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沉浮第二部 县

作者:舍人

  等酒菜摆好,闻着香醇的五粮液,徐大陵也是口唾生津,自打县里狠刹吃喝风,他虽然带着人天天在乡镇转悠,楞是没人敢好酒好菜招待,当然工作也很多,容不得他这个所谓“钦差大臣”在下面喝酒误事。都是老熟人老朋友,又在自家聚会,徐大陵就举杯敬酒,叮叮当当碰杯后,就是一阵砸吧声。
  老牛是乡党委书记,在这里年纪最大资格最老,咽下嘴里的卤猪鼻子,边用舌头剔牙边掏出县委书记县长亲笔信,哼哼道:“现如今的领导艺术层出不穷啊,上午一个讲话、下午一个批示,还嫌不够,又玩起了这套。七不准,也亏县委大院的笔杆子们拼凑得出来,上头左一个目标又一个任务,还这不准那不许的,想方设法捆住我们下面干部的手脚,叫我们怎么办啊?大陵县长,你也是基层搞了几年的,就看着上面胡闹也不吱声,哦,还真把自己当成‘钦差大臣’了?不是看着我们哥俩多年交情,我鸟你个毛!”
  孟乡长见徐大陵有点尴尬,也不理会,接茬道:“大陵。当年我给你指明条道,现在老哥我也求你指条明道走好不?”于是纷纷发牢骚,好像他们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徐大陵在其位谋其职,苦口婆心地劝道:“诸位老哥,当前县里形势就是如此。县委的副书记常委们都各管一摊,老牛哥你乡是组织部武部长的点。老孟哥老蒋哥你们是胡书记的点,县里情况是很艰苦,县委领导也是苦心孤诣,大伙牢记在心就是,可千万别触电,县委曲书记就说了。要树几个典型、撤几个后进,何况咱们几个身份都尴尬。别自己出了问题做出头鸟,杨县长想保都保不住啊,你们反映地情况,我也会在恰当时机跟杨县长吹吹风,当前啥都别想。按照县委政府的指示搞就是。真要完不成任务,不仅没工资发,怕正好给曲书记换班子提供机会呢。”
  徐大陵这话不是恫吓。老牛老孟都清楚,他们这帮尤派人不老老实实,迟早被一锅端,既然杨县长能硬顶曲书记保了徐大陵,也就能保他们,前提不言而喻,那就是乖乖按指示办,马宏军、张顺林就是前车之鉴!只是杨县长三把火实在太烤人了,财政审计组要挨个查账,谁保证屁股下没屎呢!于是几个人就没了发牢骚的心情,而是相互询问对方的情况,暗暗跟自己乡镇比较有无优势,倒也心理平衡了些许。徐大陵见两瓶五粮液喝完就不许再开酒,莫看他年纪小点,可职务摆在那里,又是紧跟县长的人,自然说话权威也就大,何况明天他还得下乡呢。
  一早到了办公室,徐大陵这个县长助理直接对杨县长负责,办公室也就在县长办公室外间,与秘书吴华地办公桌对拼,见吴华还在清理里间办公室的卫生,也就没闲着,动手拾掇外间,其实挺干净地,最近杨县长与曲书记老去市里开会,办公室少有人来,也就是倒掉烟灰缸里的烟屁股、茶杯涮涮水。
  看时间差不多,徐大陵就夹起包去三楼会议室,每天到各乡镇监督检查的三个小组都要先集合碰头,然后分头行动。他自领一组,其他两个组的组长一个是马宏军,一个是张顺林,对于杨县长启用这两位,他是打心眼里佩服,首先马张二人在乡镇当了多年主官,对乡镇的道道可以说门清,其次他们遭清洗正憋了气,能再次出山肯定对杨县长感激不尽,自然在工作上兢兢业业了。也不知道杨县长如何跟曲书记解释,多少要产生点隔阂,马宏军张顺林也都清楚,都曾表态不辜负杨县长的期望。至于组员,农委政府办农业局各抽调一名。
  徐大陵进了会议室,与马宏军张顺林打个招呼就点名,唯独缺张顺林组地副组长杨昊润,对于杨昊润,徐大陵总觉得腻歪,一起共事也就不到小半月的,那人总以杨县长嫡系自居,在杨县长面前极尽谄媚,却对马宏军张顺林等人不屑一顾,当然杨昊润还是很尊重他这个县长助理,也不知杨县长瞧上杨昊润哪点好。
  徐大陵问张顺林:“杨科长给你请假没有?”
  张顺林说:“昨天晚上一起回县里地,他没说有事不来啊。”
  徐大陵说:“那就不等了,我们按计划下去,今天重点是检查乡教育附加费的情况,不允许再有拖欠乡镇民办老师的工资。我们尽量策略点,马主任、张主任,我们都先去以前各自的乡镇,人脸熟,也利于办事。”
  马宏军张顺林都没异议,就要散会,张顺林忽然说:“徐县长,今天政府办杨主任给我安排了辆小面包车,说是车紧
  说三、四个人坐面包车象什么样子我们是替政府下表的是政府形象嘛,政府里车紧张,就找行局调车了,面包车,哧,我在于喜都是坐地
  马宏军正要调侃几句,徐大陵说:“张主任,那我们换换车,你坐二号车吧,我坐小面包。”
  张顺林满心高兴却连连摆手说:“大陵,那怎么行呢,杨县长的座驾我怎么好意思去坐?”
  这时杨昊润进了会议室,给徐大陵打招呼说:“徐县长,我迟到了会,我去搞车去了。老张,我一来就听说蔡主任安排的是面包车,那车都要报废了地,我找县农资公司借了吴经理的皇冠3.0,吴经理随便我们用多久,只要负责加油就行。”说得是眉飞色舞、唾沫星子乱溅。
  张顺林哈哈笑道:“那正好。徐县长照顾我老同志,要把二号车让我们组,这下不用了,杨科长,你厉害啊。”
  杨昊润满不在乎地说:“搞台车还不是小意思,其实徐县长。你也可以找行局单位搞车嘛,杨县长宁愿挤曲书记地车去市里开会。也是照顾周师傅,何不让周师傅多休息休息呢,如今下去屁油水也没有。”
  徐大陵暗暗皱眉头,懒得搭理杨昊润,说:“车的问题解决了。那就都走了吧,都快八点半了。”就当先出了会议室门,走到二楼。见蔡伏生在主任办公室门口冲他招手,走近说:“蔡主任,有事吗?”
  蔡伏生说:“徐县长,知道你要下去,耽误你点时间说几句话,进里面说吧。”
  徐大陵转身冲自己组的人说:“你们在车里稍等一下,蔡主任跟我谈点工作。”
  徐大陵进了主任办公室,见秦志明伏案在写什么,笑着打了个招呼,进了里间办公室,蔡伏生笑眯眯地让了根精品玉沙烟给徐大陵说:“徐县长,不好意思啊,刚才杨军给你们检查组调了辆面包车,实在是腾不出其他车了,你看杨县长把自己的二号车都留下去挤曲书记的车,可想而知车有多紧张了。”
  徐大陵呵呵一笑说:“蔡主任,这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地,以前我们坐烂吉普不也照样跑啊,倒是你蔡主任亲自找我扯这事,我倒觉得很抱歉呢,其实我们检查组对车真没啥要求,能跑就行,能跑就行。”
  蔡伏生说:“难得徐县长理解政府办的难处啊,到底是杨县长亲选地得力干将,思想境界就是高!本来杨昊润自己去调车我没意见,问题是他不通过政府办就调车,还要政府负担油费,难免说不过去,杨昊润虽说暂时在检查组归你管辖,到底他也是政府办的人吧,这个油费政府办不得报销,我这也是执行杨县长开源节流的规章制度。”
  徐大陵奇怪了,心说杨昊润一个综合科副科长,本就是蔡主任管辖的人,有什么话不直接去找杨昊润,转弯抹角地跟我说,难得蔡主任对杨昊润意见不小?弹掉烟灰,斟酌着说:“蔡主任,检查组只是政府暂时搞的一个中心,结束后抽调人员都要各归本单位,那杨科长本就是政府办综合科的,当然是蔡主任地手下了,再说他去外面调车,也没知会于我,何况蔡主任是按章办事,我没其他意见。”
  蔡伏生诧异地说:“杨昊润调车也没通过你的啊?这个同志,只怕除了杨县长,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啊。”瞥了徐大陵一眼,疑惑地说:“我就奇怪了,杨县长用人一向很有原则,怎么”
  徐大陵多少也知道杨昊润地过去,鉴于他自己也算杨县长的人,就委婉地说:“蔡主任,我才进政府机关几天啊,不过杨昊润工作还算积极主动,小毛病有点,还得蔡主任你亲自调教,是吧。”
  蔡伏生呵呵一笑,转了话题说:“徐县长,你们检查组每天在乡镇奔波很辛苦啊,还天天总结情况报到我这里,那,我都交给秦志明去搞,主要是体现新形势新气象,把你们的成绩都用通讯稿的形式报去市里了。其实我看秦志明更适合跟检查组做具体工作,窝在办公室可惜了。徐县长,找机会给杨县长建议建议?”
  徐大陵也有点觉得秦志明是杨县长从南平带来的,应该算是心腹人,怎么就推给蔡主任不闻不问了呢?确实县里动作如此大,应该让秦志明去容易出成绩地地方,也利于成长提拨,是一般领导的不二法门,偏偏遭杨县长弃用,也许杨县长另有他意吧,就笑笑说:“嗯,有机会我去反映反映,没其他事我就下去了啊,有事再电话联络。”
  蔡伏生送走徐大陵,看了看秦志明写的通讯稿,很满意,说实话政府办这么多写公文地,能写得秦志明如此花团锦簇的不多。难得的是,秦志明年纪不大,很有城府,对杨县长似乎很淡漠,对顶头上司很尊敬。对同级地同事们又很客气,对办事员们很热情。凡事来秘书科接触过秦志明的乡镇书记乡长还是普通办事员,没不夸秦志明会做人的。与杨昊润相比,高低优劣就出来
  满意地拍拍秦志明的肩膀,一摇三晃地向县长办公室
  敲敲县长办公室虚掩地门,听到吴华客气不失威风地请进。蔡伏生笑呵呵地推门而进说:“小吴,在干嘛呢?”
  吴华见是蔡伏生。忙起身迎出来敬烟说:“蔡主任,找我有什么事?”
  蔡伏生接了烟。坐在待客地沙发上,拍了拍坐垫说:“小吴,坐啊。我来看看你。觉得杨县长冷落你了?”
  吴华坐下闷头抽烟,片刻才说:“蔡主任。冷落谈不上,就是太清闲了。还不如秘书科抄抄写写充实呢。”
  蔡伏生呵呵笑道:“杨县长不象其他领导,把日常工作安排交由秘书打理,这是领导地习惯。不能说杨县长没亲自布置工作给你,你就觉得清闲,要学习如何适应领导嘛。杨县长务实不务虚。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你就要补漏拾遗,毕竟个人精力有限嘛。当初我挑选你给杨县长做秘书,就是觉得你脑瓜子灵,适应环境能力强。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地。”
  吴华点点头说:“我明白了,谢谢蔡主任指点。要说杨县长务实,我个人认为,也是只专注于他感兴趣地工作。”
  蔡伏生马上明白吴华的意思,说:“莫说你这么认为,我起初也误会了,其实杨县长没有象尤奋斗那样大事小事一把抓,我看是杨县长独到之处,全管了固然威风八面,也让副职们心有戚戚,不是成摆设了么。如今杨县长小事让吴常委处理,大事呢集体研究,四平八稳的,他自己少了操劳,也调动了副职们的积极性”
  吴华依仗着跟蔡伏生关系,插嘴道:“也少了犯错误地机会,给外人还造成不独揽不霸道讲究民主集中的好领导印象。”
  蔡伏生虚点吴华道:“你小子,说杨县长虚伪啊!你就错了,杨县长太实在了,就看近期一系列的举措,哪样都是需要有魄力有担负,才能搞起来地,想必你也听到外面群众的呼声了吧。”
  吴华赧然道:“蔡主任,我脱口而出,评价得很不客观,唉,也是奇怪,难得杨县长一心为县里,我却下意识地认为是虚伪呢。确实群众都对杨县长对本届政府评价都很高,都说杨县长能接替曲书记,在开县当十几年县委书记就好了。”
  蔡伏生问:“那各乡镇行局地领导干部们又怎么评价的呢?”
  吴华一时哑然,吭哧半晌才不好意思地说:“蔡主任,那些话都难听着呢,我、我都不敢随便说。”
  蔡伏生一摊手:“为什么评价截然不同呢?我想你大概也知道原因地吧。”
  吴华不言语了,给蔡伏生再次敬烟,自己也就着烟屁股续上,做思考状,蔡伏生自问自答:“为什么评价不一样,无非就是卡了人家脖子,莫看目前有县委支持着似乎很顺利,只要出点岔子,麻烦就来了。小吴,有时候也得利用机会委婉地给杨县长传递点外面的消息,兼听则明嘛。”正说话间,听到门外秦志明在喊:“蔡主任在吗,珍贝乡有紧急工作汇报。”
  蔡伏生听出秦志明声音惶急,连忙走出去说:“什么事什么事?”秦志明说:“我也没问得太清楚,是珍贝乡妇女主任打来地,说群众围攻乡政府,派出所的民警都无能为力!”
  蔡伏生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小跑着去办公室接电话:“喂,我是蔡伏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我是珍贝乡妇女主任肖红绫,情况是这样的,财贸副乡长按照县里统一部署搞财贸征收,不、不知道怎么就逼得一老头跳了井,如今村民们把老头尸体抬到乡政府,要求严惩凶手,乡里所有干部们都去做劝解工作无效,党委李书记还被农民用砖头砸开了脑壳!情况还在恶化”
  蔡伏生吼道:“肖主任,一定要乡里干部控制情绪,做劝解工作,我这就去给县领导反映情况,一定乡干部好言解劝,再不能出流血事件!”
  蔡伏生放下电话,长吁口气,对一旁脸色惶惶的秦志明说:“马上找杨主任调台车,快去!”秦志明答应着转身要走,蔡伏生补充道:“秦志明,不许把听到的情况外泄,谁也不许说!去吧。”
  等秦志明走了,蔡伏生稳定下情绪,杨县长不在家,就得向吴思凯汇报,不禁暗暗咒骂珍贝乡那群没用的东西,搞工作怎么搞出人命来了,还激起了农民群众的怒火,要是从前尤奋斗当县长还好办,大不了叫公安局出动大批警力驱散,抓几个带头闹事的刁民就解决了,如今杨县长新来,怕是巴不得基层出点问题好“杀人立威”呢,再一琢磨珍贝乡的党委书记和乡长都是尤奋斗提的人,就算杨县长想息事宁人,曲书记还不乐意呢,越想越头疼,端起茶杯咕咚咕咚连灌几大口。
  秦志明急促间跑去一楼找杨军调车,杨军听是蔡主任要车,倒也没耽误功夫,机关车队没适合的车,就临时找县供销社要了辆本田,蔡伏生带着秦志明来到楼下,见是个不认识的司机。当下就问:“志明,你会不会开车?”秦志明点头说会,蔡伏生就冲那司机说:“你回单位,车钥匙留下。”那司机自然不敢违拗县政府办主任的命令,秦志明启动车。蔡伏生才说:“去地税局。”
  到得地税局,蔡伏生一扫车上焦急的神情。笑眯眯地跟地税局机关同志打招呼,直接去了地税局办公室,还很镇定地跟地税局办公室主任寒暄了会才说:“吴常务还在局里听汇报吧?劳驾你领我去,有重要工作请示吴常委。”到了地税局会议室门口,就听见吴思凯在讲话,不好打断。三人静静在门口等候了会,蔡伏生感觉吴思凯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故意在后门晃悠了下,跟着吴常委跑地秘书见到主任驾临,知道有事,猫着腰轻轻走出来,蔡伏生悄声说:“去跟吴常务说。有重要工作汇报。”
  那秘书原话传递给吴常委,吴思凯知道蔡伏生没大事不得如此着急,也就长话短说结束了讲话。给与会的地税局头头们招呼一声就出了会议室。
  那地税局办公室主任就引吴蔡几人进了个空办公室,留个清静地给领导们交谈。吴思凯问:“老蔡,什么事情啊,电话汇报就可以嘛,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蔡伏生见都是政府里的人,依旧压低嗓门以示机密:“吴常务,出大事了。刚才接到珍贝乡的电话,说珍贝乡因为征收工作造成一农民死亡”
  吴思凯顿时就瞪眼了眼睛:“老蔡,死人了?是我们乡镇干部打死的?!”
  蔡伏生咳嗽一声说:“咳、咳,电话里没说清楚,只是说是被征收地人逼死的,村民们很愤怒,群起围攻县政府讨公道,乡党委书记李复生在劝解中还被农民用砖头打开了脑壳,乡派出所地干警都难以控制场面。我接了电话,马上就找你汇报了,看如何处理。”
  吴思凯在办公室里来回倒步,脸色阴沉得很,县委书记县长都不在家就出了这样的事件,他这个常务县长责任不少,不管如何,先要控制场面,不能再出现流血更不能死人,当即说:“走,先去公安局。”
  四人两台车就直奔了公安局,在林敢办公室,吴思凯亲自给珍贝乡去电话,才问出去事件的来龙去脉。
  原来县里下达减负、征收任务,乡里就按统一部署开展工作。珍贝乡也应对县里压缩行政办公开支政策,研究制定了方案,那就是征收任务与工资奖金挂钩,能完成规定任务的发全额工资,能超计划完成的按金额比例给予提成奖金。财贸副乡长曹建修家里本来负担重,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就瞄住了提成奖金。
  超计划完成任务其实说穿了,就是征收到历年来村民们拖欠地税费,虽说乡里为了年年达标拆东墙补西墙地筹款应付年度考核,可农民们积欠的钱粮款项在村委会都有账簿记录地,县里减负只是从今年开始,没明文规定以前的也减免,所以征收农民积欠才是乡里主要任务,也是乡干部们自己增收的办法。
  这个曹建修在包的村里宣传鼓动登门做思想工作,几天下来收获甚微,他也知道村里地少田薄,外出打工的人占了青壮劳力大半,导致田土抛荒征收落后,可外出打工地多少总得给家里汇款吧,他一不做二不休,派点上的干部去村里挨门挨户催缴,自己则守在乡邮电所查村里的汇款单,把那些积欠农民家地汇款单扣下,等人家取汇款时坐地征收,别说这招还真厉害,一下子就收了好几千元,他得意扬扬,村民们早就怄了一肚子气
  理亏不能发作。恰好今天村里汪老头来取儿子寄来被硬生生扣了积欠的税费三百八十几元,老头这钱是用来治病的,老头在乡邮电所亮出乌黑肿亮的小腿给副乡长看,老头小腿静脉曲张疼得都走不动路了,曹副乡长铁面无私,不管老头作揖哭求,就是要公事公办。细胳膊拧不过粗大腿,老头只得拿着百多元钱哭哭啼啼回了村。
  汪老头村里用水都是在公用的大井里,用轱辘儿摇上吊在井里的水桶打水。老头一早去乡里怄了气,回到村里打水时跟井边洗衣刷被的堂客们诉苦,老头的腿本不得力气。加之伤心怄火,一时神情恍惚就掉井里头了,等那些惊慌失措地堂客们叫来劳力捞起汪老头,早就没了气。农民们气愤填膺,说到底就是姓曹的给害的。那群洗衣的堂客们听老头说活不下去了,认定就是被政府的苛捐杂税给逼得跳井自杀。加之被曹乡长坐地收税地人家也借机发泄,就用块门板抬着老头尸身去乡里讨公道。
  一群人浩浩荡荡,沿途加进不少看热闹的人,于是就汇集成人民群众地汪洋,在越来越齐整高亢的叫喊声中,围堵了乡政府院子的大门。起初乡政府得了消息,还想调动派出所驱散人群。没想到在人民群众的汪洋里,平常耀武扬威的民警协保员顿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顿拳脚下来就做了鸟兽散。
  于是党委李书记付乡长带着曹建修给群众赔礼道歉,被壮大胆子地农民们却不依不饶,硬要曹建修一命赔一命。曹建修在乡里哪吃过这样的亏,跳起脚来骂刁民,不知人群里谁抓起地上地砖头石子暴雨般打过去。曹建修抱头鼠窜毫发无损,倒霉的李书记被砸中了脑袋,虽是皮肉伤却血流如注,模样甚为恐怖,吓得妇女主任以为书记的头开了瓢。
  吴思凯听完情况汇报,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要尽快驱散围攻乡政府的群众,天知道那些平常畏惧政府但头脑发热后地农民会再做出些什么过激举动,林敢主动请缨:“吴常务,事情紧急,不能继续放任下去,如果冲突升级,难保刁民们不会打砸乡政府,是不是我亲自带大队民警下去维护秩序,珍贝乡也就离县城三十公里不到,大半个小时就能赶到。”
  蔡伏生也说:“吴常务,犹豫不得,要把当机立断把事态压制到最小影响啊。”
  吴思凯咬咬牙说:“林局长,那你赶紧集合队伍,等徐书记来了,得到许可后火速赶去珍贝乡。”
  一会儿徐谦也匆匆赶到,听完吴思凯的汇报,果断地说:“林局长,你立即带人去珍贝乡,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立即驱散闹事群众,如有必要,可以抓捕几个现场闹腾得最凶的刁民,妈地,没王法了还,攻击政府机关就是大罪一条。”
  吴思凯忙劝说道:“徐书记,我看暂时以稳定群众情绪为主,民警开下去只是维持秩序,想来农民们也是一时意气,不能再把事情搞复杂了,真有隐藏在农民群众里的坏分子,可以以后再追究。”转脸对抓农业的副县长谭朝阳说:“老谭,你也一同去,主要是做解释工作,不能激化矛盾啊。”
  徐谦哼了声,挥手示意谭朝阳林敢等人行动,等警车一辆一辆呼啸而走,吴思凯心里才稍微踏实一点。
  徐谦忽然说:“吴县长,县里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件,第一时间通知市里开会的曲书记杨县长了吗?”
  吴思凯说:“徐书记,我光顾了想法子平息事件,还没来得及给曲书记杨县长汇报,何况这是治安群体事件,我觉得还是徐书记汇报比较好。”
  徐谦转了转眼珠子说:“如今曲书记杨县长都在市里开重要会议,即便要汇报,也得等上午休会,领导中午回宾馆休息再汇报吧,如果事情能很快平息,林局长在下面控制得力,也就不急着汇报了,免得曲书记杨县长在市里开会都不安心。”起身走了几步,唉了声说:“前段时间全县治安工作不是已经下大力整顿了吗,思凯同志,其实现在的农民还算好管理的,你想想,以前两三年,何时出现过农民聚众闹事冲击乡级政权的恶性事件?我看是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呢呐!”
  吴思凯陪笑着,斟酌地说:“徐书记,其实这次事件的缘由,很大程度是我们政府的党员干部工作不得力造成的,农民们意气用事固然不对,真要反省,还得乡镇干部们先好好反省反省,杨县长提出政府机关部门的党员干部要端正工作态度,要时刻牢记为人民服务宗旨,我看很及时很必要,如果此次珍贝乡的曹副乡长按章办事,笑脸办公,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徐谦哼了声说:“思凯同志,你倒是很维护那些闹事的农民嘛。我就奇怪了啊,明明杨县长制定的减负政策是关心农民的,反倒搞得农民冲击乡政府,你说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对付泥腿子,就不能有好脸色。你莫用这样地眼神看我。我在县委常委会上就提过,我自己就是从基层一步一步搞上来的.
  吴思凯最反感徐谦座山雕般的霸道,人民赋予的权力不是让你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也就借着吸烟沉默起来,踱到窗口远眺,揪心着珍贝乡地情况。
  蔡伏生悄悄推门进来。说:“徐书记吴常务,县委胡书记知道情况后。指示说他暂时赶不来,请徐书记吴常务先处理,纪委李书记去了西平,还没联系上。我按照徐书记的指示给县广播局电视台去了电话,要严格控制消息外传。县委大院也宣布了纪律。还有,我与在市委招待所休息地曲书记的司机联系上了,中午饭后曲书记杨县长都会在招待所休息一小时时间。莫约下午一点半就可以与曲书记杨县长通话了。”
  徐谦嗯了声。对吴思凯说:“就看林敢行动如何了,最好能平息下来,如果中午还理不清楚,我们都要挨批!”又是长时间沉默,蔡伏生觉得压抑得很,悄悄溜了楼道口附近的梅副局长办公室,梅副随同林局一起去了珍贝乡,他就在这办公室里四下联络。进去坐了会,还是不由自主给政府办李雪峰去了个电话:“老李,是我,机关情况怎么样?”“老蔡啊,不太妙,我估计县里行局单位怕全知道了,我就接了几个电话,闪烁其词含含糊糊其实都在打听这事呢。幸灾乐祸的多,都晓得杨县长要树威,珍贝乡正好撞到了枪口上。李复生倒霉,估计党委书记没戏了。该得曲书记提他的人。”蔡伏生唉了声说:“老李,你说他们咋这么倒霉呢。”
  曲常林杨陆顺吃了中午饭刚回到招待所,只见张初民就守在招待所门口,见到书记县长,忙凑过去,紧跟在后面。曲常林了解自己的办公室主任,本来还与杨陆顺有说有笑,也不问缘由,只是说:“陆顺,到我房间坐坐,张大主任肯定有事汇报。”
  杨陆顺看了张初民一眼,看他脸色跟平常没啥区别,就跟着进了曲常林房间,进门后张初民一边张罗给书记县长倒茶,一边简明快捷地把县里发生地情况做了汇报,听得曲常林杨陆顺齐齐脸色一变,曲常林说:“初民,给我拨徐谦的电话,我要听听他怎么说。”
  张初民连忙拨电话,曲常林没接话筒,张初民就按下了免提:“喂,我是张初民,请徐谦书记听电话”
  听到徐谦喂了一声,曲常林扒拉开张初民,拿起座机凑近点说:“徐谦,情况怎么样?我和陆顺县长都在听你说话。”
  徐谦也没客套说:“基本情况我都通知老张了,根据谭朝阳林敢汇报,事情已经平息,公安局地警车一到珍贝乡政府,围观的群众就基本散去,只有死者村里的农民坚持不散,经过谭朝阳副县长林敢局长耐心地做解释工作,村民们情绪已经稳定,都知道冲击政府办公楼是错误的,很快就把死者遗体运回村里了,目前珍贝乡一切情况正常,街道上有公安局的干警执勤维持秩序,经过突击问话,已经基本搞清楚,死者并非被珍贝乡干部逼迫而死,而是失足落井溺毙,是林敢局长亲自去做地问讯,确保了供词的有效。基本就这样了,曲书记有什么指示?”
  曲常林看了杨陆顺一眼,说:“我说两点,一是让村委会操办死者追悼会,要隆重点;第二,珍贝乡党委书记乡长要做出深刻检查,涉事干部一律停职反省。我和陆顺县长还有两天会议,估计请假困难,徐谦,你要同老胡政府的思凯一起,妥善解决,不能有尾巴,知道吗。我就挂电话了啊。”
  杨陆顺说:“曲书记,晚上我回县里一趟吧,不管是逼迫致死还是失足溺死,农民们能借此闹事,说明珍贝乡政府地所作所为已经触怒了最老实巴交的农民,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用最极端的手段。”
  曲常林叹息道:“你回去再摸摸情况也好,这么大的事,也得向市委市政府汇报的,实事求是吧。”
  下午的会议结束,杨陆顺给负责会务的副秘书长杨宜请假:“秘书长,晚上我有急事回县里一趟,连夜赶回来,不耽误明天会议,只是晚上的分组讨论就不能参加了,还请秘书长准假。”
  杨宜自然知道杨陆顺何事着急,宽慰道:“陆顺,有事只管去办。”见办公室无外人,压低声音说:“陆顺,我也知道开县出了什么事,上午发生的,下午就在市府里传得邪乎,得妥善处理啊。”用手指了指上面,那意思很清楚,市府头头们也是知道的。
  杨陆顺叹了口气说:“秘书长,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看怎么善后,我回去了解情况,会书面报告的,至于上面如何处置,我也无话可说,是我工作失职造成的。”
  杨宜呵呵一笑,说:“没你说得那么严重,莫看传得邪乎,我琢磨着市领导也不会听风就是雨,工作中难免有问题出现,解决好就好,总不会不问青红皂白的。不过陆顺,要提醒你注意的就是开县干部的问题,哪有出了事就直接往市里捅地呢?别的不说,你回去要着重说说。还有组织纪律吗!”
  杨陆顺点点头说:“秘书长,那我走了。”与杨宜握手告辞,回到市委招待所,前面坪里停着二号车,看来小周已经到了。进得曲常林房间。里面不仅有曲常林张初民,徐大陵也在。
  曲常林见杨陆顺来了。微笑着说:“杨县长,徐大陵同志已经把事情经过详细汇报我听了,没传得那么邪乎,本来我也想一起回去的,我看你去就行了,连夜跑来回。我怕吃不消啊。我已经给老胡去了电话,让他代表我在会上讲讲。至于珍贝乡的书记乡长,我认为他们责任严重,看是不是停职反省啊。”
  杨陆顺忙说:“曲书记,这样处理怕不合适吧,事件责任人可以停职撤职。珍贝乡的书记乡长顶多也就是管理疏忽,附带领导责任,我们县委县政府把工作布置下去。基本也就是依靠下面同志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去完成,事件虽然影响大,也只是工作方式不对头,纠正纠正就可以了”
  曲常林抬手打断了杨陆顺地话,脸上还是微笑着:“哦,既然杨县长认为不需要大动干戈,我也就不坚持了,其实我也是替你着想,怕你处理严重了,下面人对你意见更大,算李复生运气好,有杨县长出言求情,陆顺,走走,赶紧吃晚饭去,总不能饿着肚子回去吧。”
  杨陆顺哪有心情吃饭,听了曲常林阴阳怪气地说什么下面人对你意见更大,心里就堵得慌,好像县里出的事都是他搞出来地,一句话就暴露了曲常林隔岸观火的官僚心理,勉强笑着说:“我不饿,还是回县里吃饭,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看着杨陆顺徐大陵出去,张初民看了看神情怡然喝茶的曲常林,说:“曲书记,我估计这么闹一出,杨县长会不会就此偃旗息鼓呢?”
  曲常林说:“初民,你也太小看杨县长的韧劲了,要搞政绩的人,哪会在乎死个把人呢,何况还只是失足落井意外事故,你看吧,杨陆顺是不会就此罢手的。不然他急吼吼地搞什么开源呢,不照样怕完不成计划任务挨批啊。”旋尔轻叹一声道:“只是没想到杨陆顺并不是外表那样地嫉恶如仇,本想借机解决李复生”
  张初民说:“曲书记,您也太惯杨陆顺了,他说撤就撤,他说保就保啊!干部任免原则是县委说了算!”
  曲常林说:“你当杨陆顺真是愣青头?他难道不清楚他那几板斧是得罪人的?!他甘冒如此风险,无非是做给上面看地,别把一个混迹官场十几年的人还想象得那么清高好不好,大学生怎么了,也跟我们一样是要吃饭要睡觉的人!”
  张初民嘿嘿一笑说:“还是曲书记高瞻远瞩,把杨县长看透了。原来我也奇怪,经您一点拨才豁然开朗,原来杨陆顺是个这样的人。”
  曲常林看了张初民一眼,又是在解释又象自言自语:“这样的人偏生被领导看好。”
  杨陆顺和徐大陵上了车说:“基政,回县里吧,车稍微快点点。”
  徐大陵说:“杨县长,时间还来得及,蔡主任请示胡书记后,定在晚上八点在政府三楼大会议室开会,我看到县里,还是先扒口饭吧?”
  杨陆顺说:“大陵,我真吃不下,一再强调党员干部地工作作风,一再强调政府工作人员对农民群众的态度,苦口婆心要求党员干部端正心态,要缓解干群关系,要服务农民。还是出了这样的事件,归根结底,为人民服务地传统给抛掉了。”
  徐大陵斟酌着说:“杨县长,其实下面的同志也为难,县里任务逼得紧,不采取点手段也不行,我在乡镇几年,大部分农民群众还是维护政府的,总避免不了有些刺头.
  杨陆顺怒道:“徐助理,那死去的老人是刺头?亏你说得出口!为什么乡镇积压欠款那么多,下面的人也是欺软怕硬,也是不敢跟歪风邪气做斗争,我也在乡镇搞过,我知道下面的人心里的弯弯道道!”
  徐大陵很委屈,本来杨县长调车,他不跟着来没啥,之所以跟车来。也是想把心里话跟杨县长说说,免得处分严厉了更加寒了下面人的心,没想到杨县长没提出撤珍贝乡书记乡长的职,倒是曲书记先提,反而是杨县长出言求情。他就觉得自己不该轻率跑这一趟,听杨县长训斥。也软中带硬回击道:“杨县长,是我用词不当,我也很同情汪老人家地不幸遭遇,也不齿下面干部们阳奉阴违的做派。关心农民也是我们党员干部的责任,但事情都得一分为二,这次珍贝乡出了事活该倒霉。要没出这事,曹建修顺利完成征收任务。怕得到的将是县委政府的表扬,他灵活地工作方法将被更多人活学活用!”
  杨陆顺也噎住了,借着即将暗下去的天色看到徐大陵不亢不卑地神情,那清澈地眼神如同一根锐利无比的尖针,刺破了他色厉内荏的外壳。让他满肚皮的愤懑逐渐平息,半晌才说:“大陵,感谢你的直言啊。珍贝乡的事件是偶然中地必然,一白不能压三丑,早出事比晚出事好,也更坚定了我加强作风建设的决心,事情确实得一分为二去看待,如果下面地同志自身端正,岂会怕少数的刺头呢,农民有了困难,乡镇干部不去热心帮助,冷漠待之,乡里有工作如何能得到农民群众的积极支持响应?唉,如今基层的党员干部太功利,要不是涉及到个人利益,他们也不得如此卖力了。大陵,你在下面搞监督,没了好酒好肉,也怕多少有点意见吧。”
  徐大陵还的佩服杨县长善于纳谏地气度,真不容易,一个年纪比所有乡镇书记乡长都年轻的县长,最怕的就是没威信,怕说出地话被人反对,为什么很多年轻领导给人嚣张跋扈地形象?大多都是为了树立威信而为之,却不知威信这玩意不是摆架子拿官腔甚至用职位欺压就能得到的,是要人心悦诚服的,他心态一变,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就转变:“杨县长,没意见那是假话,平常我去各乡镇,那些书记乡长都拿我当朋友招待,如今身份不同了,多了几分应酬少了几分友情啊。我不是因为没好酒好菜有意见,是对那些不把我再当朋友的书记乡长有意见,狠刹吃喝风,其实乡镇书记乡长多少还长吁了口气,真正有意见的,就是那些党委们,他们不愁乡财政是不是困难,干部职工工资能不能到位,这些都是书记乡长操心头疼的事,他们可以开心地吃喝玩乐,甚至在觥筹交错中还能引起县委领导注意重用。倒是书记乡长们跟我交心,内心还是支持禁止公款吃喝的,尤县长放开了风气,书记乡长们迎来送往一年要吃喝掉几十万,钱从何来?县财政工资都不能到位,只好到处借债,哪个乡镇不欠街道饭店几千上万甚至几万餐费呢?也是无奈之举。”
  杨陆顺笑了笑说:“吃惯的嘴、跑惯的腿,肯定还有段适应过程,至少映山宾馆就少见了乡镇干部们的身影。”
  徐大陵说:“是啊,段伟也没从前笑得那么娇媚喽!”
  很少说话的小周插言道:“杨县长、徐县长,我的车一到映山宾馆,朱贵贵就要栏下来问我,怎么杨县长不来宾馆小餐厅吃饭了,是不是饭菜不合杨县长胃口啊?我都有点招架不过来了。”
  话题一转移,车内气氛也轻松起来,远远望见进开县县城的水泥路,杨陆顺说:“大陵,快七点了,就去你家随便吃个便饭,有啥吃啥。基政家有老人不怎么方便打扰,”徐大陵说:“行,这段时间我天天回家吃晚饭,我堂客习惯把冰箱塞满菜了。”他没说实话,家里冰箱准备的熟食,大多是为上门聚会的书记乡长们准备的,如今不许公款吃喝,他们这些人也都少去外面饭店喝酒宵夜,一般都在家里闹,也怕当出头鸟打。
  从徐大陵家吃饭出来已经天黑如墨,驱车到了县委大院,远远就看见三楼会议室***通明,杨陆顺下车就遇到几个结伴而来的乡镇行局头头们,个个见了杨陆顺都不敢嬉皮笑脸,很规矩地打了招呼就上楼,杨陆顺去了办公室,蔡伏生也立即跟随而来,汇报说:“杨县长,根据你和曲书记的电话指示,我去县委联络了胡书记。在家的行局局长乡镇书记乡长都通知到会了,现在七点四十分,应该差不多全都到齐,我让李雪峰在点名,是不是请胡书记过来了啊?”
  杨陆顺说:“胡书记在家还是在办公室?”
  蔡伏生说:“在办公室的。”
  杨陆顺说:“那请他先到我办公室坐坐吧。”
  一会儿胡志清进了办公室。县委书记不在家,他就可以代行处理县委日常工作。虽说排位第三,但只对县委书记负责,如果不是曲常林交待,胡志清轻易是不得到政府这边串门地。当然他与杨陆顺目前关系还不错,没利益冲突,也就不矫情地到县长办公室做次客。落座胡志清简单客套地问了问市里会议的情况。就说:“杨县长,这次乡镇党委书记和行
  乡长们一起到政府楼开会。很难得啊,曲书记的意容一样,就搅和在一起开算了,你负责主要讲话,我配合补充就行。”
  杨陆顺问:“胡书记。珍贝乡的曹建修县委怎么处理的?”
  胡志清说:“暂时停职反省,等你们书记县长回来后再研究最后处分。曹建修要求在会议上当众做检讨,我没同意。倒是珍贝乡地党委书记乡长请求在会议上做检查,我同意了。搞出这么大的事件,我看一个检查不能算了,得研究党内处分!杨县长地意见呢?”
  杨陆顺说:“既然曲书记要日后研究,我也同意曲书记的意见,今天开会主要讲讲缓解干群关系的问题,就事论事。”
  胡志清说:“杨县长,关起门批评自己的干部,我没意见,但不能纵容类似的事件,群体事件一直是上面看重的,绝对不能手软,要是其他乡镇地农民效仿,我看我们开县就别搞工作了,成天就是派公安这里解围、哪里维持的,徐谦书记跟我谈几个,判几个,本来是失足落井却诬陷是我们政府干部逼迫致死,不知道真实情况的,还以为我们开县不是共产党的天!”
  杨陆顺问:“胡书记,公安局抓了几个人?”
  胡志清说:“抓了三个,控制了六、七个吧,可惜的是没找到打伤珍贝乡李书记的凶手,虽然伤势轻微,但行为极其恶劣,堂堂乡党委书记都敢拿砖头砸,真是无法无天了。要是抓到了,一定重判!”见杨陆顺脸色不好,忙说:“杨县长,这些都是在家县委常委们紧急开会决定地,你们书记县长都不在家嘛。”
  这时蔡伏生敲门进来说:“杨县长胡书记,开会时间到了,与会的除去出差的都到齐了,徐谦书记要稍晚点,他在医院吊水。”
  杨陆顺说:“胡书记,那我们上去吧?”胡志清说:“好,蔡主任,你通知徐谦书记,身体不好就在家休息,杨县长,我们走吧。”
  周基政把车停在花坛边,想眯个小觉,不知道会议什么时候散,得养好精神开夜车。没想刚把薄被盖好,车窗就被敲响,睁眼一看是秦志明,看来是没得睡了。开了车门,秦志明马上钻了进来,没开口就递了根烟过去。
  周基政接过来就着秦志明地火点燃,疑惑地说:“志明,你胆子大了啊,燕子不是让你戒烟么?”
  秦志明说:“心里烦,基政,杨县长把我丢给蔡主任,让我成天跟着蔡主任跑,究竟是为什么啊?你跟杨县长时间多,知道点不?”
  周基政说:“志明,杨县长安排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心里莫非就真没底?”
  秦志明说:“基政,你是我老兄,我就是没底才来讨教的啊。在开县除了你,我还能跟谁掏心窝子?”
  周基政说:“志明,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家伙就这样,学着玩深沉。我司机大老粗,我替你说吧,你见杨县长把我们俩都安排好了,房子、堂客的工作都安排熨帖了,似乎不是杨县长以前的行事风格,一贯讲原则的,怎么就忽然替我们俩网开一面了呢?其实杨县长也是在破釜沉舟,你看在开县搞的全是得罪人的工作,按古代的讲法,杨县长在做孤臣呢。虽然杨县长没明说,我想你这个聪明人也看得出来,杨县长把你安排跟蔡伏生搞文字工作,专门写锦竹文章取悦县委县政府的头头们,无非就是不想影响你。我总担心出问题,这不担心啥就出啥。”
  秦志明说:“基政,我心里也是这么琢磨的,当初我跟马跃主任一起搞材料,我就知道杨县长要面临什么困难,我也跟杨县长说了,既然一起到了开县,我就要跟杨县长共进退,可”
  周基政无声一笑说:“志明老弟,你也想得太复杂了,我们跟杨县长是撇不清关系的,不过蔡主任还是蛮欣赏你的,我看得出来。至于杨县长,我们也不用太担心,怎么说呢,南平那么艰难都渡过了,还怕什么呢!”
  秦志明张了张嘴,想反驳没出声,把眼光移到三楼***辉煌的会议室,眼里流露出深深地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