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作者:拾寒阶

  李毅辞官的消息,随着五一假期的结束,像纸包不住的火,迅速在东海省机关里流传开来。
  各方猜测不断,传言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李毅厌倦了官场百态,不想再在这个圈子里混了,所以辞官。
  有人说李毅家里,其实是个亿万富翁,当官只不过是来玩玩的,当不当这个官都有花不完的钱。
  也有人说,李毅是个大贪官,贪够了,吃饱了,怕被纪检委打了老虎,所以就明智的选择辞官不当。
  而传言的中心人物,此刻正坐在东海省二把手张广明的办公室里。
  张广明已经很久没有说话,和李毅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敲门声响起,却是副省长高杰来了。
  “怎么回事啊?我一上班,就听到到处都在传,说李毅同志辞官了?”高杰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张广明道:“坐吧。”
  高杰道:“李毅同志,这难道是真的吗?”
  李毅点了点头:“我的确递交了辞呈。”
  高杰一脸惊讶,说道:“为什么啊?怎么突然之间就要辞官呢?你这官,不是当得好好的吗?”
  李毅道:“这不是我的心血来潮,也不是我的仓促决定。从海平市回来后,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高杰道:“李毅同志,我不相信你是个懦夫,被水淹一下,你就怂了?”
  李毅一愕,没想到高杰会做出这种话来,随即醒悟到,他是在激将。想让自己留下来呢,于是,便微微一笑:“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当然。你也可以这样来理解我:经过一场海水的洗礼之后,我更加懂得了生命的可贵。也明晓了生活的全部真谛。”
  高杰道:“狗屁!别以为我不理解你,你生命的全部意义,就在于当官!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一句话,你当这个官,不为权,不为钱,就为了脚踏实地,为天下苍生做一点实事。你现在怎么了?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要放弃你的理想了吗?”
  李毅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高杰同志,你应该祝福我,终于下定决心,脱离了这个圈子,可以过一种更平凡、也肯定会更加美好的新生活。”
  高杰道:“不行,你不能辞官。谁都可以不当这个官,唯独你,一定要当下去!”
  张广明轻咳一声:“高杰同志!”
  高杰道:“对不起,张省长,我这个人说话就是有些直。我这话。也不是针对某个人说的,我说的是真心话。”
  张广明笑道:“我并不介意。不过,既然李毅同志下了决心。咱们做为他的同事和朋友,是不是应该尊重他的决定?”
  高杰道:“省里的国企改革,刚刚拉开序幕,他就要辞官,他这是要当逃兵的节奏!我才不许他辞官!”
  张广明道:“批不批准,权力也不在你我。”
  高杰道:“我会向上级打报告,李毅同志不能走!”
  张广明摸摸下巴,尴尬的笑了笑。
  说实话,张广明心里有些吃醋。
  李毅怎么就有这么大的魔力?连辞个官。都有人肯这般挽留?
  如果是张广明想走,有没有人这样不舍?还是鼓掌欢送?
  李毅笑笑:“高杰同志。这个地球离了谁,都会照样转。曾经有过那么多的伟大人物。他们都对历史的进程,做出过巨大的贡献,人们曾经以为,离开了他们,生活就无法继续,但实事证明,离开了谁,生活也能继续,甚至会越来越好。”
  高杰道:“其它人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就离不开你。东海省的企业改革也离不开你。”
  李毅道:“国企改革到今天,已经走上了深化改革的道路,只要是热爱国企并且懂得国企的领导,都能将这种改革继续下去。有没有我李毅,又有什么要紧?”
  高杰道:“你真的决定了?”
  李毅道:“也许不用多久,上级就会有答复下来了。”
  高杰苦笑一声,颓然的倒在椅子上,说道:“看来,我是说服不了你。”
  李毅道:“祝福我吧!我也会祝福你们,在这条路上越走越顺。”
  高杰道:“越走越顺?你要是真这么想,你就不会辞官了。”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李毅的突然辞官,给张广明还有高杰,都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他们也不由得思考起自己当官的目的和意义。
  戴鹏飞也来了,他进来后,说道:“哟,都在呢?我怎么听说李毅同志要辞官啊?这不会是真的吧?愚人节可早就过了啊!”
  他见三人都不答话,便自行坐下来,微微笑道:“一个个这么严肃?不会是真的吧?”
  李毅道:“感谢鹏飞同志对我的关心,你听到的传言,是真实的。”
  戴鹏飞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李毅,像在打量一个从外星球来的怪物。
  李毅道:“本来不想惊动大家,就这么默默的离开,没想到,你们还是知道了。”
  戴鹏飞道:“这好好的官,你就不当了?”
  李毅道:“不当了。”
  戴鹏飞道:“你可是副省级别的高官了。以你现在的年纪和能力,不用多久,就会有更伟大的前程。你现在离开,实在是太可惜了。”
  李毅道:“官,也只是一种职业,三十六十行中的一行而已。进来也好,离开也罢,又有什么值得可惜的?我不恋栈权力带给我的威势,也不奢望当官能给我带来财富和名望。我只当这是我的一个工作而已。既然如此,辞官也就是辞职而已,没什么可惜的。”
  戴鹏飞道:“就算是一种职业,你也不能说走就走吧?你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时今日这样的地位。”
  李毅道:“跟地位相比,这世上还有更多的东西,值得我们去享受。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戴鹏飞道:“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因为生不逢时,人生不得意,志气得不到舒展,只能愤而离开。你呢?你可正当其时,得意洋洋,意气风发,你为什么要辞官?”
  李毅道:“从得意时退下,在巅峰处抽身,这才是大智慧。鹏飞同志,你说呢?”
  戴鹏飞一愣,说道:“可惜,太可惜了。我要是你,肯定不会这么傻。”
  张广明道:“人各有志,李毅同志想过一种全新的生活,也未必不是一种选择。说起来,又有几个人,能有李毅同志这样的胸襟和决心?说实话,我就没有这么大的魄力。虽然这个官当得很一般,但要我离开这个圈子,我还真心舍不得。所以,就让我们给他祝福吧!”
  李毅回到办公室,办公厅的陈俊民等人都跑来,说打扰了,然后就把话题扯到了李毅辞官的事情上。
  李毅一律笑着回答他们:“感谢大家的关心。很高兴能和你们共处这段时间。”
  这句回复,无疑在向众人证明,李毅辞官的传言是真的。
  紧接着,省里的各个厅委办,也都知道李毅辞官的消息了。
  汪英等人都跑过来询问真假。
  李毅很耐心的接待了这些下属,同时向他们说明自己辞官的真实性和原因。
  汪英错愕难当,说道:“我简直不敢相信。您真的要走了啊?那你以后会到哪里去?还会找工作做吗?”
  李毅道:“我想,不论我在哪里,我都会想念大家的。”
  汪英是个容易动感情的人,当即就红了眼睛,抹了抹眼泪,说道:“李副省长,你就这么走了啊?真是舍不得。”
  李毅道:“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再说了,我也只是辞官嘛!以后咱们还是有机会见面的。对了,他没再和你吵了吧?”
  汪英道:“还好。李副省长,以后一定要记得多跟我们联系啊!我、们都会想念你的。”
  看着一个个同事来询问自己,来劝自己不要离开。李毅心里也涌上一种深深的感动。
  这一切,起码证明了一件事情,李毅当这个官,当得值!
  他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也赢得了大家的感情!
  第二天一大早,东海省的天空,飘起了细雨。
  李毅出门看了看天气,伸出手接了接空中的雨点,然后从容的坐上了小车。
  他仍然照常上班。
  在正常离职之前,他当然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就在汽车缓缓驶近省府大门时,钱多大喊了一声:“毅少,你看!”
  李毅正自沉思,闻言朝车外望去,顿时惊呆了,连忙道:“停车。”
  不用他吩咐,钱多也将车子靠边停下了。
  省府大门外,越飘越大的雨线中,站满了各界群众!
  他们站成长长的一列,手里高高举着一块红绸子!
  李毅还以为是什么群.访事件,吓了一跳,但仔细一看,他愣住了。
  那长长的红色条幅上,写的居然是请愿书!
  万人请愿书!
  “李副省长,东海人民的好领导,请你不要离开我们!”
  刹那间,李毅的眼睛模糊了!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毅少!”钱多也转过身,抹了一把眼角。
  李毅激动的迈动步伐,快步走向这些他所关心的、同时也关心他的人民群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