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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访十年·第三季 : 第三章 暗访盗猎团伙

第三节 卖蛇者说

  我的心中充满了悲凉。

  又见到了那棵高大的榕树,它的气根像长长的胡须一样在微风中飘动着;又见到了那条马路,它的上面依旧奔跑着有钱人的奔驰宝马和没钱人的自行车,然而,马路边的茶馆呢?榕树下打瞌睡的霍叔呢?他们去了哪里?那些在这里屹立了上百年甚至几百年的老房子,再也找不到了;那些见证了这座小城风雨历程的古老建筑,如今和那些历史一起被人们遗忘,而代之而起的,是几幢毫无特色的楼房,冷冰冰地板着面孔,像计划经济时代的百货大楼的售货员。

  于是,我开始寻找霍叔。

  那天,卖蛇人将我带到了他租住的屋里,租住的屋散发着一股腥臭味,让人有些恐惧。屋的墙角,放着一口大缸,缸口盖着铁丝网,缸里是很多条蛇。那些蛇争先恐后地扭动着身体,让人毛骨悚然。租住的屋里还有另外一个男子,比卖蛇人小一些。他们都来自武陵山区,而这些蛇,也同样来自武陵山区。

  捕蛇人姓古,他让我称呼他老古。

  卖蛇人的家乡在大山丛中,那里森林葱茏,地广人稀,交通不便。后来我查阅过资料,知道武陵山区的森林覆盖率达到了50%以上,很难见到一块面积达到几十亩的完整土地。这里的人,世代就有打猎的传统。后来,森林环境遭到破坏,食物链出现危机,打猎被严令禁止,但是还是有人在盗猎。

  我说,我是写小说的,卖字赚钱,养活自己。其实这也是我的最高理想。

  卖蛇人一直在后悔早些年没有抓上几条五步蛇,不然早就发了大财。随后他又自嘲地说:“早些年,也没有人收购这玩意。”

  卖蛇人说,他们那里的山上什么都有,不仅仅是五步蛇。在他们村子里,要进山打猎的人通常是三个人一组,前面的人认路,从地上的蹄印、树下的粪便、飘来的气味、草木倒伏的情况,就能判断前面有什么动物。第二个人是捕蛇能手,手中拿着竿子,竿子前面分叉,捕蛇离不了这种工具。第三个人专门下套下夹子,用来对付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这些人走过去,一路上的各种动物无一幸免。捕蛇人遇到什么蛇,就抓什么蛇,五步蛇、竹叶青、乌梢蛇、金环蛇、银环蛇……都能卖钱。最后一个人是大小动物通吃,鼬獾、棘胸蛙、金丝猴、锦鸡、背水鸡、林麝、果子狸等都无法逃脱。还有的人一路采药材,武陵山区的珍贵药材很多,有的人曾经采到过灵芝,而普通的药材比如杜仲、当归等更是俯拾即是。

  然后,我费尽口舌说服了报社领导,终于答应了派我去贵州。报社领导和卖蛇人的说法是一样的,都觉得这次采访太危险,而我那时候像初生牛犊一样无所畏惧,不知道成长的道路上布满了荆棘坎坷。我天真地以为我和捕蛇人在一起,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没有想到危险在我还没有到达捕蛇人所在的那座村庄时,就已经发生了。

  那天晚上,卖蛇人和他的同伴都喝得酩酊大醉。人在醉酒的时候,头脑就一片清明,心中的话就会脱口而出,没有任何防范心理。这就是俗语所说的“酒后吐真言”。

  那时候网上还没有电话号码归属地查询,我只能一个个号码打过去,从他们的口音判断他们是哪里人,然后告诉说自己是收购毒蛇的商人。本地口音的人都非常警觉,他们说自己没有做这种生意,就匆忙挂断电话。而外地口音的人则和蔼得多,其中有一个人告诉我说他在江口县,家中有毒蛇,但要我去贵州拿,因为来往的车费他无法承受。我欣喜若狂。

  卖蛇人看到我非常高兴,他还没有忘记我。那时候我们是好朋友,经常半天半天地唠嗑。但是,他不知道我是记者,他只知道我是“读书人”,没有读过几天书的他对读书人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敬重。

  我继续寻找欧阳叔,我担心那个走南闯北总是乐观风趣的欧阳叔也找不到了。那几天里,我奔走在小城的大街小巷,总希望欧阳叔能够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然而,我没有见到他。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见到他。这么多年过去了,欧阳叔如果还在世,他的日子是怎么度过的?如果他去世了,终生未娶的他,谁会为他送终?

  “20年前的时候,进山经常能够看到五步蛇。你正走着,它突然就从你眼前滑溜过去,现在一年也看不到几条。”卖蛇人说,看到哪里盘着一条五步蛇,就等于看到哪里盘着一堆亮光闪闪的金子,谁见了不动心?五步蛇是武陵山区价格最高的野生毒蛇,据说走私到国外后,一条五步蛇可以卖到几十万美元。

  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和善的老头儿,那个一辈子历经坎坷却童心不泯的老头儿,却再也见不到了。

  天亮后,我告别了他们,回到我工作的这座城市。

  霍叔昏了过去,不久,他就去世了。

  我问他们家在哪里,他们告诉我在武陵山腹地的贵州东部。我提出跟着他们一起回去,看他们怎么捕蛇。他们说捕蛇的危险性非常高,稍有不慎就会丧命,无论如何也不带我去,也不告诉我他们村庄的名字。他们说,村庄里已经死了好几个人,如果我有三长两短,他们就会难过一辈子。

  新开张的整齐划一的店铺里,没有人知道霍叔。我一次次询问,一次次失望。要在几十万人口的一座小城里寻找一个人,比大海捞针轻松不了多少。后来,无奈之下,我只好找到了站长,霍叔是站长的亲叔叔。

  没有见到霍叔和欧阳叔,我却在小城意外地见到了卖蛇人。他走街串巷,背着网兜,网兜里装着各种各样蠕蠕爬动的蛇。他蹲在巷口,放下网兜,那些躁动不安的蛇将网兜拖来拖去,他每隔一会儿就要把拖到旁边的网兜再拖回来。他不需要叫喊,身边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我向他们讲起了《捕蛇者说》。1000多年前的柳宗元被贬到了永州,就是现在的湖南和两广交界的地方,带着年老的母亲和堂弟一起上路。在永州,他见到了一种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这种蛇就是五步蛇。那时候的五步蛇生长范围很广,而现在只剩下武陵山区还有这种蛇。

  拆迁像一架铲车,在它的铲刀下,所有的建筑和感情都化为了齑粉。仅仅一年时间,这座城市已经“旧貌换新颜”,它变得钢筋铁骨,变得冷漠无情,变得和别的城市没有多大区别;而唯一的区别,是那些和别的城市不一样的马路的名字。

  这样的悲剧,在那时候的城市里,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现在,《城市拆迁条例》终于在频发的野蛮拆迁事件中走到了尽头。

  我几乎没有多想,就坐上了通往那座小城的大巴,去看望霍叔和欧阳叔。像候鸟一样的磨刀老人此刻一定在江苏或者浙江游荡,骑着那辆忠厚老实的自行车;而制作蛇酒的外乡人,我是否能够见到他?

  我问:“你们那里只有五步蛇?”

  有一天,翻开以前的采访记录,突然想起了一年前我在那座海边小城的生活,那里的霍叔、欧阳叔、幸福的磨刀老人,还有那个制作蛇酒的外乡人。他们曾出现在《暗访黑医窝点》里,一年没有见面了,不知道他们生活可好?那座小城的生活让我无限怀念。

  那天晚上,我在街上买来了卤肉和烧鸡、几盘炒菜,还端来了一桶米饭、两瓶白酒。卖蛇人和同伴喝得意兴阑珊,口无遮拦,他们如数家珍一般地向我讲起了家乡的情况。

  此前,我还没有去过武陵山区,只知道那里大山环绕,层峦叠嶂,绵延横跨贵州、两湖、重庆等地,居住着土家、苗族、侗族等少数民族。卖蛇人说,他们村子里很多人都捉蛇,然后被蛇贩子收购了,送来南方。一些珍贵的蛇,比如五步蛇、竹叶青、银环蛇等,都被大老板买走,也有人买来做宠物,而普通的蛇则卖给他们,他们替这座城市的人制成蛇酒。一瓶蛇酒可以卖到200多元钱,里面装四五条普通的蛇。他们还说,很多人卖的蛇都是家养的,却自称野生的,而他们卖的蛇,绝对都是野生的。

  后半夜,他们睡着了,鼾声如雷。我悄悄地爬起来,打开手机,抄写下他们用粉笔写在门后的电话号码。下午刚刚进门时,我就注意到了这些号码,这些电话,可能就有捕蛇人的电话。

  卖蛇人说:“太强了,村子里有好几个人都被咬过,有的死了,有的算幸运,活过来了,可也成了残疾。”

  站长说,霍叔已经死了。据说,霍叔在祖辈留下的房子里坚守了很长时间,终于让开发商的忍耐达到了极限。一伙保安把他拖出了祖屋,并强行按着他的手指在合同上按下了指印。然后,铲车举起魔爪,一爪下去,他的房屋轰然倒塌。

  他们都是非常善良的山民,我相信他们说的是实话。

  站在榕树下,我黯然神伤。

  我说:“从文章中可以看出来这种蛇毒性很强。”

  卖蛇人还说,仅仅下套下夹子就有很多学问,有的套子将动物吊在半空,有的套子套住了动物的身子。而下夹子学问就更大了,有一种夹子叫狼牙夹,夹住了动物的腿,就像狼牙一样紧紧咬住。动物跑不了几十步就会失血过多昏死,猎人循着血迹就能找到猎物;有一种夹子叫竹竿夹,猎物被夹住后,就要拖着一米见方的木棍在树林里走,一路磕磕绊绊,很快就会被树丛困死。还有陷阱,这主要是对付那些大型野生动物的。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每个人的结局都是一样的,都会走向死亡;人生其实就是一个过程,异常短暂,却又无法预知。我们唯有活在当下,过好每一天,才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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