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书屋
昆仑小说

首页 ›› 影视小说 ›› 昆仑

昆仑小说

第十一章 风云际会

  只听群豪齐声再呼一声:“云大侠。”呼声中,那舟船来若飞箭,距木台不及六丈。云殊足下一顿,船尾翘起三尺,众人只觉狂风扑面,抬眼之时,云殊已至木台上方。龙牙上人见云殊人未抵岸,声威已自夺人,有心挫他威风,不待云殊落地,闷声抢出,一掌拍出。众人未料他一代高僧竟施偷袭,都觉惊怒,呼之未及,忽听云殊大喝一声:“来得好。”双掌疾吐。刹那间,狂风如啸,灼浪逼人,龙牙上人一声大叫,足不沾地般跌出丈余。云殊身子微晃,喝道:“贼和尚,再接我一掌。”身若旋风飙出,一掌拍向龙牙胸前。龙牙无可闪避,挥掌相迎,但觉对方掌如山来,周身百骸欲散,霎时间跌出三丈,兀自站立不住,连转两转,脸色阵红阵白,犹未站稳,又听云殊一声骤喝:“第三掌。”声未歇,掌已至,较之先前两掌,劲风犹烈。龙牙无奈聚起残力,拼死挡出,四掌相交,发出闷雷也似一声响,龙牙蓦地手舞足蹈,越过众人头顶,哗啦一声栽进湖里。他早先已把“大圆满心髓”运到十足,此时身子灼如火炭,不但搅得水花四溅,抑且蒸起大团大团的白色水气。

  龙牙上人适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谁料三掌便被震落湖中,群豪不禁欢声雷动。狮心尊者更是惊骇欲绝,一咬牙,趁着龙牙上人落水、云殊气势稍挫的当儿,合身扑上,两道掌风利若刀戟,劈向云殊背脊。

  云殊知觉奇灵,狮心尊者掌风未到,他已转身,左拳如勾,压住狮心右腕,右掌对上狮心左掌,忽地拳掌相错,右推左拉,正反两股劲力均大得惊人。但听喀嚓一声,狮心尊者倒退三步,面色青灰如泥,一条右臂死蛇般软搭搭地垂了下来。

  云殊却不趁胜追击,凝立如山,目视狮心,喝道:“谁道大宋更无男儿?”他三掌震飞龙牙上人,半招卸下狮心右臂,此时雷霆一喝,狮心尊者身子忽震,双目陡张,哇得吐出一口血来。

  释天风双眼发亮,高叫道:“你是老穷酸的弟子么?功夫不坏,来来来,让老夫指点你两招!”摩拳擦掌,兴奋不已,凌水月一把将他拽住,嗔道:“老头子,莫要搅了人家的正事。”她瞧云殊威势,心底略有些怯了,生怕释天风当众输了丢人。释天风被她拽住,不情不愿退了一边。

  却听哗啦一声水响,龙牙从水下钻将出来,将身一摇,大喝道:“小子莫狂,老衲还没输呢!”原来他那三次退得迅疾,消去云殊大半掌势,是以并未重伤,自忖还能再战。众人瞧他如此狼狈,兀自嘴硬,尽都笑了起来,只听贾秀才笑道:“不知各位可否听过一个笑话?”旁人道:“什么笑话?”贾秀才将折扇刷地展开,那扇子被火烧过,焦黑破烂,贾秀才也不顾好不好看,摇扇笑道:“话说从前,有个人在岸边看佛经,有头猪却在水中游泳。”风怜奇道:“猪也能游泳?”贾秀才道:“天下怪事多了,人嘴里能放屁,猪干么就不能游泳?”旁边人嗤嗤偷笑,风怜恍然悟到贾秀才又在变着法儿骂人,撇起小嘴,怒哼一声。

  却听贾秀才又道:“却说那头猪游了一会儿,瞧那人念念有词,边爬上岸来,指着佛经问道:”这是什么东西?‘那人如实答道:“这个叫书!’那猪又指着书上的两个字问:”那这两个弯曲曲的又是什么东西?‘那人道:“这个么,念做老衲,就是自称我的意思。’呵,大伙儿且猜猜猪怎么说?”众人十九猜到,却有人故意问道:“怎么说?”

  贾秀才哈哈笑道:“那头猪楞了半晌,突道:”奇怪,为何偏你有书,老衲却没输呢?“,众人哄然大笑,有人大声叫道:”猪头猪脑的,有书没书还不是一样?“龙牙脸色青红不定,狠瞪着贾秀才,忖道:”你这贼厮鸟若是落到老衲手上,保管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风怜冷笑一声,道:“贾秀才你只会骂人猪狗,瞧瞧你自个儿模样,倒像是一头烫了毛的死猪。”众人一瞧,贾秀才须发焦枯,浑身精湿,除了略显瘦削,倒真有些烫毛猪的风采,好事者顿时偷笑了起来。龙牙上人瞧了风怜一眼,暗怀感激。

  贾秀才却神色镇定,摇扇笑道:“姑娘你有所不知,猪在易经中为豚,豚卦有云:好避,君子吉,小人否。也就是说,猪也有好坏之分,我这等好猪,能叫好人吉利,恶人遭殃,惩恶扬善,功莫大焉,至于那些不认输的,统统都是坏猪,……”他歪解卦辞,正当兴头,忽地敛眉一惊,向花清渊等人团团做了个揖,哈哈笑道:“鲁班门前弄大斧,天机宫前谈易书,小生无意冒读大贤,惭愧惭愧。”

  风怜见他滑稽模样,也不禁咯咯笑了起来:“看起来,你这头好猪端地皮粗肉厚,烫也烫不死的。”贾秀才拱手笑道:“姑娘过誉,贾某生受了。”风怜道:“猪皮之中,唯脸皮最厚。”贾秀才面色不改,打个哈哈,晃头道:“知我者,姑娘哉。”风怜拿他没法,只得恨恨罢口。

  此时其他船只尽都到了,船上所载,均是昂然大汉,共二十八人,何嵩阳、靳文俱在其中,清一色身着白衣,但与云殊不同,这些汉子,额上都缠了一抹朱红丝带。狮心尊者自行接上断臂,运气数匝,疼痛稍减,忽见众人额上红带,心头一动,嘿笑道:“尊驾姓云,可是江西红带军首领,云殊云大侠。”云殊道:“不错!”狮心,龙牙均是一凛,红带军纵横江西两广,屡与元廷为敌,元廷万分头痛,几度围剿,都是损兵折将,无有寸功。

  狮心、龙牙对视一眼,皆想:“此人乃是天下第一大寇,今日咱们陷身此地,左右难活,若能将此人格杀,也算够本。”陡然起了搏命之心。狮心尊者高叫道:“云大侠,适才我师兄弟二人多有轻敌之念,以致败绩,如今更请一战,云大侠可能应允否?”

  云殊冷笑道:“请。”狮心尊者脸色阴沉,一掌缓出,拍向云殊左胁,云殊还未抵挡,龙牙上人一个箭步抢到,掌风如炙,袭他右胁。众人又惊又怒,齐叫道:“臭秃驴,二打一,不害臊么?”花清渊高声道:“云兄弟,我来助你。”举步欲上。却听云殊笑道:“还请宫主稳坐,看云某怎生破敌?”说话声中,双掌分出,激起两道劲风,将狮心、龙牙一并接下。狮心、龙牙起先确有轻敌之心,此时全神贯注,联手对敌,果然威力大增。

  狮心、龙牙攻的甚急,云殊拳掌也快的出奇,他自创“惊影迭形拳”几抵神微之境,拳意追影,影到拳至,由旁观者看来,他一拳方出,后二拳早已追上第一拳的影子,斗到急时,形影相迭,来去如潮,也不知有多少个云殊在场内奔走。

  三人以快打快,转眼拆了五六十招,狮心、龙牙掌法使开,一个热浪弥天,一个冷气森森,云殊犹如置身冰火炼炉,当下运功抵御,渐渐地右半身殷红如血,左半身却透出青碧之色。群豪瞧他久战不下,忽生异相,俱都担起心事。忽听云殊发声长啸,反手摘下宝剑,剑不出鞘,刺中龙牙小腹。龙牙痛哼一声,跌坐在地。狮心悚然一惊,方欲纵身后退,忽见云殊挥剑劈来,慌忙挥掌格挡。肉掌与剑鞘相交,喀嚓一声,狮心掌骨碎裂,通彻心肺,未及惨呼,云殊剑花挽出,刺在他“膻中”穴上,狮心青郁郁的脸上泛起一抹殷红,人如醉酒,踉跄后退,喉间咯咯数响,忽地两眼一翻,仰天栽倒,背脊撞上木台,发出怦然大响。

  靳文见状,飞抢上来,举剑削往二僧颈项,却听云殊道:“他二人武功已废,不足为害。他们既说大宋更无男儿,那便送他二人出去,让世人瞧瞧,我大宋有无男儿?”众人哄然大笑,云殊一拂袖,凝视地上二僧,凛然道:“都给我滚吧!”龙牙伤势稍轻,挣扎起来,扶着狮心,踉跄上了小船,顺水去了。

  梁萧瞧得皱眉,心道:“此举太过意气用事,这两个番僧为何来此,本就成谜。怎能图一时痛快,轻易放其离开?”但云殊这一阵胜得酣畅淋漓,威震异邦,大长中原武人的志气,群豪心中唯有痛快二字,哪还顾得上其他。梁萧正自疑虑,忽见云殊转身盯来,眼中寒意摄人。二人目光相交,似有火光进出。

  云殊慢慢开口道:“一过十年,足下安然无恙,云某真有不胜之喜!”他口中道喜,脸上却冷冷冰冰殊无喜色。

  梁萧淡然道:“尊驾尚在人间,梁某岂敢先亡?不过尊驾来得甚巧,再晚一分半分,怕就见不着我了。”云殊晒道:“突发战事,云某一时脱不得身,故而才请大伙儿前来陪你一阵。天幸今日赶的及时,倘若你死在他人剑下,云某岂非终身抱憾?”梁萧微微一笑,一拍剑道:“闲话少说,你们一齐上来,还是车轮战法?”云殊摇头道:“云某既然来了,群殴烂打、车轮战法当然统统不用。”梁萧道:“那便是单打独斗了?”云殊扬声道:“不错,十余年心愿,只愿今朝得偿。”直到此时,两人各自气定神闲,全不似仇敌相见,却如故友重逢,唯有深知二人仇怨者,才能听出话中杀气。

  梁萧点头道:“这般说来,既分胜负,又决生死了?”云殊凝色道:“不错,既分胜负,又决生死!”花慕容听得这话,心弦一颤,失声叫道:“云郎!”云殊雄躯一震,回头望去,正瞧见娇妻弱子,花慕容娇靥上布满惊悸,怀中小孩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瞧着云殊,突地脆生生叫了声:“爹爹!”

  云殊听得这声,眉尖一颤。这些年来,他出生人死,奔波于复国大业,与妻子聚少离多,而今久别相逢,又要与宿仇一决生死,若是自己败亡,妻子女儿又会怎样?一念及此,不觉心乱如麻,但这些犹豫不过刹那间事,云殊长吸了一口气,忖道:“犹未交手,岂能自乱心旌?”一咬牙,将目光从妻儿身上硬生生挪开。花慕容瞧他容色,已自了然,不觉凄然一笑,将孩子交到仆妇手里,纤指按上腰间剑柄。

  梁萧沉吟道:“梁某倘若败了,万事俱休。倘若侥幸胜了,该当若何?”云殊道:“若你胜了,自然无人阻你离开!”此言一出,议论声嗡然响起。靳文上前一步,高叫道:“师叔何必与他罗嗦,乱刃齐下,还怕此獠不死么?”云殊摇头道:“武林之中,不比疆场杀敌,以众凌寡,不算好汉!”靳文面有惭色,低头道:“师叔教训得是,文儿知错了!”云殊游目顾视群豪,朗声道:“但若云某败亡,还请诸位信守然诺,不得留难此人,即便报仇,也待将来。”众人见他神色凝重,均是生出悲壮之情。梁萧也不觉点头:“此人这分豪气,倒是远胜当初了。”

  云殊手按剑柄,拔出剑来,剑身光亮清澈,隐闪赤芒,云殊手拈剑锋,沉声道:“此剑久经杀戮,刃间有血光涌动,宛若火光,故名炎龙。在云某手里,已斩三千三百九十四人,足下是三千三百九十五个。”梁萧笑道:“九五乃是至尊之数,不才若能授首,却也幸甚。但不知,那三千三百九十四人中,又有几个恶人,几个好人?”

  云殊面色微变,沉吟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难免错杀无辜。”梁萧点头道:“这话足见坦荡。”说着拔出天罚剑来,众人瞧得是把锈剑,均是大笑。风怜羞怒交进,顿足道:“有什么好笑,宝剑又不是女孩子,要那么好看干嘛?”众人笑声更响。贾秀才嘿然道:“姑娘有所不知。女孩子丑些,犹能做老婆生孩子,剑若是锈了,可是要命的事情。”云殊也道:“剑不合用,大可换过。”梁萧摇头道:“不必。”他神色凝定,手抚长剑,慢声道:“草木为剑,也可伤人。何况此剑乃是天下第一剑,铸成以来,仅杀一人。”说到最后两句,声若殷雷滚滚,竟将场中哄笑一时盖住。

  云殊神色微微一变,冷然道:“天下第一剑?哼,不打诳语么?”梁萧道:“决非诳语!”云殊点头道:“好,阁下请了!”梁萧身形微躬,长剑斜指道:“请!”请字出口,双剑已交。这二人俱为当代剑道奇才,这一出手各抢先机,一轮快剑使得如光流影散,快准狠辣,瞧得人眼花缭乱,几乎喘不过气来。

  疾风般缠斗数合,梁萧只觉云殊出剑飘忽百变,无迹可循,不但瞧不出“八大剑道”的影子,至乎“归藏”之意也被化去,剑来剑去,全然看不出先天易理的影子。梁萧越斗越惊:“此人剑术之强,已仿佛当年穷儒公羊,只是太过狠辣了些。”

  云殊这些年来,纵横沙场,杀人无数,抑且元廷为了除他,不断派出奸细刺客,蒙汉高手。他这一路剑法实是于战场之中,出生人死锤炼而来,一旦展开,剑下难有十合之将,但与梁萧斗到这里,也觉迷惑:“这厮当年武功已自了得,急切间胜不得他,倒也罢了。但他此时所使剑招明明依循先天易理,偏又浑若天成,叫人看得明白,却破解不了。”两人各怀心思,剑招渐渐生出诡奇变化,忽快忽慢,快时迅若风雷,如颠如狂,慢时剑锋飘若柳絮,如带千钧。

  这般时快时慢,乍看安稳,但在高手眼中,却比决剑抢攻惊险十分。要知快剑抢攻不过一逞气力之勇、应变之速。此刻不仅斗力,抑且大斗智谋。招式变缓,或是因为虚招诱敌,或是因为觑敌虚实,蓄力蓄势。便如雷雨之前,先有狂风乱起,再有乌云聚合,然后雷鸣电闪,最后才是大雨滂沱,天地施威尚且蓄势而行,何况凡俗武功。是以二人出剑越慢,越是深思熟虑,气势蓄足,不出剑则已,出则必是杀招。

  二人都是当世罕有的大高手,深明此理,一人放慢,对手自也心生顾虑,不敢随心所欲施展快剑,以免显露破绽。

  释天风被夫人逼着旁观,颇感失落。但他天性嗜武,瞧到精妙处,不由得眉飞色舞,大呼小叫,不时挥拳出脚,推演双方变化,评判二人得失。他旁观者清,倒也时时切中弊端,但说来容易做来难,场上二人耳中听得清楚,却苦于对手变招太快太奇,取胜之机稍纵即逝,不容把握。

  风怜瞧得焦急,靠近释天风问道:“释岛主,你说,谁的胜机更多一些?”释天风道:“难说得紧,梁小子剑法极好,姓云的却也不差,公羊穷酸教出这样的徒弟,真真叫人艳羡。”他说话之时,双眼兀自不离斗场,两个食指当作宝剑缠来绕去,不断推敲变化。

  风怜大感失望,噘嘴道:“这里武功就数你最好,你说不上来,谁还说得上来?”释天风听了这话,大喜道:“小丫头这话大有见地,老夫的武功当然最好。”风怜眼珠一转,问道:“释岛主,倘若你和姓云的打,谁更厉害呢?”释天风想也不想,脱口便道:“那还用说,自然老夫厉害!”风怜笑道:“好啊,这般说,师父就笃定胜啦。”释天风奇道:“这话怎么说?”风怜道:“在开封铁塔,师父胜了你半招,自然比你厉害,如今你又比姓云的厉害,这般推断起来,岂不是师父比姓云的更加厉害?”

  释天风挠头道:“这个,这个么……”言下颇为迟疑,他输给梁萧是铁板钉钉、赖之不脱的,胜过云殊却是信口胡吹,从没试过。风怜不待他多想,一口气追问道:“难道释岛主胡吹大气,原本就不及姓云的?”释天风不由怒道:“放屁!”他骂得不雅,风怜却也不以为忤,嘻嘻笑道:“既然释岛主不是吹牛,那师父就笃定胜了。”释天风忖道:“小丫头言之有理,梁萧胜过老夫半招,他败给云殊,老夫岂非也跟着败了,不妥,大大不妥。”一时兴起,高声叫道:“不错,梁小子必胜无疑,姓云的输字当头,绝无胜理。”

  此地除了梁、云二人,就数释天风武功最高,见识最了得,他一出口,叫旁观群豪无不担起心事。释天风说罢,当即付诸行动,出言尽挑云殊破绽。一时之间,就好比梁萧的武功加上了释天风的见识,两大高手合斗云殊一个,云殊渐感吃紧,径处下风。

  花无媸瞥了风怜一眼,心道:“有其师必有其徒,这小丫头也恁地狡狯!”当下微微一笑,道:“释岛主稍歇,老身想与你打个赌?”释天风好奇道:“赌什么?”花无媸笑道:“我们猜猜场上斗剑二人,谁会胜出!”释天风笑道:“好啊,不过赌赢了有甚好处?”

  花无媸笑道:“老身赢了,还请释岛主指点我这孙儿一套厉害武功。”释天风笑道:“这个容易。但我若赢了,又当如何?”花无媸笑道:“释岛主赢了么?老身便让你看一遍我天机宫的《太乙分光剑谱》如何。”

  释天风大喜过望,脱口叫道:“此话当真?”要知“太乙分光剑”为天机宫镇宫绝技,已臻武道绝诣,当年花无媸与公羊羽用这套剑法,双剑合璧,杀得萧千绝大败而逃,威震武林。释天风嗜武如命,几次来到天机宫,都为借剑谱一观,可任凭他如何软磨硬泡,花无媸只是婉拒,没料今日竟会口齿松动,叫他如何不喜。

  花无媸淡然道:“当着天下英雄,老身焉能说话不算?”释天风喜不自胜,拍手道:“好啊,老夫赌了。”花无媸笑道:“释岛主快人快语。场中二人,你我各猜一人如何!”释天风道:“好,你赌云殊胜么?”

  花无媸摇头道:“不对,我猜梁萧胜!”众人闻言,都是一惊:“云殊是她爱婿,她怎地却赌敌人获胜?”释天风不假思索,张口便道:“好啊,老夫便赌云殊胜。”话一出口,又觉别扭,挠头道:“哎哟,不对不对,我方才还说梁萧胜的。”

  花无媸脸一沉,正色道:“释岛主,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咱们绝无二言。如此说定,倘若梁萧胜了,岛主便教圆儿武功;若小婿侥幸胜出,老身立马交出《太乙分光剑谱》。”释天风拧起眉头,寻思道:“梁萧若是胜了,老夫赌输不说,还得花费功夫教那小混蛋的武艺,麻烦麻烦。倘若云殊胜了,我便能看到剑谱,十分划算。”当下目视斗场,忽道:“云小子这一剑使得差了,若是刺‘神阙’穴,梁小子必然不妙,嗯,好,上刺‘下陵’,对,下刺‘天泉’。”口吻一改先时,俨然指点起云殊的剑法来。

  凌水月忍不住瞅了花无媸一眼,忖道:“花家妹子心思端地机巧,几句话便迫得老头子变了心意。只不过,拿剑谱作饵未免太过。”她当此窘境,深感无可奈何,长叹一声,唯有壁上观望。风怜越听越觉不对,怒道:“释岛主,你好偏心。”释天风诈作不闻,嘴里自顾唠叨。风怜一顿足,举掌劈向释天风,释天风头也不回,伸出一指,点中风怜五枢穴,风怜动弹不得,方欲骂人,又觉嗓子干涩,一句话还未出口,眼泪早已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花镜圆见状,忽地闷声蹿上,扑向释天风捶打。释天风让开两拳,瞪眼道:“小混蛋,你怎地也来打我?”众人都觉奇怪,花镜圆小脸紧绷,仍是挥拳乱打,释天风只好弹出一道劲风,将他点倒。花无媸最疼这个孙儿,见状大急,跳上来试图解穴,但释天风的“无相神针”何等厉害,花无媸连试几种手法,都是无效,不禁怒道:“释天风,你干么伤我圆儿?”

  释天风瞅她一眼,心道:“是了,这小娃娃故意捣乱,好叫梁萧取胜,逼我教他功夫。哼,花无媸帮腔,那也是怕老夫胜了,瞧了她的剑谱,嘿,你祖孙俩一条心,老夫怎能上当?”嘿地一笑,并不理会,不断出语相助云殊。此时花无媸气头一过,也寻思:“如今比剑正是紧要关头,万不能得罪此人。但他点了圆儿穴道,也不能这般算了,日后有暇,再与这老混蛋算帐。”眼看花镜圆流出泪来,只当他中了指劲难受,不觉心痛欲碎,紧紧抱着孙子,眼鼻一阵酸楚。

  云殊得了释天风言语,渐渐扳回劣势,炎龙剑泼风一般将梁萧压住。梁萧所受压力越大,心思益发专注,长剑守得滴水不漏,云殊纵有释天风相助,遽然间也难将他击破。二人剑气纵横,又斗了十余合,梁萧心念微动,忽地觉出云殊剑法中有一丝不谐之处,虽然稍纵即逝,但却分外明晰。梁萧悟通“谐之道”,灵觉敏锐,不仅自身出招力求和谐圆通,而且对手出剑稍有不谐,便能知觉。

  再斗数合,云殊剑招中不谐之处又度闪现,抑且瞬息间闪现两次。梁萧恍然大悟:敢情不论多强的高手,剑使得久了,精力松懈,剑招中也必然出现不谐之处。就好比算数之时,算式不谐,便会结果错误,枉费功夫,倘若剑招中有不谐之处,也势必影响气势,流露败机。

  梁萧瞧出这点,掌中运剑,心中默察,渐渐觉出云殊剑法中更多的不谐之处,有的清楚,有的模糊,但用心体察,均是不难把握。陡然间,梁萧眼前呈现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奇妙境界,云殊的剑法再也不是无迹可循。梁萧欣喜之余,又是唏嘘,深感人力有时而穷,终不及宇宙浩大,浑然和谐。想到此处,梁萧依循云殊剑招,突地依“谐之道”刺出一剑,挑中云殊剑身,铮然声响,云殊剑势一乱。云殊大吃一惊,飘身后退,梁萧纵身赶上,两人长剑相交,云殊剑势又乱,不得已,施展身法,再度后退。片时间,梁萧连出五剑,云殊便退了五次,转眼间便已退到木台边上,身后便是湖水。众人但见情势急转直下,无不惊诧,以释天风之能,也是张大了嘴巴,不知从何说起。

  云殊退无可退,蓦地剑法转疾,重又使出快剑,欲要抢占先机。梁萧凝立不动,长剑绕身,忽前忽后。云殊则如一道电光,人剑合一,只在他身周盘旋缠绕,相攻甚急。只听铮铮之声不绝,长剑连番交击,云殊长剑屡被梁萧挑开,处处受制,气势大减。但受制越多,剑法不谐之处也就暴露越多,此消彼长,梁萧出剑越发随心所欲,云殊纵然剑如狂风,剑招却已破绽百出。但除了几个顶尖高手,群雄均没瞧出其中奥妙,只见云殊逼近梁萧,便即鼓噪叫好。

  叫得半晌,但见云殊圈子越绕越大,初时五尺方圆,渐渐扩到一丈,兀自狂奔不休,无法自主。群豪武功便是再差,至此也瞧出高下,鼓噪声渐渐低了下去,只瞧得梁萧出剑悠然自得,斗到兴发,索性闭眼出剑,此时他心思敏锐非常,不以目视,也能听出云殊剑风中任何不谐之处,闻声发剑,无有不中。众人见此奇景,俱都惊得呆了。

  贾秀才眼珠乱转,忽地叫道:“梁萧,你既敢闭眼出剑,有能耐的,敢塞上双耳么?”梁萧笑道:“有何不敢?”右手长剑拆解云殊剑招,左手撕下衣角,塞住双耳。但纵令眼不见,耳不闻,他以神遇敌,也能感知云殊剑意中不谐之处,剑出如神,叫云殊占不得半点便宜。贾秀才瞧得佩服,一时竟尔忘了仇恨,叹道:“姓梁的,真有你的。”池羡鱼不禁怒道:“老三,你胡说什么?”贾秀才忙道:“大哥教训的是,小弟看入神了。”

  斗到此时,云殊早该弃剑认输,但这一战不只关乎他自身荣辱,更负有天下之望,不觉一时忖道:“若论斗剑,我已一败涂地,但今日乃是赌斗生死,大不了一死罢了。”一咬牙,剑意愈发癫狂,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梁萧心中也甚矛盾,如今占尽上风,刺杀云殊易如反掌,但想到云殊一死,世间又多一对孤儿寡母,大非己愿;但若云殊不死,势必又会纠缠不休。自己生死事小,风怜却是无辜,云殊疾恶如仇,未必放过这个后患。况且他内心中对云殊也怀几分敬意,不欲让他败得太过难堪,是以径取守势,只盼他知难而退。谁料云殊不但不愿认输,招式愈发狠毒。梁萧拆了数招,忽然明白:今日若不将此人逼人绝境,绝难脱身。想到这里,暗叹一口气,喝道:“看我大直剑!”天罚剑直直劈落,气势一往无前,正中炎龙剑身,铮然声响,“炎龙剑”应声而断。众人吃了一惊,,自此方信“天下第一剑”并未虚言,这把锈剑果然别有神异。风怜见天罚剑显威,欣喜万分,虽然动弹不得,也是大声叫好。

  云殊虎口进血,手握断剑踉跄后退,梁萧变一招“双弧斩”,长剑居空划了两个半弧,分斩云殊胸间面门。云殊身子一躬,倒纵丈余。花清渊急道:“云殊接剑!”奋力掷过一把剑来,云殊正欲伸手去接,不料梁萧却使一招“螺旋刺”,抖着剑花刺来,呛啷一声,已将来剑挑飞。这连环三剑,都是梁萧从数术中淬炼而出,合以“谐之道”,威力绝大。

  “螺旋刺”原本取法螺旋线之理(按:几何问题,希腊算家阿基米德和回回算家多有研究),天罚剑自小而大挽出数个剑花,一眨眼,已将云殊套入其中,剑风森冷,在他脸上掠来掠去,逼得云殊汗毛陡竖。梁萧喝道:“还不认输么?”云殊咬牙不语,并掌拍出,梁萧使出“周圆剑”,剑脊圈转,压住云殊双腕,轻飘飘贴着他手臂,向他颈项削来。云殊心中暗叹:“罢了。”不知为何,此念一兴,他心头便似放下了一块沉重无比的巨石,竟有种说不出的轻快,当下不躲不闪,瞧着锈剑削来。

  梁萧这招“周圆剑”并非杀着,否则剑锋直落,云殊早已双腕齐断,哪知剑意未绝,云殊竟束手待死,一时颇感意外,是以长剑停在半空,不知该否削下。霎时间,身后锐风忽起,若有兵刃刺来。梁萧趁机反手出剑,挑中那人剑身,那人倒退两步,俏脸苍白,但眸子秋水也似,清亮冰冷。不是别人,正是花慕容。

  云殊见妻子出手,微一愣神,脱口道:“慕容,你做什么?”花慕容凄然一笑,道:“做什么?难道什么也不做,瞧你就死么?”云殊摇头道:“我与他约定在先,单打独斗,生死由命,你这般做岂非叫我食言而肥?再说这男人的事情,你女人家不要多管。”花慕容咬了咬下唇,大声道:“女人?女人就不是人吗?女人就不知爱恨了吗?不错,什么复国大计、江湖道义,我都不懂。我只知道,我可以没有丈夫,但女儿不能没有父亲!”

  云殊心头一颤,忍不住侧目望去,但见女儿被仆妇楼着,似乎刚刚哭过,小脸上还挂着泪珠,见他望来,便叫了一声:“爹爹。”云殊心往下沉。那小女孩叫过云殊,又望着花慕容道:“妈妈,抱抱。”小嘴一撇,便似又要哭出来。花慕容一颗心如被铅刀旋割,蓦地想起许多往事来。

  她自幼便没父亲,对那从未谋面的父亲又爱又恨,虽然母亲不让众人提及父亲的名字,她却极想知道,那个名动天下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样子。那天她在苏州郊外救下了云殊,得知他是公羊羽的弟子,十分好奇,不时向他询问父亲的情形,相处日久,不知不觉竟将对父亲的孺慕之情尽皆转到了他的身上。她也知云殊另有心爱之人,他对自己看似很好,实则看重的是天机宫的奇技异能、敌国之富,他心中只有复国大计,并没给儿女私情留下什么余地。即便如此,她仍旧花了好多功夫,让母亲答应婚事,可就在那时,他却不告而别,去了南方。

  这一去之久,令她几乎绝望。后来,云殊失魂落魄地回来了,大病了一场。她看得出来,他身上某个地方已然死了,不但因为复国无望,更因为,他再也得不到那个真正喜欢的人。她什么也没说,一改娇纵脾气,温柔地看顾着他。那天晚上,他终于忍不住,在她怀里哭了起来,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怀里的这个男子,外表犹如钢铁,内心却脆弱得像个孩子,而就是这颗心,却偏要担负起那明知不可为之的重任。那个夜里,她将自己交给了他。成亲后,云殊极少在家,总是在外奔波。她心里明白,与国家大义相比,自己这小小女子根本不算什么,是以也没什么怨言。后来,有了女儿,让她多了很多安慰,但也更怕失去丈夫,从不信佛的她悄悄地拜起了菩萨,默祷他平安归来。有一次,云殊受了很重的伤,回宫疗养,她忍不住劝他别再去了,他顿时发起了脾气,不顾伤势,当夜就走了。她哭了一晚,第二天又托秦伯符去照看他。多少年来,她总是默默忍受,直到今日。

  花慕容心念一转,仿佛过了十年光阴,蓦地银牙紧咬,展剑刺向梁萧。当此之时,梁萧进退两难,花慕容长剑既来,也唯有举剑抵挡。却听花无媸蓦地叫声:“清渊。”花清渊应了一声,“太阿剑”拔出鞘来,迎风一指,刺到梁萧面门,梁萧不大愿意和他交手,长剑下指,飘然后退。

  花慕容回头唤道:“哥哥。”花清渊对她微微一笑,眼神暖如阳春,蓦地屈指弹剑,朗声道:“一元复始太虚生”,花慕容心热如火,和道:“混沌中开分两仪”,兄妹二人双剑交击,发出一声悠长清吟,剑光流散,向梁萧分头刺来。

  梁萧胸中没得一阵凄然,当年他为学“太乙分光剑”来到天机宫,千辛万苦,推演“天机十算”,而今剑法没学成,反倒成了这路剑法的靶子,真是世间绝大讽刺。“太乙分光剑”已破武道绝境,当年萧千绝极盛之时,也未能接下百招,此时一经使来,果然不枝不蔓,流畅无伦,若以人比之,譬如绝代佳人,纤徕合度,余赘全无。

  花氏兄妹这一合上手,剑上威力添了何止数倍,一轮急攻,迫得梁萧连连倒退。群豪惊喜莫名,一迭价喝起采来。却听花清渊又长声道:“乾坤沉浮五日月。”花慕容脆声接道:“颠倒阴阳动昆仑。”两人剑法刚柔互易,阴阳倒置,剑上劲力大得惊人,刷刷数剑,已将梁萧逼到木台边缘。释天风瞧得人神,不禁脱口道:“久闻‘太乙分光剑’为天下武学樊笼,盛名之下,果然不虚。”

  风怜瞧得焦急,问道:“这话怎么说?”释天风道:“也就是说,天底下不论多强的功夫,遇上这套剑法,也都是笼子里的猛兽,爪牙无施。”想到方才梁、云斗剑,梁萧胜出,自己再也无缘一窥剑谱,不由得伤感起来。

  风怜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信,我师父也很厉害。”释天风叹道:“梁小子自然厉害,方才打败云殊时的剑法,神乎其技,老夫也未必对付得了。”风怜道:“好呀,老头儿,你终于承认敌不过我师父了。”释天风脸色发黑,怒道:“我什么时候认了?”风怜冷笑道:“不承认就不承认,总而言之,管他什么樊笼,鸟笼,我师父一个打两个,也不会输。”释天风摇头道:“难说得紧,这路剑法取法太极变化,不仅是两个人那么简单,依我看,这路剑法有两合:第一为剑合,便是说剑招配合,变化精妙。第二是气合,这个可了不得。你看,花丫头早先内力平平,如今却堪比一流高手,缘由便在于气机变化。因为男女二人所用内功不同,阴阳之气彼此交流,太极生两仪,初时也只算得二人;待得两气回流,两仪生四象,就有了四人的内力,而后四象生八卦,无异于以一身化四,两个人身具八个人的内力,倘若让他们八卦推衍,复归混沌太极,那时候剑上劲力之强,绝非人力堪与比拟了。”

  风怜听得脸色发白,呆了片刻,大声道:“释岛主,怎么才能让他们变不出那个混蛋太极呢?”她有意放大声音,好叫梁萧听到。释天风怒啐一口,道:“是混沌太极,不是混蛋太极。哼,老夫倘若知道怎么破解,这剑法便不叫天下武学的樊笼。说起来,老穷酸和花无媸那两颗心子一个八窍,一个九窍,才能想出这种鬼门道。”说到最末一句,口气中颇有些酸溜溜的意思。

  风怜越听越怕,只见梁萧仅余一足踏在木台边缘,长剑急舞,花氏兄妹攻得甚急,歌诀也不及吟诵,但无论如何施为,始终不能将梁萧逼落水去。风怜忖道:“师父必定不会输的,定能想出巧妙法子。”心念未绝,忽听梁萧一声长啸,抖手刺出数剑,将花氏兄妹逼退数步。

  释天风失惊道:“是了,老夫算掉了一合。”风怜见梁萧大举反攻,不禁问道:“什么合?”释天风道:“便是‘意合’,使剑二人须得心意相合,才能发挥绝大威力;他兄妹顺畅时,犹能齐心合力,一遇阻碍,便各有所想,乱了方寸。”风怜见梁萧占了上风,心中喜乐,拍手笑道:“对呀,这就叫做,末流者比招式,二流者比内功,第一流的高手,比的乃是气度胸襟。”她把梁萧的话原样搬出,释天风大觉入耳,心生感叹:“小丫头年纪不大,却能说出这等道理,端地难得。不错,第一流的武功,也须第一流的人物来使。”

  梁萧虽被“太乙分光剑”压制一时,但他深信无论什么功夫,使得久了,都难免流露不谐之处,只须紧守慢挡,以待其弊便了。果不其然,斗了半晌,对方渐生不谐,梁萧伺机出剑,不时扰乱,迫得花氏兄妹唯有两仪生出四象,始终达不到四象生八卦的地步,更不用说复归混沌,结成太极剑圈了。此消彼长,花氏兄妹剑法不谐处越来越多,梁萧的剑法则越来越强,斗到间深处,忽喝一声:“着。”天罚剑抖手一挑,花慕容长剑脱手,嗖地向远处落去。

  只见人影一闪,花无媸凌空接下长剑,叱道:“慕容且退。”一闪身,抢到花慕容身前,将梁萧接下。

  母子连心,“太乙分光剑”威力陡增,一时两仪生四象,四象再生八卦,又将梁萧剑光压住。梁萧此时渐人佳境,心性通明,拆了七八招,便已瞧出端倪:这对母子虽然知音解意,配合甚洽,但性情却不甚相谐。

  花无媸秉性阴柔,心机深沉,是故剑意绵绵不尽,总是留有余力。花清渊则冲淡优容,当攻不攻,当守不守,剑上少了一股所当披靡的霸气;是以二人剑法均偏阴柔,无以互补,御敌有余,取胜不足。梁萧瞧出这一不谐之处,退让数招,立施反击,刷刷数剑,便将花氏母子结成的太极剑圈一举击破,重新打回八卦之行。

  释天风叹道:“空有不世剑法,却发挥不出,真叫人瞧得气闷。”风怜心中得意,笑靥如花,撅嘴道:“你气闷不打紧,我看得舒服就好。”此时间,山光如酒,日已西斜,晚风悠悠,在湖上吹起如皱涟漪,忽听得石阵中传来一阵清朗吟声:“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子午书屋(ziwushuwu.com)

上一章 ‹‹ 返回目录 ›› 下一章

 

· 推荐小说:昆仑小说  大唐女法医小说  时光与你都很甜  网游之近战法师  天宝伏妖录  慕南枝小说  怪盗鬼手S  皓衣行小说  身为一个胖子  枕边有你  成化十四年  号手就位  滇娇传  日头日头照着我  纽约单身日记  伪装学渣  美人温雅  巫蛊笔记  原来我很爱你  世界微尘里  时光行者的你  锦衣之下小说  蜀锦人家  夜旅人  庆余年小说  独家占有  御赐小仵作  半是蜜糖半是伤  国安局密档  我的漂亮朋友  陪你到世界终结  拾光里的我们  我的鸵鸟先生  繁花盛开的夏天  宠后之路(如意芳霏)  嫡女成长实录  嫡女成长实录  簪中录(青簪行)  甜了青梅配竹马  似水流年情不易  良言写意  余生请多指教  有匪小说 绾青丝


昆仑小说 趣知识 人生格言 金庸小说 道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