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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贝克·斯特夫:《废墟的真相》

第十四章 契晨-伊特萨(Chichen-Itza)遗弃在丛林中的巨城

  又一座玛雅弃城在南美丛林中被发现,人们期待这次发现能打

  破破译玛雅文明的坚冰。然而,随着发掘的深入,新的疑团又

  不断涌现,考古学家们仿佛步入了新的怪圈。

  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实在大多,因此,任何一种猜测都看似合理。

                  ——玛雅学家 普莱斯考特

  一轮明月挂在森林的上空。

  玛雅人弃城北去已经过了1300年。北迁以后,玛雅人建起了新帝国,新帝国则亡于西班牙人。这天,美国探险家、考古学家爱德华·赫伯特·汤普逊由一名向导陪同,骑马穿越新帝国的国土,寻找玛雅最大、最美、最富、最豪华的古城契晨-伊特萨。一路上人、马都历尽艰辛。汤普逊疲惫不堪,低头昏睡,马腿每一磕绊他就险些跌下马鞍。行进之中,向导忽然发出喊声,他向前望去,看到一片奇景。

  漆黑的树梢上显露出一个陡峭而高大的土山,土山的顶巅一座寺院沐浴着银白的月光,像是玛雅阿克罗波里斯山顶上的“帕西农庙”(希腊雅典的雅典娜女神庙——译者)。走得近了,愈加显得高大。那印第安向导下了马,卸去马鞍,铺开毛毯准备过夜了,但汤普逊却着了迷地望着那雄伟的建筑,不忍入睡。向导准备床铺时,他却跳下马步行前进。从土山脚下有一道陡立的石级直通山顶的寺院,石阶上长满杂草和灌木,有几处已经倾圮。汤普逊认得这种建筑形式属于金字塔一类,也懂得埃及的金字塔的用途,但这座玛雅金字塔不像吉萨的金字塔那样本身就是一座陵墓,从外形看倒有些像巴比伦的通天塔,但是看来它的主要作用是作为那道巨大石阶的载体,而石阶则逐级上升,直通日月神的庙宇。这个结构的目的比通天塔还要明显。

  汤普逊拾级而上,他看到那些丰富多采的浮雕装饰。塔顶高约96英尺,他站在顶上纵目四望,边看边数:一座,两座……周围一共六座建筑。这些建筑都藏在暗影里,有的只在月光之下露出石砌的表面。

  这里不是别处,正是契晨-伊特萨。在举国北迁的开始,契晨-伊特萨不过是个前站,后来发展成为最大的城市,新帝国的中心。

  随后的几天中汤普森多次登上这个古墟之巅。他写道:“一天上午,我站在这座古寺的屋顶上,看着初升的太阳染红了远方的地平线。周围是深沉的幽静,夜间的喧闹停止了,白天的匆忙尚未开始。天地都像是屏息等待着什么,随着阳光高照,整个世界唱起来了。树上的鸟儿和草里的鸣虫组成一部大合奏。大自然教给原始人崇拜太阳,今天的人类内心深处还保持着这种教义。”

  汤普逊静静地立着,完全陶醉了,在他的眼里整个森林仿佛消失了,他似乎看到眼前一片广场,长列的信徒登上山坡走向神庙,耳边响起圣乐,宫殿里人们在寻欢作乐,寺庙里忙着作祈祷,他极力在喧闹的森林里寻找这一切。随后,他的幻境悠然消失,古代的景色不见了,因为这位考古学家发现了自己的使命:绿树丛中出现一条狭窄的小径,昏暗中若隐若现,这条路可能通向契晨-伊特萨最著名的奇迹:圣井。

  墨西哥和尤卡坦的考古史中,至今没有出现谢里曼、勒亚德、比特里这样杰出的人物。除斯蒂芬斯有所开创以外,还没有什么人在探险方面有所收获或在寻宝活动中做出杰出成就,也没有谁用铁锹挖掘时突然发现珍贵的古文物。

  汤普逊至少有一方面相当于尤卡坦的谢里曼,因为他动身前往契晨-伊特萨的决定是根据一本书,而这本书除他以外谁也不曾认为具有实际价值。谢里曼对古籍的信任也不过如此,汤普逊也令人想起勒亚德;勒亚德远征时身上只带着60英镑,同行的只有一个人,而汤普逊深入原始森林时连一个便士的存款也没有。他遇到的困难足以使任何人退缩不前,而他应付困难的顽强性较之比特里是毫无逊色的。

  斯蒂芬斯的第一批收获在全世界引起轰动,人们纷纷议论玛雅人是不是早已消失的亚特兰蒂斯人的后代,古以色列部落的后代,古美洲印第安人的子孙,还是别的什么种族。

  汤普逊于1879年在一家畅销杂志发表文章,他赞同玛雅人是亚特兰蒂斯人后代的说法。这是他早期发表的文章。到了1885年他亲自到达尤卡坦时,思想上还在不断考虑玛雅人的祖先问题。当时他只有25岁,在美国领事馆中是最年轻的,但当他到达现场以后就无暇考虑理论问题了。

  汤普逊决定到尤卡坦去考察全凭着一股热情,一种简单的信念,并没有充分的理论根据,他对狭亚哥·德·兰达的书给予很大的信任,他在一册书里看到关于圣井的描写,这是德·兰达根据古老的玛雅民间故事写出的。古时一旦发生旱荒,僧侣和百姓就结队前往圣井,祈求井底诸神息怒,献上丰盛的祭品,其中有活生生的少女和年轻的战俘。在庄严的祭祀仪式以后,少女们就被投入井中,井水极深,落水的人无一浮上水面。

  那些玛雅少女随众一路前进,准备葬身圣井。她们身着盛装,走到井边,随着一阵惨叫,她们就落到静止的井水里。

  德·兰达的故事还有伺么内容呢?他又谈到按照传统习惯,活人下井以后还要投入大量祭品,有日用品、装饰品和金子。汤普逊读到这样一句话:“如果这块土地上还有黄金的话,绝大部分黄金就在圣井里。”一般人认为这不过是陈腐的传说加以夸大和渲染而已,然而汤普逊却奉为真理,他不仅相信它,而且决心予以证实。当他立在金字塔顶,俯视那条通往祭神圣井的道路时,决没有想到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许多年以后汤普逊再次来到圣井时,已具在丰富的森林旅行经验了。他的足迹从北到南纵贯尤卡坦全境,并且练就了一副锐利的目光,善于辨认隐藏的古迹。他的周围是无数雄伟的古建筑等待人们去考查,对于任何考古学家者。会具有极大的吸引力,然而汤普逊却只去研究那口古井,一口装满脏水、石块和千百年积下的烂草枯木的黑洞。即使德·兰达是言之有据的,这口又臭又黑的洞里果真能够找到古代僧侣们丢下的珍宝吗?

  怎样才能探明井水的深度,汤普逊想出的办法是使用潜水设备。

  他回到美国去参加一次科学会议,顺便为进行这项工作筹集资金。谁听到他的计划都说他简直是个疯子,但最后还是筹到了一笔款。他回忆人们的说法是:“洞这样深,这样大,而且不知底细,谁下去也休想活着出来。假如你想自杀,何不另找稳妥一点的办法!”但汤普逊在认真衡量赞成的和反对的两派意见以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写道:“我的下一步骤是到波士顿去学习深海潜水技术。我的老师是20年前得过奖的埃弗拉姆·尼克逊上尉。在他的高明而耐心的指导下,不久我就成为一名颇为不错的潜水员了,但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技术还很不够。下一步就是准备器具:一台‘桔皮篮’式挖泥斗、绞车、滑轮、钢索、绳索、一架起重架和一根30英尺长的摇臂。这些设备都包装停当,接到信或电报通知后立即启运。”

  他终于回到那古井边。井口最宽处的直径约187英尺。他用探测铅锤测出井深约80英尺。他用圆木做成人体形状,系上绳子,估计一下当年僧侣为井神娶妻时把受害的少女们抛掷的最远距离,把圆木抛下去,然后用绳索拖出,量一下用了多少绳索,这样就能测定那些少女们被抛了多远。目的很简单,就是限定井底搜索的区域。这些做完之后汤普逊就开动挖泥斗了。

  他写道:“绞车由四人摇动,另外一人管刹车。挖泥斗张开钢齿,从底座转过来,在那黑洞的上方略停,然后迅速下降,直插到一潭黑色的死水里。这时略停一下,容那钢齿插进泥潭,接着就见4个工人开始转动摇臂,他们黝黑的肌肉耸动着,拉上的东西绷紧了钢索。这时恐怕没有谁能想像我有多么激动。”

  钢索起处,平静的水面翻滚起来,泥斗的钢齿咬紧。绷直的钢索拉着它稳稳上升到井口,滴下的清水不断激起井底的水花。摇臂转过来,泥斗把那堆东西卸到木板围起的平台上。这是一堆深褐色的朽木、烂叶、树枝和杂物,然后泥斗转回井口再次下降……有一次挖出的是一棵树干,那树干非常新鲜,像是昨天刚刚落井的。当天是星期六,但到了星期一那树干已经无影无踪,在前天放置它的石堆上只留下几条木条,周围是一片烧焦的痕迹。又一次挖中一副美洲狮和鹿的骨头,这是一幕林中悲剧的见证。

  挖泥工作一天一天进行着,泥斗不断打破井底的寂静。挖出的东西除烂泥、树枝外还有野兽骨骼,这些野兽想是在干旱季节来井边饮水坠井淹死的。烈日晒在工人们的身上,从井底和井边堆积的污物冒出一股股浓烈的臭气。

  汤普逊说:“这时我已经在白天心绪不宁,夜间不能入睡。我开始问自己:人家早就说过那些古老的传闻都是无稽之谈,现在是不是证明他们是说对了,从而叫朋友们虚掷金钱,而我自己则变成笑料呢?”

  后来有一大,汤普逊从挖出的一堆烂泥里找到一块奇特的、黄白色的像松香一样的东西。他嗅了一下,甚至尝了一点。他激动地把这块东西用火烤了一下,空气中立刻散出一股香气。汤普逊找到了当年祭祀用的掺香料的松香,这是宗教仪式上拿来焚烧用的。

  这点东西能够证明汤普逊决定的正确性吗?两小块祭祀已用的松香能够抵得上堆积如山的烂泥吗?在多数人看来这两块东西一分钱也不值,但它们对汤普逊却发生了巨大的震动,使他浮想联翩。他写道:“那一夜我睡了几星期以来不曾有过的一次好觉。”

  接着汤普逊大获全胜了!企盼已久的珍宝一件件地露面了,有用品、装饰品、花瓶、矛尖、黑曜岩刀和翡翠碗等。不久就挖出第一具人的骨骼,德·兰达的活是千真万确的。

  汤普逊还没有来得及做这“离奇的工作中最神奇部分”的时候,却在偶然的机会下了解到一种古老的玛雅传统。狭亚哥·德·兰达主教为他指出了通向古井的路,但另一人却把汤普森的注意力转移到同古井连为一体的投掷祭品的地点,这个人就是1579年任马德里市长的唐·狭亚哥·萨米恩陀·德·菲古那罗。一开始汤普森对德·菲古那罗的记载感到古怪离奇,甚至无法理解。他是这样写的:“玛雅贵族和重要人物有这样一种传统礼仪:先斋戒60天,后在黎明之际来到圣井边,把自己家里的印第安女人投入水中,要她们代表各自的主人问问神灵,他们想做一件事或有一个希望,哪一天是良辰吉日。

  这些女人不加捆绑,人们用力把她们投迸水中,发出很大的响声。直到中午,她们几乎精疲力竭,上面把绳索缒下井去。那些女人上来以后已经半死,这时就在她们的身边焚起柯巴香。女人们苏醒过来就讲述井底有许多本民族的人,男女都有,他们接见了她们。当她们抬头想看看这些人时,头上忽然受到沉重的打击,打得她们把头低到水面以下。她们好像看到下面有许多深洞,这时那些人就回答她们的问题,告诉她们哪一年对她们的主人吉利或不利。”

  这个故事表面看来不过是神话而已,但汤普逊对于历史事实总是要寻根究底的,他读到以上的描述以后久久冥思苦想。他将一条小船系到井中,是准备潜水之用的,船的位置距离悬崖下设立起重架的地面约60多英尺。汤普逊坐在船上,从船弦向下望去,就看到一件使他猛省的现象。他说:“关于投下女人探问吉凶的故事之谜的答案找到了。”

  他接着解释说:“祭井……的水是……黑暗而污浊的,不时由褐变绿,甚至变成血红,下面我要讲到。但它总是污浊的,因此只能反射来自井口的光线,而不是像清澈透明的水那样折射。”

  “从船弦向水面望去,我看到似乎水下深处有许多深洞,实际上是我头上峭壁边上洞穴在水面照出的影子。”

  那些女人苏醒以后说:“井底有许多本民族的人,他们……”回答了我们的问题,我继续观察那些黑洞时,我确实也看到他们民族的许多人,而且他们也回答我的问题。实际上那都是我的工人们在井口向下张望时的影子。他们交谈的声音传到井底,再由水面折射上来,声音很轻,是本地口音,并且可以听得清楚。这件事解开了我对一种古老传统的疑问,解释得像用底版印照片一样清楚。

  当地人早就说过,圣井的井水有时变成血水。我们发现井水有时呈现绿色是一种微生物藻类的颜色,有时显褐色是烂树叶,而某些血红色的花和种籽壳落在水面上,水面的颜色就像是干结的血块。

  我列举上述的发现,是为了说明我何以认为一切重要的古老信念都有一定的事实根据,并且只要进行充分细致的观察都是可以解释清楚的。”

  全部工作的最困难的部分尚未进行,汤普逊已经取得了空前巨大的收获。此后挖泥斗不断地下水,但捞上来的不过是石块而已,汤普逊懂得,挖泥斗可能漏掉了一些东西,他必须用双手去捞。

  汤普逊写道:“我已经雇好一名希腊潜水员名叫尼古拉斯,他在巴哈马群岛采集海洋标本。尼古拉斯来到现场,并带来一名助手也是希腊人,我们立刻着手准备进行深水探险。”

  “我们首先在船上装好气泵。这船现在已经不能说是一只简单的驳船,而是一座水上浮筒了,我们挑选了一批土著工人,由两位希腊人教会他们怎样使用气泵,怎样把我们生命所系的空气均匀地、不断地送下去,怎样理解来自水下的讯号以及怎样回答,待两位教师认为他们已经训练成熟,我们就准备下水了。”

  我们坐在挖泥斗里下降到船上以后,希腊助手留在船上指挥工人操纵气泵,我们两人就穿上潜水衣,潜水袜是防水帆布做的,铜头盔重30磅,配有玻璃目镜,耳旁有气阀,脚上穿铁底帆布鞋。我们仔细缚好通话管、通气管和救生索后,我由助手搀扶蹒跚走到船弦旁的短梯,开始下水。

  我踏着短梯刚刚下降一步,那些担任操作气泵的忠厚的土著工人便轮流离开岗位,一一走到我的面前很庄严地同我握手,然后回去等待开工的讯号。不难猜透他们的想法,他们是向我告别的,而且认为是永别了。这时我松开扶梯,像一袋铅块一样沉下去,后面留下一串银白色的水泡。

  开始下降10英尺以内,四周的光线由黄变绿,然后变成紫黑色,此后就是一片漆黑了。越来越大的气压压得耳朵生疼。我吞了一口气,打开头盔里的气阀,两耳传来‘呼、呼’的声音,耳朵立刻不疼了。这样重复了几次才降到井底。在我下沉时我又发现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我感到自己在迅速失重,待到我站在一根井底古石柱上时,似乎觉得自己完全没有重量了。我已经不像一个周身挂满重物的人,而仿佛只是一个气泡。

  我又想到,自古以来只有我活着来到这个地方,并且还能活着回去!想到这里又感到无比兴奋。接着那位希腊潜水员也下来了,我们握了握手。

  我带来了一盏潜水电灯和一台潜水电话,但在第一次下水以后便弃置不用了。潜水电灯只能在清水或略有混浊的水里使用;这里井下既不是水也不是泥,而是介乎两者之间的东西,这是挖泥斗往返搅动的结果,它是像粥一样稠的泥浆,手电灯那样微弱的光线是无法穿透的。因此我们只能在暗中操作。但经过短时间的练习以后我们已没什么不便,因为指尖的触觉不仅可以识别物体,甚至可以帮助识别颜色。

  潜水电话也没有用处了,因此也闲置起来,用通话管或救生索通话比电话容易,而且更快,还有一件其它潜水员从未讲过的怪事:我和尼古拉斯操作的地点大约60到80英尺深,这里我们可以坐下来,把鼻子(当然是指头罩的鼻子)凑在一起,就可以谈话,而且可以听清楚。我们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单调又毫无生气,好像是从很远传来的,但我可以给他指令,并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回答。

  水下失重的现象给我造成几次可笑的失误,以后才逐渐习惯下来。想在井底移动,只须要立起来用脚在石底上一蹬,便可以立刻像火箭一样升起来,穿过泥浆向前移去。落脚的地方往往超出目的地几英尺。

  井筒大体是椭圆形,直径约187英尺。从林中地面到井中水面距离从67到80英尺不等。水面的高度是很清楚的,但水和泥底之间并无明确的界限。我可以大略估计水和泥加在一起的总深度约有65英尺,其中泥深约30英尺,足可容纳一棵大树从根到枝的高度,下层有18英尺厚的泥层非常浓稠,里面包着大块岩石、落入的石柱和砌墙的石块。挖泥斗已经在泥中彻底挖过,最后剩下我称之为“丰硕地带”的区域,那里有一面坚如石块的直立的泥墙,足足有18英尺高,里面镶嵌着形状不同的大小石块,像布丁里镶嵌的葡萄干。

  可以想像,我们就这样在暗中活动,在周围的泥墙澡探索着粗糙的石灰石井底,寻找挖泥斗漏掉的东西。还可以想像,在水流侵蚀之下,无比何时都会有一块巨石从泥壁脱落,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压向我们的头顶。当然这种石头何时落下,在哪里落下,我们无法防止,而且也看不见,但是只要把通话管、通气管、救生索和我们的身体远离壁面,危险并不太大。岩石坠落时,在触到人体以前先有一股强大的水流冲过来,即使人未能主动躲开,那水流也会像巨大的软垫一样把人推开,像一满杯水里放上一个蛋清那样头上脚上颠倒翻滚,直到水流静止下来,才能直立,如果我们不加小心,背靠着泥壁站立,那我们一定像被大剪刀剪掉一样砸成两段,雨神的面前就会增加两名新的祭品。

  现在的土著居民仍然相信圣井深处住着巨蛇和水怪。这种说法究竟是出于古代崇蛇的传统还是本地人看到过什么东西,那就不得而知了。我曾见这井里游着大蛇和蜥蜴,那是因为它们在井口上方的树上追捕猎物时不慎落水,并且想要逃出井外,我们并没有见到水里有什么特别巨大的爬虫或者水怪。

  我虽然没有被什么爬虫抓住过,但有一次经历却可以提一下。我和那位希腊潜水员都忙着用手指在井底的一条缝隙里挖着,因为颇有收获,就忽略了通常的防护措施。突然我觉得上面有一件东西,它非常巨大,又粘又滑,不声不响地向我当头压下,把我向泥底压下去,我毫无抗拒之力。一时间我觉得血都凉了,接着我感觉到那希腊人在我身边用力推那个东西,我也帮他推,最后终于脱身出来了。原来那是一棵半朽的树干,被水流冲离了泥壁,向下沉时压在我的背上。

  一天,我在井底坐在一块石头上欣赏刚刚找到的一座金属铸的钟,高兴之余,竟忘记打开气阀。我把钟放在袋里,站起来准备走动时,却忽然像气球一样向上浮起,我感到很可笑,但却是危险的。因为这时人的血液像香槟一样充满气泡,必须缓慢上浮,血液才能恢复正常,否则会造成‘潜压病’这种病,这种病很可怕,严重的会剧痛致死。幸亏当时我的头脑还算清醒,没有上浮太久就打开了气阀,总算幸免一死,但是耳鼓已经损伤,影响听力,至今没有恢复。

  尽管打开了气阀,上升的速度减慢了,我还是一头撞在船底上,震得昏头昏脑。但我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想到我的那些工人们听到我撞到船底时那惊恐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我从船底爬出,伸手抓住了船弦。我的头罩刚刚露出水面,就有两条臂膀抱住我的脖子,接着许多只惊慌的眼睛在我目镜的周围向我注视。我脱掉潜水衣,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体力恢复正常了,晒着太阳嗓着热咖啡,这时那年轻的希腊人对我讲了刚才的情况。

  他说:“你意外地浮上来撞到船底时,大家的脸都吓黄了。我告诉他们这是你上来了,他们都难过地摇头。有一位叫胡安·米斯的忠厚的老工人说:‘完了,主人已经死了。他是被蛇吞掉以后又吐出来了。再也听不到他对我们讲话了。’只见他当时两眼涌出泪水,当你戴着头罩上了船弦时,他从目镜望进去,就高举双臂,激动地说:‘感谢上帝,他还活着,并且在笑呢!’”

  至于我们挖井和潜水作业的收获,最主要的是证明了有关圣井的种种传说都是真实的,其次是挖出许多玉石和金、铜叶做的象征物品,不少柯巴脂块和松香粒,许多具尸骨,一些弓弩和弩箭,箭镞是燧石、方解石或黑曜岩磨制的,另外还有古代纺织品的残片,这些都具有很大的考古价值。有几件东西接近纯金,有铸的,有打的,也有凸纹制品,但数量很少,意义也不大。多数黄金制品是质量不高的合金,含铜量多于金。这些东西的价值主要在于上面铸刻的象征形象或其它纹样。

  挖出的物品大多是碎块,也许这是因为它们是祭品,按照仪式应由僧侣把它们碎,然后投入井中。玉石或金片打碎时,上面雕铸的人形的头部总是完整的。我们有理由认为这些金、玉或其它金属或石料制作的装饰品被打碎时,就等于把它们杀掉了。这些美洲古代文明民族,像亚洲北部更为古老的民族一样认为玉是有生命的,蒙古人至今还有这样想的。打碎这些东西就是杀掉它们,它们的灵魂才会为活祭品死后用做装饰,以便前往觐见‘胡纳尔·库’,即天上的大神。

  汤普逊关于圣井文物的报道公布以后在全世界引起注意。找到这些东西的方式极为奇特,而且从那样的烂泥里竟然取得如此丰富的收获,这件事当然会引起普遍的兴趣,这些东西本身的实际价值倒是次要的了。

  “实际上,花费那样大的力气和代价从圣井里捞出的东西,它们的价值以金钱计算是不高的,”汤普逊写道。“但任何事物的价值都是相对的。历史学家深入人类的过去,工程师深入土地的下层,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可以想到,这批文物中有些雕镂着符号的文物表现了丰富的内涵和信念,它们说明了一个古老民族的故乡的情况。如果能够在证明这一点上尽些力量,就值得一个人毕生的劳动了。”

  尽管如此,契晨-伊特萨文物的价值还是可观的,除图但卡蒙墓文物外,还没有别的出土文物能与之相比。法老墓中的珍宝随干尸下葬,储存在宏伟的陵墓里,而圣井里的文物是同许多少女的遗骨一起捞出来的。当这些少女都被残忍的僧侣抛进井中去祭祀所谓的神祗时,难道没有一个敢把那僧侣一起拉下去吗?汤普逊在大量的女人颅骨中发现了一个男人的颅骨,两眼之间有老翁常有的凸起部分。这是不是一位僧侣?

  汤普逊于1935年逝世。他的一生就这样度过了,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尽管他自己说为考察玛雅古国虚掷了大半生的时间和精力。他做了20年的美国驻尤卡坦领事,进行了将近50年的古物出土工作。他在的时间很少,终年浪迹森林,和印第安人在一起,和他们同甘共苦,吃的是印第安食品,住的是印第安茅屋,讲的是印第安语言。因为传染病他瘸了一条腿,在圣井潜水时损伤了听力。他早期的报道往往犯有夸大事实的错误。例如有一次,他在一座金字塔里发现了几座地上墓葬,接着又在这座塔的塔基下的基石里找到了主墓,他就认为是找到了玛雅人传说中的导师库库尔堪长眠之处。捞出的文物里有几件珍贵的翡翠装饰品,出土地点离尤卡坦很远,他立刻认为这可以证实他所主张的玛雅人源出古亚特兰蒂斯人的理论,尽管这时他已经是一位老练的考古学家了,然而热情还是很有必要的,如果没有永远乐观的人,对一切都抱怀疑态度,那怎么进步呢?

  后来考古界在尤卡坦、齐亚帕斯和危地马拉做了大量的考古挖掘工作,接着飞机在这块复杂地形的考古工作中发挥了作用。查尔斯·林德博上校为这片古文化区拍摄了第一批空中照片,尽管哥伦布发现新世界时这个民族的文化已经非常古老了。1930年P·C·马迪拉和J·A·梅林乘飞机到中美洲原始森林上空,拍摄了照片,绘制了地图,弄清了林中迄今不为人知的许多玛雅居民点。

  最近的调查工作是在1947年,一支考古队到达齐亚帕斯的波南帕克,他们的收获大大丰富了已有的大量资料。考古队是联合果品公司资助的,由华盛顿卡尼基学院提供技术力量,领队是盖尔斯·葛莱威尔·希利。他们用不长的时间就发现了11座旧帝国时期华丽的庙宇,有的是民族大迁移以前不久建成的。另外有极为精美的石碑,有一座比以往发现的大两倍。这块碑高19.2英尺,整个碑体都有雕刻,但希利在林中的收获最精采的要算壁画了。经技术加工,这些画上原来的红、黄、褐、绿、蓝等色彩重现光辉,画面有战士、国王和身穿礼服的僧侣。这种壁画以前只在契晨-伊特萨的战士庙里有所发现。

  出土工作比较集中的玛雅古迹是玛雅的最大城市契晨-伊特萨。现在的旅游者来此所看到的景象,和当年汤普逊在月夜看到的是大不相同了。遗址上的林木已经完全清除,那些古建筑巍然挺立,保存完好。当年用弯刀砍去的林中小径,今天已是旅游公路了。游客看到战士庙和庙西南部的柱廊,柱廊里就是通往塔顶的陡峭的石阶。他们还看到一座大天文台,这是一座圆形建筑,窗的位置可供观察者集中观察某些天体的运行。他们可以在古球场上漫步,最大的球场在城北部,外围长545英尺,宽225英尺,年轻的玛雅贵族在这里玩一种类似篮球的游戏。最后他们去看“卡斯蒂罗”,它是最大的金字塔。塔共八层,有石阶相连,塔顶是羽饰蛇神库库尔堪庙。

  这里的石刻形象凶恶,那些狰狞的蛇头,古怪的神祗和怒吼的美洲狮像近看是很可怕的。然而更为令人惊奇的是每一个符号,每一件壁画或浮雕都和一定的天文数字相联系。蛇头的眼眉上有两个十字,库库尔堪神的耳边有一只美洲狮爪,一个美似门的形状,一连串“蚌壳”,重复的石阶……这一切都表示数字和时间。世界上再没有任何地方可以看到用如此恐怖的艺术形象表达这类内容的。(英国小说家格瑞姆·格林平生不喜古迹,10年前到墨西哥和尤卡坦后说过这样的话:“这里的异教不是人的感情的混乱,像摩莱教那样,而竟是计算的错误……这里到处都是数学上的Q·E·D·[意为数学上的“证讫”——译者]。他指的是玛雅金字塔,特别是台奥特瓦堪金字塔,金字塔上的数字是精确地加上去的,金字塔的层数乘以石阶数,然后除以总面积,计算结果像代数题一样没有人性!”)爱动脑筋的旅游者觉得僵死的数学令人难以忍受,于是开始在那些装饰里寻找一点生命的痕迹,哪怕是植物的形象也好。寻找的结果可以看出,尽管玛雅人依赖玉米得以生存,而且他们住地周围都是极为茂密的植物,但是在他们那些壮观的造型艺术里植物的形象却出奇地少,当地仅仙人掌类植物就有800种,却没有一种进入装饰艺术的领域。花的种类更是不计其数的,但只有少数几种成为石雕的素材。最近有一件五段拼成的玛雅石雕经鉴定是表现一种半水生树木的花,因此是一件罕见的玛雅艺术品。玛雅建筑中的柱子也表现的是昂首吐舌的毒蛇,而其它国家古建筑的柱饰中,树干是常见的主题。

  战士庙前就发现两根这样的蛇柱。蛇头上长角,紧贴地面,张着大嘴,蛇身有一小段平铺地面,然后垂直竖立支撑庙顶。那些羽毛蛇柱和整个战士庙,甚至契晨-伊特萨的所有建筑物都告诉考古学家,它们属于非常独特的一种建筑风格。契晨-伊特萨的普遍装饰风格与新帝国的风格并不完全一致,而新帝国的风格同旧帝国是迥然不同的。契晨-伊特萨的艺术风格有些特点不同于科潘、巴伦克、皮德拉斯·奈格拉斯和乌阿克萨克吞,考古学家专门研究过契晨-伊特萨的文物,对于各种线条。装饰纹样、宗教面具和闰年符号作了仔细的对比研究,结论认为,一定有另外的民族参与了契晨·伊斯萨的建设,因为文物中可见其它文明的艺术构思及技术工艺的特点。

  然而,这些外来文明影响从何而来?考古学家认为是墨西哥,但不是阿兹台克帝国的建筑,因为阿兹台克帝国比玛雅王国晚得多,这种影响应是来自阿兹台克侵略以前墨西哥旧有的古建筑。

  繁荣的玛雅文化竟然受了其它民族的影响,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事,但难道历史上竟没有事实证明这一点,没有一个像狄亚哥·德·兰达那样的人来指引人们了解这件事吗?至少应该有人提供一点线索,告诉人们玛雅王国以外的这些伟大的“建筑师”来自何方。这样的人难道不曾有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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