敌人大后方的遥远的海岸作战。几乎每艘舰船上的每一个人都会激动地想道,我真的是这其中的一分子吗?当所有的舰艇都以12节的速度平稳前进,按照一条迂回闪避的路线去实施一场太平洋战争中的最大的进攻战时,他们的脑海中还回想着珍珠港突袭的场面。这次进攻的规模比硫磺岛之战、冲绳岛之战和塞班岛之战的规模加在一起还要大。

  麦克阿瑟每天上午阅读和起草电报,午后小睡,下午晚些时候则在甲板上休息,看看报道,或与乔治·肯尼、考特尼·惠特尼或他的随从参谋罗杰·埃格伯格和拉里·莱尔巴斯聊聊天。惊天动地的舰队进攻场面深深地吸引着他,他像其他人一样不时地走到栏杆前向外观望。他站在那里,好像在欣赏着这幅由钢的灰色,海的蓝色和穿梭的飞鱼构成的生动画面。10月19日下午,站在他旁边的惠特尼走过来对他说;“将军,这么强大的舰队在你的指挥下,你一定有大权在握之感吧?”

  “不,考特,不是这样,”麦克阿瑟说,“我禁不住会想到明天一早,这些美国的好孩子就要死在海岸上了。”

  晚上他要写出当天公报,并为计划做的两次演讲做准备——一次在是登陆以后,另一次是当他光复菲律宾政府时。10月19日,他给埃格伯格和莱尔巴斯试讲他的讲稿。当他念到“街上将再次会响起儿童们银铃般的笑声”这一段时,埃格伯格大为惊骇。

  “这是个老掉牙的陈词滥调。”他打断将军滔滔不绝的演讲说,“真臭。”

  一种受打击的表情掠过麦克阿瑟依然英俊的脸上。他的感情受到了伤害。他辩解说他认为写得还可以,但埃格伯格也毫不让步。于是麦克阿瑟抓起钢笔把这句话划掉,然后重新排练了一遍。当他讲究时,埃格伯格告诉他这次好极了。

  就寝前,他给罗斯福写了一封信,准备登陆后在岸上发出,日期署为“10月20日”。然后,他又写了一封信给“最亲爱的珍妮”,告诉她他现在“状况良好,并希望能在明天和以后日子里完成自己的使命。”他的署名是“老板先生”。

  晚上三二点,太平洋的深夜被低厚的云层笼罩着,一场大而即将来临,“纳什维尔”号已驶抵莱特湾的人口。麦克阿瑟上床时,仍在盼望着肯尼支援他的部队的飞机明天一早能到。

  在睡觉前,他读了几页母亲给他的《圣经》。他祈祷并请求上帝让他做到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但除此以外信你还能用来做什么呢?主是否愿意、主是否能够寻找到一种让美国士兵在明天早晨的进攻中无一阵亡的方法?他身旁的小桌子上排放着父亲、母亲、死去的哥哥、他的妻儿的镶在银框中的头像,在他们那永远一眨也不眨的黑白的目光的凝视下,他渐渐入睡了。

  黎明,战列舰和巡洋舰靠近了要登陆的海岸,并开始用他们的大口径火炮轰击。炮弹的轰鸣震撼着莱特湾的水面,震撼着“纳什维尔”号,把麦克阿瑟从睡梦中唤醒。他迅速地穿上衣服并把父亲给他的老式双发小手枪塞进了他的右裤兜里,这只是简单的自卫措施,他并不希望用到它,但无论在岸上发生什么事,他都不能被活捉。

  攻击部队由4个师组成:第1骑兵师和第24步兵师在塔克洛班机场附近登陆,这是这一天最重要的战术目标;其他两个师,即第7步兵师和第96步兵师,将在南边10英里处的杜拉格附近登陆,在那里有肯尼要占领并将赶修的3个简易机场。

  上午10点,登陆部队的第一波上岸,他们在大部分地区几乎都没受到什么抵抗。日本部署在莱特岛上的部队约2000人,但他们知道他们建造的掩体经受不住太平洋舰队为制压海岸防御而进行的炮击。只有在有岩洞的地方如比亚克,他们才可能把岩洞加固并挖深,这样一来哪怕是直径16英寸、重达1吨的海军炮弹也很难摧毁它们,除非是刚好命中。但是莱特岛的海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岩洞。于是,日军将大部分防御部队撤到俯视海岸的山上,在那里他们能用迫击炮和机枪扫射登陆部队。

  从10英里外的“纳什维尔”号巡洋舰的甲板上,很难看到岸上发生的事情。密集的炮火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头顶_L有变幻莫测的火箭弹曳光,时而传来在低云层中穿过的海军战斗机的呼啸声,加上沿海岸线的浓烟和从下直伸向云间,带着火舌的浓黑烟柱,这一切都好像是这场战争的背景,而不是战争本身,活象是麦克阿瑟站在舰桥的有利位置上观看的一出戏。

  上午11点,麦克阿瑟叫来了乘坐“纳什维尔”号与他同行的4名随军记者,他嘴里叼着玉米芯烟斗,告诉他们一切正在按计划进行。他继续说,他又回到这里了,距他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已整整41年,那是在1903年10月20日,他当时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工兵少尉,乘一种小型的岛间汽船渡过这片水域。他当时的任务是进行实地考察,并在塔克洛班建几个码头。

  午饭后,麦克阿瑟正准备上岸时,他的副总工程师杰克·斯维尔德鲁普准将带给他一些坏消息。帕特·凯西在霍兰迪亚不慎失足跌入坑里,背部严重扭伤。尽管凯西仍承受着剧烈的疼痛,但他仍坚持要今天上岸。埃格伯格跑过去给他做了检查,然后回来报告麦克阿瑟说,他认为凯西不能离船。他的背看来是椎间盘突出。

  麦克阿瑟很难想像要是没有凯西的智慧和干劲,他们还能度过难关,适逢塔克洛班处于雨季时,在这泥泞的土地上建造出几个机场。“医生,”他严肃地说,“我过去从没说过离了谁就不行,但这一次,帕特·凯西对我来说的确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你必须让他上年,并找出能让他工作的办法。”凯西被捆在担架上抬上了岸,全身撒满了止痛水。

  下午1点,麦克阿瑟由肯尼、金凯德、萨瑟兰和他的勤务员弗兰西斯科·萨尔维龙中士陪同,登上了登陆艇(车辆及人员登陆艇人在前往海岸的10英里的途中,登陆艇先稍微绕了点路到“约翰·兰德”号自由轮上接菲律宾新总统奥斯梅纳。奎松已于1944年7月在美国去世,死因主要是长期吸烟过量。奥斯梅纳是奎松的一位老朋友,他们曾在世纪之交时一起学习过法律。他腼腆、保守、诚实、没有什么野心,不会对菲律宾政治舞台上的重要人物构成威胁,他曾是魅力十足的唐·曼纽尔的理想的副总统。

  麦克阿瑟在认识奎松时就认识奥斯梅纳了,他曾同时见过他们两人,那是在1903年的一个晚上,在马尼拉的陆海军俱乐部里。然而他们从来就不是亲密的朋友,即使是当奥斯梅纳在霍兰迪亚等待参加这次远征的两个月里,麦克阿瑟或多或少地有些忽视了他。他对奥斯梅纳保持着应有的礼貌,但仅此而已。从来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喜欢他或对他的能力有很高的评价。

  在前往海岸的90分钟的航程中,麦克阿瑟坐在登陆艇的发动机罩上,他的左边是奥斯梅纳,右边是萨瑟兰。当登陆艇靠近海岸时,遇到了20来艘运送头3批登陆部队后返回的登陆运输舰。其中有一艘大型战列舰上的汽艇船。麦克阿瑟告诉他所乘登陆艇的艇长,“招呼那艘汽艇船。”艇长照办后,那艘汽艇开了过来。

  麦克阿瑟对那上面的舵手大声地叫着。那个舵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真是麦克阿瑟吗?“孩子,”他喊道,“哪里的战斗最激烈?”那个舵手没说话,指了指他们正前方的红滩——第24师登陆的地方。麦克阿瑟大声地致谢,然后转向登陆艇艇长:“朝那个海滩开。

  当登陆艇靠近海岸时,他激动地看到了他年轻时代的纪念物——码头,它们像一条深色的长线向水域北方塔克洛班附近伸去。这些在他还是少尉时修建的码头仍完好无损,而且仍在使用着。他转向萨瑟兰,只说了一句,“迪克,不管别人信不信,我们又回来了!”

  下午2点30分,登陆艇靠近海口沙洲,开始慢慢停靠在另外四艘已经靠岸的登陆艇旁,其中一艘登陆艇正起着火。在登陆舰停靠地的内陆上,海军的俯冲轰炸机正在向日军阵地进攻。舰上的舷梯降下,4名记者冲下舷梯,其中两人带着照相机,准备记录下这位将军重新踏上菲律宾国土的这一时刻。麦克阿瑟下船,他的属下、奥斯梅纳、肯尼和金凯德紧紧尾随其后上岸。在舷梯底部,海水没过了他的膝盖。

  有许多故事说麦克阿瑟为了夸大戏剧性效果有意表演自己上岸的样子。这些故事在菲律宾庆祝光复15周年的典礼时还在广泛流传着。登陆艇艇长和他的朋友——那位被麦克阿瑟拦住的汽艇船长都否认了这些传言。当时与麦克阿瑟一起乘船的4名记者之一的威廉·邓恩也表示否认。一些作家声称麦克阿瑟当时紧闭着嘴唇,并因为把他的腿弄湿了而十分恼火。他们仅有的证据是从麦克阿瑟脸上的表情中看出来的。其实,5个星期前他在莫罗太登陆时也是涉水上岸的,而那水比这还深。把脚弄湿对他来讲既不新鲜,也不意外。

  他的下巴向前伸着,显得气宇轩昂,他大步走了约50码才走上柔软的沙滩。当他的美国和菲律宾伙伴围上来时,他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话:“我回来了。”这是一句简洁的、无可辩驳的事实,从他的嘴里平静地说出,好像是在随意地交谈。一会还要正式发表讲话。奥斯梅纳伸出手来与麦克阿瑟握手,以官方身份欢迎他回到菲律宾。

  麦克阿瑟询问一位战士最近的指挥所在哪儿,并动身前往。他沿着岸边道路步履矫健地走着,看到几多个被打死的日军士兵,而美军只有一人阵亡。他经过一个趴在棕榈树后的步枪班时,这些战士正在试图瞄准敌方的狙击手,其中一个士兵抬起头,用胳膊肘轻推了一下身旁的枪手,“晦,那是麦克阿瑟将军。”

  身旁的那个战士根本没有像他那样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甚至看都没看就说:“喔,是吗?我请他还带着总统夫人——埃莉话·罗斯福”。

  到达兵营后,麦克阿瑟找到了指挥红滩战役的第24师师长弗雷德里克·欧文少将。欧文说美军有约15人阵亡,30人受伤。他的战士们仅向内陆挺进了300码,在那里遇到了一些日军的水泥机枪掩体。甚至在麦克阿瑟与欧文谈话时还能听到枪声不断传来。据肯尼判断,有些枪声听起来顶多有100码远。

  麦克阿瑟继续沿着海岸向前大步走着,并跟一些战士交谈。这时通信兵将一辆带便携式电台的战车开到红滩上,它可以在海滩与“纳什维尔”号之间建立无线电联系。然后从巡洋舰上把麦克阿瑟的讲话传播给其他菲律宾人听。

  在麦克阿瑟一行上岸约一小时后,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是这会儿的天气不好:一场热带暴雨倾盆而下,浸湿了整个滩头。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记者威廉,邓思(在麦克阿瑟还是军事顾问时,他就认识这位将军了)对着手持麦克风讲了15分钟,检测声频信号和无线电电路。一切准备好后,他把这个看起来像一个大黑电木汤匙的麦克风递给了麦克阿瑟。

  麦克阿瑟左手持着话筒,雨水沿着他的帽檐不停向下淌着。一群满怀好奇的战士簇拥在他身旁,头盔被雨水打得劈劈啪啪作响。麦克阿瑟开始发表他在前往莱特岛的途中已准备好的演讲,当他用深沉、稳健的嗓音开始演讲时,他的手猛烈地颤抖着。“菲律宾人民,我回来了。托万能的上帝的福,我们的部队又站到了菲律宾的国土上……团结在我周围吧!让巴丹和科雷吉多尔不屈不挠的精神发扬光大……挺身而出战斗吧……刊用每一个有利机会打击敌人,为了你们的家园,战斗吧!为了你们的子孙后代,战斗吧!以你们神圣的死难者的名义,战斗吧!让每一颗心都不再畏惧,让每一只手臂都强壮如钢。上帝为我们指明了道路。让我们以上帝的名义去实现我们孜孜以求的目标,向着正义的胜利前进!”

  随后他将麦克风递给了奥斯梅纳,奥斯梅纳做了简短而有分寸的讲话,宣布共同体政府恢复主权。演讲结束后,麦克阿瑟挽着奥斯梅纳的手臂,来到附近的一片空地上。他们冒雨坐在一根倒下来的树干上,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谈论了新恢复的国民政府的关系以及它在美国军队解放菲律宾时能起到的作用。在他们谈话时,两架敌机从岸上的低空掠过并投下了炸弹,但麦克阿瑟和奥斯梅纳对此视而不见。他们结束谈话时,雨已经停了,太阳出来了。

  麦克阿瑟一行人返回欧文的指挥所。他对周围的伏击和机枪扫射毫不在意,但是他突然注意到了他的飞行员达斯提·罗兹少校在迫击炮火的啸叫声中向树后躲去,麦克阿瑟走向罗兹问:“怎么了,达斯提,你害怕吗?”罗兹坦白地承认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能靠在一棵大树上会感觉到更舒服些。“是的,”麦克阿瑟说,“上帝交给了我一项使命,他将看到我能够完成它。”

  罗兹说,毫无疑问,这当然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但是我还不能确信上帝是否同样关心我,让我活下来。”麦克阿瑟继续大步向前走,脸上带着爽朗的微笑。

  回到欧文的指挥所后,麦克阿瑟希望在回“纳什维尔”号之前再办一件事。他托一位通信军官把他在头天晚上写给罗斯福总统的信发给总统。信上这样写道;

  “亲爱的总统先生:

  这封信是在塔克洛班附近的海滩上写的,我们刚刚

  在此登陆,这是从解放的菲律宾寄出的第一封信,我想

  您也许会愿意将它列入您的个人收藏品中,我希望它能

  被您笑纳。

  这场战斗正在顺利进行……它在战略上突破了敌防

  线的中心……在战术上它将敌人在菲律宾的部队分成了

  两半,由于绕过了这些岛屿的南半部分,美军的伤亡人

  数可能会因此减少约5万人—、…如果能在这场解放战役

  胜利后立刻让菲律宾全面独立,必将使美国在远东地区

  的威望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竭力要求罗斯福到菲律宾参加独立庆典,他知道总统不愿乘飞机,便向他保证为他提供一艘快速巡洋舰,并保证他能在适当的时间里往返。“请原谅我字迹的潦草,因为我现在正在作战前线,这里只有这种战地笔记本纸。”

  麦克阿瑟再次登上登陆艇返回“纳什维尔”号巡洋舰。一架低空飞行的日本鱼雷轰炸机从登陆艇上空飞过,但机上的飞行员对这艘简陋的小艇并不感兴趣,飞机径直向“檀香山”号巡洋舰冲去,攻击了一番后安然飞走了。那艘巡洋舰立刻开始倾斜,船员们竭力将它升到岸边,使它没有沉下去。

  那天晚上,麦克阿瑟来到了“纳什维尔”号广播室,邓恩正在这里等他,他将再次发表他的“团结在我周围”演讲,这次是向美国播放,邓恩将再次开场介绍。邓恩忍不住提到了麦克阿瑟在首次演讲时手是如何颤抖的。难道对着麦克风讲话会让这位将军这么紧张吗?邓思不知趣地问道,麦克阿瑟惊讶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比尔,我从不紧张。”

  那天晚上,有4架日本飞机企图攻击“纳什维尔”号巡洋舰。但舰上的防空火力把它们赶走了。之后不久,传来了哈尔西的消息:他的快速航母中有3艘正在撤出战场,它们要去加油和补充弹药。剩下的航母将向北移动,做“战略性部署”,以便继续对滩头阵地提供空中掩护。

  麦克阿瑟本来要统率800架攻击机进行登陆。而其中约有一半在哈尔西的快速航空母舰和轻型航空母舰上,其余的在16艘护航航空母舰上。护航航母的全部使命就是进行反潜战、直接空中支援和提供防空火力。麦克阿瑟要依靠快速航母对莱特湾上空提供战斗机空中掩护。而现在哈尔西正尽力到位,这样他就能放下这边的作战,而去管理论自己的战场。有情报说吕宋北方发现了日军航母部队。

  麦克阿瑟非常愤慨,他找来了肯尼。“叫第5航空队尽快到达这里,”他命令道,“如果没有航空兵,我绝不会开始另一次战役。如果我有这样的建议,那么你就揍我一顿,也许这样有点用。”

  滩头阵地的报告表明,这将是战史上代价最小的重要登陆行动之一(最后的伤亡人数是49人死亡,192人受伤)。它与前不久在帕劳群岛的浴血战争截然不同,在那里尼米兹为攻占佩莱利乌岛伤亡1万人,而该岛却不再具有任何战略重要性。那天在莱特湾登陆的有5万多人,4500轿车辆和10、7万吨供应品。尽管这次登陆并不像麦克阿瑟在头一天晚上祈祷的那样是一次不流血的胜利,但他确实感到他的祈祷得到了一些回报。

  在这个重要的一天里,麦克阿瑟将要完成的最后一件事是写公报。他写道:“在一场大规模两栖作战中,我们已经占领了菲律宾莱特岛的东岸,它离莫罗太600英里,离米尔恩湾2500英里,我们在16个月前就开始进攻米尔恩湾了……这次是总司令亲自指挥作战”。

  早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时期,日本海军一直有一个梦想:有一天它将在由台湾、马里亚纳群岛和菲律宾构成的三角地区进行一场大规模战役,消灭美国的太平洋舰队。为了这场决定性的作战,他们造舰船,建基地,培训船员。突袭珍珠港只是这场灾难性决战的序曲,而不是它的替代物。麦克阿瑟在莱特岛登陆看起来似乎就是日本皇家海军等了20年才等到的机会。

  日本的目标是打垮金凯德的第7舰队,让麦克阿瑟不能成功登陆。他们用一支航母部队作诱饵,将哈尔西第3舰队的现代战列舰和快速航母吸引到北部朝台湾去的方向。如果哈尔西真的上色,追击日舰的话,那麦克阿瑟就会失去空中掩护。到那时,日本的两支舰队分别从南、北方驶入莱特湾,将金凯德的由运输舰、现代战列舰和航母构成的混合舰队困在中间。日军将在近10比l的火力优势下以猛烈炮火将金凯德混合舰队彻底打垮。

  日本的行动既让麦克阿瑟感到着迷又让他担忧。10月21日黎明飞到莱特湾上空的头3架飞机都是日军的,美军没有空中战斗巡逻,也没作好拦截准备。日军的2架飞机被高炮击落,而第3架飞机直接撞上了“澳大利亚”号巡洋舰舰桥,致使五六位澳大利亚海军高级官员或死或伤。一个小时后才出现,美国海军的第一架战斗机。

  乔治·肯尼愤怒地说,“如果哈尔西决定继续徒劳的追击日军舰队,我将立刻离开战场。”而这正是麦克阿瑟所担心的事。

  上午9点30分,麦克阿瑟、肯尼和萨瑟兰上了登陆艇。他们希望去看一着塔克洛班机场。麦克阿瑟在白滩登陆后,满意地看到第1骑兵师在维恩·D。马奇少将的带领下在这里成功地发起进攻。麦克阿瑟、肯尼和萨瑟兰坐进一辆吉普车前往机场,沿途看到了了一些躺在路旁的日军尸体。

  机场又小又湿,但凯西的工兵整理好了。肯尼很失望。这个机场可能只能容纳一个P-38机群,哪怕将跑道拓宽并铺上带孔的钢板后,也不可能容纳更多的飞机。与此同时,萨瑟兰也沉不住气了,显得十分焦虑。他不停地大声说他担心日军可能在跑道下埋有地雷,并坚持认为他们应离开这里。麦克阿瑟困惑不解。他一直认为他的这位感觉迟钝的参谋长是个勇敢的人,这种缺乏勇气的表现很令人担心。

  在坐车巡视完机场后,麦克阿瑟前往两英里外的塔克洛班,但没走多远,吉普车司机便将车停了下来。谢尔曼的坦克纵队正在向城里冲杀,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麦克阿瑟让司机掉头返回“纳什维尔”号巡洋舰户上船后,他向埃格伯格问起了关于萨瑟兰失态的事,“他怎么了,医生?你觉得迪克为什么那么担心有地雷呢?

  第二天,他和肯尼再次上岸,并走到了塔克洛班以南10英里的杜拉格,视察那里的机场。这次他让萨瑟兰留守。日军占据着一座俯视着跑道西端的小山。当两位将军穿过机场的东侧时,在跑道的另一端枪炮声大作,其中还有迫击炮和火炮。麦克阿瑟问肯尼他在想什么,肯尼说他希望能看到整个战场,而且“最好是从飞机上看。”

  麦克阿瑟笑起来,“乔治,了解地球另一半人的生活对你很有好处”。

  在离开杜拉格之前,麦克阿瑟与第24军军长约翰·R·霍奇谈了话,并告诉他第96师正在攻击机场西边的小山,他们正试图通过一片主要由沼泽地构成的地形发起正面进攻。这是这个师首次作战,显然他们太缺乏经验了。麦克阿瑟命令霍奇让这个师从沼泽地里撤出来,绕过这座小山。

  第二天(10月23日)早晨,麦克阿瑟跟他的参谋们离开“纳什维尔”号巡洋舰,参加奥斯梅纳正式就任菲律宾共和国总统的仪式。就职仪式在塔克洛班的地区议会大厦前的台阶上进行。这座大厦和这个城镇一样,在战争中没有受到严重的损害。仪式结束后,麦克阿瑟向莱特的游击队长鲁珀托·坎列昂上校授予了服役优异十字勋章,奥斯梅纳任命坎列昂为莱特岛总督。

  接着,麦克阿瑟参观了在战争初期就被日军杀害的美国农场主沃尔特·普赖斯的庄园,这是一座漂亮的奶油色大房子,主体以水泥和砖构成,十分坚固,中间还有一个大院子。几天前这里还是日本军官俱乐部。肯尼和萨瑟兰认为麦克阿瑟和前指的参谋们应搬进去住,但普赖斯庄园里有一样东西使麦克阿瑟不喜欢。在大门和前门之间多出了一块——这正是一座供将军使用的防空洞。里面有电灯、家具、地毯、排气扇和其它一些精巧的装置。这位将军忌讳防空洞。他有两个很好的理由:一是他在西部前线服役时得出一个结论,就是这种防空洞容易传播肺炎病毒;二是巴丹战役之后他一直被讥笑为“防空洞里的道格”。“把这个东西铲子,把防空洞填了。”麦克阿瑟说,“它破坏了草坪的形象。”

  在返回“纳什维尔”号过夜之前,他与克鲁格进行了简短的谈话,说他对部队前进的速度很不满意。只有第二骑兵师按时攻占了目标,其它的第7师、第24师和第96师都滞后了,而且他们的师长都没有尽力督促他们前进。现在,日军显然正在莱特湾西部的山上挖战壕。我们应趁他们立足未稳打击他们,不能再晚了。他希望克鲁格能加快速度。

  那天晚上回到“纳什维尔”号后,他听说哈尔西不告而撤出战场,去追击日军航母去了。一场大海战已经开始让莱特湾的水面不能平静。金凯德告诉麦克阿瑟说,日军的弹药好像快用光了,“纳什维尔”号应该到战场支援作战。“当然,汤姆,把舰开过去吧。”麦克阿瑟回答说。“但是将军,如果你还在舰上,我就不能这样做。”“不管怎么说,在这场事关重大的作战中我都应该在现场。”麦克阿瑟说,“而且,我从来没见到过海军大战,我非常想去看一次。”金凯德不再跟他争辩,回到了自己的旗舰上。

  第二天晚上莱特湾上空开始回荡起枪炮声。漆黑的夜幕被桔红的火焰和眩目的白光撕破。海水在弹药的爆炸中颤抖。这时候,哈尔西的第3舰队以最大航速向北去追逐日军的航母,航母上共有29架飞机。哈尔西以30节的速度撤离战场,使从菲律宾中部水域到莱特湾的主要航线失去掩护。10月25日上午,当战争进入高潮时,金凯德坚持要麦克阿瑟离开“纳什维尔”号巡洋舰,以便让该舰投入战斗。麦克阿瑟不情愿地转移到另一艘舰“瓦萨奇”号上,克鲁格的第6集团军指挥所就设在这条船上。

  从北部进入莱特湾的日本舰队部署成纵队,正好遭遇到美军6艘老式战列舰,其中5艘是从珍珠港的泥浆中打捞出来的。美军指挥它利用海军传统的T形交叉战术,集中这6艘老战列舰的火力一次对付一艘来袭的战列舰。日军舰队眼看着自己的几艘巡洋舰被炸后,剩下的调头逃跑,又遇上了美军潜艇跟踪。哈尔西在这场战争中也做出了贡献。他受到尼米兹的尖锐批评后,派部分飞机返回了莱特湾。对日军舰船实施攻击后,它们由于缺油而不能返回航母,只得在塔克洛班和杜拉格紧急着陆。当这些飞机在湿滑、多坑的跑道上撞击和翻滚时,麦克阿瑟站在“瓦萨奇”号的栏杆旁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心痛万分。

  从南部进入莱特湾的日军舰队有5艘快速战列舰、9艘巡洋舰和14艘驱逐舰。夜间,他们有两艘战列舰已经被美军潜艇击沉,但现在这支舰队很有威慑力地压倒了莱特湾的16艘美军护航航母。他们的飞行员们没有受过攻击战列舰的训练,而飞机上的武器装备通常也是不用于海上作战的。尽管如此,它们还是云集在来袭日舰的上空,迫使他们采取规避措施,同时,金凯德的驱逐规则用鱼雷对日军战列舰和巡洋舰进行攻击。日军舰队的海军将军们经过数小时的忙乱行动后,精神已彻底崩溃了,只得撤出他们的舰队,而美军潜艇追踪其后。

  日军联合舰队在莱特湾海战中损失3艘战列舰、4艘航母、6艘巡洋舰和14艘驱逐舰。然而10月25日,当日本海军的希望之光渐渐消退时,他们亮出了他们的杀手铜——神风特攻队。日本的9架自杀飞机在莱特湾上空盘旋,它们没有冲向金凯德的舰艇,而是跟这些护航航空母舰相撞,致使一艘航母沉没,三艘遭到严重损坏。

  当晚,麦克阿瑟回到塔克洛班在普赖斯庄园用晚餐。当总司令部的先遣小组坐下来吃饭时,他们脑子里想着的还是这场海战。他们毫不掩饰地抨击哈尔西追踪日军航母的事,骂他是“狗娘养的”和“哈尔西狗杂种”。麦克阿瑟捏紧拳头砸在桌子上,“够了”他吼道,“不要再说‘公牛’了,他还是我喜欢的一员战将。”

  经过了这场史诗般的战斗之后,哈尔西的快速航母向东行进,这样便可以给飞机加油,也让飞行员得到休息。与此同时,日本神风特攻队已经让仍然留在莱特湾作战的美军护航航母的数量从1艘减少到12艘。由于美国海军决定让24艘运输登陆舰把它们运载的东西卸在陆军工兵打算修建新简易机场的地方,这样就影响了在塔克洛班修建机场的进度。因为要把这些东西搬开不仅要浪费宝贵的时间,而且还会在地面上造成留下很多车辙和坑洞。

  不管塔克洛班机场的条件如何,麦克阿瑟都需要一些陆基飞机。在他们搬入普赖斯庄园后的一个晚上,肯尼去看他,发现他正在读道格拉斯·索撤尔·弗里曼所写的《罗伯特·E·李的一生》。“你知道,”麦克阿瑟把书放下,说,“李和斯通韦尔·杰克逊的临终遗言都是‘将a.P(a.P.希尔是美国内战时期的南军将领,曾率“轻骑师”参加“七天战役”——译者注。)师调上来。”他想了一会儿,又说道:“如果我在今天、明天、明年或任何时候死去的话,我的临终遗言就会是‘乔治,把第5航空队调到前线来。”

  两天后,当麦克阿瑟正在吃午饭时,听到了他熟悉的P一38的引擎声。肯尼已命令第49战斗机群的半数飞机从莫罗太飞回,但他还没有告诉麦克阿瑟。麦克阿瑟叫来了他的汽车前往机场迎接这34架飞机的飞行员。飞机停放在还没有建好的机场上,他与先从飞机上下来的3名飞行员依次握手。其中一位是美国空军的王牌飞行员理查德·邦少校,他创造了打下28架飞机的辉煌战绩。麦克阿瑟微笑地对这些飞行员说:“你们不知道我见到你们有多高兴。”他转向簇拥在他身边的记者们说:“第5航空队从不令我失望”。

  在随后的24小时中,日军摧毁了将近一半的P一38飞机。肯尼将战斗机群其余的飞机调来,但这些战斗机仍继续遭受打击。在一天时间内,这座小城和机场要被敌人轰炸十几次。晚上的空袭最密集,对麦克阿瑟的参谋部的一些参谋(如威洛比)来说,这是一次可怕的经历,但麦克阿瑟仍像往常一样没把这些空袭放在心上。

  日军并不知道麦克阿瑟住在普赖斯在园,但这里作为塔克洛班的几座现代化建筑之一,很明显是日军飞行员的攻击目标。他们对它轰炸了10多次,试图将它炸平,但只有一颗炸弹命中。这颗炸弹落在麦克阿瑟隔壁的卧室里,但竟没有爆炸。另一次是美军向敌人的低空飞行的飞机发射的一枚高射炮弹落在了麦克阿瑟卧室的长沙发上,但它也是一颗哑弹。当天晚上,高射炮兵指挥官威廉·马夸特少将回到普赖斯庄园吃晚饭时,麦克阿瑟将这颗炮弹“啪嗒”一声丢在地面前的桌上,说:“比尔,告诉你的炮手们瞄得再高一点。”

  在空袭中,总司令部的人无论内。已多么希望藏起来,都没人敢表现出来,因为即使是听到轰炸机正俯冲下来掠过普赖斯庄园正上空,或是直冲向这里,麦克阿瑟总是平静地坐在原处并继续谈话。

  炸弹落在房屋四周,有些在花园里爆炸,但麦克阿瑟看起来就像当年在西线服役时一样有防弹功能。年龄并没有使他的防弹功能减弱。11月初的一个夜晚,一架日本轻型战斗机从普赖斯庄园上空飞过并射击外面的街道。麦克阿瑟正坐在桌前,两枚30毫米口径的炮弹头从敞开的窗口飞入,砰砰地射进他头部以上18英寸的横梁中。拉里·莱尔巴斯冲进来,发现麦克阿瑟安静地坐在那里办公,好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不祥的事一样。麦克阿瑟抬起头问:“喔,怎么了?”

  “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被打死了呢!”莱尔巴斯说。

  “还没有。多谢你跑进来看我。”他继续工作。后来他让传令兵从横梁中挖出了那两枚弹头,他把它们包起来,并给他的儿子写了几句话:“亲爱的亚瑟:爸爸送给你颗大子弹,它们是对着爸爸发射的,但没有打中。爸爸很想念你和妈妈。爱你们。爸爸。”

  占领莱特的关键地点不是塔克洛班而是奥莫克,这是岛上最大的港口,位于西部海岸,离第6集团军进攻的地方30英里。为了到达奥莫克,克鲁格的战士们不得不边打边前进,翻越横亘在他们前方的山脉,并进入莱特岛。穿过莱特谷的稻田,还得翻过一座山进入奥莫克山谷中。到了那儿,他们还要再超过几座山峰,才能到达西北部的海岸平原。攻占奥莫克镇。在东京日军总部,日军参谋们越是仔细研究地图,就越确信为夺取莱特岛值得打一场大伙。地形对守军一方非常有利。

  但在菲律宾的日军司令山下泰文将军却反驳说,尽管莱特有地形上的优势,但没有必要为它两战。山下曾因从美国手中夺取新加坡而名声大振。他个子不高,秃顶,肌肉发达,智慧过人;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能力或他的好斗本性。在他看来,自从联合舰队在莱特湾战役中失败后,试图攻占莱特岛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尽管日军可以让美军为莱特付出很高的代价,美军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夺取这里。他认为全力攻打吕宋而放弃莱特更有意义。

  山下的想法是正确的,但是他仍没有说服曰军总部,总部将增援力量送至奥莫克,决定让美国第6集团军在那些偏远的山上和山谷中打一场艰难而惨酷的战役。

  尽管克鲁格的第6集团军在人力和火力上都占有强大的优势,但他们的挺进速度却不快。正如工兵军官所预言的那样,潮湿的季风已将山谷地区变成了一片浅湖。因为那年秋天,几十年来最恶劣的季风气候入侵菲律宾中部。必须调用登陆艇到莱特谷运送补给品和装备,而空军工兵在塔克洛班和杜拉格建造足够的机场的努力也几乎被完全破坏了。在适合飞行的天气里,日军与美军在空中势均力敌。实际上,美军并没有像原先预想的那样获得空中优势,第6集团军只得在无制空权的情况下继续进攻,直到三二月中旬还没有拿下莱特岛。

  克鲁格的两位军长约翰·霍奇和富兰克林·赛伯特奉命分别从此地的南端和北端穿越山区突进奥莫克山谷。他们在倾盆大雨中发起进攻,可怕的风暴天气使白昼看起来像夜晚。在他们发动这场进攻之前,从截获的情报得知,日军正计划对克鲁格的右翼和后方进行大规模反击。尽管被肯尼的飞机和美国海军战列舰歼灭了数十艘舰艇和几万人的部队,日军还是竭力派出了4万人的增援部队到达奥莫克。克鲁格似乎有些害怕前进了,因为他担心这样太突出,会使自己暴露在敌方强大的冲击之下。第6集团军缓慢地向奥莫克山谷移动,麦克阿瑟一再他要求他们加快速度,他显得有些着急,希望这场战斗顺利发展。

  现在工兵们显然木可能创造奇迹,建成麦克阿瑟所需要的机场了。塔克洛玻利杜拉格实在太泥泞了。在莱特湾附近推一的排水良好的地点在塔克洛班和杜拉格中间,在一座称为塔努安的小村劳,这里是克鲁格的第6集团军总部所在地。克鲁格本人已搬进了两英里以一座海滩上的房子里,那个地方被称为诺罗萨。当麦克阿瑟总司令部的参谋们在塔克洛班的泥泞中挣扎时,克鲁格和他的参谋们正居住在相对舒适的环境中。当时肯尼竭力要接管塔努安,麦克阿瑟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劝说克鲁格撤离塔努安并把它交给肯尼。麦克阿瑟给克鲁格发了一封致谢信,信的结尾写道:“我知道这会给你和你的司令部带来不便,我特此命名你为‘塔罗萨英雄’,也是非凡的湿混迹的英雄。”

  当麦克阿瑟感到要敦促克鲁格行动起来继续横穿莱特岛前进时,便打出了一张他早在几个月前就藏在袖子里的牌。那还是在8月份,在占领比亚克后,麦克阿瑟创建了另一支集团军,并把它交给了艾克尔伯格而令克鲁格非常沮丧。当克鲁格此时停滞不前时,麦克阿瑟开始暗示如果第6集团军不能完成任务,他就可能将这项任务转交给艾克尔伯格的第8集团军。

  克鲁格和他的参谋们为他们屡战屡胜的战绩没有得到承认而感到痛心。在艰巨的新几内亚战役整个过程中,他们仅仅被称作是“阿拉莫部队”,用以防止澳大利亚人控制这里。只要第6集团军还被当作一支持种部队,麦克阿瑟就能让它直属于总司令部。莱特岛之战是第6集团军向世人展示的机会,也是获得他们应有的荣誉的机会。克鲁格和他的部下乃至整个第6集团军都渴望被承认,而如今要把未经考验的第8集团军派到莱特岛,对他们可是很大的刺激。

  麦克阿瑟刚刚使第77步兵师隶属于自己,这个师参加了6月份的关岛之战。麦克阿瑟告诉克鲁格如果第6集团军感到没有能力占领奥莫克,他将考虑让艾克尔伯格指挥莱特战役,而且第8集团军将利用第77师作前锋向奥莫克发起进攻。在这个关头,克鲁格妥协了,他要求再给他3个星期时间攻占莱特,并说第6集团军欢迎第77师加入,并打算用第77师在奥莫克登陆。

  在珍珠港事件纪念日这天,第77步兵师在奥莫克南几英里处的海岸登陆,给了日军出其不意的打击,奥莫克城在3天后被攻克。图这是一次完全成功的战斗,但美中不足的是:仍有4万多日军在莱特岛上作战,看来他们不会投降,日军仍占据着奥莫克山谷的绝大部分。克鲁格的后勤状岌岌可危,肯尼要建立空中优势还缺少机场跑道,而且这场该死的大雨还在不停地下着。

  在莱特岛中部的缓慢推进,加上没有建成机场,使得原计划在吕宋的登陆时间推迟了,这使麦克阿瑟感到非常为难和懊恼。他告诉艾克尔伯格他正在考虑免去克鲁格的职务。一天,麦克阿瑟说:“我留他超期服役,是希望他能干一番事业。”尽管如此,使他担心的还不是莱特岛之战,而是如果他们打吕宋时,克鲁格表现得还像在莱特这样糟那该怎么办呢?不管麦克阿瑟是否说过要撤掉克鲁格这样的话,这都是不大可能发生的事情。麦克阿瑟几乎从不辞退任何人,只要这个人能忠实于他,他不论用什么方式都会给予回报。

  但是他与萨瑟兰的关系却越发紧张了。1944年7月,使麦克阿瑟大为惊讶的是萨瑟兰居然将伊莱恩·克拉克接到了霍兰迪亚,在那里她像一名贵妇人一样清陆海军将军们到她的乡间住所喝柠檬水聊天。当麦克阿瑟发现她还在霍兰迪亚而没有回到布里斯班时,他勃然大怒,并告诉萨瑟兰立刻把她送回澳大利亚。萨瑟兰要求被免职或调换地方,但麦克阿瑟偏不让他如愿。相反,他明确地表示他不会让萨瑟兰借口记忆力不好而不照他的话会做。麦克阿瑟给萨瑟兰一个书面的直接指示:“将克拉克上尉送回澳大利亚并让她待在那里。”当麦克阿瑟在莫罗太登陆后回到霍兰迪亚时,她已经走了。在他看来,克拉克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他低估了萨瑟兰的贪欲和克拉克上尉想靠近战斗现场的决心。布里斯班是一个无聊而又土气的地方,哪里比得上这里的高级司令部,在这里权威人士做着重要决策,而且由于不断有重大事件发生,气氛也很令人刺激。美军在莱特岛登陆后不久,克拉克也来了。

  萨瑟兰命令斯维尔德鲁普用从千里之外船运过来的用于建造机场的材料为她建一幢房屋。斯维尔德鲁普非常吃惊,但是他又不愿意告发萨瑟兰,他认为那是麦克阿瑟的助手罗杰·埃格伯格和拉里·莱尔巴斯的事。但这两位助手都不急于告诉麦克阿瑟克拉克就在塔克洛班见英里外的由陆军工兵们建造的崭新住所里,她在那里跟他的三星中将情人寻欢作乐。

  埃格伯格和莱尔巴斯知道,麦克阿瑟迟早会自己发现克拉克或者会听到萨瑟兰情妇的情况,这只是个时间问题。麦克阿瑟已经告诉布莱梅,澳大利亚妇女不能越过新几内亚,看来这条命令只适用于在澳大利亚部队里服役的澳大利亚妇女,但不适用于在美国军队里的澳大利亚人。乔治·肯尼和理查德·马歇尔都把他们的陆军妇女队助手带到了莱特岛,澳大利亚政府没有什么异议,司令部也没有什么怨言。

  12月中旬的一个晚上,麦克阿瑟吃完饭后,同埃格伯格在普赖斯庄园的走廊上聊天,他突然问道,“医生,告诉我,那个女人怎么样?”

  “女人?”埃格伯格问,“哪个女人?”

  “喔,你知道的,那个女人。”

  “你是说克拉克上尉?”

  “是的,克拉克上尉……她现在在哪儿?”

  埃格伯格告诉他,她现在就住在5英里外的地方。

  麦克阿瑟的反应就像触了电一样,他大叫道:“什么!”

  当埃格伯格告诉他关于对克拉克目前的安置时,有一二分钟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麦克阿瑟冲进萨瑟兰的办公室时,他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他对着他的这位坐在办公桌前的参谋长吼叫,“迪克·萨瑟兰,我给你下了命令,你却没有服从,你要被监禁!

  麦克阿瑟对萨瑟兰发了足有15分钟的脾气,骂出了他在整个军旅生涯中学到的所有脏话。在大楼门口值班的哨兵都用手捂住了耳朵。萨瑟兰非常难为情,他试图辩解,他实在不明白麦克阿瑟为什么会对他发这么大的火。

  威廉·曼彻斯将把这归结于麦克阿瑟的正统观念,但其实与这没有什么关系。在总司令部至少有一半的将军与桃色事件有染,麦克阿瑟向来是不管不问的。司令部周围总是随处可见陆军妇女部队和美国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麦克阿瑟发怒是因为他发现萨瑟兰违抗了他的书面直接命令,他发怒木是由于克拉克蔑视资产阶级道德观,而是由于她对士气的破坏。她是一种破坏性的力量,这是作战总部所不能容忍的。就在麦克阿瑟对萨瑟兰这次发火的前一天,克拉克还让萨瑟兰开除了总司令部营务办公室的一名上尉,因为他妨碍她了。

  “让那个女人立刻离开塔克洛班!”麦克阿瑟怒吼道,“如果她在24小时之内不从这里滚开,我将向军事法庭起诉你违抗直接命令!’

  麦克阿瑟将前面所说的那名不幸的上尉招回总司令部,并因为他在克拉克面前敢说敢干而提升他为少校。他没有将萨瑟兰撤职,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亲密了、他们的这种关系一直延续到战争结束,就像一对有积怨的夫妇为了孩子而在一起,直到孩子离开家门。萨瑟兰许多更重要的职责转到了理查德·马歇尔身上,过了很长时间萨瑟兰才找了一个借口回到澳大利亚与克拉克团聚。

  到1944年年底时,麦克阿瑟已对萨瑟兰疏远,对克鲁格失望,对金凯德的忠诚表示怀疑(下一章介绍原因),并因为不得不推迟攻打吕宋而感到非常灰心。但他与肯尼的关系却一如既往。12月初的一天,肯尼拿着一份文件去找他。“将军,”他说,“我想授予迪克·邦一枚荣誉勋章。”他已经写好了推荐信,内容是迪克·邦自来到塔克洛班后已击落了8架敌机,他的总记录是36架。麦克阿瑟非常高兴地在推荐信上签了字,陆军部也立即批准了。授予荣誉勋章通常要几个星期,有时是几个月、几年才能通过。

  肯尼请麦克阿瑟公开为邦颁发奖章,但麦克阿瑟拒绝了。除了少数时候为在战场上鼓舞士气外,他通常只为在他的司令部里工作的人员发奖章。他说,“我不想参加竞选,我也不想出名。”荣誉应该给得奖章的人,而不是授奖的人。尽管麦克阿瑟也是个喜欢在报纸上看到自己名字的人,但他的确认为,在颁奖时注意力都应集中在获奖者身上。而且,他比历史上的几乎任何军官在颁奖仪式上接受奖章的机会都要多,他很容易了解获奖者的心情,也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和当时感受到的荣誉,他不愿去侵犯这种感受。但在肯尼的一再坚持下,麦克阿瑟终于让步了。

  12月12日,在塔克洛班泥泞的机场上,邦向前走过来、向麦克阿瑟敬礼;麦克阿瑟回礼。麦克阿瑟伸出手来搭在邦的肩上,并做了战争中简短的最精彩演讲:“理查德·艾拉·邦少校,你统治了从新几内亚到菲律宾的领空,我现在吸收你成为勇者之中最勇敢的一员,成为美国国会荣誉勋章获得者。”然后,他将奖章别在邦的胸前。

  这之后不久,麦克阿瑟本人也获得了荣誉。12月18日,他被授予新设立的陆军五星上将军衔,受衔日期比马歇尔晚两天,比艾森豪威尔早两天。

  圣诞节这天,他给琼写了一份电报,并指示要在她生日那天(12月27日)送到,电报上写道:“祝生日快乐,全军和我一起向我们最忠诚的战士致敬。”

  当天他还发布了一份特别公告,宣布莱特岛已经光复,只剩下一些扫荡工作。他将这一任务交给了艾克尔伯格和第8集团军。克鲁格和第6集团军撤出。他们将去攻打吕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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