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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伯利安

第43章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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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个主意,不过我想睡一觉再说。”悦石说。

  “睡一觉再说?”莫泊阁将军咆哮道。

  “亚瑟,我想稍微打个盹,”悦石说,“我建议你也睡一觉。”她迈进了传送门。

  莫泊阁咕哝着骂了一句,整了整帽子,高昂头颅,挺直后背,目视前方,走进了远距传输器。一名走向自己死刑地的军人。

  在离海伯利安有十光分距离的太空中移动着一座山,在其上最高的平台上,领事和十七名驱逐者坐在一个由低矮岩石围成的圆圈上,外侧是一个由较高的岩石围成的更宽的圆圈。他们正在决定领事的生死。

  “你的妻儿死在了布雷西亚,”弗里曼·甄嘉说道,“就在那个星球和摩斯曼部落打仗的时候。”

  “对,”领事答道,“霸主以为整个游群都参与到进攻中了。我什么也没说,没有去纠正他们的观点。”

  “但你的妻儿被杀死了。”

  领事的目光越过岩石圈,朝已经转向夜幕的山巅望去。“那又怎样?对于这次审判,我并不请求你们宽恕。我也不想你们减轻处罚。我杀死了弗里曼·安迪尔和三名技师。通过事前预谋和恶意预谋,我杀死了他们。杀死了他们,目的没有其他,仅仅是想触发你们的机器,让它打开光阴冢。这一切跟我的妻儿毫无关系!”

  一名长满络腮胡的驱逐者,领事听到他被引介为发言人赫凯尔·安尼翁,此人走向前,来到内圈中,说道:“装置是没用的。它根本什么也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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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事转过身,张开嘴,但什么也没说,便又合上了。

  “这是个测试。”弗里曼·甄嘉说。

  领事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但……光阴冢……打开了。”

  “我们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打开,”考德威尔·闵孟说道,“我们知道逆熵场的衰减率。那装置只是个测试。”

  “测试,”领事重复道,“我杀死了那四个人,全是徒劳。只是个测试。”

  “你的妻儿死于驱逐者之手,”弗里曼·甄嘉说,“霸主蹂躏了你的故星茂伊约。在某些参数之内,你的行为是可以预见的。悦石仰赖于此。我们也是。但我们必须了解那是些什么参数。”

  领事站起身,走了三步,一直背对着其他人。“全是白费。”

  “你说什么?”弗里曼·甄嘉问。在星光和路经的彗星农庄反射的日光下,高挑女人光秃秃的脑袋锃亮无比。

  领事柔声笑道:“一切都是白费。甚至是我的背叛。全是假的。白费了。”

  发言人考德威尔·闵孟站起身,整了整袍子。“审理会已经作出宣判。”他说。另外十六名驱逐者点点头。

  领事转过身。他疲惫的脸上带着一种殷切的表情。“那就来吧。苍天在上,赶紧了结完事吧。”

  发言人弗里曼·甄嘉站起身面对着领事。“我们对你的罪行作出宣告,你必须活下来。你必须对你作出的损害进行修复。”

  领事的身子摇晃着,似乎被人当面砸了一拳。“不,你们不能……你们必须……”

  “你必须进入即将来临的乱世,”发言人赫凯尔·安尼翁说,“必须帮助我们让人类分散的家庭实现统一。”

  领事举起胳膊,似乎想要防御重拳的猛击。“我不能……没法……我有罪……”

  弗里曼·甄嘉向前跨了三步,抓住领事的正式波洛服的前部,无礼地摇晃着他。“你的确有罪。这恰恰就是你必须帮着改进即将来临的乱世的原因。你帮着释放了伯劳。现在你必须回去,目睹它再次被关进樊笼。然后,漫长的和解必须开始。”

  她松手放开领事,但领事的肩膀依旧在摇晃。就在此时,山脉旋转着进入日光之下,泪花在领事的眼中闪动。“不。”他低声细语。

  弗里曼·甄嘉抚平领事被弄皱的上衣,长长的手指滑到外交官的肩膀上。“我们有自己的先知。圣徒将会和我们一起进行银河的再次播种。那些生活在所谓的霸主谎言中的人,将慢慢爬出依赖内核的世界的废墟,加入我们真正的探索之路……探索宇宙、探索我们每个人内心伟大王国的路。”

  领事似乎根本没听进去。他唐突地背转身去。“内核会毁灭你们,”他说,但没有面对任何人,“就像它毁灭霸主一样。”

  “你有没有忘记,你的家园是建立在一份庄严的生命契约之上的?”考德威尔·闵孟说。

  领事转身面对着这名驱逐者。

  “这一契约支配着我们的生命和行为,”闵孟说,“不仅仅是保护旧地的几个物种,而且是要实现多样性的和睦。要将人类的种子播撒到所有世界上,不同的环境中,同时也要神圣对待我们在别处发现的不同生命。”

  弗里曼·甄嘉的脸在日光照射下极其明亮。“内核通过让从属物丧失智能来实现统一,”她轻轻说道,“以停滞确保安全。自大流亡以来,人类思想、文化、行为的革命,这些东西都到哪儿去了?”

  “被改造成了旧地的苍白克隆物,”考德威尔·闵孟回答,“我们的人类扩张新时代不会改造什么东西。我们会纵情于困苦,我们欢迎陌生之物。我们不会让宇宙适应我们……我们自己会适应宇宙。”

  发言人赫凯尔·安尼翁朝满天繁星挥挥手。“如果人类幸免于此次测试,我们的未来将处在一个个阳光照射的星球之间的黑暗空间中,同时也在这些星球之上。”

  领事叹了口气。“我在海伯利安还有朋友,”他说,“我能回去帮他们吗?”

  “对,可以。”弗里曼·甄嘉说。

  “对抗伯劳?”领事问。

  “对,会的。”考德威尔·闵孟说。

  “然后活下来目睹乱世?”领事问。

  “对,必须。”赫凯尔·安尼翁说。

  领事再次叹了口气,他和其他人走到一边,头顶上,一只巨大的蝴蝶缓缓朝石柱圈降下,翅膀装有太阳能电池,闪耀的表皮让它刀枪不入,不受极高真空或者更高辐射的影响。它打开腹舱,让领事入内。

  鲸逖中心政府大楼医务室中,保罗·杜雷神父在药物作用下,睡了浅浅的一觉,在梦中,他梦见了冲天大火和世界的覆灭。

  除了首席执行官悦石的短暂来访,以及爱德华主教更为短暂的探视,杜雷一整天都单独一人待着,在充满痛苦的阴霾中漂移。这里的医生要求再过十二个小时才可以移动病人,佩森的枢机院同意了。枢机院祝福了病人,并已准备好仪式——离现在还有二十四小时。到时,来自索恩河畔的维勒风榭的耶稣会神父保罗·杜雷,就将成为教皇忒亚一世,罗马的第四百八十七任主教,门徒彼得的直接继任者。

  他仍然在复原中。血肉在一百万RNA导向器的引导下重新编织,神经以类似的方式重生,这一切归功于现代医学的奇迹——但也没有不可思议到哪里去,杜雷想,只是没有让我痒死而已——这位耶稣会士躺在床上,思绪飞到海伯利安、伯劳、他漫长的一生和上帝宇宙的混乱中去了。最后,杜雷进入睡梦之中,梦见了燃烧的神林,世界树的忠诚之音将他推进传送门,梦见了他的母亲,梦见了一个名叫森法的女人,她现在已经死了,但先前是佩瑞希伯种植园的工人,就在浪漫港东面的纤维塑料地区,偏地中的偏僻之地。

  在这些根本上带着悲伤的梦境中,杜雷意识到另一个人的存在:不是另一个梦中人,而是另一个真实的做梦人。

  杜雷正和谁并肩走着。空气凉飕飕的,天空是令人心碎的蓝色。他们刚刚拐过路上的一个弯,现在一波湖水映入他们的眼帘,湖岸上立着一列列优雅的林木,后面的山岭组成了它的画框,一行低云为这画面平添戏剧性和恢宏壮丽的视觉效果,一座孤独的小岛似乎正远远地漂浮在如镜子般的平静湖面上。

  “温德米尔湖[3]。”杜雷的同伴说道。

  [3]英伦湖区的景点。

  耶稣会士慢慢转过身,他的心扑腾扑腾跳着,脸上挂着焦急的企望神色。不管他原先是怎么期待的,但真正看到他的同伴时,他一点也没有敬畏之情。

  一个矮矮的年轻人走在杜雷身边,一身短打,纽扣是皮质的,一条宽皮带,千层底布鞋,一顶旧皮帽,旧皮包,剪裁很古怪、打了很多补丁的裤子,一边肩膀还搭着一件巨大的彩格呢披肩,右手拄着一根手杖。杜雷停下脚步,此人也停了下来,似乎很愿意休息一下。

  “弗内斯丘原,坎布里亚山。”年轻人说,举起手杖朝湖对面点了点。

  杜雷看见一缕缕赤褐色的头发卷曲着从古怪的帽子下探出,他注意到那淡褐色的大眼睛,还有这男人的矮小身材,他想到,我不是在做梦!但同时他明白,他肯定是在做梦!

  “你是……”杜雷开口道,他的心猛烈跳动,感觉恐惧正在内心翻腾。

  “约翰。”同伴说,那声音中的平静理智感让杜雷的恐惧稍稍平息了些。“我想,我们今晚会住在波尼斯。布朗跟我说,那儿有家很棒的客栈,就在湖边。”

  杜雷点点头。他根本就不明白这人在说什么。

  矮个年轻人凑过身来,温柔地牢牢抓住杜雷的胳膊。“在我之后的那个人要来了,”约翰说,“既不是阿尔法,也不是欧米伽,但我们一定要替此人开路。”

  杜雷愚钝地点点头。微风吹过湖面,泛起涟漪,将对面山麓上的新鲜植被气味带了过来。

  “那个人将会出生在遥远之地,”约翰说,“比我们种族几世纪以来所知的遥远得多。现在,你的任务跟我一样——就是要为他铺平道路。你不会活着看到那个人传授学说的日子,但你的继任者会。”

  “是。”保罗·杜雷说,发现自己口干舌燥。

  年轻人脱下帽子,把它别在腰带上,蹲下身捡起一块圆石,将它朝湖面上掷去。波纹慢慢扩散。“该死,”约翰说,“我是想打几个水漂。”他朝杜雷看去,“你必须马上离开医务室,回到佩森。你明白吗?”

  杜雷眨眨眼。这句话似乎并不是梦境中的。“为什么?”

  “别管为什么,”约翰说,“照我说的做。别等了。如果你不马上离开,以后就没机会了。”

  杜雷昏头昏脑地转过身,似乎他能直接走回医院的床上去。他回头朝又矮又瘦的年轻人看了看,那人正站在鹅卵石湖岸边。“那你呢?”

  约翰又捡起一块石头,掷了出去,石头仅仅跳了一下,就马上消失在了镜面之下,他摇摇头。“眼下,我很高兴待在这儿,”他说,与其说是对杜雷讲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我真的很喜欢这次旅行。”他摇摇头,似乎要把自己从幻想中摇出来,然后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杜雷。“快走。快挪挪屁股,教皇陛下。”

  杜雷感觉震惊、滑稽、恼怒,他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正躺在政府大楼的医务室中的床上。医师把亮度调得很低,以便让他好好睡觉。监控器的小圆珠紧紧抓着他的皮肤。

  杜雷在那躺了一分钟,因为三度烧伤的治疗,他感到浑身发痒,很不舒服,同时想到了那个梦境,他觉得那只是个梦罢了,他可以倒头继续睡上几小时,等爱德华蒙席——哦不,主教和其他人来这护送他回去。杜雷闭上双眼,想起了那张既有男子气概,又相当儒雅的脸庞,那双淡褐色的眼睛,那古老的语调。

  耶稣会的保罗·杜雷神父坐起身,挣扎着站起,发现衣服不见了,身上只穿着一条医院用纸睡裤,于是他把一条毯子裹在身上,拖着光脚,不等医师对示踪传感器作出反应,就走开了。

  在大厅的远端有个仅供医师使用的远距传输器。如果它不让他回家的话,他会再去找另一座。

  利·亨特抱着济慈的尸体,走出埋在阴影中的大楼,踏进阳光普照下的西班牙广场。他满心期待,希望能在那里看见正在等他的伯劳。然而,出现在眼前的是匹马。亨特并不擅长辨认马匹,因为这种动物在他的时代已经绝种,但看样子,这匹马就是先前带他们来罗马的那匹。它身后连着同样的小车子——济慈称其为“桅图拉”,就是他们早先坐过的小车子。因为有这辆车子的存在,亨特也更加容易地辨认出了这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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