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沉浮第一部 乡

作者:舍人

  本章开始先说说乡政府的基本构架。
  乡级政权设党委会,党委书记一名,负责抓全盘;副书记三名,政府一把手乡长为第一副书记,主抓政府工作;分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主抓党建、机关、人事、政工、组织、宣传等工作,是党委书记最得力的助手;分管政法的副书记主抓政法线工作,社会综合治理、派出所、司法所等;后来人大制度日趋完善,又增加了人大主席团主席,在党委内人大主席也兼副书记,排名在党群副书记前面;再后就是四到五名党委委员,纪检书记、组织委员、宣传委员、武装部长,妇女组织完善后,为了体现妇女参政地位,妇女主任也进入乡党委成员。党委成员相应都配备一个干事,如组织干事、宣传干事,他们专跟党委领导跑,负责对应的工作。
  政府一般只设三个副乡长,一个抓农业生产、一个抓财贸上缴、一个抓计划生育,农业副乡长是政府里最忙的,全乡一年四季的农业生产全靠他一个人抓,每天是起早贪黑奔波在各村各组,几乎没有清闲时间,还要负责防汛抗旱等,一般农业副乡长很容易提为乡长,劳苦功高嘛!财贸副乡长担子最重,要负责全乡各项上缴的完成,乡政府财政能不能运转自如就全靠财贸工作是否到位了;计划生育副乡长的工作最单一,他不管其他,只管全乡妇女的肚皮,是个既容易出成绩又容易出问题的苦差。
  党政领导基本占了机关一半以上人员,乡政府内设机构有办公室、财政所、综治办、民政办、计生办、城建国土办、司法所、派出所、广播站、文化站等等,每个机构人数不等。
  就新平乡政府来说,全部机关工作人员有四十几人,有编制的国家干部只有二十几人,然后是以工代干的有十几人,集体干部大约有十几人。这个集体干部非常有特色,他们都是农民,基本是在村委会工作出色表现良好而被抽调到乡政府的,但他们既不是国家干部也不是国家职工,属于无编制人员,他们自家有田土,所以乡政府只发很少的补助,可集体干部担负的工作一点不比在编干职的少,是乡政府里的老黄牛,甚至不少人还要挑大梁。当然运气好遇到了贵人他们也会招工转干,这也是维系他们工作热情的唯一想法了。
  乡政府机关一般召开的是党委会、党政领导会、脱产干部大会。党委会是研究党建、人事工作的会议,级别最高;党政领导会就有不是党委成员的干部参加了,如三个副乡长、各所办站的负责人,主要研究当前紧急工作和部署当前重点工作;脱产干部大会就是全体机关工作人员会议了,参加的还有乡镇七站八所的负责人,这样的大会一年也就三、五次。
  这不,乡里的党委会连续开了三天了,气氛一天比一天凝重,不能参与的工作人员也日趋紧张好奇,那时党员干部的保密纪律遵守得比较严格,很少把会议精神和会议情况泄露给不相干的人,下级们当然更自觉,不该问的坚决不问!可好奇心人皆有之,不让知道但没说不让猜测,何况领导们都在会议室里,人们自然而然地扎堆闲聊了。
  杨陆顺所在的办公室是个综合办公室,八个同事有三个是集体干部,有四个是职工编的,按说他这干部编制的要高他们一筹,可人们似乎不怎么在意他,也难怪,都是在新平混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干部了,杨陆顺在他们眼里嫩得象黄口麻雀一样。
  杨陆顺心里虽有不满,脸上始终不愿流露,闲聊时插得进嘴就说几句,插不进嘴也就笑模笑样地听着,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搞卫生打开水,办公室没了白碳就挑选一簸箕放在火炉旁,年轻人的小勤快还是有,倒也不怎么碍他们的眼睛。
  自从那天晚上在汪溪沙寝室有了旖旎激情的一幕后,两人的感情那是突飞猛进,只恨不得天天厮守在一起,说着浓得化不开的情话相互探索着尚未发掘的秘密,女人似水,就象一条蜿蜒的河流紧紧缠绕着青山,令杨陆顺不能自拔,哪怕身边多么喧闹,他也总情不自禁地会想起两人嬉戏逗趣的场景,女人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深深的让他留恋沉醉,想到情浓处,他总会满足地叹息着,嘴角露出的笑仿佛象一只刚偷了两百只母鸡的黄鼠狼。当然他只是偷偷躲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享受着,同事们也不会注意到他,因为人们的注意力早就被连续开了三天的党委会吸引着。
  几个人手捧着大小不一的茶杯,围着熊熊的碳火,东扯西拉地说着闲话,表面上看似轻松其实都目光闪烁,心里多少都压着点秘密,时不时大家的眼光都会不经意地穿过门口望向会议室处,却又马上睃看其他人的表情与反映,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最后终于有人扯到党委会上去了,是年纪莫约四十出头的老胡,他是集体干部,原来在村里搞过支书,一直积极表现,想招工或是转干,他干咳嗽了一声说:“年年到了这时候党委班子就会议不断,也不知道他们累不累!”
  他这话一出,立即得到了响应,同样是集体干部的老顾勉强打了个哈哈说:“老胡就爱打屁,开会我不晓得累什么。我巴不得天天开会,捞几顿会餐,说不定领导一高兴,还发点纪念品。”
  老胡很清楚老顾跟自己一样想招工转干都想疯了,每年过年前都有一、两个指标下放,问题是僧多粥少,就不晓得分给哪个幸运儿,他心里气愤老顾说话粗鄙,也回骂道:“你说老子打屁,自己尽卵话,你要不跟王乡长顶牛,只怕去年就解决问题了,还说我打屁。”
  老顾脸上沉了沉,马上又故意很正气地说:“我就是这直性子脾气,不得因为想解决个人问题去巴结讨好领导,我也奔四十的人了,早就把那些玩意看透了。要真想走歪门邪道,我只怕现在也是乡领导了。”也不怪老顾说话牛气,还真是他这拗脾气耽误了他的进步。
  老张呷了口茶笑着说:“我看你们两个都上火,这个事情的党委会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研究呢,无非就是那两个转正指标了,我运气好,早两年就争取到了,现在准备争取转干!呵呵,到时间真转干了,我开三天流水席!”
  老张这番半真半假的话把大家都逗乐了,老许说:“老张,我也想转干,就不晓得今年哪个运气好哟!”
  老金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就着碳火点燃吸了口说:“大家辛苦一年,都兢兢业业的,不都想进步?但真正能如愿的还不就那么两个人,我看都莫想,自然有个自然!”他瞥了在一边看一张报纸看了不晓得多久的杨陆顺说:“还是小杨好,学校一毕业就是硬牌子国家干部,到哪里都不求人!”
  杨陆顺依稀听到有人提起他,忙抬头问:“什么事?求什么人?”
  大家看他茫然得可爱,都笑了起来,老胡打趣道:“小杨,我们准备求你点事,就看你帮忙不了?”
  杨陆顺连忙热心地说:“大家都是同事,别说求不求的,我能帮忙的就一定帮!”
  大家笑得更凶了,老张说:“是这样的,我们几个想的想招工、想的想转干,都想请你帮忙!”
  杨陆顺马上知道是作弄他,有点懊恼地说:“那好办,等我当了书记了,就马上帮你们解决!”
  老张一本正经地说:“我看你当书记也快了,才进政府就入党,得到卫书记的重用,那还不是迟早的问题?保准进步快!”
  杨陆顺不愿意再罗嗦,就笑了笑说:“你们都是老同志了,拿我开心做什么?我还是专心搞学习,争取早点进步,好帮你们。”低头假装看报纸,心里怄火得很。
  见杨陆顺一脸窘迫,大家哈哈一笑,多少心里有点畅快,便放了他,继续猜测党委会内容去了。
  杨陆顺被他们一打岔,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屋子里烟舞弥漫,几乎有点喘不过气来,望着门外灰白的天空,心里一动,忽然想到袁奇志有大半月没回信了,也不知道到她过得好不好!不禁幽幽叹息了一声。眼睛不觉扫向窗户紧闭的会议室,老丘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你就要进步了,跟着卫书记好好干!”便感觉心跳咚咚直响,使劲回想这几天与卫书记见面的情形,似乎从卫书记脸上丝毫看不出端倪,难道老丘胡乱说的不成?他努力使自己不去想,可老丘的话仿佛有魔力一般,由不得他不去想了。
  可没过几天,杨陆顺跟往日一样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听那些人闲聊,老丘背着手一摇三晃地进了办公室,老胡等人自然是热情万分地招呼老丘烤火抽烟,老丘懒得理会他们,径直走到杨陆顺面前说:“小杨,卫书记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在办公室等着你的。”
  杨陆顺赶忙跟着老丘就走,留下一屋人大眼对小眼。两人一出门,老丘立即换上一幅亲热地笑脸说:“老弟啊,我恭喜你了!”
  杨陆顺心里一热,强做镇定地说:“丘主任,我喜从何来啊?”
  四周也没人,老丘却习惯性地把嘴巴凑到杨陆顺耳边说:“明天县委组织部会有领导来考察你,嘿嘿,我说你进步就肯定会进步!”
  杨陆顺浑身一颤,惊讶地止住了脚步,嘴巴张得大大的!老丘说:“我不妨告诉你,卫书记就是要跟你谈话了,准备提拔你为副乡长,农业副乡长老赵马上要调走,你来填空。嘿,莫楞着,快走快走!”说着一搭杨陆顺的肩膀,用力推了他一把。
  杨陆顺这才从震惊中清醒,一步一趋地想卫书记办公室走去。等到得门口,老丘松开手抢先一步进了办公室,杨陆顺紧张地跟在后面。
  办公室里不仅只有卫书记,还有王乡长和周副书记,老丘说:“卫书记,我把杨陆顺带来了。”杨陆顺忙跟几位领导一一打招呼,不过王乡长脸色不怎么好,周副书记则含笑点了点头。
  卫书记正坐在办公桌前看份文件,没抬头就说:“来了啊,你们都坐。老丘搞下记录。”
  杨陆顺拘谨地坐在靠门口面对卫书记的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卫书记,一脸紧张。
  卫书记把文件放在一边,抬起头先冲杨陆顺微微笑了笑,立即严肃地说:“杨陆顺同志,今天把你叫来,是想给你事先通个气,老周你是分管党群的,你具体说说。”
  周副书记清了清嗓子说:“杨陆顺同志,今天找你来,是想宣布我们乡党委会的决定,我们经过认真严肃地研究讨论,认为你思想觉悟高,工作能力强,而且有过硬的文凭,根据我们党组织用人原则,领导干部要知识化、年轻化、现代化,你基本符合以上条件,所以我们党委整理了相关材料,报请县委,推荐你为新平乡副乡长一职。县委组织部考察组明天就将到新平考察你,也请你有思想准备。”
  杨陆顺听得血往上涌,激动得只知道连连点头说:“感谢组织的信任,感谢各位领导的提拔!”
  卫书记呵呵轻笑道:“杨陆顺同志,这次我们党委决定提拔你为副乡长,也是面临了重重压力,毕竟你从事农村工作时间短,经验不充足,不过你放心,我们都还是相信你有能力很快适应的。老王,你也说两句吧。”
  王乡长把烟屁股丢在地上,用脚使劲踩熄,说:“杨陆顺同志,刚才卫书记说了你的优点和存在的不足,我认为卫书记看得很透彻,也非常了解你。在党委会上研究你的问题时,也有这样那样的不同意见,我本人当初也提了反对意见,主要还是认为你年纪太轻,从事农村工作时间太短的缘故,根据我本人二十年农村工作的经验,农村工作事无巨细,事事都关系到农民的切身利益,你是大学生,理论知识丰富那不在话下,但实践经验难免不足,这是我最担心的,但卫书记说得非常正确,玉不磨不成器,我认为通过以后的工作,你要认真虚心向老同志学习,争取尽快成为一个合格的副乡长。”
  卫书记皱了皱眉,说:“杨陆顺同志,王乡长的话你要牢记在心里,但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和思想包袱,最重要的是在工作中要大胆心细,只要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把党的路线方针政策领会透彻,就肯定能把工作搞好!当然老同志必须尊重,他们的经验确实非常宝贵,但你也要坚定立场,不能因为自己年轻就畏手畏脚,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当然这是以后的事了,目前最主要的是迎接县委组织部的考察,一定要慎重回答领导的每一个问题!”
  周副书记呵呵笑着说:“那还不简单,等会我手把手地教教小杨同志,他这么聪明,保证一教就会,绝对不会在考察组面前出洋相的。小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杨陆顺已经从当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激昂地说:“请各位领导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组织的信任,辜负领导的期望,在今后一定竭尽全力搞好本职工作,真正做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周副书记没有食言,谈话一结束马上把杨陆顺叫到他的办公室,把组织部考察组习惯性的问话程序详细地告诉杨陆顺,还再三强调要用最谦恭的态度对待考察人员,切忌不能让考察人员留下不好的印象等等,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了。
  不可否认那时的保密工作非常到位,领导们对党委会作出的决定都不轻易泄露,除非是必要的公开,也体现了当时党员干部的基本素质。
  杨陆顺再回到办公室,人们虽然好奇,但都没有主动询问,杨陆顺更不会肤浅得四处炫耀。
  倒是老丘把事情公布了出来,他来到杨陆顺的办公室,把老胡几个拢在一起,严肃地说:“一个政治任务。明天县委组织部的考察组要来新平,考察对象就是杨陆顺同志,根据卫书记的安排,明天的群众谈话就由你们几个去,你们也是老同志、老党员了,知道怎么应付考察人员,卫书记再三交代,明天的考察不能出任何问题。我事先来打个招呼,你们也要做好发言的准备,都简单地写几句,植物下班前交到我办公室。”
  老丘的话一说完,办公室里出现了短暂是死寂,大家纷纷用嫉妒而陌生的眼球盯着因为激动脸上还泛着红潮的杨陆顺,还是老张反映快,他干笑着说:“杨陆顺,我老张没说错吧,你果真就进步了,明天就被考察,我老张不知道替多少领导做了群众谈话的,你只管放一百个心,就准备请我们老哥几个喝酒吧!”
  有了一个人开头,其他的人也就纷纷表态绝对不会误了杨陆顺的前程,老丘呵呵一笑说:“我一直小杨小杨的喊,隔不了几天就要换成杨副乡长喽!未来的杨副乡长,还不装烟庆祝,不把我们的嘴堵严实了,我们可不说你的好话啊!”
  杨陆顺就憨笑着从抽屉里摸烟,可偏偏就没有,急得直冒汗,老丘从自己上衣兜里掏出大半盒“菊花”烟,熟练地发着,说:“小杨啊,我先替你装了,你欠我一包烟啊!”
  老胡他们毫无滋味地抽着烟,问:“丘主任,怎么会突然提杨陆顺当副乡长啊?”
  老丘喷了口烟说:“怎么叫突然?这是党委早就研究决定了的,杨陆顺一进政府就被确定为梯队干部,农业副乡长老赵准备调其他乡镇高就,放眼新平乡政府机关,也就只有小杨是符合提拔标准的唯一对象了。”
  杨陆顺谦逊着道:“丘主任过奖了,是组织的栽培,领导的信任,我其实”
  老丘呵呵笑道:“你就别谦虚了,你也得做好准备,明天的谈话可致关紧要啊!大家也别围着了,都去准备准备,莫耽误了我们杨陆顺同志的进步。”
  杨陆顺也顾不得别人拿异样的目光看自己,喜孜孜地铺开稿子准备起来,大家一等老丘走后,立即也没了声音,个个颓丧地走到自己办公桌也准备着发言稿。
  下班后,摁耐不住兴奋地杨陆顺一溜小跑去了储蓄所,他要把人生中最激动的事情与爱人分享。也不管汪溪沙还在饭桌上吃饭,也不顾汪溪沙同事们调侃的眼神,拉着汪溪沙就进了寝室,不由分说在她脸上就一顿乱啃,吓得汪溪沙花容失色,道:“六子,你怎么了?你说话啊,别吓唬我啊!”
  杨陆顺好容易抑制住了兴奋,捧着汪溪沙的脸说:“沙沙,我进步了,我进步了!”
  汪溪沙挣开他的手,用毛巾擦了擦又是唾液又是油腻的脸,嗔怪地说:“六子,进步了好啊,是不是党员提前转正了?也用不着高兴成这样啊!”
  杨陆顺摇了摇头说:“沙沙你猜,猜中了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汪溪沙撩了撩垂下的发丝,笑盈盈地说:“哈,下这么大本钱?肯定是惊天大进步,可我就是想不到你会是从哪方面进步,职务上应该是不可能的,你进政府才几天,人又年轻,要当官还得熬上三年五载看有没有机遇了。至于其他方面,政治面貌上你已经是党员,已经达到了人们梦寐以求的目标了,我一想起我们储蓄所的毛主任,快五十岁了还在积极要求入党,我就好笑!六子,你已经是得天笃厚了,还会有什么进步呢?”
  杨陆顺难得顽皮一次,居然捏着汪溪沙的手摇起来,说:“再猜嘛,再猜猜?”
  汪溪沙被杨陆顺出格的表情逗得哈哈直笑,说:“我真猜不出。”她忽又恍然道:“莫非你要调进县城去?那太好了!是不是六子?如果是真的,我马上跟你结婚!”
  杨陆顺见她实在猜不出,就说:“不是调进城,你不是愿意跟我扎根新平的吗?怎么又反悔了?”
  汪溪沙略显尴尬地说:“我只想得到这么多了,进城有什么不好?我也没反悔呀,都不知道我爸妈会不会同意我们的事呢!”
  杨陆顺笑着说:“不跟你兜圈子了,今天卫书记通知我,明天接受县委组织部的考察,准备提拔我当副乡长。”
  汪溪沙美丽的眼睛立即睁得溜圆,她不信地说:“六子,你莫是哄我玩的吧?你才24岁,怎么可能当副乡长呢?”也不怪汪溪沙不相信,放眼她所知道的南平县,任何一个她知道的单位莫不是四、五十岁的人当领导,就连百货大楼的一个柜台长也都是四十多岁的的人!
  杨陆顺抑制不住得意,仰面倒在床上,喃喃地说:“莫说你不信,就是早几个小时我自己也不信,现在做什么都是按资排辈,我做梦都从没梦见过自己会当副乡长!我早几天都还在想我要熬到什么时候才可以进步,没想到今天居然就成了真!”
  汪溪沙也兴奋地扑到床上,死劲地压着他又笑又抓:“死六子,你真要当副乡长啊?那以后就威风了,我们就神气喽!”
  杨陆顺一把推开汪溪沙,表情忽然非常严肃,他说:“沙沙,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被组织推荐为当副乡长,是组织要求我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是要我兢兢业业替新平三万多农民做革命公仆的,不是用来炫耀和威风的!”
  汪溪沙似乎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中,她翻身仰躺着,闭着眼睛喃喃地说:“六子要当副乡长了,我以后就是副乡长的对象了!我好开心好幸福啊!我爸爸妈妈知道我找的对象是副乡长,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肯定会高兴死!”
  杨陆顺见汪溪沙一脸高兴,也不由暗中得意起来,要让爹娘姐姐姐夫晓得了,他们应该也会很高兴的。兴奋之余不觉腹如雷鸣,汪溪沙似乎也听到了,她眯缝着眼睛说:“我还以为要当副乡长了就不食人间烟火了,还不照样肚子饿得呱呱叫?”
  杨陆顺摸了摸肚子说:“好沙沙,去你们食堂随便给我弄点吃的吧,为了第一时间给你报喜,我是顾不上吃饭了。”
  汪溪沙从床上一跃而起就去翻钱包,说:“今天为了奖励你的进步,我决定请你吃饭馆!好好犒劳犒劳你!”
  杨陆顺摇了摇头说:“算了,别搞这么大动静了,人家还以为咱肤浅呢!何况还没经过组织部的考察,还算不得数了。”
  汪溪沙不依道:“我管人家说什么,我们只是一起去吃顿饭而已,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就不信当了副乡长倒不能去饭馆吃饭了。”
  杨陆顺踌躇着说:“还是不好吧,我还是有点怕别人说我不稳当,毕竟还只是卫书记找我谈了话的,我”
  汪溪沙白了他一眼说:“什么怕这怕那的,其实还不是你自己心里作祟,谁会把我们吃饭与你要当副乡长联系到一起呢?倒是卫书记你要好好感谢人家,把你调进政府里,介绍你入党,又提拨你当副乡长,这才是你的大恩人呢!”
  杨陆顺不再坚持,只是若有启发地想着汪溪沙的话。
  晚上吃过晚饭后,杨陆顺就在宿舍里等着卫书记,连门都没关,生怕错过了。那知道等到八点多也不见卫书记回宿舍,他疑惑地出了门朝机关办公室走去,果然会议室里灯火通明,他便朝值班室走去。
  值班室今天是国土所的干部老张值班,杨陆顺敲开值班室的们,老张先是楞了楞,马上笑着说:“哎呀,是杨陆顺啊,这么快就来查岗了?快进来烤烤火,这天冷得有点邪门。”
  杨陆顺就近坐在了火炉旁,装了根烟给老张说:“老张,别打趣我,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我只是在宿舍里闷得慌,随便出来走走,天冷又黑没个地方去,就溜达到你这里来了。”
  老张呵呵一笑说:“你是进步飞快啊,马上就要提副乡长了,我在政府好赖十几年也没你看得准,给我介绍点进步心得吧?”
  杨陆顺谦虚地说:“我有什么心得呢,不过就是跟着领导好好干工作,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了。”
  老张硒笑着说:“嘿,新官还没上任,就别打官腔了啊,我可是真心跟你讨教哩。”
  他这夹枪带棒地一说,杨陆顺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讪讪地说:“老张,我哪有打官腔,莫说我现在还不是官,以后哪怕着成了官,也是人民公仆,怎么会搞那一套呢?”
  老张也感觉话不对头,忙把眼睛转到桌上摊开的报纸,胡乱应道:“那肯定了,你的思想觉悟就是比我高,我也是一张嘴巴讨嫌,你就莫见怪啊!”
  杨陆顺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那话说得那么死,见怪也的得罪人不见怪还是得罪人,只有不答腔,看来自己被突然提拔,让很多人心里是不平衡的了。值班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气氛有点尴尬。杨陆顺一想自己到这里来是打听卫书记是不是在开会,还是问了就走吧,抬头就说:“老张”恰巧老张也抬头说:“杨陆顺”两人就对上了口,杨陆顺忙说:“你说你说。”老张也尴尬地笑笑说:“还是你先说吧,你说!”
  杨陆顺摸了摸后脑勺说:“会议室灯都亮着,领导们是不是在开会啊?”老张做势看了看会议室方向说:“是在开会呢,六点半就开始了。你喝不喝茶呀,我替你倒一杯吧?”
  杨陆顺忙客气地说:“不麻烦你了,我坐会就走,就走的。”老张哦了一声,又去看那报纸,杨陆顺眼见得他抽完了自己装的那支烟,就告辞出了门,谁知道那老张不知道怎么得要送他,两人在门口又推辞了一番,杨陆顺才算走出了门。
  外面北风刮得呜呜作响,天上没有一丝星光,杨陆顺把呢子衣紧了紧,双手怀抱着疾步回了宿舍,专心等待卫书记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