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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驸马,如此多娇

正文 终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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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哽咽而有些走音,宣华接着说道是:“那二皇子府上的人呢?他们就不会说实情吗?”

  女子说道:“事已至此,他们只用说自己与二皇子一同上山,却只允许远远站着,等看到钟离陌动手为时已晚。这样他们兴许还能活,就是不能,也只是保护不周的罪,死也只死自己一人,说多了,对他们没好处。”

  “我知道了,你走吧。”宣华颓然坐下,只是一阵轻微的动静,房中便再不见女子的声音,就如同当初的钟离陌一样。

  她知道,这套说辞肯定是钟离陌最初说的,要不然旁人怎能刚好想得让事情丝毫不与她相干?钟离陌,我要收回对你说的爱你的话,我不爱你,我只恨你,恨你恨你恨你,为什么不好好体重自己,要给什么皇位给我?是报复,就是报复吧,你只是想用事实来对我说一句:你不是要皇位么,我给你,是不是高兴了,嗯?

  第二天,清心宫果真来人传见。

  宣华早已有所准备,心中并没有多的不安,或者说,有什么她也不在乎,如今的她,只希望钟离陌能无事。

  见女皇时,寝宫里面依然是无人的,外面的帘子拉着,床帐也拉着,又是不能见着女皇的人。

  宣华跪下,平静道:“儿臣见过母皇。”

  里面却传来紫菀的声音:“公主请起。”

  宣华微微吃惊,站起身来问道:“母皇是身体有恙么,怎么是紫菀?”

  里面却说道:“公主,二皇子之死,你可知罪?”

  宣华此时便想起了自己原本没在乎的母皇病重的事,若是装病,她只须装作说话吃力而已,那样更能让她信服,又为什么要让紫菀来传话?莫非,那消息竟是真的,母皇是真的病了?

  一边想着,一边回话道:“儿臣只知二皇兄不幸遇刺身亡,却不知儿臣与此事有何关系,还请母皇明示。”

  里面又说道:“那昨天上午,公主不在宫中,却在城郊山上做什么?”

  母皇知道她上了山?宣华心惊起来,却立刻努力让自己冷静,既然昨夜聂庭让人那样传话,证明他那边是没什么问题的,或者母皇其实知道的并不太多。不错,的确知道的不多,因为前面紫菀问出的两句话都不能证明有知道实情:第一,若要诓人,当然会直接问你可知罪,而不会问你与此事有没有关系;第二,昨天上午她出宫的事,只要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想清这些,宣华便沉下了气,又接着回道:“儿臣昨天的确是出了宫,却并没有去什么山上,儿臣只是去了城中戏院海棠院。那戏院儿臣经常去,老板也是认识儿臣的,母皇可让人去问那儿的老板小二。”

  帐中一时沉默了起来,因这沉默,宣华便知女皇果真是不知实情。只是她又为何那么肯定自己与此事有关,又上山了呢?难道仅仅是因一个不喜?

  马上,她的疑问便有了答案,帘后紫菀再次开口道:“公主,日前含柔公主曾来面见皇上,称你昨日一早对她说你要出去办事,若一个时辰后还不回来,就让她禀告皇上,然后派人去救公主。之后皇上派了一百名禁军,按公主所指示含柔公主的以一只奇异蝴蝶寻香追踪,一直追到了城郊的山上,结果就发现了二皇子一行人,公主却不见踪影,这公主又如何解释呢?”

  原来含柔是以这个理由让母皇派人去山上的,宣华恍然大悟,如此的确聪明,含柔自己便也事不关己了。到时候禁军寻到死去的自己与二皇子,对质之时二皇子若说含柔也有干系,含柔又可以矢口否认,反正也就二皇子一家之词,自己那时已死,又是一个死无对证。只是含柔没想到,钟离陌最后毁了他们所有人的计划,死的反而是二皇子。

  几乎明白一切后,宣华思路更清晰了些,听到紫菀的问话,有意沉默了很久才跪了下来,低头道:“母皇恕罪,儿臣昨天……的确是去了山上。”

  “公主去做什么?”紫菀立刻问。

  宣华回道:“并非儿臣要去,而是有人在前天夜里给儿臣传信,给了儿臣地址,让儿臣一早就赶去。”

  “谁?公主又为什么对这要求如此毫无猜疑地执行?”

  “因为那人儿臣认识,是禁卫府大阁领聂庭。”

  “聂庭让传信给公主,让公主去了山上?之后呢?”对这回答,显然连紫菀也有些吃惊。

  宣华回道:“之后儿臣远远看见有二皇兄的人在山上,觉得不妥,又折回来了。”

  帐中再次沉默了。宣华知道,女皇再无可问的。此时唯有再传聂庭问话,也许他能反应快地承认是他觉得自己与钟离陌有关系,所以故意邀她上山好抓钟离陌,也许他在不知情下否认有给人传过信,最后在逼问之下才承认,但那都没什么关系,只要他们都咬紧牙关就好,母皇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自认不会有什么事了,宣华等着告退,谁知这一次,女皇却开口了,“弘儿没了,睿儿也没了,含柔完全不是当权的料,储君之位,只能是你的了。宣华,你眼里不只没有他们,也没有朕这个母亲吧,如今,你终究是如愿了。”

  如愿……如愿……宣华此时才知,原来人言也能似刀,扎在心里,不比真刀能忍受。所以在自己这个母亲眼里,她一直都是六亲不认,一心只想着皇位的吗?她是不是觉得她宣华一步一步,除去了太子,又除去了二皇子,处心积虑,然后终于实现现在的局面了?

  “母皇,那在您的眼里……”就有过我吗?最后几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她却生生忍住,到这一步了,已经到这一步了……不错,她现在是唯一的继承人了,她马上就要成为皇帝了,只要成为皇帝,她就能留住她想留住的,已经没了自己的孩子,她不能再没了所爱之人。面前的人,利用过她,杀了她的父亲,杀了含柔的父亲,杀了含柔的丈夫,同时也企图杀过自己,她发起怒来,完全能要了她的命,而她现在还无力反抗。不错,太子之死的确与她有关,二皇子之事也是因为她,她就是认了这凶手之名又如何?已到最后一步,她不能功亏一篑。

  咬了咬牙,宣华泣声道:“母皇,在您眼里儿臣就是这样的么?儿臣没有父亲,生来就只有母亲和两位哥哥,纵使母皇国事繁忙少与儿臣见面,与两位皇兄也生疏得很,可儿臣心里一直都是盼望与母皇两位皇兄亲近的。儿臣也曾想过与含柔一样得一个自己中意之人,可却事与愿违,最后反而落一个不孕之身;儿臣本想不问事事,做一个闲适之人,可却遭逢如此突变,人都要万人之上,可母皇又怎知儿臣不是那个例外的?他们与母皇您都是我唯有的亲人,弄得如此情形,我又怎会如愿?若母皇觉得儿臣是心肠歹毒之人,盼着兄长离世,那儿臣愿在此请命,立含柔皇妹为皇太女,或者从太子幼子中寻突出之人立为太子,儿臣退出。”

  她此如一番哭泣之后,帐中良久无深,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长叹,“好了,你下去吧。”

  “儿臣……告退。”宣华仍哭着,从里面退出来。外面风和日丽,冬日的天空无比湛蓝高远,她站在殿外仰头看天,强迫泪水倒流。原以为是假哭,没想到竟成了真哭,哭自己竟是如此可笑。

  多少年多少年,她都是期盼能得到母皇宠爱的,表面硬气,可藏在最底层的心思只有自己知道。可是无论多少年,那个母亲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派自己的心腹卧底到做她的丈夫,以她为饵来追杀她的父亲,后来终于连她也不放过,要让她死在异地……然后到最后,那个人却说她终于如愿了。

  那个人是谁,她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吗?所谓的宣华公主,真的不是抱来的吗?

  “公主——”直到一旁宫女轻声低唤,她才回过神来,强装无事地往前走。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在乎钟离陌的生死,因为她把所有所有的柔情都投放在了他身上,无论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他从此就是她的唯一了。

  玉竹候在清心宫之外,待她出来便与她一同朝朝晖轩走,一面低声道:“公主,无事吧?”

  宣华摇头,直到回朝晖轩进房关上门,才又看向玉竹道:“玉竹,若你是皇上,此时会怎么办?”

  “公主指的是?”

  “二皇子死,真正死因又不明,唯一的继承人只剩自己最不喜欢的女儿。”宣华认真说着,甚至不带任何情绪。

  又事出二。玉竹想了想,回道:“此时,当是十分为难。本来皇子出事是要严查的,可是又迟迟查不出来,而且就算查清似乎也没有多大意义,在场的就那几人,聂庭与二皇子府上之人都无所谓有罪无罪,最重要的便是公主了。公主若有牵连,那再立为储君似乎不好,可是不立公主又能如何?奴婢斗胆,若奴婢是皇上,就算猜到公主与二皇子之死有关也不会另立别人的,生为国君自然要事事以国为重,而皇位人选又是国之重事,无论是含柔公主还是太子、二皇子留下的幼子,又或是宗亲来继承皇位都后患无穷。此时当然要不计较其他,以最合适者当任,若公主为国君,不说能为千古明君,却绝对不会让南梧出现什么问题。”

  宣华并不高兴,却反而紧张是握住了拳头,“我最怕的,就是如此。以母皇之能,肯定不会尽信聂庭与钟离陌的话,所以不只没杀钟离陌,还让人去给他治伤,为的就是留住他的命,日后好再次审问。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丧子的悲痛愤怒慢慢消逝,母皇不得不以大局为重,所以又为难起来,因为无可奈何,她还是想留我来继承皇位的,所以才没有真正下狠心来审问,要不然别说我与聂庭,就单单是二皇子府上的知情人,在严刑之下怎会不说实情?等母皇真的决定不再追究二皇子的死因,立我为皇太女,那她会做出什么决定?”

  玉竹皱眉沉思道:“那皇上就会承认现在几人的说辞,处置杀害二皇子的凶手,立公主为皇太女,那钟离陌……”

  “他就再没有留下的意义了,无论如何,对于敢杀皇子的人,母皇是不会放过的。”宣华自己给了自己一个推论。而照清心宫女皇的最后一句话来看,她差不多已经准备承认他们几人的话了。

  如此,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才能救下钟离陌?

  先前的那个想法不经意地又从脑海中冒了出来:若是她提早得到帝王的权力,那她就能救钟离陌了,那不是……要像太子一样么?

  皇上病重,听说皇上病重着,而除自己之外,再没有其他能与她竞争的人了……“如今,你终究是如愿了”,女皇的话,女皇冷漠一遍遍脑里心里徘徊,又想到生死叵测的钟离陌,宣华终于咬牙道:“玉竹,替我去注意紫菀的动向,还有,派两个人武功高强之人到梁太医那里去一趟。”

  半夜时分,紫菀从清心宫出来,经过御花时,玉竹突然从另一旁过来,低声道:“紫菀姑娘,宣华公主等候多时,望能一见。”

  紫菀沉默一会儿,看看四周,点头随玉竹往旁边走去。

  到一处假山环绕的荷塘旁,玉竹停步,紫菀往前看,果然见到宣华站就站在荷塘旁。

  “紫菀见过公主,不知公主邀见紫菀所为何事?”

  宣华回头道:“还请紫菀姑娘告知我母皇现今的实情。”

  “公主指的是……”

  “紫菀向来聪慧,应该明白的,我想知道母皇病重,是怎么个病重法。”

  紫菀微垂着头,回道:“实不相瞒,皇上其实早已有疾。只是最初连我也不知,皇上从来都是只让梁太医一人诊断,一人开药,我与其他宫人并不敢多言。到后来我只是有所怀疑,却并不敢肯定,而且皇上平常也很好,只偶尔才不适,比如上次公主守了好几天的风寒那一次。直至前几天,皇上突然再次病倒,这一次却是十分严重,直到今天都只有加重没有好转。有一次,我在外听见梁太医求皇上宣太医院所有能医会诊,皇上却说不用,自己已经再没有好转可能了。我才这肯定,皇上真的是病重。”

  “那离那一天,还有多久?”

  “这……”紫菀有些惶恐道:“我不通医理,无法断言……”

  “只是说出你自己认为的,信不信是我的事。”宣华肯定道。

  紫菀迟疑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就这几天吧。”

  “我明白了,此事谢谢你了。”这一句,宣华强压住心中的震惊努力平静地说完。竟是没想到,紫菀的答案会是“就这几天”。

  到四更时分,宣华才得以因疲惫而意识模糊,似乎刚要睡着,房门外响起了玉竹的声音。料到是什么事,宣华起身道:“进来。”

  房中本就有灯,玉竹进来关门后上前,一直到床边低声道:“公主,极不容易才从梁太医嘴里逼问出了消息,皇上有心疾,现在已再无回天之术。”

  宣华抱着被子,迟迟不说话。

  玉竹又接着说道:“紫菀与梁太医都是同样的话,皇上病重的事……应是真的吧,没想到,奴婢真的是从来没想到过。”

  宣华将头埋进被中,隔着被子,紧紧将自己的腿抱住。

  岂止是没想到,她心里的意外,心里的复杂感觉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甚至直到此时都还不能相信母皇有一天会病倒,会被人说时日无多。

  是意外,是震惊,是不能相信,然而该做的事依然要做,她去打探皇上的消息,本就是为某件事做准备的,她能等,但钟离陌不能再等。

  第二日夜,三更时分,宣华出现在清心宫外,缓缓朝内走去。殿外值守的宫人看见她,行过一礼道:“公主,皇上已安歇,此时见皇上恐怕不便。”

  宣华停步,不继续往前也不转身往回走。宫人以为她是执意要见,不敢得罪,便低头道:“奴婢去里面看一看,通传一声。”

  “不用了。”正说着,紫菀从里面走了过来,看着宫女道:“是皇上召公主觐见的。”12777195

  “是。”宫女退下,紫菀便道:“公主请。”

  宣华继续往前,一步步朝内殿走去。

  终于到寝殿之外,宣华抑制不住心中的紧张,一手拽住另一边袖口,几乎要颤抖起来。那里,藏着涂了毒汁的手帕,若毒气入肺,能让人窒息而亡。

  旁边的紫菀替她开门,在她踏入床间后带上了门,殿中除了眼前那厚重的布帘就只剩下她一人。此时,突然想起了许多许多:母皇年轻时的容颜,给自己带上玉佩的模样,还有仅有的那一次,自己出水痘时她温暖的手,眼中的泪水……虽不知那是现实还是梦境。以及她对她种种种种的狠,自己对她种种种种的怨……今夜,都要一一了结了。

  她对自己说,自己无心害死任一人,或者说是无心亲自去策划,去动手的,可是太子之死与她有关,二皇兄之死也是因为她,如今,她正变本加利的拿了剧毒之物入母皇寝殿来……这一双手,早已染满鲜血。

  拉开布帘,便能看到里面的床帐,而且还能听到来自床帐里面的一下一下紧促的呼吸声。她走过去,到里间的灯座旁点燃了蜡烛。没想到里面传来女皇的声音:“紫菀,药好了?”

  宣华说道:“母皇可知,自我没了孩子后,我便很奇怪地突然不敢在黑暗中睡了,总是喜欢燃着灯,觉得那样亮一些,温暖一些,我也没那么清冷寂寞,母皇身边从来就没有亲近之人,不燃灯,难道不觉得冷么?”

  缓缓上前,一点点拉开床帐,女皇正躺着,脸色已是腊黄,颧骨突出,眼眶深陷,几日时间,竟似换了个一样。rbvn。

  看见她,女皇并无惊愕,反而只是无奈地一笑,“你终于来了,果真是天命,天命……”

  宣华拿出一道圣旨来,打开来,里面早已写好字,倾身自女皇枕边拿来玉玺,就着床沿在圣旨上按下一印。这才不慌不忙地收好圣旨,放下玉玺。

  “的确是天命,母皇是不是正是知道二皇子会死,所以在我回京路上才有意留情没有杀死我,好让我来继承这南梧的江山?母皇向来寡情,对南梧却是看重,想必也是不愿南梧毁于一旦的。”

  女皇躲在床上,满是病容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朕的确是寡情,可朕也是人,纵使下定决定要杀你,可在得到你落崖的消息后,心里也是难受的,再也下不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命令。那里朕心里想,或者你死了,或者,你没死,知道前路难行,就在外面过一辈子,谁知,你还是回来了……”

  “我自然要回来!”宣华咬牙痛声道:“却不是来听你说什么难受的假话,而是亲眼看着你屈居于我之下的样子!母皇,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从我不得已打掉我的孩子,不得已冒着生命的危险喝下过量的堕胎药来赢得你的那么一点点可怜时,我就想,拼这一生,我也要爬上皇位,高高在你之上,就像你决定我一样来决定你的人生。我会封你为上皇,给你锦衣御食,天天看着你,享受大仇得报的乐趣!”

  女皇闭眼,竟有泪水从眼中淌出。宣华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看到母亲真正的泪流,一时竟呆住。

  女皇缓缓开口道:“终于……你和他一样,都这样恨我……为什么会如此,为什么我这一生,会活成这个样子……明明,是我最在乎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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